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三竿,牧歌的房间里。
牧歌缩在桑葚的怀里,懒得动弹。
灯火已经熄灭了,借着月光的照亮,桑葚的目光落在自家公子的脸庞上。
这次睡前公子难得没有折腾她,老老实实靠在她怀里。
桑葚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安安静静的公子。
她轻轻抚摸着牧歌的脸庞,眼神温柔。
公子虽然年幼,但已经能看出些许长大后的脸庞轮廓。
五年之后,应该就能长成一个唇红齿白、眉目俊俏的翩翩少年。
五年之后再五年,又会成为一个玉树临风、挺拔俊朗的青年俊杰。
到时候肯定要祸害不少女子吧。
桑葚怔怔出神。
她用两只比普通人纤长许多的手指,轻轻地抚平牧歌皱起的眉头。
牧歌很快就再次皱起来,桑葚就耐心十足地再次给他抚平。
就这样重复,一遍又一遍。
“桑葚姐姐,我当下忧愁得很啊……”
牧歌往桑葚怀里拱了拱。
相比他妈妈而言,桑葚的怀抱要贫瘠很多。
当然,这份贫瘠只是相对来说,事实上还是小有规模的。
这两座山的高度还在积累,再过两年,未必不能变成更雄壮的风景。
而且牧歌更喜欢搂着桑葚睡觉,因为桑葚身上的香气让牧歌心神安定。
习惯这种气息后,牧歌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离开暖床的桑葚还能不能再睡安稳了。
“公子有什么烦心事的话,可以跟桑葚讲一讲。”
桑葚嘴角勾起,似乎在因为牧歌黏她的程度而感到开心。
“唉,都是些我爹他祖宗传下来惹下的麻烦事。”
牧歌把头埋在桑葚小腹,闷声说。
随后,他似乎想起了别的事情,稍微开心了点:
“桑葚姐姐,你还记得前几天拉着你去青城山,找那个老道士求的签吗?”
桑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还有些许说不明道不清的感情:
“公子说的是那个姻缘签?”
“嘿嘿,对,”牧歌从两座小丘陵中间看着桑葚的脸,“那老道士支支吾吾不愿意给我们解签,但是签文我可还记得,‘宗庙享之,子孙保之’。我今天问过老师了,那是姻缘签中的上签之一。”
“是上签吗?那奴婢跟公子很有缘分呢。”桑葚轻声说。
“那是!毕竟咱们都睡一个被窝了!”
说着,牧歌低头看了眼胯下,又开始满脸忧愁,“我这武练是练了,结果该起的作用一点都没起,根本就没提前发育。”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
“桑葚姐姐你别急,只需要再过一两年,我就能把你吃了!”
桑葚微微一笑,柔声说:
“那桑葚就等着公子把我……吃掉的那天。”
……
同一时间,在另一个院子,灯光还亮着,牧原和严玉楼相对而坐。
“今天那个红棠……哦,现在叫桑葚,在门外停了很久,我们的话她都听到了。”
牧原说道,“她自认为把气机隐藏得很好,却想不到我不必通过气机就能发现异常。”
严玉楼并不意外:
“没关系,她现在是保护阿歌的死士,让她知道这些,对阿歌只有好处。只有儿子表现出足够的价值,她才会死心蹋地去保护阿歌,她背后的人才会更大胆地押注到阿歌身上。”
“是那大陇遗民中的一支?”牧原猜测道。
严玉楼点了点头,详细说了来历:
“那女孩是大陇国皇族的直系子弟。为了向你那师兄复仇,大陇国幸存的他们可是牺牲极大。”
“唉,我在这边陲城市龟缩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赌徒对我不死心……”牧原叹息道。
“你可是先帝亲口所说的,能‘克制帝师’的希望所在。面对帝师那样一个不可击败的存在,那些苟活在阴影里的失败者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到你和阿歌身上了。”
严玉楼说完,心中想道,她家里那个父亲又何尝不是这类人呢。
牧原苦笑连连:
“先帝那样说,不过是因为我是鬼谷‘反应’一脉的传人罢了!你与我结姻十年,难道还不了解我?我只恨不能自毁血脉!如果不是当年愧对你的家族,我绝不会答应生下阿歌这孩子,鬼谷七脉的传承只会带来不幸的话,不如直接在此了断。”
“阿歌他鬼谷幸存一脉的身份,今天之后,应该就会被这些大陇遗民传开了。”
严玉楼轻声说,“我们只是从明面上站在了帝师的敌对面——反正本来就是敌对的,凭这个代价就换取天下无数仇视帝师之人的帮助,来为阿歌夺得大道之争的一线生机,这个买卖总不会亏本。”
“只是对阿歌很不公平。”牧原看向儿子的小院子,“这些年,总是想趁着他还是个孩子,多补偿补偿他。但我们都知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亏欠他的。”
严玉楼看着手里刚刚刺绣好最后一针的雏鹰振翅图,默然无声。
“对了,儿子非常重视的那个城外乞丐,我叫人查了他两年,结果居然查无此人。”牧原皱了皱眉,“那乞丐要不就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要不就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家伙。”
严玉楼倒是觉得无所谓:
“只要他对阿歌没有恶意就好,不必过分追查。”
两人说完了正事,就好像再也无话可说了。
“没事的话,就睡觉吧。”
严玉楼瞥了眼牧原,熄了灯,走向卧房。
牧原在黑暗中又枯坐了半天,似乎是在因为要不要跟上去这个问题而举棋不定。
最后,他叹了口气,去了另一间卧房。
严玉楼的那个房间里,传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捶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