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
就这样过去了四个月,入秋了银杏混着枫叶落了一地……连下了两日的雨,到第二日晚膳后才停。贞嫕,婉瑛,蕙秀三人饭后便约了去后院散散步,三人往假山上的亭子上去了,坐着闲聊。偶尔提及几个月前蕙秀焚烧的祈福之事,贞嫕起了兴趣让蕙秀说。
“姐姐们,那我就问啦。”蕙秀试探婉瑛,她知道婉瑛重规矩不喜别人在后头乱嚼舌根,可这次婉瑛准许了,婉瑛知蕙秀是遭人陷害,觉得吐吐苦水也没什么。
“嫡福晋那天和栀舒到底说了什么啊?”
婉瑛一时也没意识到那天到底和栀舒讲过话,贞嫕记起了又说:“不是高凌芳吗。”
婉瑛也记起来,说道:“对对对,当日我们三个同坐一轿,凌芳突然说自己房里有一个盆是王爷养的阿黄叼来的,她说那个盆像烧纸用的觉得晦气说千万不能留她房里过夜,她见我没全然上轿子便让我同悠香院的同住说一声让给那个扔了。我下轿见着你了本想叫,可太远了而泠玉又拉着你走了,也没见着淳华便和最近的栀舒说让她转述。”
贞嫕听了恍然大悟觉得这个凌芳甚是可恶:“这个高凌芳当真能把法子想的这样全吗?”
蕙秀早已心如明镜,便说:“必然是不能的,一定是苏……”
还未等蕙秀说完,假山下传来一女子的尖叫,三人立即上前查看,竟是泠玉!她似乎是从假山的台阶上摔下去的......
转过头来看,午后的泠玉觉得闷热难耐,自己腹中的孩子已满四个月已稳想着也不必日日在房里呆着了,便唤下人扶自己出去走走透透气。
“格格往哪边走?”
“后花园的菊花开了,去看看吧!”
“是!”
“怎么秋末了,还是这样闷热?”
“格格…奴婢觉得不热啊?”
忽然泠玉听见假山上的凉亭里传出来稀稀拉拉的人声,时不时又有几声清脆的笑声。泠玉命凤莲别着,她则是慢慢靠近假山,还是不怎么听得清,她扶着假山上走去,原来是嫡福晋、贞福晋和金氏在聊天。泠玉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走上去和她们一同说说话解闷,她们却忽然谈起祈福之事,泠玉方停了脚步。
“必然是不能的,一定是苏!”蕙秀这句话没说完,泠玉心生慌乱想要赶忙上去拦打断她,可这刚下过雨的台阶甚滑。泠玉一时没踏实踩了半个台阶,滚了下去,一声尖叫后,泠玉昏厥了。
泠玉再醒来见周围的人各个都面露难色,而自己腹中隐隐地痛,泠玉紧着眉问太医:“我的孩子……”
“格格是有福之人,孩子……还会再有的!”
泠玉瞬间心如死灰,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另一边,蕙秀来向婉瑛请罪。
“或许是听见我们的聊天,苏氏的孩子才…”
“和你们没关系,你们说这些也是我准许的,日后再也不许在背后闲话他人!”
“是。”
婉瑛觉得自责,常常去泠玉房中陪伴,也常差人送去山参,桂圆让她补身子。王爷本该悲痛,可这几日罗布漳单来犯大清 战场上将士们无比骁勇不敢怠慢,朝廷上各大臣各抒己见,王爷也自然没有时间,也不容许他悲伤难过。
凌芳去看望泠玉了几天,劝她道:“泠玉,失了孩子是该伤心,可不必做到你这个地步吧!再伤心下去必得伤身,人要看的长远你若此次不养好身子日后不是更难生养了?”
可泠玉听不进去,她不回应凌芳只坐在床头发呆,连着几日她都如此凌芳也不再去探过她了。后来泠玉又出府去庙里求菩萨,求上苍让她这个可怜的孩子再投胎去个有福的人肚子里,同时她也在盼望着王爷能来陪陪她,盼啊盼啊盼的心都死了。
而淳华和凌芳不同,她不厌其烦地日日看望她,要出府也陪着去。今日淳华依旧带了许多补品去探望小产后的泠玉。
“姐姐,我来看你了。”
“你今天怎么来的那么早......"
“今日小昙去舅舅家取了根尚好的冬白术,立刻便叫人炖了送来。”见泠玉今日的神色好似更差了,便又说:“是那孩子和姐姐没缘分,姐姐能最早遇喜定是府里最有福气的了,日后孩子一定会有的。”
“唉…”
过了半个月,听说这个事的熹贵妃传召了婉瑛进宫。
“苏氏的孩子没了?”
“是…都是儿臣照顾不周……原本在我院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唉……”
“不必自责,你是嫡福晋你是王爷后院的主心骨,你平日里的严肃规矩呢?”
“可,苏氏失了孩子,儿臣也一样心疼。”
“你太年轻了,这后宫中的女人手段更多!孩子也更难生养,那苏氏的孩子保不住是她自己没有福气又和你何干。”
“额娘摄六宫事,儿臣会多多学习额娘的处事之风。”
“嗯,对了,苏氏的事说到底…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小产了不吉利,若有心人用天象之说诟病王爷…原本多好的事也会变成阻挡王爷路途的坏事。”
“儿臣明白,回府后就通知各下人管好自己的嘴,绝不将此事泄露!哦,对了,还有一事禀报额娘,嘎哈里富察氏有喜了!”
“是吗!好事,这次可不要东窗事发了。”
淳华刚怀孕第一时间就来告知泠玉自己有孕之事。泠玉神思倦怠但也为她高兴,久久才挤出一点笑容。而后命令下人送了许多东西去淳华房中,淳华在泠玉那坐到快晚膳才离开。
泠玉觉着风大叫下人关窗,嘴里说:"秋风吹得生冷。"
“格格您果然是身子熬坏了还请太医来瞧瞧吧,前阵子格格都叫水果浸到冰凉的水里几个时辰才拿来吃,格格还是说不够冰呢!”
听了这些话的泠玉更加悲痛将下人都赶了出去,心想:“孩子没了,身子也更差了,王爷也不在乎,一连好久以养胎为借口不来了,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在嗤笑吧。”
想着于是动了轻生的念头她慢慢拿起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眼神却直直地盯着王爷的画像,泪水不断滴在画纸上。凤莲走进发觉不对,冲过去一把夺过剪刀,跪下来求泠玉求她别想不开。
凤莲情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包药说:“格格,格格,这个您平日里都吃的药会不会,会不会有毒啊!找太医看一看吧!”忽然间,泠玉想通了什么事一般拿起拿包药,原先觉得淳华如此殷勤没有什么奇怪,如今自己孩子没了她却有了,觉得真是不甘心啊,仿佛一切都是算好的一般。
“去!去请太医来。”泠玉叫凤莲去请了太医。
“参见泠玉格格!”
“朱太医,您帮我看一下这个方子。”泠玉把淳华送给她的方子给太医瞧。
太医细细地观察,道:“这方子大没什么问题,舒筋活血,可里头搁了荔枝干。”
“我记得孕中是可以食荔枝的啊。”
“确实可以,可是也得看个人的体质,格格您的肝火旺盛 若孕中还常常食用荔枝,反而会燥热难受。”
泠玉听此话,强压怒火淡淡说了句:“哦,家里人送来给我养胎的方子,不能用的话,烧掉吧。”
凤莲缓了一口气,原本只是想找借口拖延,等到王爷回来自己再去请王爷来,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无论是否就让淳华格格做这个冤大头罢。太医走后,泠玉坐在榻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许久她挤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对着桌上的一袋子补品痴痴地笑,嘴里偷偷念着:
“果然是你想害我…”
下文
阳历十二月二十一日、冬至。这天阳气上呈,是个吉祥日,大多都会庆祝这天。 宫中也会举办祭祀大典,冬至郊天。
王府里这天,上下忙碌,但每个人的脸上却无不挂着笑的。
婉瑛在房中清算着收支,王爷则在一旁帮着打算盘。
“鲫鱼…六十条”
“四千八百文。”
婉瑛将数字记入薄,忽然下人送茶进来,王爷则迅速丢了算盘佯装咳嗽。婉瑛使一眼色,下人放下茶后离开。
“王爷,您若有事,我自己来就是了。”
“本王不过手滑没抓住,咱们继续。”
“好…猪肉……”
婉瑛心里偷偷笑。
另一边贞嫕和蕙秀在清溪阁的厨房里包馄饨,见蕙秀满身满脸是面粉觉得好笑一时憋不住笑出了声。
“姐姐!您嘲笑我的馄饨包的丑是吗!”
贞嫕拿出随身带着的小镜子给蕙秀,她才看见自己被面粉沾的花白的脸,蕙秀立刻拿出手帕擦拭,贞嫕问:
“蕙秀啊,你知道为什么冬至要吃馄饨吗?”
这倒是难住了蕙秀,自己活了二十五年,儿时忙着学习,长大了忙着工作 什么节吃什么,不过是别人准备什么她就吃什么还真的没有思考过。
贞嫕又说:“《燕京岁时记》有云,夫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混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就是说相传冬至这天元始天尊象征混沌未分,道气未显的第一大世纪,所以冬至这天会吃馄饨。”
“混沌与馄饨谐音,人们祈求将混沌一口气吃下,迎接新的黎明生机 是个好意头。”
“那你今天晚上可要多吃几碗呐!”
悠香院中,凌芳,泠玉,淳华围坐在火炉边,玩雅图作九体对联。
泠玉道:“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到姐姐了。”
凌芳细细地思索了一会:“秋院挂秋柿秋送秋香!”
泠玉笑着说:“便只有淳华没答到了,愿赌服输要给个首饰。”
淳华支支吾吾地拿不出手,随后只从髻边摘了朵小小绒花,凌芳又说:“罢了罢了,你现在怀着孕,怎么好意思拿你的东西呢,一会我叫若辛给你送点首饰去。”
“谢凌福晋!”
忽然天空飘落点点雪花,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走出来看雪。
“真漂亮啊!”
婉瑛说:“王爷,这雪景倒让我想起了四年前的杭州,细细的飘雪。”
“是啊,那时还在想哪里来的讨厌丫头?竟撞到了我也不道歉。”
“王爷,我那时分明道歉了!”
王爷将头撇过去,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此时下人走来请用晚膳,婉瑛方作罢。
“今夜各位请尽兴。”王爷说罢举起酒杯与大家示意。
泠玉夹了一块螃蟹进淳华的碗里
“今日这螃蟹,去的干净、不腥不腻。真真是好食材呀,妹妹你有孕,我听太医说螃蟹能活血化瘀 最助胎儿强健,你也多食些。”
“谢姐姐,这螃蟹确实味鲜。”
王爷问起:“淳华啊,你的胎儿还好吗?”
“太医说胎像稳固,王爷不必忧思,凡事有凌福晋和泠玉姐姐照顾。”
“泠玉仔细,凌芳全面,本王是很放心。”
“谢王爷夸奖。”
其实,此次淳华有孕,婉瑛也提出要照顾 可王爷怕又发事,婉瑛会自责,旁人也会加以诟病她,便一次次地拒绝了她。
入夜了,小昙扶着淳华回房。
小昙问:“格格今日泠玉格格叫您多用螃蟹,您也放心?”
“泠玉姐姐能原谅我,我便无甚感激,那次之后我一直心慌总觉得亏欠了她,她待我也感觉不似从前了。”
“那格格也不能这般放心吧!”
“无事的,泠玉姐姐怀孕时不也多食螃蟹吗?前日,太医来诊脉时,也说我气血弱了些多食些河虾蟹的能强健孕中胎儿。”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