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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父母之命,赴山海之约

长工楠楠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豪门情仇+先婚后爱+略渣】我的外婆已经90岁了,虽然行动不便,但脑子却极其清楚。今年春节她拿出外公的军人证给我看,照片上的外公梳着时髦的鸡公头,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外婆给我讲了一段她嫁给外公那会儿的过往,我听的入了神,缠着她给我讲了好多好。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开始构思,以他们的故事原型为创作背景写下了这本小说。如果你也想听听朴实无华的民国爱情故事,就听我唠唠吧。谢谢每一位点开作品的读者。

主角:沈素雅,赵秉山   更新:2023-03-17 12: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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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素雅,赵秉山的其他类型小说《奉父母之命,赴山海之约》,由网络作家“长工楠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豪门情仇+先婚后爱+略渣】我的外婆已经90岁了,虽然行动不便,但脑子却极其清楚。今年春节她拿出外公的军人证给我看,照片上的外公梳着时髦的鸡公头,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外婆给我讲了一段她嫁给外公那会儿的过往,我听的入了神,缠着她给我讲了好多好。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开始构思,以他们的故事原型为创作背景写下了这本小说。如果你也想听听朴实无华的民国爱情故事,就听我唠唠吧。谢谢每一位点开作品的读者。

《奉父母之命,赴山海之约》精彩片段

“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今天可是个良辰吉日,沈家这坨肥肉,可不能再放飞咯”。

素雅周岁那天,焦岭山土匪头子花脸正在密谋洗劫沈家庄园。

花脸江湖人称花二爷,带着两百多号土匪,长期盘踞焦岭山,靠打家劫舍为生。

沈家老爷子沈霸元在世时,因其强势霸道又治家有方,沈家庄园常年戒备森严,花脸对他有所忌惮,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自沈霸元突然暴毙,沈忠文那好酒的软柿子接手沈家家业后,花脸便对沈家这块流油的肥肉垂涎欲滴。

终于在素雅周岁宴这天,花脸准备动手了。

“忠文,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赵兄,里边请,里边请”

“王老板稀客稀客,里边请,里边请”

沈忠文站在沈家庄园门口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宾客。

“沈老爷,这是王老板差弟兄几个给送来的贺礼,我们给您搬进去吧”

土匪长毛带着弟兄们乔装打扮,冒充送礼队混进了沈家庄园。

“老爷,宾客差不多都入座了,可以开席了”

沈家大管家傅山伸出右手挡着嘴凑到沈忠文的耳边轻声讲道。

“去叫夫人和大小姐出席吧”沈忠文说罢朝大堂走去。

“咯叽咯叽,小虫子飞呀飞,飞呀飞,飞进素雅的胳肢窝咯”

沈夫人魏樱红弯着两根食指逗的奶胖奶胖的素雅咯咯大笑。

“夫人,老爷让您带着大小姐出席”

“知道了,这就来”魏樱红应完佣人,对镜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吩咐奶妈抱着素雅随自己前去。

“今天是爱女沈素雅周岁宴,感谢诸位好友抬爱,专程到场庆贺,我携夫人及爱女对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谢,大家今天一定不醉不归啊!”

沈忠文拉着魏樱红母女挨个敬酒,气氛热闹非凡。

“傅山,今天高兴,你让大家伙都吃点喝点!”

沈忠文与众好友推杯换盏之余不忘叮嘱管家让下人们也放松放松。

就在沈家放松警惕之时,长毛带着弟兄们潜入后院,把护院队的枪支都灌满了水。

酒足饭饱后的深夜,院外突然枪声四起,沈家上下乱作一团,沈家庄园的大门瞬间被攻破,护院队和佣人死伤大半。

沈忠文在醉梦中被拖到了大堂。

土匪头子花脸见沈忠文毫无还手之力,便顺手把枪撇进左边的腰带,下巴朝着门口的椅子抬了下,示意手底下的兄弟们把沈忠文绑上。

花脸慢慢悠悠的走到大堂右边,拿起桌上的茶具上下打量了一下,模仿着地主老财们喝茶的模样,喃喃自语到:

“这帮狗东西,小日子过得还真他娘的不错,早该拿点来孝敬孝敬爷爷了!”。

花脸环顾四周,看着满屋子张灯结彩的喜庆样嘲讽一笑,走到还没醒酒的沈忠文边上,蹲下身子,低过沈忠文垂着的头,仔细端详着沈忠文的脸。

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转过头对弟兄们吼道:

“听听,他娘的,这狗地主,还给老子打起呼了,哈哈哈哈”。

花脸起身走到大堂主位坐下,掏出左腰上撇着的枪,拿到嘴边哈了口气,又捞起右边衣角擦了起来。

此时,沈忠文的呼噜声再次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花脸擦枪的动作停止了,转过脸,瞪大了双眼,对贴着椅子站在身边的长毛吼到:

“等啥呀,快他娘的给老子弄醒啊!”。

接着一阵拳打脚踢伴随着妇女的哭声传来。

“花二爷,求求您,求求您,别再打了,您要什么我们都给您,全部都给您,求您饶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吧”。

魏樱红双膝跪地快速拖到花二爷跟前,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

见花脸毫无动静便又拖到沈忠文面前,“别打了,别打了,忠文,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魏樱红的膝盖在来回摩擦中磨破了皮,锦缎睡衣上渗出了血,但她毫无察觉。

在沈忠文似醒非醒中,花脸终于摆了摆手,示意手底下的兄弟们退下。

他起身走到绑着沈忠文的长椅正前方,抬起右腿踩在沈忠文双腿间漏出的椅子缝上,拿枪顶着沈忠文的脑袋说:

“沈忠文,还要你的狗命不要?不想吃枪子儿就乖乖把家里的地契、大洋,都他娘的给老子交出来,你花二爷我要是高兴了,兴许能饶你一条狗命”。

沈忠文赤红着脸,微微睁开双眼,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

他愣神着盯了花脸好一会儿,突然右边嘴角向上裂开,胸口颤了一下,冷不丁打了个嗝。

“再,额....再干一碗!”又沉沉睡去。

“他奶奶的,狗东西,活腻歪了吧你?”

花脸握着枪的右手突然向上抬了起来,准备扣动扳机的瞬间,被魏樱红拼死一把拉住。

“二爷,您息怒,息怒啊二爷,我这就叫管家,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给您,只求您饶了我们一家老小性命!”

“算你识相,赶紧的,爷爷我可没空跟你耗!”。

就这样,沈家大半个家业在那晚被洗劫一空,好在这花脸还算说话算数,只拿钱财,留下了一家老小的命。

原以为沈家能留得青山在,殊不知更大的厄运正在悄然降临。


好在沈霸元老谋深算,早些年看柳林土匪猖獗,便把小部分家当转移到了大管家傅山老家,这成了沈家劫后余生的活路。

遭花脸洗劫一空后,沈家解散了护院队、裁减了大部分佣人,日子虽大不如从前,但比起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还算过得去。

“康平啊,我的儿啊,你让娘可怎么活呀”。素雅5岁那年,弟弟沈康平在九月龄突然夭折。

魏樱红悲痛万分,不吃不喝的整夜哭泣。

正在大家苦于不知道怎么让她走出丧子之痛时,观世音菩萨突然现身在了她的梦里。

“讨债还债,无债不来,债还人去,不必强求!”

一句句空谷回音,反复回荡在魏樱红的脑子里。

魏樱红左思右想,认定是公公沈霸元在饥荒年间扣下了很多佃农的粮,是那些饿死的佃农回来讨债了。

为此魏樱红请了一尊观音佛像,整日“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的吃斋念佛,希望能赎掉沈家的罪孽。

沈忠文却不以为然,他认为问题可能出在了祖坟上,于是便差人找了算命先生。

先生掐着手指关节,嘴里念念有词,绕着沈家祖坟考察了一大圈,又是看山经,又是看朝向。

最后断定是祖坟位置常年日照不足,偏阴着寒,老祖宗迁怒于他。

于是沈忠文将祖坟迁到了比较暖和的北坡。

并在祖坟前扫墓忏悔七七四十九天,希望以此换取沈家往后的日子顺风顺水。

“着火了,着火了”

素雅八岁那年一声声急促的呼救彻底打破了沈家的翻身梦。

沈家庄园在大火中烧了三天三夜,火焰照亮了柳林的半边天,沈忠文站在灰烬堆中捶胸顿足,口吐鲜血,从此一病不起。

仅剩的二十余户佃农也在沈忠文病倒后,陆陆续续减少了租粮,后来看着沈忠文气若游丝,便仗着魏樱红母女奈他们不何,索性不交了。

沈忠文倒下后的艰难岁月里,沈家拮据的生活全靠渭源赵家给帮补才能勉强过活。

一来两家祖上有世交之情。二来两家家族联姻,也算略有血缘之亲。三来赵家也顾念素雅和秉山的婚约之实。

素雅和秉山是指腹为婚,素雅的爷爷沈霸元六十大寿时,赵昌盛的父亲赵世安带着孙子赵秉山来贺寿。

沈霸元看见赵秉山这小子口齿伶俐,便指着儿媳妇魏樱红隆起的肚子打趣的说:

“秉山,你忠文叔家要是生个丫头就许给你做媳妇成不成?”。

这小子想都没想就拉着他爷爷赵世安的手说“爷爷爷爷,我有媳妇儿了,我是大人啦。”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果然,素雅出生没几天,赵家托人送来了订亲彩礼,这桩婚事算是定下了!

如今沈家虽家道中落,但赵家是大户人家,那个封建年代最讲究的就是声誉,背信弃义之事是大忌,加之赵昌盛为人耿直仗义,这门亲事便一直认着。

赵家的重情重义,让长期卧病在床的沈忠文感激涕零。

“一定要..遵守..和..和赵家..的约定,尽快..让..素雅..和..秉山..完婚,不然.....我九泉...九泉之下....实在....无颜..面对..赵...老爷子”。

素雅十六岁这年,落魄地主沈忠文耷拉着眼皮,嘴巴微张,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感觉再多说一个字都能要了他的命。

“忠文,你就放心吧,赵家这些年的恩情断断不敢忘,该怎么做,我心里明白,你就安心养着,早些好起来,得看着素雅出嫁才行。”

魏樱红转身将刚喝完药的碗倒扣在桌上,又回过头来仔细擦着从他嘴角流到脖子上的药汁。

“娘,娘,黄大夫..黄大夫..来了”,素雅还没踏进家门便在门外喊了起来。

黄大夫号称柳林华佗,医术精湛,但为人傲慢,不好请,这次素雅连哭带求才把他请来亲自为沈忠文把脉问诊。

本以为在世华佗出手定能转危为安。

没成想黄大夫留下“无力回天”四个字,便匆忙离开了。

沈忠文看着痛哭不已的素雅母女,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示意两人停止哭泣,嘴巴一直抽动着盯着素雅,素雅赶紧凑过去用耳朵贴着父亲沈忠文的嘴。

终于沈忠文用尽最后一口气一字一句对女儿素雅说下了临终遗言。

“嫁、给、秉、山,好、好、生、活”,便撒手人寰!


“嘿呦,赵家大少爷,熟了呀,都会玩儿扇子了!准备什么时候请咱们喝喜酒啊?我可早就想见见你这位传说中的未婚妻了啊”

苏亦舟左手搭着赵秉山的肩,左半边屁股坐在赵秉山藤椅的手把上。

一把抢过赵秉山刚买的折扇,放在日光下仔细瞧着,又随口拿着赵秉山的婚约开涮。

“苏亦舟,闭上你的臭嘴,会不会聊天啊你?”。

赵秉山神色慌张的看一眼对面坐着的孙婉婷。

“对呀,赵家大少爷,准备什么时候风光迎娶你的未婚妻沈素雅啊?我们也好上赵家庄蹭个喜酒沾沾喜气”。

孙婉婷抬眼瞄了赵秉山一眼,拨弄着手上刚和赵秉山一同买来的折扇,跟着阴阳怪气的说起来。

“婉婷,你别听苏亦舟瞎说,我和那沈素雅就是封建婚约,我改天找我爹说说,挑个时候上沈家把这门婚退了就得了”。

“喏,苏亦舟,你都听见了吧?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我可没要求他这么干。”

孙婉婷翘起下巴,斜着眼看向苏亦舟,得意的炫耀起来。

“孙婉婷啊孙婉婷,这你也信?赵老爷子那德行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就他?还能说服赵老爷子去退婚,我看着悬乎”。

苏亦舟用折扇指着赵秉山的肩膀,不可思议的摇摇头问孙婉婷。

“我就信他,怎么着啊?略略略.....”

孙婉婷吐着舌头对着苏亦舟一顿摇头晃脑。

“我怎么就说不服老爷子了?你就盼着我点好行不行?苏亦舟”。

赵秉山转过身一把抢回折扇,略带不满的怼着苏亦舟。

苏亦舟从藤椅扶手上下来,拉了一把椅子挨着赵秉山坐下。

右手肘尖顶在桌上,吊着手腕,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问赵秉山:

“你打算拿什么和你爹谈判?”

“什么拿什么谈判?”

赵秉山一脸疑惑的问道。

“谈判总的有筹码吧?不然你爹凭什么答应你去退婚?”

苏亦舟继续老练的讲着,俨然一副久经沙场的参谋长样。

“那你教教呗,我拿什么跟我爹谈判?”赵秉山也来了兴致。

苏亦舟是立昌县颇有名气的商人苏茂的独生子,见惯了父亲做生意时与人磋商的模样,苏亦舟自然也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一些小伎俩。

当然这点小伎俩已经足够他在这帮涉世未深的纨绔子弟中充当参谋长要职了。

这帮纨绔子弟在他的怂恿下,可干了不少坏事。

偶尔也能因为他的算计逃过一顿责罚,这就更加树立了他参谋长的权威!

“依我看,你只能拿命要挟了,你想想看,你爹谁啊?渭源一霸呀,不缺钱不缺胆,但是他缺你呀,你赵秉山是他唯一的儿子,你要拿命要挟,他能不答应吗?”

“那你说说怎么个拿命要挟法?”

赵秉山觉得苏亦舟说的在理,把半躺着的腰板挺直,正襟危坐的追问道。

“咳.咳.”

苏亦舟把右手放在嘴边清清嗓子,又东张西望的看了两眼。

“赵大少,这天可真热,这天一热啊嗓子就容易疼,不宜多说话”。

赵秉山对苏亦舟这老生常谈的套路简直见惯不怪了,识趣的向店老板招招手。

老板迅速跑到跟前听候差遣。

“沏一壶上好的龙井,给苏少润润喉”。

“得勒,几位爷稍等!”

老板迎合着转身朝大堂里吼道:

“一壶上好的龙井”。

“午饭也还没吃呢”

苏亦舟又假模假式的摸着肚子,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赵秉山嘟着嘴贱贱的撒娇道。

“爷,有屁您能一次性放完吗?”

赵秉山不耐烦又无可奈何又对着老板吩咐到:

“老板,在上点吃的”。

“得勒!”

老板招呼完迅速往后厨走去。

“看赵大少诚意十足的份上,那我讲讲?”

苏亦舟这才咧着嘴道。

“行了,别卖关子了,快讲正事”

赵秉山已经急不可耐了。

“孙婉婷,你就不想听听?”

苏亦舟又岔开话题转向左边的孙婉婷问道。

“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去谈判”

孙婉婷瞄了一眼赵秉山小声的嘟囔着。

“你可别装了,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可日盼夜盼的等着这天呢”。

“谁盼着这天了,你可别瞎说,这话要传出去,这大街小巷的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我可不想趟这浑水。”

“苏亦舟,少扯那些没用的,说正事儿呢,怎么个要挟法?”

见孙婉婷越说越委屈,赵秉山赶紧打岔到。

苏亦舟这才转过身对着赵秉山侃侃而谈。

“你爹赵老爷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你要舞刀弄枪的估计当场就能被他制服,掀不起什么波澜。所以留给你的路就只有一条了,“绝食”,必须要饿上个十天半个月,饿到脱相,然后让你娘再声泪俱下的求求你爹,我看这事能成”。

“打扰一下,几位爷,这是你们的龙井”

店里面的伙计端上了刚沏好的龙井。

赵秉山深锁眉头认真的思考着刚才的情景问道:

“那万一,我爹不吃这招呢?”。

“且行且看呀,赵大公子,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怎么这么死板?人是活的,策略也要跟着情况的变动做适当的调整嘛,不然人家怎么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呢!”

苏亦舟端着茶杯小嘬一口,又放下茶杯不耐烦的讲道。

赵秉山点点头,表示认可苏亦舟的计划。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苏亦舟看赵秉山不再质疑便好奇的问。

“我要谋权篡位啊?还动手,你史书听多了吧你”

赵秉山抖着腿拿水杯的瞬间观察了一眼孙婉婷的表情。

明显从孙婉婷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急迫。

她抿了抿嘴唇,期待着赵秉山能给个满意的答复。

赵秉山猛地喝了一大口水,将水杯放回桌上,挺直腰板向后仰着躺下去,故作镇静的坐着。

他在心里暗自警告苏亦舟,求求你了,你可别再剖根问底了。

毕竟赵老爷子赵昌盛可是远近闻名的暴脾气,焦岭山上的土匪头子花脸都得敬他三分。

赵秉山要真去谈判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那得做足心理准备才行。

“渍渍渍...我是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找你爹谈判?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苏亦舟不知深浅的继续追问道。

果然这苏亦舟真不是个会看脸色的主,赵秉山心想。

“到时候再看吧,挑个适当的时候,我爹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我得找个他心情舒畅的好时候。”

赵秉山有理有据的辩驳到。

“对,还是得讲究方式方法,不能莽撞行事。”

孙婉婷显然是满意赵秉山这套说辞的。

“看吧,还说不关你事,看你都着急成什么样了。”

苏亦舟又见缝插针的打趣孙婉婷。

这三人在立昌县最好的瀚博私塾院成为同窗后,便一直交往甚密,这家“汇英馆”茶楼便是他们的常驻地,隔三差五的来这闲聊。

赵秉山和孙婉婷也在长久的接触中日久生情,苏亦舟虽擅长出谋划策,但眼力见是真差,以至于赵秉山和孙婉婷之间明显的情感互动他也觉察不出。

直到某天苏亦舟谈论起赵秉山与沈素雅的婚约,孙婉婷脸色大变,愤然离场。

苏亦舟这才后知后觉,从那以后,苏亦舟时不时的调侃,赵秉山和孙婉婷早就习惯了。

如今二十岁的赵秉山和孙婉婷,已逢适婚年纪,怕是不好再拖了。

如何退掉与沈素雅的婚约也成为了赵秉山和孙婉婷的头等难题,今日经过苏亦舟的一番密谋,退婚计划也随之提上了赵秉山的日程。


“哎呦,沈大地主家千金啊,这是怎么了?沈大地主断气了?”。

满脸麻子的宋有田右肩靠着门框斜站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左腿弯曲环绕在右腿上不停抖动着,上下打量着素雅的白色丧服,阴阳怪气的说。

素雅披麻戴孝挨家挨户敲着门,本想请街坊邻居帮忙搭把手忙活忙活父亲的葬礼,却屡遭嘲讽。

素雅的爷爷沈霸元曾在饥荒年间暴力涨租收租,附近的不少佃农挖野草、啃树皮,活生生被饿死,简直对他恨之入骨。

这种恨在素雅满月那天随着沈霸元突然暴毙在床后便转嫁到了沈忠文的头上。

如今沈家衰落,不少佃农偷着乐呵呢,背地里都说:

“报应啊,亏得沈素雅那个扫把星来的及时,不然还不知道猖狂到猴年马月呢,现在好了,门口的台阶都长草了,也不知道赵家怎么想的,还认着那门亲呢,不然早饿死了!”。

没等素雅再开口,宋有田便转身进屋舀瓢水泼在她前面,“哐”的一声关上门,在里屋骂骂咧咧道“真晦气”。

那瘸腿子王富贵透过破窗纸看着素雅站在门口伸出右手准备敲门又迟迟未落下。

他抬抬嘴朝着正在灶台上忙活的矮子婆娘张霞凤长“嘘”了一声,眼珠子和嘴不停的往门口的方向来回斜动,示意她门口来人了。

“谁?”,张霞凤定住提到顶的双眉,咧开上下嘴唇,小声问道。

“定是沈忠文那老残地主死了,没人收拾呢,活该,谁管他!”。

素雅听着屋里的动静,抽回伸出去的右手,迅速背过身去。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素雅看不见路,但她不敢抬手擦泪,他怕那瘸子笑话她。

素雅无果而归,故作镇静的踏进家门,看见魏樱红坐在床沿边,双膝并拢,边上圆凳上放着一盆水,床上沈忠文的遗体裸露着上半身。

魏樱红拿着毛巾从沈忠文的左颈部擦到指尖,又翻过手,从左掌开始擦到左边腋下,反复来回擦拭几遍,转过身将毛巾放进水里揉搓拧干,又回过身接着擦拭右边遗体。

“娘,你歇会儿,我来吧,街坊邻居很多都不在家,可能都出门干活儿了。”

素雅绕过圆凳,弯着身子拿过魏樱红手里的毛巾,照着她的样开始擦起来。

看着素雅刚哭过的脸,魏樱红自然是明白的,但她顺着女儿的话往下讲着。

“素雅,我们先给你爹擦好身子,前些日子,娘看你爹身体每况日下,专门去集市买了棺材和寿衣,棺材寄放在集市柴家棺材铺里,娘已经和老板谈好了,你去通知一声,给他们引路,让他们把棺材送来。我在家给你爹把寿衣穿上,等你们到的时候,我们就让棺材店伙计帮忙把你爹抬进棺材里,门口有一辆推车,娘拿你爹那金包烟杆给换的,娘试过了我两一起能拉得动,明天一早就给你爹出殡。”

想到在无数个自己熟睡的深夜,母亲魏樱红翻来覆去的思量着一切,为了保住她落魄地主丈夫最后的尊严,亲自安排好了丈夫的后事,素雅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素雅握着毛巾,迅速抬起右肘弯将即将掉落的眼泪从左眼擦进右眼又擦到右耳,然后弯下腰继续擦着。

“素雅,有娘在,不怕,你听娘的,快去趟棺材铺,路上别摔着,早去早回,天黑了不安全”。

魏樱红起身拉起素雅的双手,整理着素雅额头上的碎发,用两只大拇指同时将素雅两只眼睛的泪水往两边擦干。

素雅一口气跑了十里地,到棺材铺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

“赶紧给人送去,这事可等不得!”。素雅焦急着说明了来意,棺材店柴老板急忙放下筷子,起身对伙计们招呼道。

伙计们见东家发话便迅速起身,一边放下碗筷,一边狼吞虎咽的刨上最后一口,用掌心擦着嘴快速冲向店门口开始七上八下的搬东西。

素雅口渴难耐,小心翼翼的问到“老板,我能在你家这舀点水喝吗?”。

“孩子,饿坏了吧?要不在叔这里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走吧,从这返回你家还有十里地呢”。

老板连忙起身舀了一勺水,递给素雅。

“叔,我不饿,我就是跑累了渴得很,我娘交代了,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在这大半天里,素雅终于听到了一句温暖人心的话,她哽咽了。

“大家伙儿都听着,等会儿你们到了她家,顺手把她父亲的遗体搬进棺材再回,这家怪可怜的,家里没人了!”

店主见素雅如此焦急,转身拍拍手示意大家停下手里的活嘱咐道。

紧赶慢赶,终于素雅带着棺材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家,魏樱红已在家等候多时。

床上躺着地主沈忠文,那个还没落魄的地主沈忠文。

抹着光滑发蜡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素净的寿衣上放着掌心交叉的双手,脚上穿着魏樱红亲手纳的黑色布鞋,袖口和脚口系着麻披,腰上还挂着一颗圆形的翡翠玉佩。

乍眼一看,他终于做回15年前那个“举杯满座宾朋间,倾杯醉,举盏欢”的潇洒地主沈忠文了。

棺材店的两个伙计应着魏樱红的请求,打开了为沈忠文量身定做的棺材。

魏樱红早就料到这天无人帮衬的境遇,所以在选棺材板的时候选了最轻的薄板,加上沈忠文已被病痛折磨的骨瘦如柴,魏樱红母女两使使劲也是能抬得动的。

只是入殓时有讲究,逝者的头部用红布盖上,由其长子抱头入殓,沈忠文虽未育有子,但得有个男性做才合宜。

“两位师傅一定要脚先头后出屋”,魏樱红站在大门右侧,右手拿着五谷凹形头枕,左手拉着右边那扇门,嘴里不断叮嘱。

素雅站在大门左侧,右手拉着左边那扇门,左手拿着一把黑伞。

看两位师傅抬着沈忠文的遗体跨出了门槛,魏樱红松开扶住门的手,从后方绕过,先一步朝棺材跑去,将枕头放进棺内,站在棺材旁等着。

素雅按照魏樱红的叮嘱迅速往沈忠文的尸体上打着伞。

等两位伙计把沈忠文的尸体放平整后,魏樱红缓缓弯下腰,将绑在沈忠文手脚上的麻披解掉。

拿出提前备好的鞭子、馒头、生铁片放入棺内,又让素雅为她爹盖上七尺红布。

“素雅,快来看看你爹最后一眼”,做好一切后,魏樱红颤抖着双手缓缓牵起了沈忠文脸上的红布。

素雅仔细端详着父亲的脸,眼眶瞬间充盈。

但她迅速用袖子把眼泪摸向了两边,魏樱红提前嘱咐过了,棺材板上不能粘眼泪。

“盖棺!”

魏樱红话音刚落,两位伙计顺势把红布撕下一条,迅速合盖落木锁,钉棺一侧用钉七枚,每颗钉子上把撕下的红布条各垫一小块。

看着两位师傅钉下了最后一根钉子,魏樱红从装鞭子馒头的挂兜里拿出提前备好的“喜钱”。

“夫人,您真是个讲究人。”

两位师傅接过钱顺手将棺材抬上魏樱红提前备好的推车。

入棺完毕,魏樱红连声道谢,将两位师傅送到门口才止步合上门。

此时,一轮圆月直勾勾的挂在她们头上。

魏樱红转身静静的看着这冷白月光下的一切,院中央推车上的棺材里躺着她死去的丈夫沈忠文,棺材边上站着她十六岁的女儿素雅和她的影子。

在这死寂的深夜里,魏樱红分明将自己撕成了两瓣儿。

一个她砰然倒地,用尽全力爬到沈忠文的棺材旁,像失去儿子沈康平的时候一样抱棺痛哭!

一个她淡定的走过去牵起女儿素雅的手,轻声嘱咐她赶紧歇下,明天卯时出殡!


“素雅,翻过这个坡,上面就是娘给你爹选的墓地。”

魏樱红卸下拉推车的白条,一边擦汗一边指着对面的北坡,转过头对身后埋头推车的素雅讲道。

正午时分太阳晒的刺眼,素雅把右手供起来放在眼睛上方遮住直射的光线,定睛看了看。

“娘,为什么要选在这啊?等会儿陡坡上就我们俩能推上去吗?”

“你爹当年千挑万选才把祖坟迁到这,想来应该是块风水宝地,你爹自己选的地方他应该会满意的!”

魏樱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北坡嘴里念叨着,想到沈忠文站在坡上扫墓的背影已恍如隔世。

素雅母女稍作休整后便又你拉我推的开始上路了。

魏樱红肩上套着拉绳,双手背过身去抓着推车两边的手柄,整个身子往前倾,一只脚离开地面奋力往前迈,另一边脚随着脚跟离地慢慢从腰臀部发力,再把劲上串到肩膀随着迈出去的脚一并落地。

素雅双手齐平抓着拖车后板,脑袋埋进双肩的空隙中,前脚随着推车的前进幅度调整着步子,后脚在魏樱红拉车的时候随着肩手一同发力把推车往前推。

在素雅母女的紧密配合下,推车不紧不慢的挪动着。

弯弯绕绕走了一大截山路后,一条笔直的陡坡终于映入眼帘了。

翻过这个陡坡,便是沈忠文下葬的地方。

“素雅,等会儿上坡的时候,要是推车往后滑,你就赶紧转身把脚后跟扎进土里,绷直双腿抵住地面,背靠着拖车,捡一块边上的石头塞进车轮后面垫着,这样它就稳住了,知道了吗?”

魏樱红看了看眼前的路,不放心的再次叮嘱着素雅。

素雅长时间暴晒加上害怕母亲辛苦,一路上用力过猛,小脸憋得通红,手指也因长时间的抓握用力,开始肿胀发烫。

为了能一鼓作气翻过北坡,素雅不停地甩动腕关节,调整手部状态。

魏樱红脱下鞋子,整理了鞋子中的泥沙,又迅速套上脚,目光坚定的朝着北坡开拉了。

母女俩的一鼓作气好不容易推到了半山坡上,魏樱红突然脚下一滑,跪倒在地。

失去承重的素雅不堪重负向后退了起来,随着推车快速向后滑动,重力偏向后侧,车头翘了起来,魏樱红横肩上的拉绳,快速往上滑动,一下子勒住了她的脖子。

尽管她涨红着脸,脖子上爆着青筋,双手用力抓住车柄,想全力稳住推车。

但这样的努力在推车的惯性作用下,显然是苍白无力的。

素雅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刚刚母亲魏樱红嘱咐的一整套动作,在这样的突发状况面前完全无法付诸行动。

她使出浑身力气用身体顶着父亲沈忠文的棺材,不让它从推车上掉下来,她下意识埋着头,紧闭着双眼,任这推车疯狂的向她袭来。

就在她觉得如临深渊之际,一阵风从后方扑来。

“砰”的一声,一切戛然而止了。

素雅因为紧张而缩成一团的脸蛋慢慢舒张开,紧闭着的眼睛也慢慢放出一条缝来。

“咦?哪里来的胳膊,怎么只有一只?”

素雅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素雅!素雅!”

魏樱红迅速调整好姿态拉起推车拉绳,焦急的喊叫起来。

因为不确定推车是否还会向后滑,她不敢贸然跑去确认素雅的情况。

“娘,我没事,你放心吧”素雅应声回答道。

“你用石头卡住车轮了吗?”

魏樱红这才缓口气详细询问。

素雅这才想起眼前这条胳膊,她顺着胳膊往上一瞧,头顶刚好顶住那人的下巴,她再仰头发现后面还有一条胳膊卡着她的头。

“别转了,往下蹲”

正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头顶传来一阵充满磁性的男声。

素雅往下一蹲又顺利把头卡在了他的双手间。

“我蹲不下来。”

素雅左右方向转动着尝试着。

“我胳膊稍微弯一下,你快点往下蹲,不然这推车还得滑,小心伤着你。”

“行了,可别臭美了,赶紧找个石头垫一垫车轮。”

素雅刚脱身,拍打着衣服上的黄泥,还没等抬头开口询问,男人弯下头笑着朝素雅打趣到。

素雅这才看清楚这张脸,不黑不白的肤色,高鼻梁,薄嘴唇,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这人看着可真斯文。

素雅很少和男性接触,这打趣的话一出口,素雅的脸不自然的红了起来。

为了掩盖尴尬,素雅快速跑向魏樱红。

“娘,后边有个人帮忙顶着呢,快下去看看吧。”

魏樱红得知遇人相助,便匆忙卸下拉条,拍着身上的土,从侧面绕到了车后。

魏樱红见状迅速捡了两块石头分别垫住两边车轮,见推车稳了,这才笑着连声道谢到:

“小伙子,得亏你搭了把手,不然我们娘儿俩今天可就危险了。”

“婶子,我爹让我来这北坡山上摘草药,刚好碰见你们这事,顺便搭把手。”

小伙子试探性的摇了一下,见推车不再滑动,这才放心的松开了胳膊。

“你爹是?”

“我爹是黄大仙,我叫黄仲景。”

“你爹是柳林华佗黄大夫?”

“婶子可别这么叫,这都是外人给我爹戴高帽取得外号,他可没有华佗那起死回生的本事,他就一江湖郎中。”

黄仲景谦逊有礼的打趣道。

魏樱红见他这般彬彬有礼又幽默风趣,不由得心生一阵欢喜。

心想这黄大夫可有福气,生的这般俊俏又礼貌谦逊的孩子!

“婶子,我帮你们一块儿推上去吧,这边儿坡陡,多个人安全些,我也要去那北坡上采药,顺路的事儿”

刚聊上两句,黄仲景便主动提到。

“行吧,婶子就直接唤你名了啊,仲景,乡里乡亲的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你和素雅从后面推着,我去前面拉”。

见黄仲景这般热心,魏樱红也不再客气。

说罢,魏樱红绕着推车旁,往车头走去。

这一走便留下尴尬的素雅和仲景,他不经意的打量着这个小丫头。

圆圆的脸蛋红的像挂着两颗大红灯笼似的,两条长鞭子耷在胸前,微微低着头,目光闪躲不敢与人对视。

黄仲景从素雅的羞涩和手忙脚乱中,内心竟生出一阵涟漪。

他拿舌头顶了顶左边脸颊,笑意聚拢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欢喜。

“素雅,仲景,使劲啊。”

魏樱红明显感觉到这两人没动静,便开始催促起来。

“哦,娘,这就推。”

两人听到指令这才打破尴尬的僵局,迅速反应抓住推车开始动起来。

在三人的合力下,推车很快就翻过了陡坡,来到了立着沈家祖坟的北坡上。

“婶子,您是准备给埋哪儿呢?”

刚停好推车,黄仲景扫视一圈也没见着挖好墓穴,便好奇的问到。

“前些天也没赶上挖,这天太热了,遗体久放不得,想着今天上来挖了就葬。”

魏樱红拿手扇着脸,找了块石板坐上,边休息边解释着。

“素雅,快歇会儿,歇会儿再做。”

魏樱红见女儿素雅拿着锄头,想要开挖,便要素雅先休息会。

黄仲景看着素雅一脸的稚嫩,心生不忍。

“行了,放着吧,等会儿我帮你们挖,反正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麻。”

“仲景,你赶紧的忙你的去吧,别耽搁了你的正事,剩下这些活,我和素雅能行。”

魏樱红连忙摆手拒绝,受惯了讥讽的魏樱红母女在别人主动示好的关心下如坐针毡。

“婶子,放心吧,耽搁不了多大事,下葬才是大事。我都见着了,不帮着搭把手,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黄仲景真诚的回答到。

魏樱红见这小子能说会道,想必也说不过他,便干脆放下心来接受了他的好意。

三人合力挖了半晌,终于是将沈忠文葬下了。

伴随着最后一撮土的散落,地主沈忠文的一生在妻子魏樱红的苦苦操劳下,在女儿沈素雅的竭力配合以及这个半道应援的黄仲景的大力帮助下,终于画上了一个体面的句号。

“仲景,今天可多亏你了,你是我们忠文葬礼上的唯一的宾客,今天赶不上时候了,日后婶子一定挑上个不忙的日子,专程请你到家吃顿饭。”

日落西头,魏樱红母女和黄仲景在村头的柳树下分别。


“东来,你找个时间和张老板碰个面,看看今年的粮他能给个什么价,还有上次订的那批货你要盯紧了,别到时候出个什么岔子。”

赵老爷子高大笔挺的身板儿穿着黑色长衫,梳着大背头,右手拇指上套着玉扳指,步伐沉稳的走在前面叮嘱着。

“好的,老爷,一定按您的吩咐照办。”

身后跟着的大管家秦东来恭恭敬敬的答复着。

赵秉山站在阁楼上观察着赵昌盛的一举一动,心想这老爷子都快六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精神呢。

不禁打了个寒战,谈判的底气瞬间泄了一半。

赵秉山刚看着父亲跨进西房,就听见母亲李秀莲对着阁楼连声喊着:

“秉山,秉山,你爹回来了,快下楼叫上妹妹一块儿吃饭了。”

“赵玉珠,吃饭!”

赵秉山赶紧下楼,走到东房敲了敲妹妹赵玉珠的门。

“赵玉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咱爹赵老爷子可已经进西房了。”

见赵玉珠还没动静赵秉山便又催促道。

“赵秉山,你诚心想害死我呀你,不早说,等会儿我又得挨骂了!”

赵玉珠咯吱一下打开门,右手扶着门框,左手边穿鞋子边骂道。

“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叫哥,没大没小!”

赵秉山一把揪住妹妹赵玉珠的耳朵,向着西房走去。

“哎呀,疼疼疼,赵秉山,快放手!”

赵玉珠扭曲着脸,踮着脚,踩着小碎步紧跟赵秉山步伐。

“还不叫哥?”

赵秉山加大揪着耳朵的力度,又往上提了提。

“哥.哥.哥.,快放手,快放手,疼死我了。”

赵玉珠连声求饶。

赵秉山停住脚,松开揪住赵玉珠的手,用嘴朝着西房大门拱了拱,示意妹妹先进去。

赵玉珠心领神会,两兄妹整理了一下着装,一本正经的先后踏进西房。

赵老爷子坐在上座位上,像个上早朝的皇帝一样严肃。

赵玉珠迅速溜进赵母李秀莲边上坐下,赵秉山找了个正对着母亲和妹妹,又与赵昌盛隔着一个空的座位入座。

赵昌盛的眼神不断的在赵家兄妹身上来回扫描,搞得两人如坐针毡。

“你们兄妹又犯老毛病了是吧?有没有说过,吃饭不要让长辈等着你们?越来越没规矩了。”

赵昌盛严肃的责问道。

“行了老爷,吃饭吧,吃饭的时候就别训孩子们了!”

李秀莲,赶紧起身给赵昌盛添饭递碗。

“昨天秦管家稍信说你今天回,我专门叫刘妈做了你爱吃的菜,快尝尝。”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别太惯着他们,惯子如杀子!”

赵昌盛说罢接过李秀莲递来的碗,拿起桌上的筷子,开始夹菜。

赵家两兄妹见父亲开始吃饭,这才舒了一口气,身子也跟着从笔挺的正襟危坐缓缓塌下。

“看什么呀,快吃饭呀。”

李秀莲看着愣神的两兄妹提醒到。

兄妹两这才小心翼翼拿起碗筷开吃。

赵昌盛重视规矩,单吃饭就立下了吃饭不能说话、不能发出声响、不能比长辈先动筷、不能让长辈等一系列的规矩。

他在家的时候,搞得赵家俩兄妹紧张兮兮的,生怕犯了哪条规矩。

“老爷,您再尝尝这个汤。”

李秀莲看赵昌盛放下碗筷,便起身盛了碗鸡汤放到他面前。

兄妹两见父亲赵昌盛开始喝汤便不约而同放下筷子乖乖坐着。

按照赵老爷子的习惯,喝汤是这顿饭最后的程序了,他们要再不放下筷子就又成没规矩了!

赵昌盛喝汤的碗刚放下,佣人就端来了漱口水,赵老爷子简单漱口擦手便朝大堂走去。

“娘,你觉得我爹他今天看起来心情咋样?”

赵昌盛刚走,赵秉山就开始试探性的向母亲李秀莲打探起来。

“我瞧着还行,要是心情不好,估计刚才你得挨顿揍。”

李秀莲半开玩笑的指着赵玉珠说道。

“我看也是!”

赵秉山伸长着脖子,朝着大堂东张西望。

“秉山,你又在琢磨什么?别净给娘惹祸。”

李秀莲看着儿子心思重重的样子不放心的叮嘱道。

“行了娘,知道了,瞎操什么心!”

此时,赵秉山根本没有意识到解除婚约是一桩多大的事。

赵秉山畏畏缩缩的走到了大堂门框边上,就差一步跨进门又折返,来回踱步。

“不行,不能再拖了,为了婉婷,我怎么都得试一试。”

赵秉山站在门外不断深呼吸为自己加油打气。

“爹,我...我有个事想跟您说。”

终于为爱冲锋的赵秉山还是跨过大堂门槛,径直走到了赵昌盛面前。

“说吧,什么事?”

赵昌盛抬眼瞧了一眼赵秉山,有点出乎意料的问道。

“爹,我想退婚!”

赵秉山铆足勇气还是把这几个字吐了出来。

“你想退婚的原因是什么?”

赵昌盛放下报纸,摘下老花眼镜,显然开始严肃了起来。

“爹,我不喜欢那沈素雅,我和她都没怎么见过面,更别提什么感情了,我不想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生活一辈子。”

赵秉山赶紧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说出来,生怕停顿一下都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你都没怎么见过她,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她?”

赵昌盛反问道。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赵秉山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孙婉婷?”

“对,我要和沈素雅解除婚约,娶婉婷。”

赵昌盛和缓的语气甚至都让赵秉山看到了迎娶婉婷的希望。

“这事没得商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一席当头棒喝,一下子敲懵了赵秉山。

“为什么?论涵养学识、家庭背景、外貌长相,婉婷哪一点比不上那沈素雅?”

赵秉山已经顾不上什么后果了,他极力辩驳着。

“沈老爷子和你爷爷情同手足,你们的婚约是他们亲自定下的,就凭这一点,这婚也不能退。”

赵昌盛极力控制情绪,试图用和缓的语气跟赵秉山解释清楚。

“沈爷爷和爷爷都走了,凭什么还要牺牲我的幸福去成全他们的情谊?”

赵秉山据理力争,寸步不让,他显然已经杀疯了。

“凭什么?就凭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爷爷留下的,就凭这,这婚你都得给我结。”

“大不了,我不要他的东西就是了,我以后能靠我自己养家糊口。”

赵秉山固执的继续说着。

“你的姓和你的名,也是你爷爷给的。”

“那我改名换姓行了吧?”

赵秉山不知死活的说道。

“混账东西!”

赵昌盛起身一记耳光响亮的落在赵秉山的右脸。

“整天不学无术,就知道和你那些个狐朋狗友瞎鬼混,还想退婚?我再跟你说一遍,只要你爹我还活着,这婚你休想退!”

赵秉山捂着脸,愣神的站在原地,显然是被这巴掌扇懵了。

“怎么?还想挨打?还不快滚回自己房间去”

赵昌盛极度不耐烦的向他吼到。

赵秉山带着右脸的五根手指印,垂头丧气的往外走着,突然脑袋闪进一个念头,嗯,对,“绝食”。


“嗯,沈素雅?”

黄仲景探着脑袋,望了望门外站着的女孩儿,确认是素雅后便立马起身跑到店外。

“嘿,你怎么来了,找我爹吗?”

黄仲景语气难掩兴奋,看得出他对这次重逢的喜悦。

“我不找黄大夫,我是来找你的。”

素雅赶紧摆手,笑盈盈的看着黄仲景,眼神大方从容,少了初见时的害羞和局促。

黄仲景有些惊讶于素雅的状态,她穿着浅蓝色宽袖短旗袍上衣,两条不粗不细的辫子整齐的挂在胸前。

额头上的碎发刘海随意的刚好,褪去涨红的小脸蛋白白嫩嫩,整个人和第一次见面时的灰头土脸,形成很大的反差。

以至于他刚开始犹豫了一会才敢确认是她。

“找我?”

黄仲景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素雅。

“我娘想请你到家里吃顿饭,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素雅直接说明来意。

“害!举手之劳,你帮我转告婶子别放心上,吃饭真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黄仲景本以为分别时魏樱红说的话就是简单的客套话,没想到这母女两还真记情。

“我娘说了,务必要把你请回去吃顿饭。你是我爹葬礼上唯一帮忙的宾客,原本按规矩出完殡,是必须要留客吃饭的。但那天确实太晚了,我娘说一定得补上,不然这心里过意不去!”

素雅看黄仲景推辞便抓紧把魏樱红的意思传达。

“都乡里乡亲的,没那么多讲究,你们真不用这么客气。”

黄仲景感叹于魏樱红母女的盛情,也开始隐约觉得这母女两相比较于村里面的普通人家,略有不同之处,虽穿着朴素但说话做事却极其讲究。

“我娘的心意我给带到了,我家住在柳林镇,姓沈,你一打听就能找到,明天上午我们在家做饭等你,来不来就看你自己了。”

素雅见每个来就医的病人进门前都得看一眼他俩,赶紧说完就撤,生怕站在门口闲聊太久引人非议。

黄仲景见素雅匆忙离开,一头雾水的回到店内,内心盘算着,去还是不去呢?

“沈家大小姐找你有事?”

黄大仙奇怪的问道!

“沈家大小姐?”

黄仲景被吓了一跳。

“刚刚来找你那个不就是前些天我去出诊的那个落魄地主沈忠文的女儿吗?”

黄大仙见儿子一脸茫然便解释道。

因为黄大仙没有接触过系统的医学知识,为把儿子培养成为真正的柳林华佗,便安排儿子黄仲景常年在外学习医术,想让他打好基础回来继承他的衣钵。

很少回村的黄仲景自然也就对村里面的事情了解甚少。

“被土匪洗劫的那个沈大地主家?”

看来沈家的故事,就连黄仲景这个常年在外的异乡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沈素雅前些日子来找过我,看着挺可怜的,我还专程去了一趟沈家,我看沈地主那样,估计撑不了几天!”

“死了!”

黄仲景脱口而出。

“她专程来告诉你这个?”

黄大仙的眼里写满了疑惑。

“前些天,你叫我去北坡采药,看见她们拉着棺材在北坡上不去,我顺手帮了一把,今天专程来叫我吃饭,说要感谢我!”

黄仲景也耐心的答复着父亲的疑惑,这父子两的关系显然是比较和谐的。

“仲景,爹可告诉你,这沈素雅和渭源镇那赵家订了婚的,你可得离她远点,别往自己身上惹麻烦。”

黄大仙怕儿子不知情,立马做出提醒。

“渭源镇赵家?”

黄仲景为掩饰眼神里闪过的那丝失落,假装好奇的问着。

“就是离我们立昌县城最近的那个镇,渭源镇,赵家是渭源镇的地主头子,家大业大,有钱有势,尽量少和他们扯上关系。”

黄大仙边整理药柜边说着,显然没有注意到儿子黄仲景脸上微妙的变化。

“知道了,爹。”

黄仲景木讷的应着,眼神游离的想着什么。

“明天到底去不去呢?”

夜晚黄仲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想着这事,想到父亲黄大仙的提醒,又想到素雅白天的诚挚邀约,他纠结着!

“娘,菜我都摘好了,肉也切了,要不要准备点酒?”

素雅一大早便开始准备今天的饭菜,她时不时跑到灶房门框边上站着,问坐在院里纳鞋底的魏樱红,生怕哪里不周到。

“酒就不准备了吧,仲景那孩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应该不好酒,我咱们一块儿喝酒别人看着也不太合适!”

魏樱红停下动作,朝着素雅答复着。

“那行吧,那我也休息会儿,等他来了再开始炒菜吧。”

素雅拿围裙擦擦手走出灶房,坐到魏樱红边上的石头圆凳上,双手托着腮帮,认真瞧着母亲干针线活。

“娘,你说,他能来吗?”

素雅略带焦虑的问着,想听听母亲的看法。

“素雅,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至于结果有时候并不是很重要。他要来,便表了我们的心意。他要不来,我们该做的也已经做了,今后再见面,没什么好顾虑的,知道吧?”

魏樱红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温柔着教着素雅人情世故。

“娘,你可真通透,不愧是沈大地主的原配夫人!”

素雅学着平日子别人背地里阴阳怪气的语气,打趣着母亲魏樱红。

哐!哐!哐!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快去开门,应该是仲景来了。”

魏樱红说罢竖着把针插在鞋垫上,放进框里,朝着大门迎客去。

“你来啦,快请进。”

素雅开开门,见黄仲景站在门外便热情的打着招呼。

“说曹操曹操到,我们两刚刚还在说你今天会不会来,就听见你敲门了,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

魏樱红站在素雅身后跟着热情的打着招呼。

“婶子,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盛情邀请,我肯定要来,素雅都大老远跑来通知我,我不来岂不是有点不识抬举了,哈哈…”

黄仲景穿着一身深灰色中山装,茂密的头发蓬松的向后梳着,戴着一副圆形的框架眼镜,看着斯文又儒雅。

这身打扮在柳林也算顶级潮流了,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样子。

魏樱红引着黄仲景在院里的石头圆桌上坐下,素雅进灶房端了些茶水出来,让他们先聊着,自己进去开始忙活炒菜。

“仲景,你平时都在店里面帮你爹吗?”

“大多数时候都在店里跟我爹忙活,学学针灸,偶尔也会上山踩点药,学着识药,配药之类的。”

“你今年多大了?”

“婶子,我今年十九了”

“娶媳妇了吗?差不多是结婚的年纪了。”

“还没呢,我在荆州学了八年中医学,今年刚回,还没找着合适的。”

“八年?那你肯定学了不少知识,学医很辛苦吧,眼睛都看坏了。”

魏樱红和黄仲景一问一答的寒暄着。

灶房里时不时传来素雅炒菜的声音,黄仲景也随着声响有意无意的朝灶房望一眼。

不一会儿功夫,圆桌上便凑齐了六个菜。

“婶子,你们太客气了,还炒这么多菜,多浪费!”

黄仲景客气的说到。

“仲景,婶子家的情况你应该多少也知道点。那天,坡上那情况,你也瞧见了,我和素雅给她爹出殡的时候,有多糟心。好在碰见了你,才顺利把素雅他爹的后事办完,婶子这心里面不知道多感激你,但我们家条件有限,让你见笑了!”

魏樱红拿着碗一边给黄仲景添饭,一边说着。

随着素雅放下最后一锅肉丸汤,六菜一汤算是上齐了,素雅坐着,陪着他两开始动筷。

不知不觉已过半晌,太阳开始斜着往西边落下。

“仲景,以后空了记得常来婶子家坐会儿,只要你乐意,婶子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知道了,婶子,别送了,赶紧回吧,你们有事就上济康药房来找我,我一直都在!”

村头的柳树下,魏樱红和素雅有又一次与黄仲景送别,三人的关系明显比上一次熟络了了不少。


“老爷,刚收到柳林那边带来的口信,沈老爷去世了。”

赵家大管家秦东来步履匆忙的跨进大堂告知了赵昌盛这一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

赵昌盛赶紧追问。

“据带信的说,应该有十来天了”

“怎么现在才来通知?”

“这天太热,沈夫人怕沈老爷遗体发臭,没有通知其他人,第二天就出殡下葬了。”

“东来,赶紧准备一下,沈家和我们赵家是老交情了,于情于理,都得去一趟。”

赵昌盛赶紧吩咐管家准备车马。

“东来,等一下。”

秦东来刚到门口,又被赵昌盛叫住嘱咐道:

“去通知一下秉山,让他准备准备,跟我一同去赵家奔丧。”

“好的,老爷,我这就去安排。”

秦东来停住脚转头听赵昌盛安排完,应答着匆忙出了门。

不一会儿,两辆斗篷马车便停在了大门口。

一辆放着大大小小的东西,一辆放着舒服的坐垫,是赵昌盛出远门的专驾。

“老爷,秉山一大早就出门了,估计是去找苏亦舟他们几个玩儿了,我让小月去各个茶馆找找。”

李秀莲听到声响,赶紧给赵昌盛回话,害怕儿子遭训斥,瞎编了个理由。

“呦,这秉山怎么每天到处瞎晃荡,这岁数该懂事了,也得帮着老爷分担分担家里的事儿了!”

二姨太南巧英边整理赵昌盛的衣领子,边明里暗里挑拨着是非。

“这逆子,整天无所事事,看我哪天不扒了他的皮。”

赵昌盛本就憋着的怒火一触即发。

“老爷,秉山这不大姐管着呢嘛,慢慢能改好,你别气坏了身子。这家没谁都行,可不能没你,你可得保重身体。是吧大姐?”

南巧英添油加醋的说着,还阴阳怪气的问到李秀莲。

李秀莲不做声色,这显然不是南巧英第一次落井下石了。

“还在这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你惯出来的好儿子!”

想起这小子前些天还振振有词的说要更名换姓,赵昌盛越想越气,干脆连李秀莲也跟着一起骂!

“东来,不耽搁时间了,你随我去柳林。”

半晌,也不见赵秉山被找回,赵昌盛便起身了。

赶到柳林集市的时候,已经大半夜了,赵昌盛带着秦东来和三个赶车的佣人,在柳林集市找了家旅社便住下了。

“素雅,快过来,娘给你试试这颜色。”

魏樱红翻箱倒柜拿出一批上好的布料,这可是给素雅做嫁衣专门买的,可惜之前为了照顾沈忠文一直没来得及做。现在,魏樱红闲了下来,也得为素雅的婚事操心操心了。

“娘,我还有衣服,够穿了,先别着急做。”

素雅看母亲拿着布料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着,便劝阻到。

“傻姑娘,这是娘专门买来给你做嫁衣用的,不是平时穿的。”

魏樱红见素雅毫不知情便笑着说道。

“娘,我还小呢,我才十六岁嫁什么人呐,再说了我嫁人了,你一个人怎么办,我得陪着你才行。”

素雅急了,她盯着魏樱红,满眼担心和忧虑。

“女孩子哪有不出嫁的理,你和秉山的婚约,赵家一直认着呢。这女孩子的婚姻大事,都是夫家说了算,他家要是算好日子,说什么时候结,就得什么时候结。我们不提前准备可不行,做衣服是细活,到时候时间仓促就不好看了。”

魏樱红摸摸素雅的头,说的虽是轻松,但眼中也满是不舍和担忧。

嫁吧,想到沈家和赵家如今的社会地位差距,她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不嫁吧,沈忠文临终前再三叮嘱,要遵守约定。

魏樱红心想要是这赵家主动提出毁约,那还倒落得个心安!

“咳!”

魏樱红想着想着便叹起气来。

哐!哐! 哐!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来了!”

素雅母女对视一眼,便匆忙起身朝着大门走去。

“弟妹,听说忠文他....”

赵昌盛见魏樱红开开门,便立马关心道。

“昌盛哥,是你呀,快请进。”

“素雅,快,给大家倒杯茶。”

魏樱红请赵昌盛来到里屋,秦东来则安排佣人们开始七上八下把马车里的东西往沈家院里搬。

“昌盛哥,大老远的,怎么还拿了这么多东西,我和素雅什么都不缺,每次都这么成堆的往我们这送,实在受之有愧。”

魏樱红红着双眼说道。

“弟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忠文和我的交情你是知道的,再这么客气就是把我当外人了。我也是昨天才收到消息,一听说就往这边赶了,昨晚太晚了就在柳林集市住了一晚,紧赶慢赶的这才赶到。”

“上个月开始,忠文的身体就已经不行了,但他一直强撑着,也不准我们请大夫,躺了这么些年了,可能他也想解脱了。”

魏樱红说着,用袖口擦了擦眼泪。

“弟妹,忠文的灵牌放哪儿了?带我去上柱香吧。”

魏樱红领着赵昌盛到了院子左边的偏房,打开偏房的门,“先夫沈忠文之主位”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灵牌前放着香炉,香炉上立着三根烧到底的香。

魏樱红打开香炉下的柜子,取出三根立香,点燃交到赵昌盛手上。

赵昌盛接过香,恭敬的举过头顶,拜了三拜,把香插在香炉上。

“忠文,你安心走吧,别担心樱红和素雅,这边有我呢,你就放心吧。”

赵昌盛插上立香,儿时与沈忠文玩耍的情景如同电影一样闪过。

随着两边父亲走南闯北置办家业的时候,沈忠文和赵昌盛陪伴彼此渡过了最好的童年。

成年后虽见面次数不多,但与他的兄弟情谊还是一在赵昌盛心里挂着。

“昌盛叔,您喝茶。”

魏樱红和赵昌盛刚从偏方祭拜完跨出门,就看见素雅端着茶来到了赵昌盛跟前。

院里坐着的佣人们看见赵昌盛出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坐吧坐吧,都坐着歇会儿。”

“弟妹,我们到里屋,我给你说点事。”

赵昌盛避开佣人和素雅,借一步和魏樱红说话。

“弟妹,这素雅和秉山也到婚配年纪了,我这趟来,也是想专程找你商量一下,这两个孩子的婚事。”

“昌盛哥,忠文临终前也再三交代过,一定要素雅和秉山尽快完婚,这也是他的临终遗愿。我们沈家这边没有什么问题,我一妇道人家,懂得少,他两的婚事还是得全权看你安排。”

魏樱红见赵昌盛主动提起,也不再有所顾忌,直抒胸臆。

“既然弟妹你这么说,我就全权做主了。”

赵昌盛见魏樱红不做声便继续安排道:

“弟妹,等会儿把素雅的生成八字,抄给我,我这趟回去就差人算算日子。什么时候合适,我就找人带个信给你,我们早些把素雅和秉山的婚事办了,我爹和沈老爷子还有忠文,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寒暄了好一会儿,赵昌盛才起身离开。

“昌盛哥,路上注意安全,天黑了就在集市休息一晚再走,我们这条件简陋就不留你们了,有消息你就带信。”

魏樱红站在马车旁,与坐在车里的赵昌盛分别道。

赵昌盛又马不停蹄的往渭源家里赶。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秉山绝食了。”

二姨太南巧英扶着赵昌盛的胳膊边走边告着状。

“这死婆娘准是又开始嚼舌根了!”

赵玉珠坐在窗边看着书,见南巧英搔首弄姿的挽着赵昌盛,便低声嘀咕着。

果然,赵昌盛刚进大堂管家秦东来便来传唤李秀莲了。

“这是素雅的生辰八字,找个好的算命先生算算,挑个好日子,咱尽快把素雅和秉山的婚事办了。”

赵昌盛拿出素雅的生辰八字,递给李秀莲,一并嘱咐道。

“可是....老爷,我听说这沈素雅命硬着呢,娶她进门,万一...”

李秀莲支支吾吾的说着。

“万一什么?难怪秉山那小兔崽子说要退婚,有其母必有其子。”

赵昌盛只信命不信邪,退一万步讲,就算素雅真的命硬,赵昌盛也坚信赵家压得住。

“大姐,你就听老爷的吧,老爷这么安排,自有他的打算,哪有咱们妇道人家插嘴的份。”

南巧英总是能掐准时机火上浇油。

“妹妹自然是无所顾忌的,还是妹妹好,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也没什么可操心的,落得清闲,我这时候倒是羡慕起妹妹了。”

事关儿子赵秉山的终生大事,李秀莲自然不会像平时那样隐忍,拿着南巧英的痛处开始反击。

“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消停会儿。巧英,扶我去休息会,这去柳林的路颠的很,累的我这把老骨头够呛的!秀莲,交代你的事儿,你抓紧盯着去办。”

赵昌盛交代完,南巧英扶着赵昌盛往南厢房走去,留下李秀莲在原地懊恼着。

“秉山,开开门儿!”

李秀莲不断敲着赵秉山的门,屋内却一直没有动静。

“赵秉山,再不开门,这声要是传到咱爹赵老爷子耳朵里,我敢说你今天指定完蛋,咱爹今天看着心情可不怎么好。”

赵玉珠凑到赵秉山门前,弯着腰,把嘴放进门缝里,朝着里屋喊着。

果然还是赵玉珠能拿捏赵秉山,这门嗖的一下就打开了。

“赵玉珠,你要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

赵秉山正憋着一肚子气,可没心思和赵玉珠打嘴仗。

“行行行,你心情不好,你说了算,我闭嘴行了吧?娘,快进来。”

赵玉珠识相的妥协着,然后拉着李秀莲进了赵秉山的房间。

赵秉山开了门,转身回床上,双手枕在脑袋下,闭着眼躺着。

李秀莲进屋后把端着的一盘饭菜放桌上,坐在凳子上叹起气来。

“娘,叹什么气,我爹刚刚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来,赵秉山紧张的坐了起来。

“你爹让我挑个好日子,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我和谁?沈素雅?还是婉婷?”

“沈素雅!”

李秀莲的话当头棒喝,赵秉山心如死灰的又直直躺了下去。

“哥,你怎么就喜欢那孙婉婷?我可不太喜欢那人,矫揉造作,说话的时候尾声总是“咿呀,阿呀”拖得老长,我看着都替她累的慌!”

赵玉珠声情并茂的学着孙婉婷。

“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婉婷那才叫女人味懂吗?像你这种男人婆,我看以后谁要!”

赵秉山见赵玉珠对婉婷不怀好意便当面袒护起孙婉婷。

“渍渍渍,赵秉山,你真是中了孙婉婷的邪,你看你那样六亲不认的样,看着真是够了。”

赵玉珠说罢起身摔门而出。

“秉山,听娘一句劝,好好把饭吃了,别再惹你爹生气了。”

“我不吃,反正你也不帮我求求我爹,这个家没人管我死活了,干脆让我饿死算了。”

赵秉山见李秀莲心软便开始趁热打铁。

“不是娘不帮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那脾气,娘要多说几句,可能咱娘儿两都得挨罚。”

李秀莲作为大房,虽育有一儿一女,但如今已人老珠黄,二姨太南巧英和三姨太方爱玲正当年轻,备受赵昌盛宠幸。

李秀莲觉得自己和赵昌盛的关系其实也是如履薄冰,自己说的话入不了他的耳。

“娘,你就帮我一次嘛,你去试着求求我爹。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他总要顾的。要实在不行,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为难你。”

赵秉山苦苦哀求着,希望李秀莲出手相助。

“要是娘去求了,你爹还不同意,你能死了这条心,安心娶了沈素雅不?”

李秀莲看着儿子怪可怜,便随了他的心愿,想着去一趟,大不了挨顿骂吧。

“我保证!”

赵秉山一脸诚恳的举着三根手指发誓着。

“行吧,你先把这饭吃了,我晚上就去找你爹说说。”

李秀莲转身端过饭菜,要看着赵秉山吃完。

赵秉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赶忙端起饭菜,又停下手说道:

“算了,还是等晚上你跟我爹说了我再吃吧。”

便又侧身躺了下去,李秀莲也拿他没辙,只好先离开。

“太太,开饭了。”

李秀莲终于等到了晚饭时间。

赵秉山绝食、赵玉珠外出、南巧英看电影、方爱玲带着女儿赵玉湘回娘家探亲,这样下来,晚饭就只剩下赵昌盛和李秀莲了。这倒是个好机会,想到这,李秀莲心里开始打颤。

“孙妈,留点饭菜,等会儿秉山要愿意吃就给他热热。”

李秀莲想着秉山已经好几日没吃饭,便关心的嘱咐着孙妈。

“孙妈,不用留,不爱吃就饿着,我看他能撑多久。”

赵昌盛打断道。

“老爷,我中午和秉山谈过了,秉山那孩子性子倔,要不这婚事,再考虑考虑吧!”

李秀莲终于鼓起勇气替秉山求了情。

“考虑什么?这有什么需要考虑的?秀莲,你怎么也跟着秉山瞎起哄,你想让我们老赵家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

赵秉山不可思议的望着李秀莲。

在他看来秀莲是个识大体的妻子,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他觉得略微失望。

“老爷,现在的孩子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孩子,都不太能接受三妻四妾,这可能也是秉山想极力争取的原因....”

李秀莲试图再多说几句。

“当年我们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有儿有女。”

赵昌盛反驳道。

“挺好的,那你不也前后娶了二姨太和三姨太了。”

李秀莲对现状的不满也是脱口而出。

不一会儿,厨房传来了赵昌盛的怒吼和摔碗的声音。

赵秉山失望的关上窗户,他知道李秀莲的求情也失败告终。


“南小姐,您来了!”

孙家小佣人凤儿,在门口恭恭敬敬的朝着南巧英鞠躬问候道。

“我姐在家吗?”

南巧英涂着大红唇,穿着高跟鞋,挎着小香包,扭着胯,妖娆的往孙家大门走着。

“在的,南小姐,老爷、夫人、小姐都在家呢。”

凤儿熟练的接过南巧英的小香包,一边答复一边小碎步紧紧跟在她身后。

“呦,我的孙家大小姐,又在使什么性子!小嘴儿撅的这么高。”

南巧英刚进门,就对着坐在大厅抹眼泪的孙婉婷一通嘲弄。

“巧英,你来的正好,孙婉婷这死丫头,要把我和她爹给气死了,你赶紧给她说道说道!”

南巧燕见妹妹南巧英来得正好,指着孙婉婷就是一顿数落。

“哦呦,哦呦,来,把眼泪擦擦,给小姨说说,这是怎么了?”

南巧英坐到孙婉婷边上,边说边抽出手绢给孙婉婷擦着眼泪。

孙婉婷见有人安慰,更觉委屈,一把扑进南巧英怀里,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

南巧英抱着孙婉婷,瞪大了眼睛,对着南巧燕和孙永富打着哑语。

“哼,还不是为了你们赵家那赵秉山。”

孙永富气的直哼哼,脸色也臭的很!

“嘿,姐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赵秉山又不是我儿子,你朝我发什么邪火。”

南巧英可不受这冤枉气,直接给孙永富回怼道。

“巧英,你姐夫不是那意思,他这不是气头上嘛,你少说两句。”

南巧燕见状急忙解围,这两个冲脾气要吵吵起来,估计耳根子又不能清闲了。

“到底怎么回事?赵秉山那小子欺负你了?”

南巧英把怀里的孙婉婷往外推开,抓着她的肩膀问道。

孙婉婷摇摇头,依然不开口,只是不停拿手绢擦着眼泪。

“前些日子,富源钱庄方会长的长子方廷宇从英国留学回来了。方会长约你姐夫吃饭,有意撮合婉婷和他儿子,这婉婷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愣是不肯去。”

南巧燕指着孙婉婷,一脸无奈的解释着。

“婉婷,这方廷宇我可见过,简直一表人才,又是个海归,你不去以后可别后悔。”

“我才不稀罕什么海归呢,我管他海龟还是王八,我就不去。”

孙婉婷这一开口又气的孙永富暴跳如雷。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宝贝女儿,早说了少让她去赵家,你不听,这下好了,满意了吧?”

孙永富拿他女儿孙婉婷没辙,便指着南巧燕一顿数落。

“婉婷,可别说小姨没提醒你,人家赵秉山可是快要结婚的人了,你可得掂量掂量,这个节骨眼上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个女孩子家的,影响了声誉可不好。”

南巧英从桌上拿了根香蕉背靠着沙发,一条一条把香蕉皮往下撕着。

“你骗人,秉山说了,他会说服他爹取消婚约的。”

南巧英话音刚落,孙婉婷立马急眼了。

“他是说了要退婚,被老爷子给打了。现在都还绝食着呢,我看这绝食也没什么用,老爷子发话了,谁都不准给他留饭,饿死了就当没生过这儿子。”

南巧英吃着香蕉慢条斯理的说着。

“秉山挨打了?”

孙婉婷焦急的盯着南巧英,试图能从她嘴里再听些具体情况。

“那可不?别说赵秉山,李秀莲跟着插了几句嘴,都差点挨了老爷子打。”

南巧英略带一丝幸灾乐祸的说着,顺手把香蕉皮又丢回桌上。

“凤儿,给我倒杯水来,这香蕉怎么这么黏糊。”

南巧英使劲吞着口水骂骂咧咧道。

“南小姐,水正烧着呢,开了就给您送来。”

凤儿怕南巧英生气,赶紧跑过来解释道。

南巧英用手顺着喉咙,跟凤儿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盯着水。

“婉婷,听见了吗?这赵昌盛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别说一个赵秉山,就是十个赵秉山也奈他不何。你最好给我看看清楚,别到时候丢了我孙永富的这张老脸。”

孙永富对赵昌盛成见颇深,南巧英刚嫁进赵家,孙永富还乐呵的想着攀上个大靠背连襟,没成想这赵昌盛根本不买他的账,也从不来往来,只有南巧英经常往孙家跑。

孙永富常常背地里跟南巧燕嘲讽:

“这姨太太就是姨太太,和正房始终没法比!你看你妹妹,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有什么用?都生不出个一儿半女,在赵家还不是活的憋屈。”

“小姨,秉山真的答应要娶沈素雅了吗?”

“那可不,沈忠文死了,老爷子还专门去了趟柳林,要了那沈素雅的生辰八字,说让李秀莲给找个算命先生,挑个好日子,把他两的婚事给办了。你说赵秉山能有什么办法,还不就乖乖给听老爷子安排。”

南巧英把情况都一五一十的说给孙婉婷,希望她趁早断了这念想。

本来她和李秀莲的关系就挺剑拔弩张,对赵秉山那小子也是恨屋及乌。这下,眼看着秉山和婉婷这事儿黄了,刚好遂了她的心愿。

“婉婷,听你爹的,改天去见见那方廷宇,说不定见着了你就改变主意了呢。”

南巧燕想着听到赵秉山要结婚的消息,婉婷指不定就答应了。

“我不去,除非秉山亲口告诉我,不然谁的话,我都不信。”

孙婉婷固执的坚持着。

孙永富气的直接起身回了房间。

南巧英朝南巧燕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

南巧燕心领神会,心想怎么生了这么个犟种,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南小姐,您喝水。”

凤儿这才烧开水端了上来。

“咳,你这烧个水怎么老半天,渴死我了都。”

南巧英一边埋怨一边接过水嘬了两口。

“哎呀,都这个点了,糟了糟了,今天老爷子在家呢,我得赶紧回去才行,老爷子最近被赵秉山娘儿两气的够呛,别再把气给撒我身上了。”

南巧英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着九点钟方向,便慌了神,赶紧丢下杯子,拿上包,匆忙走出了门。

“婉婷,听妈一句劝....”

南巧燕刚开口,想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劝女儿。

孙婉婷“嗖”的一下起身,不耐烦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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