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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葬礼

发表时间: 2023-03-17

“哎呦,沈大地主家千金啊,这是怎么了?沈大地主断气了?”。

满脸麻子的宋有田右肩靠着门框斜站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左腿弯曲环绕在右腿上不停抖动着,上下打量着素雅的白色丧服,阴阳怪气的说。

素雅披麻戴孝挨家挨户敲着门,本想请街坊邻居帮忙搭把手忙活忙活父亲的葬礼,却屡遭嘲讽。

素雅的爷爷沈霸元曾在饥荒年间暴力涨租收租,附近的不少佃农挖野草、啃树皮,活生生被饿死,简直对他恨之入骨。

这种恨在素雅满月那天随着沈霸元突然暴毙在床后便转嫁到了沈忠文的头上。

如今沈家衰落,不少佃农偷着乐呵呢,背地里都说:

“报应啊,亏得沈素雅那个扫把星来的及时,不然还不知道猖狂到猴年马月呢,现在好了,门口的台阶都长草了,也不知道赵家怎么想的,还认着那门亲呢,不然早饿死了!”。

没等素雅再开口,宋有田便转身进屋舀瓢水泼在她前面,“哐”的一声关上门,在里屋骂骂咧咧道“真晦气”。

那瘸腿子王富贵透过破窗纸看着素雅站在门口伸出右手准备敲门又迟迟未落下。

他抬抬嘴朝着正在灶台上忙活的矮子婆娘张霞凤长“嘘”了一声,眼珠子和嘴不停的往门口的方向来回斜动,示意她门口来人了。

“谁?”,张霞凤定住提到顶的双眉,咧开上下嘴唇,小声问道。

“定是沈忠文那老残地主死了,没人收拾呢,活该,谁管他!”。

素雅听着屋里的动静,抽回伸出去的右手,迅速背过身去。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素雅看不见路,但她不敢抬手擦泪,他怕那瘸子笑话她。

素雅无果而归,故作镇静的踏进家门,看见魏樱红坐在床沿边,双膝并拢,边上圆凳上放着一盆水,床上沈忠文的遗体裸露着上半身。

魏樱红拿着毛巾从沈忠文的左颈部擦到指尖,又翻过手,从左掌开始擦到左边腋下,反复来回擦拭几遍,转过身将毛巾放进水里揉搓拧干,又回过身接着擦拭右边遗体。

“娘,你歇会儿,我来吧,街坊邻居很多都不在家,可能都出门干活儿了。”

素雅绕过圆凳,弯着身子拿过魏樱红手里的毛巾,照着她的样开始擦起来。

看着素雅刚哭过的脸,魏樱红自然是明白的,但她顺着女儿的话往下讲着。

“素雅,我们先给你爹擦好身子,前些日子,娘看你爹身体每况日下,专门去集市买了棺材和寿衣,棺材寄放在集市柴家棺材铺里,娘已经和老板谈好了,你去通知一声,给他们引路,让他们把棺材送来。我在家给你爹把寿衣穿上,等你们到的时候,我们就让棺材店伙计帮忙把你爹抬进棺材里,门口有一辆推车,娘拿你爹那金包烟杆给换的,娘试过了我两一起能拉得动,明天一早就给你爹出殡。”

想到在无数个自己熟睡的深夜,母亲魏樱红翻来覆去的思量着一切,为了保住她落魄地主丈夫最后的尊严,亲自安排好了丈夫的后事,素雅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素雅握着毛巾,迅速抬起右肘弯将即将掉落的眼泪从左眼擦进右眼又擦到右耳,然后弯下腰继续擦着。

“素雅,有娘在,不怕,你听娘的,快去趟棺材铺,路上别摔着,早去早回,天黑了不安全”。

魏樱红起身拉起素雅的双手,整理着素雅额头上的碎发,用两只大拇指同时将素雅两只眼睛的泪水往两边擦干。

素雅一口气跑了十里地,到棺材铺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

“赶紧给人送去,这事可等不得!”。素雅焦急着说明了来意,棺材店柴老板急忙放下筷子,起身对伙计们招呼道。

伙计们见东家发话便迅速起身,一边放下碗筷,一边狼吞虎咽的刨上最后一口,用掌心擦着嘴快速冲向店门口开始七上八下的搬东西。

素雅口渴难耐,小心翼翼的问到“老板,我能在你家这舀点水喝吗?”。

“孩子,饿坏了吧?要不在叔这里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走吧,从这返回你家还有十里地呢”。

老板连忙起身舀了一勺水,递给素雅。

“叔,我不饿,我就是跑累了渴得很,我娘交代了,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在这大半天里,素雅终于听到了一句温暖人心的话,她哽咽了。

“大家伙儿都听着,等会儿你们到了她家,顺手把她父亲的遗体搬进棺材再回,这家怪可怜的,家里没人了!”

店主见素雅如此焦急,转身拍拍手示意大家停下手里的活嘱咐道。

紧赶慢赶,终于素雅带着棺材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家,魏樱红已在家等候多时。

床上躺着地主沈忠文,那个还没落魄的地主沈忠文。

抹着光滑发蜡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素净的寿衣上放着掌心交叉的双手,脚上穿着魏樱红亲手纳的黑色布鞋,袖口和脚口系着麻披,腰上还挂着一颗圆形的翡翠玉佩。

乍眼一看,他终于做回15年前那个“举杯满座宾朋间,倾杯醉,举盏欢”的潇洒地主沈忠文了。

棺材店的两个伙计应着魏樱红的请求,打开了为沈忠文量身定做的棺材。

魏樱红早就料到这天无人帮衬的境遇,所以在选棺材板的时候选了最轻的薄板,加上沈忠文已被病痛折磨的骨瘦如柴,魏樱红母女两使使劲也是能抬得动的。

只是入殓时有讲究,逝者的头部用红布盖上,由其长子抱头入殓,沈忠文虽未育有子,但得有个男性做才合宜。

“两位师傅一定要脚先头后出屋”,魏樱红站在大门右侧,右手拿着五谷凹形头枕,左手拉着右边那扇门,嘴里不断叮嘱。

素雅站在大门左侧,右手拉着左边那扇门,左手拿着一把黑伞。

看两位师傅抬着沈忠文的遗体跨出了门槛,魏樱红松开扶住门的手,从后方绕过,先一步朝棺材跑去,将枕头放进棺内,站在棺材旁等着。

素雅按照魏樱红的叮嘱迅速往沈忠文的尸体上打着伞。

等两位伙计把沈忠文的尸体放平整后,魏樱红缓缓弯下腰,将绑在沈忠文手脚上的麻披解掉。

拿出提前备好的鞭子、馒头、生铁片放入棺内,又让素雅为她爹盖上七尺红布。

“素雅,快来看看你爹最后一眼”,做好一切后,魏樱红颤抖着双手缓缓牵起了沈忠文脸上的红布。

素雅仔细端详着父亲的脸,眼眶瞬间充盈。

但她迅速用袖子把眼泪摸向了两边,魏樱红提前嘱咐过了,棺材板上不能粘眼泪。

“盖棺!”

魏樱红话音刚落,两位伙计顺势把红布撕下一条,迅速合盖落木锁,钉棺一侧用钉七枚,每颗钉子上把撕下的红布条各垫一小块。

看着两位师傅钉下了最后一根钉子,魏樱红从装鞭子馒头的挂兜里拿出提前备好的“喜钱”。

“夫人,您真是个讲究人。”

两位师傅接过钱顺手将棺材抬上魏樱红提前备好的推车。

入棺完毕,魏樱红连声道谢,将两位师傅送到门口才止步合上门。

此时,一轮圆月直勾勾的挂在她们头上。

魏樱红转身静静的看着这冷白月光下的一切,院中央推车上的棺材里躺着她死去的丈夫沈忠文,棺材边上站着她十六岁的女儿素雅和她的影子。

在这死寂的深夜里,魏樱红分明将自己撕成了两瓣儿。

一个她砰然倒地,用尽全力爬到沈忠文的棺材旁,像失去儿子沈康平的时候一样抱棺痛哭!

一个她淡定的走过去牵起女儿素雅的手,轻声嘱咐她赶紧歇下,明天卯时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