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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炮灰女配她杀疯了

吾武天下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快穿,女强,打脸虐渣,爽文】系统1001准时上班,没想到错绑朱琦,她看起来好像有些柔弱?不,原来是个病娇啊,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不,不是……(随缘1v1,无cp,情缘只针对每个小世界)1.垫脚白月光?滚!婉约古典式爱情yyds2.小姑就必须用自己成全侄女?摆脱原生家庭,自由飞翔3.被强逼威胁,最后竟人人喊打,被骂拜金?4.一心学习的好学生,成霸凌理由?5.不要抢,当牛做马,直接让!……

主角:朱琦   更新:2022-12-10 23: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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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朱琦的其他类型小说《快穿:炮灰女配她杀疯了》,由网络作家“吾武天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快穿,女强,打脸虐渣,爽文】系统1001准时上班,没想到错绑朱琦,她看起来好像有些柔弱?不,原来是个病娇啊,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不,不是……(随缘1v1,无cp,情缘只针对每个小世界)1.垫脚白月光?滚!婉约古典式爱情yyds2.小姑就必须用自己成全侄女?摆脱原生家庭,自由飞翔3.被强逼威胁,最后竟人人喊打,被骂拜金?4.一心学习的好学生,成霸凌理由?5.不要抢,当牛做马,直接让!……

《快穿:炮灰女配她杀疯了》精彩片段

“痛……”朱琦惊呼出声。

一间不大的内室,玉粉妆台,素色的细云纱被层层放下,隔去罩内的光景。

朱琦勉强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她很不习惯,流下泪水,她闭上眼,又默默地将自己半个身子陷在枕被间。

很安静。

朱琦闭目静静感受起周遭的气息。

“好疼啊!”朱琦瘪瘪嘴,委屈低语,抬起那个让她一直麻痒难耐,又忍不住想拿手去挠的手腕。

皓腕,纤细雪肤。

可惜,上面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生生毁了这幅精美的画卷。收起惋惜之情,朱琦呼叫1001,开始接收系统传过来的记忆和世界剧情。

原主朱琦,伯侯府朱氏的嫡出六小姐,家中排名居中,中间孩子无人疼,朱琦也一样,不受父母宠爱的她,六岁就以替父母尽孝的理由,送回临安祖宅,陪伴朱老夫人。朱老夫人和善,老宅生活也平静,朱琦在这里过得快活肆意,但也是在这个少女青葱的岁月里,她遇见了一生的债。

三九严寒的冬日,大地雪封,那一日,朱琦意外救了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后来,她总是后悔,如果当日她能心狠些,冷眼旁观不多管闲事,未来,她是不是就能够不那么惨?

蹉跎半生!

朱琦因为这个救命之恩,成为当时那个凄惨可怜,备受欺凌的小乞丐欧阳谨,心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欧阳谨原是大雍的三皇子,遭奸人迫害,才不得已逃到民间。他在这短短一年里受尽屈辱,以为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濒死绝望的时候,朱琦出现在他面前,还伸出援手救下他。

仙姿玉色,如天上骄阳,高不可攀的朱琦,深深印在当时匍匐在地的欧阳谨心头,数年后,他已然登临皇位,后宫佳人三千,却依旧对朱琦魂牵梦萦。

即使朱琦已经嫁人。

欧阳瑾牵肠挂肚,日夜难眠,终于在朱琦成婚的两月后,罔顾人伦,当街强抢臣妻,明目张胆地把人弄到宫中。

于是。

原主就成了那个天天被人指责辱骂的朱昭仪,一个狐媚惑主、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朱琦:“男人的锅为什么总要甩在女人身上?原主她难道还是自愿的了?”

朱琦骂骂咧咧,想退群……

真是苦汤子煮丁香籽 ——有苦也说不出。

原主深陷内宫,恨死了强抢她的欧阳谨,哪肯给他半分好脸,自然是一股脑地违逆反抗,没想到却遭到自己的亲人,甚至是那个被抢前夫的不断指责。

“你安分点,一个女子那么孤傲像什么样?既已入宫,当守好本分,皇上让你锦衣玉食,施恩朱家,做人得惜福。”

“六姐姐,你听话,世道如此,就得认命,安心伺候皇上吧,天天闹腾有什么用?”

“娘娘,莫再固执,往事如烟不可追,皇上既待你如此深情厚谊,你怎可糊涂辜负?”

身为原主朝夕相处的亲人和曾经的枕边人,却没有一个了解朱琦,他们岂知道,原主虽看起来是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实则性子不屈,有着天真到疯魔的执拗。

看到这里,朱琦忍不住长叹……

她既惊叹于原主的自我和不屈从,又叹这个小世界的人何其愚昧狭窄,竟容不下一个女子开口说“不”。

原主的拒绝当真没人看懂吗?

只是知道的人不在乎,不知道的人凭着自己几丝臆想,就一个劲辱骂贬低,仿佛只要原主是坏的,皇上就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皇上。

朱琦强咽下心底泛起的恶心,指尖无意识敲击起床沿,睫毛盖住了沉静的双眼,朱琦神色不明。

【父亲母亲劝我,弟弟劝我,荣景也劝我,所有人都在劝我。他们说我不知好歹、说我作天作地、不长眼睛。高高在上的皇帝给予的万千宠爱,我怎么能矫情下去,不识抬举?可我只是恶心,只是不爱他啊!我说服不了自己去虚伪迎笑,就因为他对我‘情深意重’,我就一定要回报他?明明从头到尾就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一声声饱含怨气的呐喊,在朱琦的脑海震荡,她忍不住捏紧额角,用力按住太阳穴。

朱琦吐出一口浊气,强忍着继续看下去。

欧阳谨不耐厌烦原主后,将她幽禁在云影殿,自己倒是又遇上了“真爱”——孙妙。孙妙是重生的,前世她一直独守空房,就喜欢上了,那个据说对朱昭仪一往情深的皇上,今世她毅然决然入宫。

这两人如何,原主压根不在乎,他们两个相亲相爱最好,可原主这抹白月光,却扎在了孙妙的心头,成为她日思夜想的一根刺。

孙妙成为嫔后的一天,突发奇想来到云影殿,正好瞧见换上太监服饰,准备假死出宫的原主,她愤怒不已,话里话外都在说原主“身在福中不知福”,“无情无义”。

“你失去了自由又怎样?被强迫又怎样?他爱你啊!一国皇帝的爱,有什么想不通?你怎么能不爱他?皇上的爱意,你弃如敝履,竟还想假死出宫?你对得起皇上的一片深情吗?”


幽禁六年的原主,好不容易的出逃机会被破坏,又听到这些恶心话,气得半死,想也没想就将孙妙打骂出去。

结果孙妙觉得自己受了委屈,险些小产,欧阳瑾知道后,先给自己的心肝升了妃位,转头就让内侍锁了宫门,命人给原主送来一壶毒酒。

传话道:“彻底结束这一段不懂事的年少轻狂。”

原主一口饮下,又觉得可笑愤恨,人家一句轻飘飘的“年少轻狂”,却是她最难熬的一生!

朱琦长长吐息,喷出去长段国骂。

她抬手顺了顺原主黑亮的长发,“好一段够‘刑’的真爱,强|奸犯和恋爱脑,绝配。”

消化完剧情。

刚刚还一副深有感触似乎被打动了的朱琦,此时却有了重新躺下去的架势。

她揉搓下眼睛,自言自语道:“有点儿敬佩,真有气节!不过她一个肤浅又识时务的生意人,应该是适应不了了。”

说着,她‘啪’地拍了下手掌,“嗯,就这么决定了,既然适应不了,就躺平吧!”完了还不忘感叹一句,“不得不夸夸我自己,太聪明了。”

1001眼角抽搐,当然,它要是有眼角的话。

看朱琦真的有再次躺下去的心思,1001不敢再保持沉默,急忙开口【警告!请宿主认真对待!请宿主认真对待本任务!原主死后怨气过大,已影响小世界正常运转,请宿主务必认真完成本任务!】

这么激动?

朱琦自己认不认真还待考察,不过,她相信1001已经认真了。

忍不住翘起嘴角,又快速收回去。

朱琦对着空气耸耸肩,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散漫的态度看得1001直抽搐。

这位是它刚绑定的,上一任宿主功德圆满,洗去记忆回原世界养老去了,它不甘心自己身为“1”字排头的系统,却还是在时空局里无人问津。于是看好了一个认真负责,又充满野心的宿主,结果阴差阳错,没绑上想上位的助理,反而绑上了她的上司朱琦。

1001非常看好那个小助理,觉得她既有野心又有上进心,以后准错不了,用积分和升职钓着,就算它躺在系统空间里,也可以等着宿主兢兢业业完成任务,一起飞升。

躺赢啊!一直躺赢一直爽!

这可是它请教好些同事得来的,据说一旦躺赢过,就可以不用再做,起早摸黑,打工人。

可现在……

1001叹气,1001流泪。

它不得不想方设法地让朱琦认真起来【宿主,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任务,合情合理即可,自我介绍下,我是任职于时空管理局的还愿逆袭系统1001,很高兴为您服务。】

然后朱琦就听到一段相当呆板的机械音,明显与1001发出的声音不同。

【检测到本世界为被强取豪夺的白月光,任务如下:

一、救下祖母,改造朱寒,若朱寒执迷不悟,可自行放弃。

二、报复欧阳谨。

三、希望任务者能提高雍国女子的地位,让她们有自由婚嫁的权力,不再一生听从他人,万般不由己。】

听到主脑的播报声结束,1001急忙跟着鼓励开口【就这些了,宿主这么聪明,一定能很快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么么哒】

这一声别扭的么么哒,可把朱琦恶心到了,她不着痕迹地伸手想捏住什么,又淡淡地收回,“哦。”

1001看她不当回事儿,急了【任务如果失败,宿主的灵魂将一直被困在小世界,直到用自己的灵魂去平息怨气,维护世界的稳定。】

“没关系,有舍才有得!被你绑定时,我已经研究过你们的合同了。”朱琦瞟了眼她面前的全息屏幕,面无表情。

1001无语,1001震撼。

感情它发现链接错人,却扯不回线的时候,是朱琦一直拿着那几百张合同在看?一般人不是看也不看就签约,又或者看也不看就拒绝的吗?

呜~~呜~~还我不断点击撤回,花费的积分!!!!>︿<

它太难了。

1001缓了好大一会儿,在朱琦已经等的不耐烦,以为它自闭潜水去了的时候。

方听到一阵‘咔擦’‘咔擦’,好像机器老化忘记上油后的摩擦声,1001的声音渐渐一阵一阵地传来【任务如,果成功,将,奖励积分,开启商城,可兑换各世界秘籍、技能、珍宝等。】

打了补丁?

朱琦默默为1001逐渐顺畅起来的话找了解释,不过,只是这样的话,可是不行的哦。

朱琦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无动于衷!

这女人怎么这么会折磨人。

1001感觉自己好像能吞唾沫一样,突然好想喝水【本来,我不该现在说的……除得到积分外,你还可能获得能量,成为……,甚至那个,都有可能】

顿了顿,1001不放心地补充【不是我不想说,是不能知道,而且你也做不了什么,还是认真完成任务,你的权限更高,得到的也会更多。】

朱琦沉默,似乎是听进去了一些,眼神闪烁,但她还是没有说话。

1001撑不住了【真的没了!我很好的,只要宿主不叫我,基本就不打扰,更不会在宿主没打开允许的情况下偷窥,我们时空局的都是正经系统,没那个权限。】

朱琦心中一动,这才对嘛,一个个点必须要到位才行哦~~

朱琦掀开被子起身,轻咳一声:“说真的,1001你感动了我。我朱琦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十八般武艺皆是不通,你突然跑到我脑海,我心慌不已,如今又让我做任务,心有余悸之下,我实在不敢随意应承。但如今,你这么真诚地,我决定为你违背我的原则,无论这事最后我的结局如何,我都会认真去做。”

【真,真的吗?】1001有些不敢置信地说。幸福来的,这么快的吗?

1001觉得它有些缺氧!

“是的!谢谢你的不隐瞒,1001”朱琦淡淡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几缕不明显的笑意。

可能,她要换个态度了?

手中筹码更多的人,掌握了优先权,哪里都行得通的道理。轻叹口气,朱琦突然觉得没劲儿,她抬手放在自己的眼前,从手指的缝隙间观察起这个绣工繁重的床顶,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斑斑驳驳,她眯起自己的眼睛。

相对于她的步步为营,1001大概是深有底气,从不需要算计吧,它不怕那点子无伤大雅的心机,自然能一直自由真诚地活着。

1001满意极了,虽然此时的朱琦不说话,但在它看来,朱琦整个人的气息温柔极了,阳光撒落在她脸颊上,晕染出一圈金边,看起来像蜜糖一样,甜滋滋。

嗯,虽然1001没吃过,但它就是能理直气壮地说是甜的!它感觉出来的!

【那,那宿主】1001扭扭捏捏开口【那你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下线啦?宿主你自己小心点儿,出现任何突发情况,都请及时联系我哈!】

【一定要哈……】


朱琦伸手打了个哈欠,注视着眼前的全息屏幕化作一线白光消失不见,自己才起身靠在软枕上。

她撩起袖子衣摆,检查身上那些伤口,正视起自己的处境来。

欧阳谨喜欢拿原主在意的人威胁,但原主不是个软柿子,拿起刀子就用自己威胁回去,除脖子上的淤青是被掐的,手腕上的新旧伤痕全是原主自己割出来的,因这,屋内几乎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收走,连个发钗都没留下。

现在的剧情发展到原主被幽禁半年,孙妙进宫两月有余,欧阳谨对‘白月光’,想弃又不甘心。

朱琦摸摸她散乱蓬松的黑发,取出唯一藏在枕下的一根银簪,搁置在被子里,又拿出一截发带挽起头发。

心情甚好……

朱琦决定先暂定个方针,从这铁桶一样的云影殿走出去,思来想去,朱琦眯眼,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我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只需顾自己开心就好,别人怎么样?

和她有关系吗?

“昭仪!”

帘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朱琦抬头望去,只见一模样清秀的宫女,面带难色地立在帷帐外,她犹豫地低头:“荣世子在外求见,特来探望您,已经在殿前等了好一会儿了。昭仪,奴婢来伺候您梳洗打扮吧。”

荣世子,荣景,原主那个被抢的前夫

昨天欧阳谨与原主争吵半宿,今早沉脸离开,荣景这就马上过来探望了?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警告。

朱琦撇撇嘴,懒得动。

她对这个没担当又移情别恋的渣男,提不起半点兴趣:“不见,让他滚。”

宫女惊讶,过往荣世子来看昭仪可从不会被拒绝,踌躇片刻,还是说:“昭仪...他世子说他奉了陛下的口谕。”

“那就直接让他进来。”朱琦毫不犹豫吩咐。

她可不会巴巴地梳妆打扮了,才去见渣男,他有这个面子吗?明明是听从欧阳谨才特意过来,还要端着副我一心探望你,你可一定要珍惜的样子。

虚伪又做作!

宫女震惊,这可是皇宫内院,住的全是皇上的女人。她知道昭仪的性子离经叛道,又桀骜不驯,但连黄口小儿都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宫女张嘴又闭上,还是开口道:“昭仪娘娘,外臣如何能进您的内室?这……这于礼不合啊。”

“那就不见行了吧,让他自己滚。”朱琦不耐地皱起眉头,抬手敲了敲床沿,没完没了是吧,不是自己人,终究是听不懂人话。

宫女面色更加难看,不敢再说话,踌躇再三,还是迈着小碎步去了殿外。她在朱琦这伺候两年,自然知道这位是个‘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也不怕的脾气’,她要是再多嘴,怕是不会好过。

不多时,宫女就领了个身量高大的男子进来。朱琦坐在床上,向外瞥了一眼,隔了层帘子瞧不大清楚,只依稀看出个欣长的影子。

对方弯身作揖,声音温和,“多日未见,娘娘在宫中一切可安好?”

朱琦眼中精光一闪,摆弄着自己素白的指尖。

荣景苦笑一声,再次作揖:“娘娘……何至于此?如此固执,到头来苦的终究是自己。往事不可追,何不学着放下?陛下对昭仪的心思是有目共睹,昭仪娘娘若继续这般下去,除了将陛下越推越远,伤人伤己,心里可真的会高兴?”

听着这大言不惭的话,朱琦起了些兴趣,不屑地看向帘外这个状似体贴周到的男人。“听您这话的意思,世子,您是彻底放下了?”

荣景狠狠一颤。

细软柔美的声音让他下意识询声望去,香雾缭绕盘旋而上,朦胧的烟云中,荣景只能瞧见薄纱飘起间,偶尔露出个如梦似幻的侧影。

令人遐思……

荣景神情微滞,匆匆垂下眼,答非所问道:“作为朋友,我盼望昭仪在宫中安好;作为臣子,我希望能替陛下分忧解难。只有陛下与昭仪安康和顺,微臣才能彻底地放下心来。”

他努力敛去目中的余光,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另一张脸,荣景想起孙妙曾在他身边明眸含笑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

许是他天生与帝王犯冲,新欢旧爱最后都入了这深宫!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都听腻了,”朱琦眸光幽深了几分,微垂眼睑侧眸向他望去,指了指自己身侧,“你过来……”

荣景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妥,看了眼宫女,方依言走去,谁知刚近了榻前,就被突然拽住,整个身子猛然一坠,生生跌伏在床边,半跪在地。

宫女惊呼一声,却没能阻止到床上之人的动作。

朱琦抬起左手,温柔缱绻地将掌心贴在荣景的脸上,秀发乌漆亮丽,柔顺地从她肩颈滑下,落在荣景的手背上。

荣景呼吸一滞……

朱琦盯着这张温和清秀的脸,余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脖颈上,低声轻叹:“荣郎啊荣郎,我们也是成婚两月,相识十年有余,你可真是个狠心人呐。”

荣景也好,欧阳瑾也罢,都把最冷漠无情的一面给了原主,却又把自己所有温柔体贴给了孙妙。欧阳谨在原主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下作算计,好像执意要把当年高高在上的白月光,拉入深渊,面对孙妙,则纵容呵护,小心翼翼地体贴周全。

荣景看似有情,却冷眼旁观原主受尽折磨,以为她‘好’的名义,劝她安心侍奉,孙妙受了委屈,这个男人又是另一副面孔,不带一丝犹豫站上高堂,与他口口声声一心效忠的皇上冷目相对,放声执言。

可笑……

朱琦心情沉重,不着痕迹地将右手伸进锦被,捏住……握紧。


朱琦不痛快了!

她的目光瞬间转冷,对这极致的差别对待,在心里指指点点。原主在欧阳谨的安排下,被迫成为一个推动他们感情的“工具人”,甚至连开口说‘不’,然后离开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朱琦觉得她现在很不痛快。

既然别人一直让她不痛快,那她就回敬一二,也让他们自己感受感受。

脑内风暴不过三秒,朱琦眼神微暗,伸手用力将荣景拉近了些,现在两人已经是近在咫尺,鼻息相互交融。

荣景愣住了,眼前这双明眸,他的鼻尖似乎都能嗅到朱琦身上幽幽的暗香,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从前。

就在这时。

一只手突然闪出,一根尖锐的银簪,被狠狠扎进男人的胸膛。

荣景反应不得,一个趔趄后仰,满脸错愕!

簪子是银质的,细细尖尖,锋利如刀,也不知是使了多大的力气,深入皮肉,只余下一小截尾部的镂空梅花,在晨光绚烂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荣景吃痛抬头,目光狼狈又茫然……

“哈哈哈哈哈……“

朱琦大笑起来,她早就准备好的暗招,看来很顺利嘛,朱琦随手拭去脸上溅落的血滴,长舒一口气。

这股从看到原主开始,就憋在心头的郁气,可算叫她释放出来了。

不愧是我,从不吃亏!

她笑容明媚,恍若朝阳绚烂,朗声对已经撒落一地血迹的荣景道:“滚吧!渣滓玩意儿……”

收点利息而已,命还是留着。

她可还没开始玩呢。

荣景看向床上的人,久久不能回神,他忍着胸口的疼痛,苦苦询问:“为,为什么?你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为什么?”

朱琦,伯侯府嫡出,美貌绝伦,有着绝大多数女人都羡慕的家世和容貌,嫁给他后又多了个令人羡慕的温柔丈夫,如今更是成为二品昭仪娘娘,她温顺柔媚地依赖他的时候,他从未想过,今天会见到她烈性又危险的一面,哪怕宫人总说朱昭仪的性子桀骜不驯,动不动寻死觅活,他也只当是皇上在故意试探他,夸大其词。

这世上的女人,他的母亲也好,堂姐表妹也罢,再傲气骄纵,最后不也沉溺于男人的三分情爱欢好中?就算不耽于情爱,也会在诸多考量之下,心有顾忌地主动顺从。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华服珍宝,一个年轻俊美皇上的强势霸道,哪个女子能抵得住?

荣景有些恍惚,他等着朱琦的解释,朱琦却像是再不想看他一般,自顾自地瞅着自己沾了血迹的手。

那……是他的血。

目光就这样落在她手腕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突然闯进荣景的眼里。

那是什么?

朱琦的手腕肌肤雪白,如凝脂,如白玉,疤痕则丑陋难看,显眼,刺目,像是在不断诉说它主人的一次次反抗与不屈。

荣景心头惶然,他双唇嗫嚅想再说些什么,脸色却一白,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

朱琦斜眼瞟到他那故作情深的模样,再次被恶心到了。

太装了!

这就是古代版的“白莲花”吗?

学到了,学到了。

翻了个白眼,朱琦丢下帐子自己动手掖好纱幔,假装已经看不到这个道貌岸然的渣男。

她摸了摸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有些可能已经割到了骨头,现在隐隐又泛出疼痛,看来以后这个手是要少用了。不得不说,这个架空时代的太医,医术也太好了吧?这都能救回来,也是神奇!

原主是真的自杀过啊!

朱琦捂住自己的胸口,暗下决心,你放心,我会替你一个一个讨回来。

宫女:?!!!

一旁一直在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力图不打扰到昭仪和荣世子交流的宫女,人已经麻了。

震惊不已的宫女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脚下发软地跑过来,掏出帕子就捂住荣景渗血的伤口,把他一把扶了起来,她望向除了被子,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床榻。

不敢询问朱琦……

怕真地耽搁到荣景的伤势,宫女吃力地将荣景扶出内室,高喊道:“太医,快叫太医……走,我们去荣侯府……”

朱琦艰难地翻了个身,烦躁地捂住耳朵。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又死不了人。

随着“哒哒哒”走远的脚步声,室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太沉寂了,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在角落里,这下子,朱琦是睡不着了。

出不去的朱琦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摆弄起那些暗香浮动的白釉瓷盒来,她饶有兴致地往面颊上细细施了脂粉,抿了口脂,又描上一个弯曲的柳叶眉。

看着眼前磨光蹭亮的铜镜,朱琦弯起嘴角,露出笑容,平日里总是含了几分无助倔强的细眉,此时似乎也因为内里的不同,登时变得鲜活凌厉起来,充满攻击性。

朱琦不满地皱起眉头,重新调整微笑,收敛了些弧度,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这才对嘛!

漂亮

她满意地看了又看,浅笑垂眸,欣赏起那些古香古色的口脂来。

宫女送走荣景,耽误了半刻多钟才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朱琦竟然破天荒地开始梳妆打扮,惊讶不已!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位主儿大概从不把皇上当“悦己者”看,自入宫以来,朱琦可从未点妆描眉过,哪天不是素面朝天,披头散发?

今日,这是......

“昭仪今日看起来,心情好像不错?”宫女恭维地说。

朱琦依旧端坐在铜镜前,从镜子里瞟了她一眼,撇撇嘴,“彩月,你的嘴巴若是能偶尔闭上,不去养心殿打小报告的话。今儿个,我的心情会更不错,我这儿发生的事,你刚才又跑到养心殿说给欧阳谨了吧?”

彩月尴尬地笑笑,知道朱琦心知肚明,也没有掩盖,拿起案上的玉梳,替朱琦梳起头发来。彩月用自己的余光,小心瞄着朱琦的脸色。

“娘娘莫怪罪,荣世子毕竟是陛下的肱骨之臣,现下在您宫里受了伤,又需传唤太医,其中缘由,合该告知陛下的。”

朱琦眉头一挑,望向镜中彩月模糊的双眼,“有趣!既是肱骨之臣,还强抢人家刚过门的妻子,你们陛下可真是不要脸呢。彩月…你说是不是?”

彩月一噎,她哪想到朱琦会说这些,干脆埋下头不再出声。

妄议天子,她哪可不敢?

妆奁里没有什么簪笄钗饰,只余下些简陋的绢花珠玉,朱琦就从旁边的细颈瓶里折了一枝已经开始凋零的晚香玉,在鬓边比了比,最后斜斜地插在梳好的发髻上。

彩月看得晃神。

满宫妃嫔,有几个能比得上这位的三分容色?

一件素衣,半枝晚香,就能让同为女子的她也心神颤栗。

就是脾性太犟了,一年了,她想不明白,朱昭仪这样执拗反抗到底为了什么?女人嘛,只要吃好穿好,有个男人依靠,不就好了!更何况是来自一国皇上的宠爱?而且,皇上的容颜还如此俊美风流……

彩月的脸颊已经微微泛红,走神到不知哪里去的她,此时呆呆地站在原地。

朱琦光是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过……

这红红的脸,看来是春心萌动了。

朱琦不管她,随手挥了挥就让她下去,自己一个人走到茶几前坐下,桌上放了好些各种样式的点心,她挑了一块绿豆糕,细细品尝起来。

为了他人而磋磨自己?

原主觉得是自己的美貌害了她,所以日日不修边幅,以为这样就能遭到欧阳谨的厌弃,然后出宫回家。

可是……

一个受害者,哪去找那么多的原因,来论证自己有罪?

朱琦想……若是可能……她想告诉原主。


“佐伊,你说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欧阳谨‘啪’地一声合上折子,面上表情喜怒难辩。

大太监佐伊给跪在底下回话的人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自己端了杯新沏的茶水,恭敬地放在欧阳谨的御案上。

“奴才不敢妄言。”

这个她,指的是谁,佐伊心知肚明,想他佐公公在宫里待了差不多三十多年了,从未见过像朱昭仪这样不识抬举的女子。宫里的女人,谁不盼着君王宠爱?笑脸相迎?就朱昭仪胆大包天,敢给九五至尊摆脸色,还动刀子,见天的闹腾。

这两年他们尊贵的皇上可没少吃苦头,佐伊私心是瞧不上朱昭仪的,身份比不了贵妃淑妃就罢了,还是个嫁过人的,皇上冒天下之大不违地让她进了宫,都快捧到心尖尖上了,是块石头也得焐热了吧,偏偏跟猪油蒙了心似的,死活看不明白。

佐伊越想越是不喜,心里嘀嘀咕咕了好一番话。

欧阳谨凤目幽深,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一手提托一手握盖,刮了碗沿几下,拨去浮着的沫子,“那就宣太医,让他们去荣侯府给荣世子瞧瞧吧。”

“遵命。”佐伊忙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去跑腿。

他望了望计时器,又见皇上自得到那位的消息后,就一直面色难看,现在还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担心皇上伤了心就没了胃口,试探地请示道:“皇上,已经午时了,是不是先传午膳。”

欧阳谨有些漫不经心,本想去看看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疯了,眼前却是浮现出另一张俏丽的脸庞,心思一动,起身大步向外走去,不过几步就快到了门口。

来不及反应,还站在原地的佐伊只听见一句,“去瑶华殿。”

佐伊眼睛一亮,立刻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瑶华殿吗?看来那位孙美人本事不小,昨夜皇上在朱昭仪那受了气,按常理来说未来三日,都不会再踏进后宫半步,没想到,孙美人竟是闷不吭声就冒出了头。

佐伊脸上堆满笑,脚步不停地跟着前面大步行走的欧阳谨,又急忙转头吩咐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叫人准备好御辇,通知御膳房将皇上的御膳送到瑶华殿去。

佐伊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水。

却是顾不上自己这把老骨头,他心下开怀,若这个孙美人真能把朱昭仪按下去,那可就谢天谢地了。朱昭仪不就仗着陛下宠爱,才敢闹吗?

等她失了这份宠爱,看她将来如何……

草木青青郁郁,微风轻轻拂过丛丛鲜艳的花簇,孙妙此时正在殿后的小花园里荡着秋千。

裙袂翩翩的女子,白里透红的脸上笑容明媚,她欢声笑语地与侍候在一旁的宫女,嬉戏打闹,连空气都被染上了一丝甜蜜。

秋千高高扬起,孙妙眼尖地瞧见快到门口的皇帝仪仗,‘哎呀’一声,连忙停下,别扭又含着羞涩地,绕了绕自己裙摆上的宫绦,然后忙不迭地起身,脸红红地去迎接圣驾。

“陛,陛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女儿家的娇态尽显。

孙妙星眸里盛着满满的崇拜爱慕,叫欧阳谨心头满足极了,烦闷焦躁似乎全部一扫而空。

他大步上前握住孙妙的手,勾起唇角,“进屋里说话吧。”

孙妙眉眼含笑,顺从地回握住欧阳谨,帝妃二人并排往里屋走去。

眼看两人已经坐下,佐伊拍拍手掌,一群手端盘碗的宫女鱼贯而入,将个个色香味俱全的御膳,放在欧阳谨面前的桌子上,又恭敬地行礼依次退下,只留下两个夹菜的宫女和试菜的小太监。

孙妙坐在欧阳谨的身边,看着桌上这丰盛的午膳,双眼亮晶晶的娇声道:“能与陛下一起用膳,大概是这世上最叫人羡慕的事了。”

听着耳边的温言软语,欧阳谨顿觉闷气俱散,朗笑出声,捏了捏孙妙的鼻子,调笑道:“原来朕的孙美人是个小馋猫。”

孙妙不好意思地侧过身,杏仁大眼灵动地转了转,又回头依赖地伏在欧阳谨肩上,痴痴地望着欧阳谨的侧脸。

欧阳谨被孙妙赤裸裸地目光,盯得心下愉悦,感受到美人近在咫尺的温软起伏,欧阳谨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心神一转暗自思忖。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有的人,是时候放下了,那边就让人冷一冷吧。

欧阳谨转头,对侧边已经低下自己头颅的佐伊吩咐道:“佐伊,朱昭仪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吧,暂时别来烦朕了。”他有些累了,哪怕有年少的一丝妄想在,也已经控制不住对朱琦的厌倦和烦躁了。

佐伊心领神会,笑得见牙不见眼。

用过午膳,欧阳谨又回到养心殿处理折子去了。孙妙送他离开后,呆呆地趴伏在小花园的茶几上,心里想的,却全是方才席间,欧阳谨吩咐佐公公的那句话。

她神思不属地看向准备给她倒茶的方姑姑,“姑姑,我进宫已经两月有余,可还没见过朱昭仪。今日午后正好有空,我去拜访下,如何?”

前世今生,孙妙总是能听见朱琦的名字,荣景的妻子,皇帝的宠妃,被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互相争夺的美人,总是让人想入非非。外界多传她天香国色,举世无双,也不晓的是不是真的?

方姑姑原是宫里的老人,因后辈子弟求着孙家,如今算是孙妙的自己人,她如今有关于朱琦的事要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消息灵通的姑姑。孙妙对那些拈酸吃醋的事,一向是不感兴趣的,但如今她整颗心,都放在了欧阳谨身上,难免升起不服气的比较心来。

两辈子,哪里都是朱琦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与她作对。

“主子不理外事,不知道也正常,半年前在御花园发生一桩大事,”

方姑姑放下茶盏,一言难尽地开口,“朱昭仪不顾宫女太监的阻拦,将太后、还有淑德二妃一起推进了冰湖里,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陛下知晓后震怒,从此朱昭仪便被禁足在云影殿内,再也不允许有人出入。”

方姑姑语气疑惑地连她自己也觉着不可思议,这可是太后和两个正二品的妃子,见孙妙听得认真,眼神催促地看着她,方姑姑忙继续说道:

“现下那边的守卫森严,就连靠近的小道也不许宫人随意经过,无故靠近两步的宫人都是要吃刀子的。有一回兴德宫的公公去寻淑妃的猫儿,不小心寻到了朱昭仪云影殿的外头,就只是碰了下殿门,手都差点儿被削没了。”

听到这里,孙妙秀眉微蹙,“那……”

“美人若想见到朱昭仪,须得有陛下或是太后的手谕才行。”见孙妙似乎没有死心,方姑姑不敢再卖关子,连忙开口。

孙妙神情恹恹,再也提不起精神,但她还是疑惑的问:“那,她为何要推太后和淑妃德妃她们?”

方姑姑压低了声音,“朱昭仪毕竟是陛下强掳进宫的,心性安定不下,难免存了怨火。‘街头纵马掳红颜,朱荣两府断姻缘’,天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一段佳话还好,如今只怕……”

孙妙‘啊’了一声,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她看向杯中起起伏伏的茶梗,不大高兴地道:“我听芳婕妤说,朱昭仪最是盛宠,连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照着皇后的规格,陛下甚至为了她一再顶撞太后,如此地情深爱护,她怎么这般,这般的……”


“这般的不识好歹?”

孙妙愤怒的声音,将一旁已经沉浸在朱琦的传奇故事中,还一脸恍惚惊叹表情的方姑姑惊醒。

“主子,小心气大伤身……”

孙妙不耐烦地挥挥手,自顾自地点着茶盏下的小托盘。

无论是前世那些传言,还是今生芳婕妤说的话,孙妙都能感受到皇上的强势深情,还有那费尽心思的小心翼翼,实在让她好生心疼。皇上他富有四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位,更不要说他还年轻俊美,虽迫不得已地强夺臣妻,手段有些微不堪,但她想着,皇上这也是情不自禁罢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前世今生的心向往之。

朱琦:……

朱琦要是在,只想‘啪啪’给她两巴掌,让她醒醒脑!

殴打辱骂,威胁强迫,囚禁虐待,这就是欧阳谨用来表达他“深情”的方式!

给你,你要不?

天色渐渐暗下,月光不明,唯有几颗稀疏的星子,在漆黑的夜空中散出暗淡的波光。

朱琦唯一的宫女彩月,此时正有些犹豫地站在云影殿外,她先是给自己来了个深呼吸,才下定决心,提裙大步穿过庭院来到屋内。

不敢看一直坐等她的朱琦,彩月手脚麻利地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个一个端出,摆好碗筷后,才不得不抬头望向朱琦,小声说了句,就立马低下头站到一边。

“昭仪,该用晚膳了。”

朱琦早就饿了,放下手里一直拿着的书,探头往餐桌上看去。

!???

好家伙……

这是打发给谁的‘全素宴’?四菜一汤全是素,莫说是大块的肉了,就连肉沫子她打眼瞧去,也一个没见着。

朱琦:……

炒青菜,你也好歹多放点儿油吧?

注意到朱琦不善的视线,和迟迟不动筷的手,彩月知道她终究是躲不过去了,无奈叹口气。

“昭仪,这是佐公公今日特意吩咐,说您身子不好,得多用些清淡的,才好养身。”

朱琦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可惜这么一个绝世大美人的目光,彩月却只想表示,她承受不来。

她不仅不心动,她还越来越慌,咽了口唾沫,彩月鼓起勇气,避开朱琦的视线,垂目快速念叨。

“奴婢跟您说实话,最近孙美人得宠,自陛下上回离开,已经连着半月宿在孙美人那里,现如今,云影殿里的一应物资都是佐公公在安排,他嘴上不说,但奴婢知道他一贯不喜咱们这,免不了地做了些文章出来。”

彩月虽然也是欧阳谨的人,但她哪里比得上手眼通天的佐公公?昭仪可不能怪她!想到这里,彩月还是冒着被捅的危险劝解道:“昭仪,听奴婢一句劝,这宫里的女人,终究还是要仰仗陛下。”

簪子,簪子,那根捅了荣世子的簪子,她可是知道还在昭仪手里呢,她自己私下也找过,但就是不知道藏哪里去了,怎么也找不到。

菩萨保佑,菩萨可千万要保佑我,彩月心里的小人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哦?”

彩月:……

彩月汗毛一立,是这个,就是这个似反问又似质疑的语气!

朱琦看着彩月害怕的样子,玩味一笑,慢条斯理地说:“仰仗他?还不如仰仗我自己呢。”

彩月口舌发苦,摊上这么个主子她真难!

“娘娘,您别这样想,皇上他爱重您,是这宫里谁也比不上的。”

朱琦端坐在桌前,夹了一筷子没有油水的青菜放在嘴里,又苦得吐了出来,轻啧了一声,偏过头去。

爱重?

呵!

对原主来说,欧阳谨和那些侮辱清白姑娘的下三滥,有什么差别?原主厌恶欧阳谨的一切,朱琦自不会违背她的意愿,攀附顺从欧阳谨,来达到目的。

朱琦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还带着米糠的饭,勉强咽下几口,实在难以继续,筷子一撂,就瞥向一旁垂头站立的彩月,眼神闪烁。

这个宫里,目前唯一能自由进出的只有彩月,原主用了两年也没能把这丫头策反,即使现在她被朱琦吓破了胆,但来往养心殿传递消息的事,还是日日不落,也一句不落。

指望不上啊。

彩月感觉到朱琦一直在盯着她瞧,那股如芒在背,背如针扎的目光,她将自己的头垂的更低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昭,昭仪,可是有什么吩咐?”

朱琦收回视线,不再盯着她看,起身坐到一旁的矮凳上。

“不吃了。”

彩月应声就将碗碟收好,又拿了碗药汤进来,朱琦一口喝掉,吃了几粒蜜饯后,往殿后的院子里走去,彩月沉默不语地紧紧跟在朱琦身后。

小院子,是目前朱琦唯一的户外活动场所,花叶稀疏,缺少宫人细心打理的名贵花草,现在也一个个杂乱凋零,繁多的杂草也引来了大量虫蚁。

朱琦坐在寒凉的石凳上,‘嗡嗡’的飞蚊叫得人心烦,彩月替她打着扇,自己被叮得满头包,让她止不住地偏头晃脑。

“昭仪,夏日蚊虫纷扰,咱们还是回屋里去吧。”

“嗯……夏日里的月亮更好看,我要在这儿等着月亮出来。”

朱琦静静地坐着石凳上,靠着1001,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全然不受蚊虫打扰。

彩月心里腹诽,什么月亮?现在又看不到月亮,就是故意折腾人吧?。

两人都不再出声,又过了一刻钟,彩月实在受不了,差点没跺手跺脚地跳起来,苦兮兮地向朱琦求饶。

“昭仪……”

朱琦看她一眼,眯了眯眼睛,终于松口,“行了,不用你在这儿伺候,回去洗把脸,涂点药,省得抓破了皮。”

年轻姑娘,谁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彩月一听这话,如蒙大赦,哪还记得旁的什么,急急忙忙就逃进了屋。

她走后没多久,不远的红墙边,一个黑影翻墙而过,‘哐当’一声,倒在一株秃了的矮小月季旁。

朱琦不慌不忙走上前,俯身,“来了……”


“来了……可真是抓了条大鱼!”

地上的男子双目紧闭,手边还横了一把沾血的长剑,腹间血流如注,正是荣景的大哥,孙妙前世的丈夫,欧阳谨的敌人——国师荣沐。

朱琦拿起手帕,轻轻推了他两下,见荣沐没有反应,也不慌张,自顾自蹲守在那,同时也回忆起荣沐的平生来。

荣沐师从老国师,继承国师府,在大雍地位崇高,凌驾文武百官之上,也深受欧阳谨忌惮,欧阳谨做梦都在削弱国师势力,收拢皇权。今晚,欧阳谨特意在太后宫里设宴留下荣沐,想借机下药,以国师祸乱后宫为由,瓦解他在百官和天下百姓中的声望。

是的没听错。

在他们大吃大喝的时候,朱琦,还在勉强自己咽下米糠饭。

允悲……

荣沐察觉不对,立刻逃了出来,气急败坏的欧阳谨当即以刺客为名追杀,荣沐被重伤,情急之下,躲进了云影殿。

朱琦所在的云影殿,在整个后宫都是特殊,没有皇帝或太后的手谕,谁也不得踏进半步,荣沐趁着追兵与守卫纠缠的时间,及时逃了出去。这一晚后,荣沐专心搞事,以给欧阳谨添堵为己任,可惜后来……

孙妙是个妙人,哪里都是杀伤力巨大!

朱琦的第一步,便是光明正大地走出这里,除欧阳谨外,也只有荣沐能办到。

反派同盟?一起搞事?

也不错嘛。

朱琦捋顺思绪,又推了荣沐两下,担忧地低声唤道:“国师?国师?你没事吧?”

叫了几声,回应她的却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朱琦表情一顿,死,死了?

不……会吧?

不应该死的人,现在却提前没了,难道是她把他推岔气了?如今她不仅背上了人命,还得另想办法出去?!!!

朱琦:……我这么倒霉的?

盯着荣沐那张眉目如画,却苍白得毫无生气的脸,朱琦唏嘘轻叹,当即就要离开这里,还未等她站稳,地上的男子却突然睁开眼。

朱琦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诈……尸了 ???

荣沐隐约听见谁在耳边说话,再度清醒时,入目的是半墙朱红色的倒影,夜风吹过朱琦的裙衫,簌簌轻响。

荣沐被惊动,捂住伤口坐起,目光落向声音传来处。

有人?

星光稀疏,身着海棠色宫装的女子,在夜色的映衬下,秾稠艳丽,宛若妖鬼。

荣沐下颌紧绷,如玉面容上看起来多了几分森然,没管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半晌,才长眉一挑,“朱琦?”

星光微弱,宫墙下的人影,被照得浓墨淡影。

朱琦俯身看他,一高一矮,四目相对,男人的背还抵在墙上,与还躺着时像尊雕刻的玉像不同,此刻他的眸子熠熠生辉,起身间眉骨似乎染上了血渍,给他苍白的面容增添了一抹艳色。

天上谪仙入了魔,仙姿妖艳!

朱琦 : o(*////▽////*)o

呆呆看了好一会儿,朱琦方恍然回神,抿嘴一笑,“好巧啊,国师。”

“朱昭仪怎么会在这儿?”

荣沐拄剑的手微微颤抖,说话的声音却缓慢坚定,低眉抬眼间,似乎又成了往日那个端方持重的国师。这副‘神爱世人’的做派,衬得他方才那些锋锐,好似不过是朱琦在夜色下的一叶障目。

荣沐将剑尖抵在石板上,发出‘咔擦’的青铜铁器声。

朱琦面不改色,“这里是云影殿,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倒是国师你,夜半三更,形容狼狈地出现在了后宫之中,还翻进了我云影殿的宫墙,这才奇怪吧?”

荣沐定定地看着她,沉吟道,“是臣冒犯了。”

他嘴上说着冒犯,神色却淡然,明明余光瞄见宫外亮起的火把,听到越来越近的阵阵脚步声,仍是半侧在墙边,岿然不动。

荣沐的目光直直落在朱琦的身上,打量眼前这个传说中被欧阳谨“深爱”的女子,王公大臣口中不知好歹的“红颜祸水”。

欧阳谨的“爱”?不见得吧?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

朱琦还是记得自己的正事儿的,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来的好像是羽林军,欧阳谨的亲卫,国师现在这个样子,显见得是他的手笔吧!”

荣沐微抬眼帘,“昭仪想说什么?”

有戏……

朱琦挑眉,微不可察地扬起嘴角,也不顾上尘土,直接坐了下去与荣沐平视。

“欧阳谨对国师下如此狠手,全然未留余地,这以后的朝堂纷争,国师怕是安稳不了吧?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想搞死他,所以想请国师帮个忙,让我能出了这云影殿。”

她话音刚落,冰冷的剑刃就架在她的脖子上,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长剑的另一端,男人面色淡然,暗哑道:“弑君犯上,朱昭仪以为,我会帮你这个忙?”

刺激!

被人用剑抵着,按理朱琦应是怕的,但她不但不怕,还跃跃欲试。

朱琦顺手拨开,荣沐并未用多大力,握着长剑的手,自己还往前凑了凑,无所谓地抬头直视此时已经站立的男子。

“不知道啊,我也是试一试,行不行就看运气了。”

朱琦笑眯了眼,不着痕迹地向前靠近,“毕竟眼下是我有求于人,国师若是应了自然万事皆好,若不应倒也无妨,”

绣着竹枝青叶的裙摆翩翩荡起,朱琦昳丽的眉眼都染上了层层星光,她语气不变却话音一转,“不过依我看,国师十有八九会应的。”

荣沐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昭仪很有自信?”

朱琦笑,“一个不吃亏的买卖,只需顺手而为,就可以白白给欧阳谨添堵,怕是只有蠢货才会拒绝吧?而国师嘛,自然是个聪~~明~人。”

她拉长了语调,最后简单的三个字,却说像是别有意味似的。

荣沐低下头避开,目光落在她被血洇开的裙摆,低低笑出声。

有意思!

他有些无力地倚在墙边,强撑着开口。


“如昭仪所愿,未为不可。”

荣沐低哑的语调,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朱琦觉得心痒痒,却又不知道是哪里痒,随手拨开珠帐回到室内,彩月眼尖地看到她衣袖和裙摆上的血迹,捂嘴惊声低呼:“昭仪,你没事吧?”

后院小小的空间里,蝉鸣不歇。

羽林军突然齐齐涌入,又散开来四处搜寻,右统领此刻还在喊人,“快,这里有血迹,刺客在后院!”

一堆人急匆匆地赶往后院,朱琦只当没看见,走到盥洗台前净了手,随手拿了件披风,就斜倚到贵妃榻上,面色如常地翻起手边的闲书。

不过一会,右统领神色难看地回到内殿,显然是发现了大量血迹却没能抓到人,他憋不住气,敷衍地拱了手,就直接发问:“墙角血迹未干,朱昭仪方才从后院而来,在后院停留多时,还请告知刺客去向。如若不然,这包庇刺客,与刺客勾结的罪名一旦落下,昭仪怕也是讨不到好处。”

“哈?”,朱琦笑出了声。

‘啪’,一把将放在小几上的茶盏摔落在地,“好大的口气!右统领,你这话可说得有意思了,追查刺客本是你们羽林军的职责,怎么反倒是问起我来了,我不过是在后院不小心摔了一跤沾了点血罢了,怎么?到了你右统领的嘴里就成了包庇勾结?”

朱琦眉毛一扬,目光犀利,面色发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连个实在的证据都拿不出,全凭臆想推测,就要定我的罪?怎么?没用的废物找不到人了,怕回了养心殿被欧阳谨责罚,打算把事情赖在我身上,让我顶缸?你们羽林军的右统领可真好当,脑子都不用带就能坐得稳稳当当的!”

朱昭仪嘴巴不断张合,接连砸下串串质问。

右统领没想到朱昭仪掷地有声,说话又毒又快,一时插不上嘴,气得双颊涨得通红,“你、你……”

朱琦眉梢一扬,冷脸斜视,“我?我什么我,听不懂人话?哦,我忘了,右统领是欧阳谨调教出的一条好狗,听不懂我的话才正常。”

脸红到脖子根的右统领,咬牙切齿道:“六姐!”

朱琦语气凉薄,“担不起~担不起堂堂羽林军大统领、六亲不认的朱大人您这一声六姐。”

朱寒心头恼火,声音也大了起来,“六姐你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阴阳怪气,嘴巴还这么毒,与个市井泼妇有何差别?!”

朱寒只觉得失望不已,记忆中那个温柔美丽的姐姐,不知什么时候起,竟变得面目全非了。

难怪陛下这些日子也似心灰意冷,不再……

朱琦冷漠回视,目光不屑,“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眼睛就瞎了,我若是市井泼妇,那依你这獐头鼠目,趋炎附势的样子,可就得比坑里的臭泥都不如了。”

朱寒,可是原主最信任的亲弟,也是后来,她最惊讶失望的人。

自原主被抢,这家伙就进宫当了侍卫,不求他帮助,但在欧阳谨用他胁迫原主,原主不得不忍时,他就似被忽悠瘸了,脑子也残了一样,对欧阳谨忠心耿耿,甚至有种小弟对大哥的极度崇拜,十分厌恶朱琦对欧阳谨的反抗。

外人抨击原主“不知好歹”的时候,他也能附和指责,且深以为然,姐弟二人为数不多的见面,他俱是劝告指责,少有亲密,到今日为止,姐弟俩的关系,着实担得上恶劣二字。

不久前,原主还挨了这小子气急败坏下的一巴掌,扬言要与原主断绝关系。

原主到死都不明白,欧阳谨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一直小心呵护的亲弟,怎么与他接触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暴躁易怒的蠢货。

“朱琦!”

朱寒惊怒。

他这两年一直在吹捧中顺风顺水,自视甚高,如今却被一小小女子讽刺嘲讽,比作臭泥,急怒之下,额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你、你简直……胡搅蛮缠!说话如此尖酸刻薄,言语如此粗鄙不堪,实为,实为不堪,恶妇!恶妇!”

朱琦:……

恶妇?

这就是恶妇了?

你们这些人不是就喜欢恩将仇报,打骂威逼吗?怎么现在要拒绝?

暴脾气上来,朱琦用指尖扣住桌上盛点心的木盘,不待朱寒反应,一盘子照着他那张清秀白嫩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连殿外的守卫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些爱看热闹的还探脑来瞧。

朱寒被她扇懵了,脑子嗡嗡作响,颧骨像刀锋刮过一样,疼得他头晕目眩,连脖子都歪到一边,没能歪回去。

朱琦扔掉盘子,随手搭在扶手上,心头舒爽……

早想这么干了,没有原主,这小子今天还不知在哪呢?

还读书习武?

梦里吗?

攀上欧阳谨就开始理直气壮地打骂指责原主,也就原主的亲情滤镜厚,根本看不清这个——庶弟!明明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还呵护备至,看不到他的不耐烦,把他的大喊大叫、指责,当作小孩子闹脾气,一味包容忍让。

朱琦这个姐字,可是要打引号的,她没那么多感情纠结。

可不会容忍!

“感觉怎么样?小子,不辜负你予我的‘恶妇’之名吧?上次你送我大礼,这次我就大发慈悲地还你了。”

她出了声,方才惊醒了众人。

几个随行的羽林军,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吓住,手里的刀子差点都握不住。

一场姐弟撕逼,朱昭仪一小小弱女子,竟然把他们人高马大的右统领,拍得七荤八素,这战斗力可真叫人瞠目结舌。

“右、右统领!”

“右统领你没事吧?”


一个,两个。

第二个了!

彩月快被朱琦给吓死!

这才打了荣世子,今天就又打羽林军统领,我能庆幸自己不是这第二个吗?

不……其实我还是有点怕,怕成为第三个……

⊙﹏⊙∥

但,昭仪娘娘,你还记得你自己是一个弱女子吗?彩月心中的震撼都快叫出来了,也多亏她见多了朱琦和皇上间吵闹,当然,皇上偶尔会动手,但朱琦可一直是割自己,从未反击回去的,她都不知道朱琦原来有这身手,那她以前怎么不……

算了,算了,还是省省吧!现在只希望能适可而止,别哪天就找上皇上了,然后妥妥地连累到自己。

哎……

勉强定下心神,彩月连忙上前收场。

“你们几个快进来……快,快扶统领出去,哎……你说这姐弟间的打闹,我们这些外人管不管得上?昭仪娘娘教训自己的亲弟弟……毕竟是家事……”

请了几个羽林军进来将朱寒半搀半扶地送出去,彩月说了些讨巧话,才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朱琦‘扑哧’笑出声,是个伶俐的丫头 ,可惜……

欧阳谨的人。

彩月急忙赶回内室的时候,就看见朱琦还倚靠在贵妃榻上,她跺跺脚,忍不住心下积压的压力,“昭仪你……你这到底是干嘛呀?”

朱琦没理她,自顾自地揉了揉手腕。

转身脱下沾了血污的外衫,朱琦坐到梳妆镜前,散发卸妆,漫不经心地吩咐,“彩月让外面的人准备些热水进来”。

彩月张了张嘴,一堆话卡在喉咙里,出又出不了,咽又咽下不下去,到底不敢吱声儿,默默出门听吩咐行事去了。

今儿个的娘娘脾气太暴躁了,她还是少些话吧,不比朱统领皮糙肉厚,她承受不住的。

*

羽林军踩到铁板,空手而归,连带队的朱寒也被送回当值的班房暂歇,另一小队无人受伤,但也没能抓到人。

左统领此时心里发苦,朱寒因为受伤逃过一劫,不用复命,他只能自己上,一个人去面对陛下和太后的质问。

“这么说,你们是什么收获也没有喽。”

欧阳谨面色阴沉,目光凌厉,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带着强横逼人的气势,令左统领不敢抬头。

他可真是个背了口好锅。

左统领什么线索都没发现,朱寒说的那些他也不可能用来回禀,“宁可无功,不可有过”,臆测的事,他一个草民出身,可没有人在背后保着,只得禀报起朱统领。

“……还有,朱统领在搜查到云隐殿的时候,似乎与朱昭仪起了冲突,被朱昭仪用盛点心的木盘砸了脑袋,朱统领受伤,现正在班房暂歇。”

朱昭仪与朱统领,姐弟二人间的热闹事,可不会出错了。

欧阳谨沉默片刻,方挥手让他退下,也没说朱寒的事怎么处理,左统领如临大赦,战战兢兢地退下。

欧阳谨一直沉着脸,太后也不开口,寿康宫里一片安静,宫人们连动作都不敢做大,免得不小心闹出动静。

直到佐伊上了新茶,卫太后才拍了拍欧阳谨的手,“朝堂之事,哀家不好多言,但我儿,急于求成只会自乱阵脚。国师一派的势力从开朝以来就根深蒂固,我朝至今也才二百多年,已有过三位国师,这些国师哪个不是精才绝艳,可也不是要服从皇权?今日之事不成,未必不是好事。”

见欧阳谨面色和缓了,担忧的心总算放下了些的卫太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依哀家看,你若是实在忌惮荣沐,与其想方设法地拖他下马,倒不如把期望放在下一任国师身上,世上之事总是新人赶旧人,若能先一步找到合适的人选,使其忠心于我皇室,为我儿所用,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欧阳谨按了按眉心,突然觉得有些口渴,端起茶盏抿了抿,方向卫太后解释。

“之前的那些国师,虽也有才能,但除开国那位,后继的,没有谁能如荣沐这般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甚至能预测灾祸。更何况,他性子倔强,在朝堂上也自成一派,支持者众多,臣民尽皆奉他如神明,如今儿子遇到他都要退避三分。他这样的能力,老国师都自叹弗如,要想再找出个比他更出色的,实非易事!”

太后也沉默下来,看着欧阳谨眉心不展,一脸难色的模样,心疼不已,适时转移了话题,说起朱家姐弟的闹剧。

“朱昭仪这是越发不知所谓了,再这么下去,哀家看她都要上天了。”卫太后一直不喜朱琦,一个狐媚惑主的玩意儿,要不是她妖妖娆娆地勾引人,她儿子也不会落上强夺臣妻的骂名。

前头腊月里,她还被朱琦推进冰湖,卫太后脸都绿了,看向欧阳谨,“朱琦从来都不是个好的,你啊,就是被狐媚子迷了心窍,一心一眼儿地,才遭她勾了魂儿!”

朱琦:……

正在看1001播放的直播频道的朱琦,脸已经黑了,“给你脸了是吧?造谣是要天打雷劈的,你自己怎么不去?”

欧阳谨这些时日的心思都在孙妙身上,颇有些食髓知味,听太后这样说,突然就想起了孙妙,有了些想头。

记挂得厉害,欧阳谨就不再苦恼国师之事,随口应了句,“母后说的是!儿子如今也看开了,您也别生气,小心自己的身子。”

卫太后闻言诧异,瞟了他一眼。

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卫太后好笑地摇摇头,“行了!知道你心思不在我老婆子这儿,时辰也晚了,明日还有早朝,快去歇着吧。”

欧阳谨起身,行礼告退。

转身就掸掸衣袍,带着佐伊大步离开了卫太后的寿康宫。

卫太后除衣卸妆,也不就寝,坐在绣白鹤展翅缎的床上,沉默地拨捻着手上的檀木珠串。

室内檀香袅袅,约过了半个钟头,一个身穿灰色长衣直裰的老嬷嬷悄步走来,弯腰回禀:“禀太后,陛下的圣驾没去云影殿,今夜,又是歇在孙美人处。”

“好,甚好!”

卫太后大松一口气,随手放下手串,如此看来,皇帝倒也没说谎糊弄她,大概是真的换了心思,把那位抛在脑后了。

*

深夜,踢踢踏踏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一辆简朴的马车缓慢驶过。

荣沐身上的伤已经做了处理,等马车停在国师府门口的时候,他的气色已然恢复大半。

荣沐跨下马车,大步走过东门,进入前庭。

月白的素锦上已是血痕斑斑,荣沐的脸上不见往日的温润谦和,不食烟火,着了血衣的他,整个人反像浸了寒霜似的,幽幽地令人心里发寒。

随从挑了盏灯笼跟随在荣沐身后,心里正骂着狗皇帝不做人,尽欺负他们国师。

往前定神一看,被吓了一跳,“国,国师?”

荣沐没在乎他的反应,没心思回头看他,“你明日给杜太后传个信,让她想法子解了云影殿的禁令,再把芸香、慧香二人安排到朱昭仪身边。”

随从愣了愣,不大确定地重复道,“朱、朱昭仪?”

荣沐并不多言,只‘嗯’了一声,就举步往书房走去。

已是深夜的天,月亮反倒是露出面儿来,荣沐踩在这个历任国师曾走过无数遍的地砖木廊上,穿庭而过。

半面凉薄阴翳,半面清光朗朗。


欧阳谨设计国师的谋算,最终以失败告终,只得暂时放下各种心思,陪着孙妙在瑶华殿里风流快活。

朱琦,朱琦她只想笑……

看到你们这么快乐,我就放心多了。

可一定要继续快乐下去!

夜半时分,窗外陡然下起雨,‘噼里啪啦’打在屋顶,朱琦从梦中猛然惊醒,抹去额上细细密密的汗水,属于原主的躁郁和自毁感,让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即使不是有意,原主的情绪还是在影响着朱琦。

甩开帐子,朱琦下床在桌上摸索出几块从1001那忽……请求来的蜜饯小食,一股脑全塞进嘴里,糖霜在舌尖化开。

微腻甘甜的滋味终于充斥朱琦,甜意蔓延至心神,才算稍稍放松下来。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翌日又是个艳阳天。

朱琦昨晚睡得不好,将近巳时才起身,早饭还没吃,就听殿外传来一阵喧嚣,紧接着就有中气十足的女声高喊道:

“传母后皇太后懿旨,请朱昭仪往仁寿宫说话。”

彩月惊讶错愕,朱琦胸有成竹。

不过她也不免感慨国师动作迅速,一天时间都不到,昨晚才请他帮忙,今天援助就到位了,朱琦扶了抚刚刚挽好的发髻。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走出。

现下宫中有两位太后:

西宫卫太后,欧阳谨生母,先帝卫淑妃,如今住在寿康宫,是个面慈心狠的主,平常总恨不得把原主拖下去砍了,昨夜给国师设套的地点就在卫太后的寿康宫。

东宫杜太后,先帝继后,中宫嫡母,她膝下无子,母族也在欧阳谨登位后逐渐没落,碍于卫太后锋芒,避居仁寿宫,寻常并不出门,亦不见外人。

杜太后在宫中没有实权,是个只有表面尊荣的隐形人,但解封一个昭仪的禁足令,她身为太后,也是能的。

朱琦回望云影殿外高悬的描金牌匾,在彩月的焦躁不安之中笑吟吟地走出。

这日午后,安静了大半年的后宫因为两件事彻底热闹起来。

第一件:朱昭仪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得了母后皇太后的青睐,本人住进了仁寿宫,致使她因推人落湖而禁足的事不了了之,气得淑妃几人咬牙切齿。

第二件:孙美人被诊出怀有身孕,瑶华殿赏赐流水不断,惹得六宫妃嫔眼红不已,可谓是风头大盛。

“瑶华殿的狐媚子,真是小看她了!”

“姓朱的贱人,她还敢出来,正好,冰湖之辱的烂账,本宫还没找她算呢!来人,备上好礼,本宫要去找德妃说!说!话!”

“云影殿连只猫都进不去,朱琦出来了也好,正好给了本宫收拾她的机会。”

“杜氏?她是怎么和朱琦那个狐媚子勾搭上的?告诉哀家,她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后宫人心浮动,朱琦却已是安安稳稳地在仁寿宫的偏殿住了下来。

仁寿宫虽冷清,但她自由了不少。

荣沐还给她送了两个可用的宫人过来,一个叫芸香,一个叫慧香,机敏灵巧,还有点儿身手傍身,朱琦想也没想就把彩月打发回云影殿,日常起居皆交到芸香、慧香这两姐妹手中。朱琦在宫里举步维艰,一方面是因为欧阳谨偏执的控制欲,另一方面则是没有丁点可用的人手钱财。

这一年多,欧阳谨给原主的赏赐虽多,可中看不中用,要么是摆设服饰,要么是大内制造,都不能卖,她想收买人手,却身无分文。

如今孙妙怀孕,欧阳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他每日不是盯着瑶华殿,就是在朝堂上和国师一派明争暗斗,根本无暇顾及,或者想不起,她这个已被厌弃的白月光。

这就给了朱琦很大的自由空间,再加上比起彩月,还算可信任的芸香、慧香两姐妹。

朱琦现在是‘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

“这股东风,就由我自己吹起来吧!”朱琦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眼中精光大放。

她在书案前铺纸提笔,下笔不停……

芸香在一边研墨,她偏头好奇地问道:“昭仪,你这写的是什么啊?.……这,这是药方?”

朱琦嗤笑一声,颔首道:“对,还是秘方呢。”

在这里,请让我们由衷感谢自掏腰包的1001。

1001:……

我?那我说谢谢?

咳咳……开玩笑的,积分她会还的。

朱琦收好写完的几十张方子,朗声对好奇看着她的两个宫女说:“走,咱们去张贵妃那儿拜见,拜见。”

芸香满头雾水,却也依言应喏,叫人准备好轿撵冰盆一应之物。

中宫无后,各嫔妃常以张贵妃为首。

孙美人有孕,张贵妃已经一连几日都心情不悦,长乐宫里人人小心翼翼,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去,唯恐触了贵妃的霉头。

“主子,朱昭仪在外求见。”

“她来本宫这里做什么?”张贵妃愣了一下,随意地挥挥,“让她进来吧……”

宫人应声,打起帘幔。

朱琦款款走来,身着绣有白兰的蓝色宫衣,手里握着把缂丝的白羽扇,纤弱袅袅,明明应该是个柔弱的美人,偏偏昂首挺胸,给人艳丽夺目之感。

张贵妃哪里见过朱琦这般模样?往日朱琦一直蓬头素面,好看是好看,但像是失了精气神般,不过一木头美人,如今被幽禁不过半年,却如此盛装,打眼瞧去,怕是比话本里的神仙妃子都要来得摄人!

张贵妃目光凝重,心下不断思量,朱琦模样大变,莫非是已经认命,起了争宠的心思?

她挥手免了朱琦的安,开门见山道:“无事不登门,这大热的三伏天,朱昭仪特意过来,为了什么?”

朱琦声音和软,“娘娘安康,朱琦特来给娘娘送福了。”

张贵妃:……

“送福?你?你能给本宫送什么福?”

张贵妃忍不住想发笑。

不是……就朱琦这半辈子的运气遭遇,不是她瞧不上,朱琦这样的,都比不了她弟弟家养的那条旺财,它的命来的好吧?

如今,还能给她送福来了?

朱琦并不生气,温温婉婉笑容,让她看起来柔弱无害,接过一旁芸香递过来的方子,将它呈了上去。

张贵妃随意一瞥,“这写的什么?”

“听闻娘娘忧于子嗣,我今日特来进献。”

被晒得有些口渴的朱琦,端起宫女奉上的酸梅汤抿了抿,“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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