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京大学最著名的观澜湖,湖畔的一张长椅上,高白芝躺在上面,占据了大半张椅子,她刚刚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跑了一路,现在累坏了,大口地喘着气,胸前的山脉不断上下起伏。
不过白源现在可没心情欣赏这份美景,他自己也背着个鼓囊囊的大书包,累得够呛,正坐在长椅剩下的小半部分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平静的湖面,心中空荡荡不去想任何事。
高白芝先缓过气来,看着白源傻呆呆的样子,不禁伸出长腿去轻轻踢了他一脚,“喂,你在发什么呆呢?”
白源有些木然地回答道,“没,没发呆。”
“切。”高白芝又踢了踢白源的小腿,“话说刚刚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你认识校长家的千金?”
聊到这个话题,白源才回过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莫名其妙地突然靠过来,抓着我的手看了半天,然后又自顾自的走了,也不解释一句。”
“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是你小时候要好的女孩子,现在长大成人认出你来了?”女孩子的八卦之心总是熊熊燃烧着的,高白芝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凑到白源身边,“我跟你说啊,这种青梅竹马突然天降到身边的恋爱喜剧,这几年可流行了!”
白源只是苦笑,他心底有个让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猜测。那朵高岭之花似乎很在意自己的手,准确来说的话是自己手上的戒指,就一地摊货,应该是不会吸引到那种大小姐注意的。既然自己都已经顺利进入华京大学了,那么说不定……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老爹临终前的话都是真的,而那位生人勿近的姬空蝉,就是那九位女仆之一,所以才那么关注自己手上的伪劣戒指呢?
但这个猜测是无法对人讲的,就连白源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简直像个天方夜谭。
“我从小都不受女孩子欢迎的,小学的时候是有一个玩的还不错的女孩,还交换日记来着。但她父亲是跟我爹在同一个厂子上班的普通工人,可不是什么大学校长,而且,别人可不姓姬,更没有姬空蝉那种气质。上初中以后,我就基本没和女生有交往了。”白源换了另一个自己觉得可能性很大的解释,“我觉得吧,姬空蝉估计是被那群纠缠不清的追求者给惹恼了,随手抓过我这么一个路人来当挡箭牌了而已。学姐你也看到了,姬空蝉就碰了下我的手,那帮家伙就好像我亵渎了他们的女神一样,一个个喊打喊杀的。”
一想起那些围着鲜花嗡嗡叫的蜜蜂的可笑样子,高白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那些家伙当时的表情可好玩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两只眼睛蹬得好大,都快掉出眼眶了,哈哈哈!”笑过之后,高白芝用力地拍了拍白源的肩膀,“挡箭牌当着当着就成功上位的也不少哟!我看好你,少年!加油,把这朵高岭之花给摘下来!”
白源只能报以无奈的笑,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知肚明,外貌只能算是清秀,身高也不过刚刚一米八,看起来还没那姬空蝉高,至于别的,家世、才华之类的,更是完全无法跟姬空蝉相提并论。
但他并不在意自己和姬空蝉之间的深深鸿沟。他现在唯一在乎的,是眼前学姐的灿烂笑容,和肩上手掌传来的力道与温暖。观澜湖畔,两人对坐,学姐笑靥如花。
白源轻轻咳嗽了两声,“学姐,我们不是还要去宿舍吗?我还是先去宿舍里安顿一下行李吧。”
“哦对,差点都忘了。走吧,顺着前面这条小路过去,穿过那片树林就能看到宿舍楼了。”高白芝站起身来,还是坚持要帮白源拉行李箱,她对着白源一笑,“万一那群人锲而不舍地追上来了,我们好方便跑路嘛。”
穿过湖边的林荫小道,路旁的树木似乎都有很长的历史了,树身上贴着一张张小卡片,写明了树木的种类和树龄,有的甚至还写上了是某某某亲手所植,都是建校时的元老级人物。
走出了密林,映入眼帘的就是几栋高耸挺拔的大楼,从外面看上去,完全可以和那些高档住宅小区相媲美。
高白芝带着白源一路绕啊绕,最后在其中一栋大楼门前停下了脚步,“这里就是竹三宿舍楼了,咱们法学院今年的新生都住这栋楼,都是和别的专业的学生混住的。你把学生证拿给舍管看,他会给你份住宿协议,签了之后就会告诉你宿舍号、给你房卡了。”她把行李箱还到白源手上,“我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后面的事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办咯。床垫、被子这些生活用品,在东门那边专门有卖的,你可以跟室友们一起去买。”
“好的。学姐,谢谢你一路上的照顾。那个……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等安顿下来了我想请你吃个饭。”白源有些局促不安,这是他第一次要女生的微信,甚至还邀请对方一起吃饭。
“可以啊。”
白源如闻天籁,忙不迭地打开微信,扫了高白芝的二维码,发送好友申请。当看到添加好友成功时,白源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高白芝挥了挥手,跟白源告了声别就离开了,她还有迎新的工作等着呢。
白源按照高白芝学姐的提示,顺利地办完了入住手续。他拿好房卡,乘电梯来到六楼,顺着墙上地图的指引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竹三608,这就是自己接下来四年要住的地方啊。”宿舍的大门像酒店一样,是刷房卡入住的。白源把自己刚刚拿到手的房卡贴到感应区上,滴的一声房门就打开了,他拉着行李走了进去。
房间内十分宽敞,一进门,左手边是一个独立卫生间,右手边是衣柜和鞋架,还带有一面落地镜。屋内中央有两张长桌,两侧则是标准的四套上床下桌。
其他三人都已经到了,正在忙着打扫卫生和收拾东西。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三人都抬起头看了过来。有一个留着小辫子、身穿五颜六色的T恤,十分自然地向白源打招呼,“哥们儿你好呀,我叫杨捷,马克思主义学院的,政治经济学专业,你呢?”
白源看这人的打扮,还想着肯定是个学绘画、艺术之类专业的,没想到竟然学的是这么硬核的专业。“你好你好,我叫白源,法学院的,法学专业。”虽然和女生没怎么打过交道,但白源和男生之间的交情可不少。高中辍学照顾老爹之前,在学校里凭借着不错的篮球和足球水平,还有乐于助人的性格,白源很是有一帮要好的哥们,只可惜离开学校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宿舍里的另外两人也做起自我介绍来。一头蓬松卷发、戴着金边眼镜的,叫张瑞丰,商学院金融学专业。最后那人个子矮小一点,看着就一米六出头的样子,名叫吴烁,戴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在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修读化学专业。一屋子四个人别说专业了,连院系都不同。应该是华京大学故意这样安排,以促进不同专业学生之间的交流和沟通的吧。
三人已经组好了微信群,把白源也拉了进去,顺便都添加上了好友。
白源把自己的行李找地方放好,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卫生,就向三人打听到哪儿去买生活用具。
张瑞丰回答了他的问题,“下楼左拐,一直向前走就是东门,那边专门有商家在卖这些东西,学校食堂也在那附近。”
“哦行,谢谢啦。你们三个吃饭了没,要不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个饭吧,我请客。”白源打算先请室友们吃个午饭联络下感情,互相熟悉一下。食堂饭菜不会太贵,自己也不会舍不得这点钱。老爹临终前四处治病花了不少钱,但还是坚决要给自己留下一笔钱,本以为是让自己谋生用的,结果是给自己读大学的。
三人都刚到不久,收拾了半天行李、打扫完卫生以后也确实感到腹中饥饿,也没跟白源客气,都答应了下来。
四人一路来到了食堂。华京大学共有十个食堂,用天干地支中的十干命名,即阏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不过学生们觉得叫起来麻烦,就都用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来称呼了。
几人初来乍到,也不懂这几个食堂有什么区别,就近找了个就钻了进去,食堂门上有个古色古香的牌匾,上书强圉二字。
一进门白源就知道来错地儿了。食堂里清一色的高脚小圆桌,上面盖着洁白的桌布,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服务员托着餐盘,灵活地穿梭在一张张圆桌之间,室内音响还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虽然不知道是哪首曲子,但结合眼前的场景,白源就知道肯定是个消费不低的地方。
看出了眼前这食堂、或者应该叫餐厅更合适、氛围有点不对劲,杨捷站出来替白源解围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我刚刚隔着玻璃看了眼对面那个食堂,有几样我挺喜欢吃的菜,咱们去那边吧?”
“不用,来都来了,就这吧,咱们先找张桌子坐下。”白源很感谢杨捷的主动解围,不过他刚刚也看到餐厅里有写明特色菜品和价目单,一道菜差不多两百块,虽然价格远超他的预期,但开学第一次请室友吃饭,咬咬牙也承受得起。
几人刚一坐下,就有一名服务员递过来菜单,白源打开一看,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种电视里常看到的那些高档餐厅中,夹杂些莫名其妙英文的菜单,不然自己这高一水平的英语可看不懂。
白源准备先点两样价格较高的硬菜,不然待会儿室友们怕是不好意思点。他抬起头来,想叫服务员点菜,才发现不知何时,桌旁多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是这小子吗?”为首的一人向旁边的人问道。
那人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白源,还掏出手机看了几眼,递给为首的壮汉,“社长你看,就是这小子,和新生照片一模一样。”
“嗯,确实是他。”被称呼为社长的那人看向白源,十指交叉在胸前,捏得关节咔咔作响,“你就是白源吧?跟我们走一趟呗。”
白源脸色一沉,他猜到是什么麻烦找上门来了。之前一直不敢相信老爹临终前的话,自己竟然能进入华京大学,所以处处低调,不敢惹事生非。但现在自己已经通过了报到注册和宿舍入住的手续,心里吃了颗定心丸,自己是一名真真正正的华京大学学生了,那么也不必再那样畏畏缩缩了。而且现在别人都找上门来了,忍气吞声、躲躲藏藏,也不是他的风格。
“去哪儿?”他平静地问道。
社长粗壮的食指往前一伸,“不远,就前面的丙号餐厅,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人想见见你。”
白源确定了,必然是姬空蝉给自己惹来的麻烦。但现在也没办法向她抱怨,只能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白源和社长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在一起,仿佛摩擦出了火花,餐厅中的空气都为之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