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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郁的女孩维拉

躺平的小青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十九年来,维拉(又名薇拉)的情绪每天都在飘入云端和沉入海底之间急速徘徊。没人能对她的亢奋同情共鸣,也没人能对她的痛苦身受感同。直到有一天,她的小猫爱玛开始和她说话......

主角:维拉   更新:2022-12-14 19: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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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维拉的其他类型小说《躁郁的女孩维拉》,由网络作家“躺平的小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十九年来,维拉(又名薇拉)的情绪每天都在飘入云端和沉入海底之间急速徘徊。没人能对她的亢奋同情共鸣,也没人能对她的痛苦身受感同。直到有一天,她的小猫爱玛开始和她说话......

《躁郁的女孩维拉》精彩片段

“薇拉!”

我迷糊着揉了揉眼睛,深褐色的窗帘挡住了奋力要钻进来的阳光,屋子里依旧昏暗如常。我放心地抬起眼皮,向四周扫了一圈,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我想,大概是做梦了。

“薇拉!你终于醒啦!你可真能睡啊......”

我突然惊醒了,想到自己独居这么多年,怎么会有小女孩的声音叫我起床?

我蹭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认真审视着这个屋子,十几平米的黄昏色房间,一件白色木头衣柜,一个猫砂盆,还有一铺我一天23个小时几乎全都窝在上边的双人床......这是我的房间没错。

我刚想打开门去客厅转一圈,谁知道身后竟然又传来早上叫醒我的那个声音,“你在干什么?薇拉!我在和你说话呢!” 我一脸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对着床头枕头边上那个加上尾巴不过五十厘米的小家伙,我的小爱玛,我养了两年的黑色英短猫......我被吓得一激灵,这是......是,爱玛在跟我说话?我的猫,它在张着嘴在跟我说人话?不由得嘴里冒出来一句:“天呐!我的病又严重了吗?”

爱玛听完竟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然后,她一如往常,慵懒而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接着对着我“喵”了一声,向床下轻松一跃,往我跟前踱着猫步。

听到它正常的猫叫,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想着只是有点幻听而已,应该吃点药过不久病情就会好转。我蹲下来,双手伸向爱玛,对它微笑着说:“妈妈的小猪猪,你大概是饿了吧?我去给你弄好吃吃......"

爱玛也很合作地用额头用力地涌向我的怀里,闭上它圆滚滚的两个金色眼睛,满意地打起了呼噜。

我抱着爱玛,和每天一样给她的小圆脑袋,小胖身子都挠了一遍痒,然后拍着它紧实的背,说着,今天我们吃鸡肉胡萝卜味儿的罐头吧,再把剩下的一点儿干粮搅和在一起......

“不!”

爱玛坚定地从我怀里跳了出去,然后一脸严肃地回头对我说:“我老实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

我刚刚得以平复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我目光呆滞地盯着眼前这个和我朝夕相处的小东西,眼神随着它左右踱步来回转着......

”我不喜欢吃那80块十大袋子的三文鱼干粮,那里边除了黑乎乎的像兔子粪一样的小干豆子,哪儿看得见一丁点儿三文鱼的影子啊!我也受够了那团恶心的要命像从你喝醉的臭嘴里掏出来的呕吐物一样的罐头,你听谁说的猫要吃胡萝卜才能健康的?你自己吃鸡肉会放胡萝卜那么倒胃口的材料吗?你也不用浪费钱去买那些苦了吧唧的冻干鹌鹑了,你下次觉得为我破费不少的时候大可以自己掰一块那玩意儿尝尝!你知道你为了来例假嚼的大药丸子吗?吃完了一个礼拜的嘴里都是那个味儿!”

我愣在原地,心想,爱玛的口才可真是好......

“哼,你这些话可以说出来让我听到,这样我的心情会变好一些。” 说着,爱玛坐在地板上,像个活人一样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说真的,这个动作,它以前也倒是总做。

然后我恍然大悟,它好像不止会说话,它还能读我心思......


我被爱玛一股脑的苦水搞得震惊之余却也莫名其妙。

“你从来也没说过你不爱吃那些啊!” 我愤怒地对它说。

“那是因为我太仁慈,而你太愚蠢!” 爱玛不甘示弱地对我喊道。

“我......” 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正在用人类的语言和一只喵星生物大声争吵,我从未如此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期待眼前有一个第三者观众,他能否帮我确认看看,我们俩到底是在像猫一样撕心裂肺地喵着吵,还是像我认为的那样真是有理有据在据理力争?

我慢慢恢复理智,呵,突然觉得可笑,从没像今天一样完全没办法分清楚自己是活在现实里还是又进入到幻境了......

"爱玛!” 我平静地对它说:“所以你今天想吃点什么?”

爱玛看我这么淡定一时表情惊愕,突然满脸尴尬,仿佛好容易开口还没用人话过完嘴瘾,突然就被掐住了喉咙不能张嘴,一副喵样儿呆萌的要命。

下一秒它突然一个箭步,飞奔向床上的手机,兴奋地召唤我过去划开手机锁,找外卖APP。

"你那天晚上点的是什么好吃的?就是那个圆圆扁扁的,还有香油的味道......" 爱玛一边着急地用小jio jio 扒拉我的手示意我加快速度点开外卖的界面,一边哼哼唧唧着问我上周末点的什么外卖。

“外卖?” 我真是要把所有惊掉人下巴的事儿都在一天欣赏了......"我说,你张嘴说话就算了,批评我过去在食物上虐待你我也不说什么,你这一副猫样儿的怎么着今天要彻底成精了吗?外卖你消化的了吗?” 虽然我也不确定猫的身体到底能吃多少人可以吃的东西,但我浅薄的知识储备告诉我不能这么干。“外卖不是你吃的!” 我站起来把手机扔回到床上,然后去厨房给它找猫粮。

我翻出来爱玛吃了半年的深海三文鱼成猫粮,在它的空空如也的小碗里到了两把,然后去冰箱里找出来冻干大杂烩,还贴心地把它口口声声嫌弃巴拉的鹌鹑挑出来,然后开了一小瓶鲜虾蟹肉口味的罐头,层次分明地整好了一碗精致奢华又肯定营养美味的喵饭。

之后,我一如往常地敲打了两下装满喵饭的小碗,满心期待地等着爱玛疯狂扑过来就范。

然而,过了很久它都完全没动静。

我无奈拖着沉重的身子去房间叫它,谁知道今天它虽然说上了人话,但并没有办上人事儿。它把它多年未用的拆家技能发挥在了比它岁数都大的窗帘上,我眼见着它在为我遮风挡光的窗帘身上上蹿下跳,一趟一趟展示着它矫健的室内攀爬跑酷技能,我的窗帘瞬间被划破道道抓痕,丝丝缕缕的条状纹理生生地从一个平滑的面儿上被它的四爪神刀挑了下来,刺眼的阳光疯狂地冲进我的眼睛。

我大叫一声,疯狂地想要去窗前抓它下来,它可比我跑得快太多了,嘭地一声降落到地板上,呲溜一下从我脚下凌波而过,接着,我就听到厨房叮了咣当地交响乐。

“爱玛你这个小混蛋!” 我声嘶力竭地怒骂......


爱玛围着客厅和卧室充分跑酷了两三分钟,终于渐渐没了动静。

我也实在没有勇气去看房间外的惨状,仅凭想象大概也猜得出来猫粮,牛奶,鞋子,盘子,汇集成一幅美丽的三维油彩会是多么令人感动的画面......

此时,我突然感到浑身无力,脚一软瘫坐在地板上,背倚靠在床边,一动也不想动。

过了一会儿,爱玛很无趣地走进房间,到我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悄悄地把它的小脑袋伸到我手边,示意我抚摸抚摸它。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也许是可怜我情绪又低落到谷底了,也许......也许就是单纯地饿了。

我没有理它,我感受到我脑袋里的神经元小分队开始作妖了,它们又像以前一样让我始料未及地在我的大脑里拉闸断电了。过去十几年都是这样,一断电,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像被一股黑暗的力量一把冲进海底深处,一直往下潜,浑身除了发冷和失重,没有其他任何感觉。这种断电有时是幸运的几个小时,有时会持续一连几天......

还好,今天是幸运的断电模式。

我们俩就这么对坐了一个下午,后来我漂上海面了。

小爱玛应该是在我沉下去的时候睡着了,我这才发现整个房间也都黑了。

我艰难地把手臂转过去床上翻找手机,还好扔的不远。

爱玛听到我醒来了,它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跑到我腿边用脑袋蹭我的膝盖,小心翼翼地打起了呼噜。

我想起它还没吃饭,但此时我也真的没力气去收拾外边那个烂摊子了。我怕它饿着,它不像我,它不会被推进海底,也不知道饿。

我拿起手机,点亮了房间我们俩那一块小圆圈。我划开外卖的APP,问爱玛,白天说的圆圆的东西是什么味道的。

爱玛坐直了身体。

嗯......

是像我的头那么大,枕头那样软绵绵的,里边还有香喷喷的,嗯,像是窗帘那个颜色的好吃的肉......

爱玛兴奋地用它略显单薄的词汇量形容着烧饼夹肉。其实我一早知道它想吃这东西,只是想借着这股疯了的劲儿多听听它那可爱的人声人语,毕竟明天醒来,我是不是还有这个神奇的幻觉,那可真不一定。

“你说的是这个吧?”我把手机屏幕递给它看。

“啊哈哈!是它,是它,就是这个好吃吃!”它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欢喜,“好吃吃”是我从它小时候喂给它零食的时候给小鱼干取的乳名,真是万万想不到,今天竟然从它嘴里头说给我听。

这一句“好吃吃”仿佛突然给我注入了一万颗巧克力一样的甜蜜快乐力量,“你这个小馋猫!” 我的心情变得大好,不仅买了十个牛肉烧饼,还点了两只那家店的烤鸡架,一盘五花肉,和十罐儿冰啤酒。

情绪飞向最高处是会这样的,觉得自己能吃下一整片云彩,吞掉一整片星河。

快乐的热量才过了半个多小时就送到我们家来了,果然人心情好的时候,全世界都是美好的。

我们俩在房间地板上摆满了“好吃吃”,此刻也不管是人是喵了,两头猪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我看着爱玛边吧唧嘴边皱着小鼻子,努力地品尝着人家美味,还是没忍住对它斥责道,今天破例让你吃这些,但是从明天起你还是要吃你的猫粮,知道吗?

爱玛咽下去它嘴里的烧饼夹肉,可能是太大一口,噎的半天没张开那小三瓣儿嘴。然后奋力地吞咽完毕,小声嘤嘤,“那你得给我买点儿新的了,那些猫粮过期很久了,你也不想我生病吧?” 它突然抬起头来满脸怨恨......

那一刻,我真是自责极了。


第二天,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我家小爱玛四仰朝天地躺在我枕头边上,还沉沉打着像小孩子吃饱后在妈妈怀里熟睡一样的鼾声。

它的小脸儿和胡须还时不时地抽动着,应该是正做梦呢。我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小jio jio, 从厚厚的脚毛里翻出来那粉红色胖乎乎的小肉垫,我不由得喜欢的稍稍用力搓了一搓,想不到它睡得那么死,这样都没能醒来。太阳光,透过被撕烂了的窗帘,蹿出一大股来暖暖地洒在它的胖屁屁上,一大片金光照亮它又黑又亮的毛发,真是可爱极了。

我缓缓在柔软的床上伸了个中规中矩的懒腰,这一刻真的舒服极了,我觉得自己就是天空中飘浮的一片云,软软的,轻飘飘的,随着微微的暖风渐渐向远方飞舞,远方充满了未知的幸福感......

如果没有那刺耳的简讯声,爱玛不会突然惊醒,我也可能会继续浮在那难得的空中再享受一会儿。我转过头看到手机就在手边静静地躺着,我本想忽视它,逃避它,可无奈手机从一声,变成了一阵,我想随手按掉它,但我不能那么做。

“哎呀你昨天怎么不回我的信息啊?总是这样......你这么经常玩消失,下次生意我只能找别人的啊!” 电话那头对我无意的怠慢很是不满,没给我讲一句妥协和道歉的时间,对方接着噼里啪啦地输出着,“薇拉,我们今天下午有个方案要翻译,要赶在晚上七点前做完,大概二十多页,稿子我下午两三点发给你,很简单的,还是上月那个项目......”

一大早,广告公司的Fendy,我的金主“阿姨”,隔着数百公里对我一通疯狂输出,她的喋喋不休让我听得头大,好像一下子回到去年到互联网公司实习的那半个月,每天早晨昏昏沉沉地被经理从一个会议室,提溜着到另一个会议室,耳边混杂着各种嘈杂的声音,各式各样的人体发出的声音,大声责骂的,低语议论的,打喷嚏咳嗽的;还有各司其职的机器发出的声音,打印机嘀嘀的,咖啡机嗡嗡的,碎纸机滋啦滋啦的......

“哎!薇拉,我马上开会不跟你说了啊,不许玩消失啊!” Fendy嘱咐着,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醒来难得的幸福感像一阵风一样匆匆刮走了。

我侧过身躺着,打开手机简讯,36条未读消息。

速速“已读”大部分音信全无的兼职回复,找到Kendy怒斥我“消失”的消息,哼,凌晨2点钟,两条儿:“在吗?你现在能接活儿吗?” “说话啊亲!”

正看着,新消息突然“叮”了两下,又是她,“薇拉,刚说的这个项目,你前后类似的都翻译过很多次了,这回的稿子很简单还有很大一部分已经翻译过了,我只能给你200块,这个月采购已经报完账了,只能申请下个月走流程付款了。”

寄人篱下,我冷笑了一声,回:“ok.”

“喵~”

爱玛跳到我胸前,轻轻叫着,求我挠挠它的头。

我忽然意识到,“哦,爱玛你不说话了?我的幻听好了......"


那天,我从下午等到了转天凌晨一点,稿子都没有发过来。我默默拿起手机,给Fendy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我先睡了,如果你早上九点前发过来,我会中午前翻译好扔给你。”

Fendy可以发火生气无理取闹,但是我不行,我还要依仗她给我和爱玛的吃喝的工具,钱。

毕竟,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一份正经的工作的,或者说,是稳定的工作。

我生来患有双向情感障碍,简称躁郁症。如果你在网上查它的词条,很可能会让你觉得这是个吓死人的大病,会杀人放火那种。但其实没那么可怕......这种病会让人很多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节奏,亢奋的时候可以几天几夜不睡创造力爆棚,做出周围人叹为观止的成果;但抑郁的时候可能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我可以一个礼拜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而那种时候,往往我的确也什么都干不了......

我曾经相信过一些朋友,把我的病告诉了他们,谁知道他们在网上查阅了“相关资料”,此后,他们的家长就再也不让他们和我说话了。我也曾恨过他们的无情和自私,这毕竟不是什么传染病,我也没有伤害过他们,后来随着见识到更多的无情和自私,甚至是恶毒以后,我就释然很多。

我今年快满二十岁了,曾一度在精神病院出入过五次,尝试过大大小小十几种不同的药物和心理治疗,可是都没用。

我记得......

第一次发病,是在刚记事的时候。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有一天早上我突然一直控制不住的哭闹,怎么也不肯起床,也不知道饿,不知道渴,就是一直哭。我爸爸先是把我送到医院,可医生怎么看怎么查都说没毛病,也不让住院,不给开药。那时候有很多迷信的说法,老人们就一致认为我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妖怪”给缠上了,他们就把我送去山上,请了一个气功大师,六七十岁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帮我驱魔。

我对那段历史不是很清晰了,毕竟年纪还太小,但至今都记忆犹新,那个老太太用手掌隔空给我的头“传输”能量的时候,我的脑袋像被电击了一样疼。很久以后我记得我爸爸说那个神婆老太太疯了。

后来有好几年“妖怪”确实没有来烦我,但是我的性情大变,也不爱说话,不爱笑了。老人们就说这叫“有来有去,有借有还”。

上学以后,情况好了几年,直到一次我在一堂语文课上晕倒了,“妖怪”就又开始盯上我了......

我九岁那年,有一家医院让我在下雪天穿着背心短裤在院子里跑圈,用三四岁小孩儿胳膊那样粗细的棍子狠狠地抽打我的脚心,逼着我一天要背下来二十首唐诗否则就不准吃东西......很简单,他们觉得我没病,只是单纯地逃学,想用这种方式吓唬我。我爸爸来看过我几次,我哭着求他带我出去,他没有同意。

十三岁的时候,另一家医院曾经给我打了半年多的葡萄糖氯化钠,说要“净化”我的心灵,那些针打得我的左手手背后来有大约七八个月的时间,都肿的像芒果那么厚实,红沙果那么艳丽。他们让男护士监督我洗澡换衣服,以此来羞辱我“过强”的自尊,如果我不愿意或者不听话,他们就用麻绳把我绑起来扔到完全漆黑的暗房里,关上三天三夜。我爸爸来看过我几次,我哭着求他带我出去,他没有同意。

接着是十七岁,转年我要参加高考。可能是压力比较大,“妖怪”来找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高二下半学期,家里还是把我送到一家安定医院治疗半年,希望病情不要影响来年的升学考试。那家医院比之前的治法儿平静很多,就只是让我吃药,每天五顿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药粒儿,吃的我完全没胃口吃饭,三个月以后就是玩命儿地掉头发,脸色惨白的像个名副其实的精神病人。我爸爸来看过我几次,他没有带我出去。

后来,我考上了一所也还可以的大学,然后就顺理成章地从家里出来了。

一年以后我办了休学,同时,我也知道我下半辈子的生命里已经不可能没有“妖怪”了。


深更半夜,一阵急促的电话震动声把我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冷冷地说,“你好。”

“天呐!你可算是接电话了,不是说今天有个很急的项目吗?你怎么又搞消失?” Fendy 一如既往地疯狂叫嚣着。

我边听她咆哮,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凌晨三点半,接着把听筒重新放回耳边,“是昨天。” 我有点生气地说。

“什么?” Fendy明显有点儿懵,“你说什么昨天?”

“听着,我昨天接到的需求是下午三点前收到文件,晚上七点前给你发回去完成的版本。由于我一直等到今天凌晨都没有收到你们的信息,所以我给你留言了,你如果同意我的新offer就按我说的办,如果不行那请你另请高明,现在我要睡觉了,再见。” 我冷静而没有任何情绪地把事实和我能接受的解决方案说完,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平生最讨厌别人打扰我睡觉,不管因为任何原因。

我翻了个身打算继续我的好梦,谁料电话竟然又响起来了......

"呃......好烦......" 我的大脑是拒绝的,但手却不自觉地已经接起了电话。

“啊那个薇拉,不好意思,我和团队爆肝了一晚上,才注意到时间,也真没看到你的简讯。我们交方案的时间已经晚了,但是客户同意在他们早会前给到就行,你帮帮忙吧,救救急?” Fendy明显放下了身段,声调都比平时降了几百Hz。

我短暂思考了一会儿,没等我回话,她接着补充道,“薇拉啊,这个月我们还有两个方案,都是几百页的大案子,我今天还和团队推荐你,想继续合作呢!”

虽然这张大饼不知道算不算她临场发挥给我空画的,但是这个月确实还没有进账呢......房租,电话费,爱玛的猫粮,都是迫在眉睫的......万一真的有其他的工作,起码能顶一部分必要的支出了......

“好吧......” 我顿了顿嗓子。然后一面为自己的懦弱没有立场且轻而易举就为五斗米折腰感到无语,一面又老老实实起身去开台灯,“你们把最终版的文件发给我吧,另外,客户早会是几点?”

“早会啊......” Fendy突然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这个客户早会有点早,他们八点开会......所以可能得辛苦你加点班......”

我正感叹世界上的“甲方”怎么可以都这么厚脸皮......况且他们还不是甲方本方,也是服务甲方的乙方,而我呢,顶多算是个服务乙方的廉价丙方......

"但是你也不能七点五十再发给我们对吧,到时候我们也没时间跟你核对和修正一下问题什么的,这样吧你六点给我们发过来,然后我们边电话边改?就这样了哈,我赶紧去眯一会儿,等你文档啊!谢谢谢谢!” 机关枪一样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叮~”

此时文件也传过来了,我用手机简单浏览了一遍,五十来页。而现在,已经快早晨四点了。

......


集中精神伏案工作了一个多小时,这篇稿子其实实质的内容并不多,麻烦的大多都是些广告公司拿来“讲故事”的那种不着边际的屁话,翻译起来最难的是,找到合适的辞藻来展示那种低调的奢华感。

我正打算起身去沏点儿茶来缓解下困意,谁知道小爱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我脚边呼呼大睡了,我蹲下来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它的小脑袋,依旧是圆圆的,暖暖的,它的小鼻子热乎乎的,呼出来的气也是均匀的温热,我想,它此刻一定睡得很香。

顿时所有的疲倦都消失了。

我去厨房煮了开水,翻箱倒柜地找一袋子去年什么时候买完一直没喝的茉莉花茶。是的,我的家里一般都是超过12个月以上的文物食品......

"你在找什么呢?”

我后脊梁一震,汗毛瞬间竖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接着,一个十多斤的黑色肉球扑地一声跳到我正翻着的橱柜上,居高临下的爱玛伸着它的小黑脑袋,低头往柜子里面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抬起头来,注视着我,“你一个人大半夜不睡觉,背着我找什么好吃的呢?”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一次惊人的爱玛说人话事件,但我还是没能淡定到欣然接受大半夜第二次的冲击,一屁股坐在了地砖上,疼的连喊了好几声。

“爱玛......” 我一边扶着地面站起身来,一边无奈地对它说,“你怎么又开始说话了?”

“我有权保持自己说人话的权利!” 它高傲地抬着头,往刚烧开的水壶边走去,闻了闻冒着水蒸气的电水壶。

“喂!你不要闻那个哦,小心烫糊了你的猪鼻子!” 我忙关上啥也没找到的橱柜门儿,把水壶和纸杯拿到房间,准备继续工作。

“不拿好吃吃了吗?” 我听到爱玛在我后边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

“没有好吃吃啊大哥~” 我拿了一个纸杯,往里边倒了半杯滚烫的热水,又兑了小半杯凉白开,晃了晃杯子,抿了一小口,“你的妈咪现在彻夜工作,正赚给你买好吃吃的money呢!” 我继续点开电脑屏幕,调低了音乐的音量,还有十五张PPT,还有四十五分钟交稿,每一张要在三分钟以内翻译和校对好......

我不喜欢我的脑子总是不由自主地算数,算了总数,再算每个单位的数,这样很有压力,我是说,一旦每个单位的东西都被数字计量,就会无形地降低乐趣,提升紧迫感......就比如,你正在一片绿植丰富的公园里轻松地散步,然后一个人告诉你,每走两千步相当于少吃一块小饼干,你就会不由得开始计算每一步等于两千分之一块小饼干,然后,精神不由自主地慢慢变成走一步,数一步;又或者,你正打算休一个月的假期去海边旅行吃喝玩乐,然后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活三万天,就是一千个月左右,你一下子就要在人生最该奋斗的时候去消耗千分之一虚度光阴,况且你已经活完了二十来年,也就是说三万里还要再减掉七千多天,你可能还会有个十几年被病痛什么的折磨困扰要常跑医院花钱,那又得五六千天......

“薇拉!我们点炸鸡吃吧!” 我混乱的思绪一下子被爱玛的一句馋嘴话给冲破。


早上五点四十五分,室内已经渐渐不那么暗了。爱玛把自己整个毛茸茸的身体卷成了一个肉团子,在我的电脑屏幕边呼呼大睡着。

我把文件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在有问题的页里留下了评论批注,然后放心地发送给Fendy,时间恰好是六点钟。

“谢谢,我们看一下,等会儿找你!” Fendy几乎是同一时间给我回了消息,我本以为她还要睡一会儿,等到七点多才来看我发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过程中,她和她的团队陆续找我核对了一些词句,然后本次任务算是圆满结束了。

我和爱玛同时伸展了下腰,它的是懒腰,我的是疲劳。

我关上电脑,走到床边,然后重重摔到床上,举起手机划着新闻头条。

爱玛轻轻一跃跳到我脑袋边上,直挺挺地坐着,一脸好奇,“我们什么时候点炸鸡吃?”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点炸鸡吃了?” 可能是折腾了一个晚上已经精疲力竭了,我也没再对和爱玛这样对话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我要吃炸鸡,给我买!” 爱玛见我如此不耐烦地跟它打哈哈,竟然发起了脾气,声音尖到刺耳。

“我们哪儿有钱点炸鸡吃啊?” 我有气无力地答着。

“你刚刚不是在用电脑吗!电脑会生钱,不是吗?” 之前我每次接工作之后,都会为了犒劳自己买一些猫零食什么的,这一切都是在电脑端操作的,它竟然平时都观察到了。

“电脑不会生钱。是你妈我在爆肝生钱。生钱呢,养活你住,养活你吃,还得养活你拉......” 我无奈地说,“不求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也给我生钱,你能省着点儿钱我就谢谢你了。”

“你今天生钱了吗?” 它不依不饶地继续问。

“生了啊......” 我继续刷着手机,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生的太少,要先养活你住,不然我们俩就要睡大街去了。”

“我要吃炸鸡!” 爱玛看我快睡着了,一下子跳到我的肚子上,十几斤的重量踩得我内脏生疼。

“吃个屁!” 我的愤怒瞬间被点燃,一手薅住爱玛的后脖颈,把这个小畜生提溜到床下,警告它不许再上床。

“不吃炸鸡的话,吃鱼也行!” 这小家伙竟然还换着点餐,我真是无语。

“真是感谢您的委曲求全啊!这么善解人意, 小人真的是感动的要哭啦!” 我重重地翻了个身背对爱玛,冷冷地说,“炸鸡没有,鱼也没有,烧饼夹肉,肥牛片儿,猪肉肠子,通通都没有!”

“那有什么?” 它竟然还能继续接我的话,这怕是想吃肉想疯了吧......

"有什么?呃......" 这倒是一时把我难住了,正巧我此时恰好刷到村子里的猫自己去捕猎捉老鼠抓鱼的视频,我迅速转过身播给它看,“喏!你看清楚哦,这些都是不用生钱也可以吃的肉,你看看自己有本事抓到啥就吃啥吧!”

爱玛出神地看着,甚至看到视频里的胖橘猫飞速奔跑起来逮耗子的时候还激动地上手要一起抓。

两分钟后,视频结束,手机屏幕慢慢也黑了。

房间里安静了......


“薇拉......薇拉......”

我被一阵低沉而清澈的男性声音召唤着醒来。

恍惚间,一个身着黑色衬衫的年轻男子,坐在我的床头,正安静祥和地对着我微笑。我揉了几下还没睡醒的眼睛,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莫名熟悉的人。

他看起来很清瘦,有着一头乌黑茂密的中短发,前额丝丝缕缕轻柔的长刘海随风飘舞着,时不时显现出一对温柔的,深邃的杏仁状眼睛,那眸子的颜色很是奇怪,是一种金色混杂着淡淡的褐色,我从未见过那种颜色。直挺挺的鼻梁末端一顶略显尖翘的鼻尖,好像一首成熟内敛的诗,却在结尾处回忆了年少的青春。他的嘴唇很漂亮,唇色冷清,唇形如柳叶般细长却柔和,随着快乐翩翩摇曳。流畅的下颌线牢牢地锁住优美而不失男子气的坚定。

“你醒了,薇拉......”

我正看着他这漫画里走出来的脸出了神,他一开口,我竟又立即被这精灵一般仿佛自带混响的嗓音深深勾住了。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在初雪的幽静夜里,喷着蓝风铃香水的晶莹雪花向你的脸上迎面飞来那种无法阻挡的诱惑......

我很想回答他,我也很想问他是谁,但是我的喉咙好像被锁住了,想发声,却没办法。我的肩膀,身体好像也被我的床给牢牢吸纳住了,完全不能动弹。

渐渐地,男子也意识到我愈发挣扎着的表情,接着,他竟然俯身凑到我面前,距离我的脸只有一拳距离!我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他深情地注视着我,目光温暖而柔和。我微涨着那双早已沦陷的眼睛,心虽然砰砰直跳,但全身都快被他的温柔给融化了......下一刻,他缓缓抬起纤细白皙的手臂,细长如雕刻过得手指突然慢慢向我的脸伸过来,抚过我僵直的脖颈环绕而来,眼见他的嘴唇渐渐向我挪过来,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手臂很长,我整个脖颈都能感受到他皮肤的凉,他的皮肤与其说是有点儿凉,简直是冰冷......不止冰冷,还很滑嫩,甚至说是湿滑......

紧接着,我闻到一股隐约的血腥味儿,还是腐肉味儿......

"啊~~” 我突然从床上惊醒。

一条断了脑袋鲜血淋漓的小黑蛇,在我的脖子上绕了一圈!而爱玛,正端坐在我的脑袋边上正“秃噜秃噜”地打着呼噜。

我疯了一样哇啦哇啦地边叫边往床下跑,紧闭双眼两只手胡乱地在空中瞎划拉着希望瞬间把那只动物给甩掉,等我稍稍镇定下来,警惕地摸摸脖子,除了战栗和冰冷,啥都没有。我这才放下心来,惊悚地往案发现场,我的床上望去......

爱玛依旧淡定地,边用猫爪儿洗脸,边一脸无辜地看看我,看看那条小黑蛇。“你干啥?它一本正经地说,“不是你说的让我去找不用生钱的肉吗?”

我一脸懵逼......

"没有老鼠,也没有鱼,只有这个。” 它继续说,“我还给你留了一半。”


“爱玛,我真是太感动了!” 我万分无语地拿着一坨被厚厚卫生纸包裹住的垃圾袋儿,速速处理了那条倒霉的小黑蛇,我把它带到楼下的树林公园,找了个棵树给它埋了起来,嘴里默念,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我很怕蛇,因为小时候老人们经常讲一些关于人得罪蛇仙的神奇故事......据说,我有个伯伯有一天晚上喝醉酒不小心冒犯了蛇仙,结果瘫在床上一个多月没能起来。而且还不能躺着,只能趴着。后来是我奶奶跑去请了一位“大师”,给了我伯伯一本九百九十九字的颂蛇赋,每天早中晚各背一次,九九八十一天后,把这本赋烧掉沏水喝了,病才算好。那是我出生前的事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故事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是那位伯伯在我后来的记忆中,确实是一直很健康,很祥和,从来都不得病。

回到家,我心有余悸地赶忙跑去卫生间,疯狂地洗了两遍澡。

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我终于缓过来了,走进房间,看见爱玛这头黑色的小妖精竟然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在被它弄得脏不拉几的床头呼呼大睡。

我有点儿生气,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床边,一把拽下来脏床单儿。

爱玛吓得蹭一下从床上跳到地板,接着哧溜一声惊悚地飞奔出卧室。

我翻箱倒柜地倒腾出来双十一那时候扫来的廉价床品四件套,粗暴地拆起包装。塑料包装刺啦刺啦的声音有点儿像我拆冻干儿猫粮包装的声音,我估计不会多于一分钟,爱玛那家伙一定又会厚着脸皮进来看我开什么好吃的了。

拆完被罩儿,正准备换新的时候,塑料标签儿用手撕了半天也撕不掉,我刚准备去找已经半年都没见到过的剪刀,一回头,看到小爱玛顶着一双飞机耳,小心翼翼地在我脚下的四件套边儿上闻来闻去。

“别看了!” 我冷漠地对它说,“没有给你吃的。” 说罢,暴力地用牙齿一下子咬下来塑料签儿。

爱玛被我吓了一跳,但见我跟它说话,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仰着头,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观察着我,和我薅下来的枕套儿,扔在半空的被子,床单儿......

"我饿了。” 它竟然大言不惭地冒出这么一句,“你把我的猎物都吃了,我现在饿了。”

“我正在消气,你别说话!” 我无语至极。

“消气?” 爱玛很疑惑,“为什么事生气?”

“等我忙完......” 我集中精力换好新的床品,一把抱住旧的走出房间,通通扔进洗衣机。按下“开始”按钮,此刻终于内心安宁了一些。

我回到房间,拿出油画纸,和马克笔,走到桌子前坐下来。爱玛不等我叫它,也飞快地跳上来案子,在我的纸边上趴下来。

“既然现在能和你对话了,那我得和你订立个契约,这样你我才不会做对方不喜欢的事儿,你觉得呢?” 我平静且严肃地对爱玛说。

“行!第一条,每天给爱玛买炸鸡和牛肉烧饼吃!第二条,每天和爱玛玩逗猫棒两个小时!第三条,不给爱玛洗澡剪指甲!第四条......" 它的思维还真是敏捷。

我赶忙一个制止的手势,“NO! 不行。” 我解释着,“契约不能太多,太多不好遵守。契约要合理,过分的要求不可以提。我们俩都一样。”

“契约还要有条件,你们真麻烦!” 它丧气地叹了口气,“那我就不要第四条了,前边三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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