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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道读书人

蒋万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文道】【无系统】【传统升级】【不后宫】【非无敌】无尽黑暗,一点星光。少年姜陵睁开眼从牢狱中醒来,发现穿越到了古代。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里虽文道昌盛,却只有孔孟,不见李杜……“无所谓,我将出手!”

主角:姜陵,司鱼   更新:2023-02-20 12: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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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陵,司鱼的其他类型小说《诡道读书人》,由网络作家“蒋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文道】【无系统】【传统升级】【不后宫】【非无敌】无尽黑暗,一点星光。少年姜陵睁开眼从牢狱中醒来,发现穿越到了古代。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里虽文道昌盛,却只有孔孟,不见李杜……“无所谓,我将出手!”

《诡道读书人》精彩片段

“本台接到消息,近日网络上有相关人士称:‘被誉为‘当代毕加索’的唐经年在内的数名华夏尖端人才的失踪,与紫微星异常连闪有关’。”

“经本台记者查证,该消息纯属虚构,涉案人员已经全部被依法拘留,请大家理智上网,不信谣不传谣,争做国家守法好公民……”

…………

天星大陆,楚国,豫州,安阳府,藤县。

痛,深入骨髓的痛……

陈淮不仅浑身疼痛,手脚发冷,而且朦胧中,好像还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谁在我头上拉了?

“呕!”

陈淮顶不住了,猛地从地上坐起,捂着胸口干呕连连。

紧接着,陈淮看着面前的景象,愣住了。

狭窄潮湿的房间里,腐烂潮湿的臭味弥漫。阳光通过头顶的小窗射入,明亮的光束中,肉眼可见的尘埃上下浮沉。

像极了电视剧里地牢的样子。

可我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吗?这又是哪?

陈淮呆呆地坐在地上,忽然想起了车子在转弯的时候,视线中忽然出现的一个光点。

起初陈淮并没有在意它,以为是什么卫星之类的。

直到这光点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到最后,光点更是化成了一团拖着火虹的流星,耀眼的强光刺得陈淮连眼睛都睁不开,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流。

随后眼前一黑。

等陈淮再睁开眼睛,已经来到了这里。

我……穿越了?

陈淮刚意识到这一点,脑海顿时像是被撕开了一角般,海量的记忆沿着缺口一股脑地倒入。

“娘,爹爹为什么躺在那个木箱子里啊?为什么要把他埋进土里?”

……

“先,先生您好……我叫姜陵,字尘光,从今天起进入私塾,旁听您的课程……”

……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席越彬,你在做什么?!你再不放开她我就要喊人了!”

…………

一幕幕画面,像是电影般在陈淮的面前闪过。

此时的他就像是个拥有第一人称的观影者,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参与了进去,但却一件事情都无法改变。

过了不知道多久,等到陈淮眼中闪烁的光芒彻底黯淡,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果然,自己已经不在熟悉的地球了。

这个世界,叫做“天星大陆”,和很多网络小说中幻想的一样,拥有着璀璨强盛的修仙文明。

只不过修炼的不是什么“斗气”、“武魂”,而是“才气”。

在这个世界,“读书人”再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代名词。

通过修炼“才气”,每一名读书人都可以通过诗词文章,琴棋书画等媒介沟通天地元气,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力量。

而陈淮这幅身体的原主人姜陵,生前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考取功名,成为读书人,从而让自己的母亲不再受苦受累,母子二人过上好日子。

可惜,科举之路,难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哪怕是入门的县试,金榜题名的比例也低于百分之一。

所以即便姜陵再勤奋刻苦,从十二岁开始就加入到了科举大军,但直到今日,他也依然没能完成梦想。

“所以……我穿越了还是逃不过考试的命?”陈淮有些牙疼。

他前世活了二十七年,光各种各样的考试就占去了二十多年。

好不容易熬秃了头,在自己的领域闯出了一点名气。

陈淮想着终于可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

没想到坐个车回家就穿越,而且看这样子,穿越了他也要考试……

“所以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陵的记忆太庞大,陈淮足足用了两分多钟,才回想起了事情的经过。

姜陵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在其年幼时便重病去世,姜母靠着替人洗衣服的工作抚养其长大,而且还给他求来了一个私学的旁听名额。

本来按照原计划,明年二月,也就是四个月后,姜陵将会迎来他的第四次县试。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意外出现了……

那是一个晚上。

姜陵打完零工,正往家的方向赶,没想到竟然正好撞见了对昏迷少女用强的同窗席越彬。

见义不为,无勇也。

这是姜陵从小就学的道理,所以即便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

姜陵还是紧张地喝退了对方,救下了少女。

可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发展到最后。

姜陵不仅没有得到少女的感激,反而还被少女狠狠地反咬了一口。

次日一早,衙门的差役踹开了姜家的大门,鱼贯而入,众目睽睽之下,以“侮辱妇女罪”带走了姜陵。

公堂之上。

看着少女潸然落泪,我见犹怜地指控着自己的模样。

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席越彬却把自己“包装”成了一名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大好人。

那一刻,跪在地上的姜陵如坠冰窟,面无人色。

“人证物证俱在,娄氏女指控成立,念罪犯姜陵未伤及妇女性命,处以流放凉州,苦役十年之刑,择日执行!”

县令卢高逸眼生于顶,桌前的证物一概不看,一拍惊堂木,雷鸣般的声音在姜陵的脑海中炸响。

旋即,姜陵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记忆到此为止。

经历完姜陵的一生,陈淮幽幽叹了口气。

“这是地狱开局啊……”

姜陵或许因为年轻看不明白,可陈淮这老狐狸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记忆中,那少女都昏成一滩烂泥了,姜陵费了好大一股劲才搞清楚她家在哪,怎么可能记清楚事情的经过。

这摆明了就是当晚席越彬又找上了少女,在其面前颠倒黑白,转头污蔑姜陵。

至于那连证据都不看的县令,这一点也不难猜。

席越彬不仅自己就是一位考过了县试的三之境读书人,而且出身还相当不俗,乃是藤县赫赫有名的家族。

官商勾结?

蛇鼠一窝?

“也罢。”

陈淮缓缓开口:“既然你给了我身体,那么我便是姜陵。”

“从今以后,你没做到的事情,我以你名去做!无论是牵挂的母亲、未完成的梦想,还是逼你走上绝路的仇人……”

姜陵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坚定无比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话音落下的瞬间,连姜陵自己也没想到。

当自己吐出最后这八个字的时候,冥冥之中,竟是仿佛有一股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力量,与这个世界的意志产生了共鸣。

空荡荡的地牢当中,陡然响起了一阵金铁碰撞的声音。

咚咚咚咚……!

像是有什么怪物在用力地拍打铁门,姜陵猛然转身,发现整个地牢的铁门都在剧烈颤抖,甚至隐隐有龟裂的迹象。

突如其来的异动,惊醒了地牢中所有沉睡的囚犯。

震动中,一张张惨白的脸从黑暗中浮现,神情惊恐万分。

夜间巡逻的狱卒同样被惊动,猛地推开地牢长廊尽头的大门,都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张口就是厉声怒喝。

“何人?竟然胆敢在衙门重地闹事!”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狱卒话音未落,一道沉实雄浑的声音,便瞬间盖过了他,如同惊雷般在地牢深处炸响。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众人的脑袋就像是宕机了一般,发出“嗡嗡”的长鸣。

等人们从这一声中醒来之后,纷纷大惊失色。

“金石为开,声化雷音!”

囚犯中有人指着那开裂的铁门,失声惊呼,认出了这一异象:“登府……这句真言至少达到了‘登府’级别!”

在天星大陆,文学作品的级别从低到高,分别为鸣县、登府、贯州、镇国、天下知以及堪称“不可遇不可求”的惊圣。

关于这一点,姜陵通过记忆也有所了解。

只是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就能够引发如此恐怖的异象!

而在此时同样出现震动的,还有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豫州学宫……


凌晨时分。

连绵的群山下,哪怕凝聚了一州才学之精华的豫州学宫,此时也已经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当众人尚在与周公下棋的时候,大地却是突然响起了微微的震动。

与此同时,最高的山峰之上,一座古朴恢弘的大钟,无风自动,陡然响起了一声嗡鸣。

咚……

无形的音浪传递八方,不过刚与一旁的宝塔接触,蓝色的光芒顿时从塔身上流泻而出,照耀八方。

“这是怎么了?!”

无数学子从梦中惊醒,透过窗户骇然看向那座宝塔。

“文钟一响,蓝色宝光!这是至少‘登府’级别的作品问世了!是谁?哪位学士在半夜灵光一现,作出这等妙作?!”

“或许是宁海府的谢承平,他年仅二十,诗词方面就已经颇有才名,连登府诗都作出有三,听说明年便要参与府试,摘得榜首!”

“我倒是觉得安阳府的宋开诚比较厉害,所作文章别具一格,想要与其秉烛夜谈……”

“别废话了,快去文塔看看,是什么类型的作品吧!”

“希望是诗词,我们楚国已经太久没出诗词妙手了,特别是战诗词,更是少得可怜啊……”

无边的夜幕下,一道道身影如猎豹般快速地穿梭。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人们就已经爬到了文塔面前。

而当他们站稳脚步的时候,赫然发现,几名头发花白的老人,速度竟然比他们年轻人更胜一筹,已然站在了文塔面前。

“见过诸位先生!”

豫州学宫的学子们纷纷行礼,额头冒汗,没想到这一异象竟然连这几位老先生都给惊动了。

三名老先生微微颔首,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与隐隐的期盼。

天星七国,楚国居末。

他们已经太久没见到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了,更何况还是出自豫州本地的。

“请!”

三名老先生先是互相伸手谦让,随后不约而同的一笑,共同迈步走进文塔。

对于人族,文塔的地位极高,仅次于助人唤醒、提高才气的圣庙,几乎每一州都会建立一座文塔。

其作用在于捕捉当地的才气波动,然后在塔壁内还原级别超过“登府”的文学作品。

三名老先生几乎才刚迈步走进,便急不可耐地望向了一面塔壁。

在那里,蓝色的光芒点点闪烁,一幅他们从未见过的句子铭刻在其中。

竟然是真言?

三人皆是微微一愣。

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引发文钟震动,文塔发光的作品,一不是诗词,二不是文章,反而,竟然是真言……

要知道,一般来说,真言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相对于至少四句起步的诗词来说,真言想要引发才气共鸣,获得文学级别,两者之间的难度不言而喻。

而现如今,居然有登府真言出现了?

这无疑是引发了三人无限的好奇,迫不及待地看向了这一句话的内容。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上面的内容相对于诗篇来说果然极少。

但就此一句,看到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一时之间,众人忍不住在脑海中反复咀嚼品味这句话中的深意。

它的意思并不难,可以说是浅显易懂:做善事会有好的报答,做恶事会有坏的报应,这报答(报应)不是不来,只是这个时机暂时没到而已。

可以理解为一种诅咒,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祝福。

千人千面,这句话要结合当时的语境进行理解,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智慧。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最左边的老先生呆呆地呢喃着这一句话。

乍一听,如同醍醐灌顶,脑子里某处一直紧闭着的关窍,忽然就被打通了。

“周院长,您……”

有学生惊讶地指着中间那位先生的脸。

老先生伸手一摸,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泪沾衣襟。

他唏嘘感慨地苦笑说道:“真是老了,只不过看到一句真言,就想起了一些老掉牙的往事。”

一众学子低着头,周院长既然不主动说,没有人敢问周院长想到了什么。

这时,右边一直未曾开口的老先生说话了。

“此句透露出的壮烈之情几乎跃然于纸,气冲天穹……”

他紧皱眉头,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下去:“此句作者是谁?是否身处难关之中?”

这一句话点醒了在场的众人。

天星大陆虽然以才识人,但最忌讳无病呻吟,空堆词藻。

一个人如果在作诗词文章的时候,没有真情实感,没有与内容产生共鸣,那么哪怕将李白、苏轼的诗集全搬过来,也是不入流。

所以,作出这句警言的作者,此时必然身处难关险境当中,而且胸腔中的愤懑几乎要喷薄而出!

难道陷入生死难关了?

想明白这一切后,居中的老先生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便从腰间取下了学宫玺印,对着这道文字虚空一摁。

嗡!

一时之间,白色的才气如烟丝鼓荡在众人头顶,不过一会,就化为了一支白烟毛笔,笔尖落在了警言的右下方处。

“咔……”

白烟毛笔轻轻转动,在塔壁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沟壑。

人们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毛笔,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在缓缓加速,既好奇又紧张的看着,不知作出这等名句的人是何身份。

然而。

白烟毛笔不过才刚刚转动几画,就好像遇到了莫大的阻碍一般,笔尖轻颤,迟迟未能落下。

老先生的额头冒出细汗,才气源源不断地注入玺印当中,试图催动白烟毛笔,但无论他注入了多少才气,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收到丝毫回音。

终于。

砰!

白烟毛笔炸开了,如雾般融进了那个未完成的名字中。

当白雾散尽,众人终于是看见了那两个字——

无名。

看清了这两个字后,一时之间,全场哗然。

“为何无法透露姓名?我进入文宫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等离奇之事!”

“或许是虚圣乃至半圣所作?恐怕也只有他们这等触及圣道的存在,才能够屏蔽文塔的感应……”

有人提出了一种可能,就连三位老先生中,都有人暗自点头。

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眼前的这一幕。

“可这样的话,我们楚国不就只有两人了吗?”

有人嘀咕道:“闵圣之才,经天纬地,哪里需要隐瞒,至于那位……怎么看,‘壮烈’这两个字都跟他不搭边吧?”

人们沉默。

确实,那位虽然是虚圣,但在朝堂上,早已能够和正主同台竞技,而且还稳稳地占据了上风,哪里需要“壮烈牺牲”。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此句还会是谁作的呢?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其解。

忽然,角落有一人开口。

“我说…如果没有在圣庙得到文位的话,是不是也搜寻不到?”

话音刚落,宛如石破天惊,顿时在人们的心中引发了一阵惊涛骇浪。


无尽的黑夜里,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

冥冥之中,姜陵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和宇宙外某个至高的存在,建立起了某种神秘的联系一般。

下一秒,还未等姜陵反应过来,一道极尽璀璨的光柱,顿时仿佛贯穿了无数的星系,轰然劈在了姜陵的脑海里。

轰隆隆!

仿佛地崩山摧,开天辟地。

一道沉雄的声音,骤然在这片天地间炸响。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声落下,姜陵猛然从地上惊醒,一摸后背,冷汗淋漓。

“刚刚那是发生了什么?”姜陵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没办法,实在是因为刚刚那个场景太吓人了。

姜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这个梦境出现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死亡和重生,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该说不说,仅仅过了几分钟的功夫,还真让姜陵发现了一丝端倪。

他想起来一件事。

天星大陆的历史,虽然与古华夏高度相似。

但终究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就比如,天星大陆虽然同样经历了华夏的商周、春秋和三国时期。

但是因为“才气”的缘故,很多的小事情都与华夏的历史相悖。

特别是在晋朝之后,或许是“滚雪球效应”的原因,历史的发展更是逐渐与华夏分裂,驶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正因如此,所以天星大陆没有出现“隋朝”,反而还形成了一个七国并立的局面。

而且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局面还必将要持续长期的保持下去。

旋即,姜陵开始一一回想原主“姜陵”脑海中所学过的知识。

首先,必须要提的,就是春秋争霸中独占鳌头,开辟儒家的圣人孔子所著的《春秋》,重新修订的《尚书》《诗经》《礼记》和《乐经》等等。

在天星大陆,孔子的地位是“霸主级”的,在其称“圣师”之后,人族再无一人能够与其争辉。

而正是因为他的开办教学,宣扬“有教无类”,创建“科举制”等等行为,打断了阶级垄断教育的局面,所以如今的人族才会出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盛况。

书法半圣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史家半圣司马迁的《史记》。

兵家虚圣韩信的《韩信兵法》等等等等……天星大陆的优秀作品不胜枚举,华夏古国有的他们也有。

但是,他们没有“举头望明月”的李白!没有“国破山河在”的杜甫!

没有“君问归期未有期”的李商隐!没有“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苏轼!

没有“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王维!没有“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杜牧!

没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白居易!没有“秦时明月汉时关”的王昌龄!

因为晋朝之后的发展与华夏产生了剧烈的分歧。

所以,晋朝以后才出生的诗人名宿所作的文学作品,他们一个也没有!

意识到自己看似落魄,实际上却怀揣着一个文明古国的宝藏的姜陵,此时兴奋得眼睛都在发光。

“有这么多位前人无形中的帮助,就算是傻子,也能混个半圣当当了吧?”

姜陵喃喃道,像是个乞丐忽然捡到了一座无主的金山,意乱神迷,飘飘欲仙。

紧接着,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睡着之前,自己的身体明明浑身疼痛,就跟散架了一样。

但现在醒过来后,不仅不痛了,身体完好如初,而且精神也前所未有的好,像是锻炼了过后再狠狠地睡上了一觉。

这个发现让姜陵惊喜不已。

但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

“这是什么?”

姜陵看向掌心,意念微动,一缕轻薄如烟般的白色气体,顿时缓缓从掌心中央升起。

姜陵好奇地打量它。

这缕白烟所拥有的特质和火焰一样,在姜陵的掌心凝而不散,但却没有火焰的高温,显得中正平和,只能看见,但摸不着。

“难道这就是才气?”

姜陵讶然失声:“可才气不是得通过县试,让圣庙从体内唤醒才能获得吗?”

忽然,他想起了自己那个神奇的梦。

就在他惊醒的前一刻,无尽的虚空外,好像有一道璀璨的光束朝着自己飙射而来……

“难道是因为它?”姜陵琢磨了一会,始终不得其解,干脆就不想了。

“反正有了才气就行!”

姜陵攥紧了拳头,眼底渐渐涌现出一抹狂热之色。

没办法,这个才气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如今的他,才气仅仅只有这么微薄的一丝。

但是,仅凭这一点,便足以将他与普通人划开界限!

若是姜陵出事前就成为了读书人,哪怕一样没有中举,给席越彬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陷害。

在天星大陆,世俗的衙门只能审判普通老百姓,至于读书人,则只能交由专门审判读书人罪行的“刑殿”来管。

而“才气”的妙用,不止于此。

先不说其他,就光说昨晚引发的那两个异象。

姜陵能够肯定,虽然现在的自己只有这么一丝才气,但如果再次引发“金石为开,声化雷音”的话,所影响的范围,将绝对不至于只有地牢这么小的一片!

毕竟,哪怕是“鸣县”作品出世,在才气共鸣下,所引发的异象也足以令一个县的人都能看到。

更别说强了一级的“登府”了!

“只是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总感觉这个县令和席越彬蛇鼠一窝,想来,我最好还是到了流放之地后,再暴露拥有才气这件事。”姜陵心中思忖。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是姜陵在绝境中,发出的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

这并不代表着姜陵就不清楚双方实力间的差距。

也并不代表着姜陵就被死亡冲昏了头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与席家拼命。

他不是莽夫,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处境有多么危险,才越明白自己行事要更加小心。

此时席家、县令是石头,而他姜陵顶多就是个鸡蛋。

在没有将这颗鸡蛋变为铁锤之前,姜陵以卵击石,除了弄脏了石头表面外,没有丝毫的作用,甚至还会因此连累到姜陵的母亲。

幸好,天星大陆,以才取人。

只要一个人拥有才气,哪怕犯过重罪,也能够慢慢将功抵过。

更别提姜陵还是被冤枉的了!

正因如此,姜陵才会越发觉得这才气来的正是时候,仿佛雪中送炭一般,在绝境里给予了他一线生机。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低调,若再引起像先前那般惊世骇俗的异象,恐怕那席家和县令二话不说就要来牢里将我斩草除根了。”

“要先离开这里,才能保证将来的复仇能够成功进行……”

姜陵思绪发散间,寂静无声的地牢里,突兀地发出了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思维。

竟是有人走进了地牢。

咔咔……

姜陵面前的牢门被人缓缓从外打开,与地板摩擦,发出一阵渗人的声响。

两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阴冷的寒风顺着漆黑的长廊吹进,鼓荡起他们那身黑色的官衣。

其中,站在前面的差役体型肥胖,面无表情。

而跟在其后的差役肤色黝黑,小小的眼睛里,时不时地透露出精明之色。

无言的寂静中,胖差役瞥了姜陵一眼,冷冷说道:

“罪犯姜陵,跟我们走吧,你的流放之地下来了,是凉州丰县。”


藤县,某座四进的大宅院。

种满了清荷的水池旁,一名皮肤白皙的男子正在凉亭里调戏怀中的美人。

仔细看,若不是他有一边眼眶肿得像熊猫,或许在后世还能混个小白脸当当。

“不好啦不好啦,少爷不好啦!”这时,一名下人神情惊慌,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进。

席越彬听闻,啪的一声把茶杯拍在了桌上。

“说谁不好呢?赶紧把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抬下去打一顿!”席越彬脸色难看至极。

昨天才刚教训了一个不长眼的,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这家伙居然也敢触他霉头。

下人闻言,脸色一白,赶紧跪了下来急声道:“少爷,不是小人危言耸听,而是此事与那姜陵有关!”

“哦?”席越彬一挑眉,淡淡地说:“人都已经被我打进地牢了,他难道还能翻起什么波浪?”

话虽如此。

可当席越彬提起姜陵的时候,他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抹恨意。

想他堂堂席家大公子,平日出行,哪次不是众星捧月,人群焦点的中心?

而反观这姜陵,不过是依靠着母亲是崔家洗衣工的原因,才在私塾墙角里混了一个“旁听”的名额,连父亲都死了,身份卑贱至极。

身为自己的同窗,他不懂得审时度势,故作清高,平日里不与其他人那般捧着自己就算了,毕竟他宽宏大量。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跟狗一样低贱的东西,竟然也敢坏他的好事……

注意到席越彬的眼神越发冷冽,跪在地上的下人后背冷汗直冒。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下人只能硬着头皮说。

“昨天夜里,姜陵在牢中引发了‘金石为开,声化雷音’……”

砰!

席越彬手中的茶杯爆开了,任凭瓷片划破皮肤,鲜血直流,他却仍然像是没注意到一般,恍若未闻。

“你……再说一遍。”

席越彬声音沙哑,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在这一刻,哪怕是她怀中的小妾都开始害怕了,娇躯隐隐颤抖。

而下人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

然而话还没说完,席越彬就腾地起身,拽起他的衣领就给下人的脸狠狠地甩了两巴掌。

“你放屁!声化雷音这种异象,至少要达到‘登府’级别的作品才能够引动!姜陵何德何能?他不过是一个洗衣工的儿子罢了!”

席越彬气得睚眦欲裂,眼中的恨意更是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下人被席越彬吓得两股战战,一个没夹紧,一股骚臭味顿时从裤子中飘出。

“我不知道啊少爷……我真的不知道啊!”下人崩溃大哭:“这消息是县令传过来的。”

竟然是卢高逸传过来的?

席越彬手臂一颤,他知道,如果这消息是卢高逸传来的,那姜陵作出“登府”作品这件事就基本属实了。

可……万一呢?万一只是卢高逸老眼昏花,听错了呢?

“他作出了什么,说与我听听!”席越彬咬牙追问。

事到如今席越彬还在找理由,说到底,他还是不能接受姜陵的文采比他好的事实。

下人早已做好准备,张口便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此刻,即便没有“金石为开,声化雷音”的异象呈现,众人也能够从这一句中,感受到姜陵当时心中的那股愤懑与决绝。

席越彬也是私塾学子,只是稍稍一体悟,他就知道。

这一句话,足以登府。

可越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席越彬的心中就越气,自然就越憋屈。

就那小子,凭什么能够作出这么好的真言?

席越彬又嫉又恨,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咆哮,这种荣誉,本应该属于出身名门的我才对!

天星大陆,经义为大道,文章为中道,真言虽为小道之一,但因为一般仅有一句,所以别说是“登府”,就连“鸣县”这种级别,都很难被人作出。

而姜陵居然做出了“登府”级别的真言,可谓是“一句登府”,难度与至少四句的诗词相比,不言而喻。

席越彬脸色阴沉至极,本想狠狠教训一通这小子,没想到竟然逼得他作出了这般好句。

这可就是有点引火上身的意思了。

正当席越彬心乱如麻之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

“老爷晨安!”

父亲来了?

席越彬闻言,顿时面露狂喜之色,随手便将手里的下人扔进了湖里。

果然,就见那门口的拐角处,很快便走出了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

他虽是面无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反而是他盛怒的表现。

周边的下人和小妾见状,纷纷或是下跪,或是半跪,口中都在向其问好。

此人便是当今席家的家主,席雪峰。

席越彬脸上绽开笑意,连忙迎上前,叫道:“父亲……”

然而话还没说完,席雪峰就劈头盖脸地给了他一耳光。

“孽障!”

一掌过后,席雪峰破功,气得胡须都在抖:“你可知道,为了压下你这件事,卢高逸要了我们席家多少东西?”

席越彬捂着自己肿起的脸,满脸惊惧之色,全无先前威风的样子。

“父亲,孩儿不知……”

“银票一万两,外加一件蕴灵文宝!”席雪峰脸色难看至极。

此言一出,周边纷纷响起一阵倒吸冷气声。

这卢高逸还真敢要啊……

先不提那足以在县城里购买一套大宅院的万两银票,就光说那文宝,就足以令众人胆战心惊。

要知道,那可是读书人方能使用的法宝,不仅威力惊人,而且价值连城。

观其“蕴灵”二字,便可知足以支持读书人使用至蕴灵境!

这下席越彬彻底闭嘴了,正是因为深知其价值,所以才噤若寒蝉。

席雪峰瞥了他一眼,甩袖入座。

“你也太小看‘登府’作品了,你怕是不知道吧?天星七国,一直都有‘诗词抵罪’的规矩,而这抵罪的诗词,最低的门槛,就是‘登府’!”

“那这姜陵……”听到这话,席越彬急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般诬陷针对姜陵,无异于结下死仇。

放在之前,姜陵身份低微,他还可以不当回事。

可现在姜陵突然开窍,作出了登府名句,若是就这么轻易地放他出来了,他若中举,整个席家必然要遭受他的报复!

虽然哪怕姜陵考上了县试,区区三之境的读书人,席家也不害怕。

可倘若他一鼓作气,再过府试,甚至更高的州试呢?

尽管可能性不高,但席越彬依然冷汗直流。

而他的表现,自然也被席雪峰看在眼里。

“白痴!”席雪峰将一个茶杯摔碎在他脚下,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鼻子大骂:“你当你爹的银子和文宝是白花的?”

闻言,席越彬的眼睛一亮,急忙开口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那案子毕竟是县令主持的,他自然不可能放任自流,不过是想要趁机勒索我们一笔罢了。”

席雪峰冷哼一声,眼中杀意冷冽:“若说他有文位,作出了这等名句,或许我们还奈何不了他。”

“可他不过一个普通人,没有才气支撑,没有文位登记,哪怕作出了登府名句,异象也仅仅局限于小小地牢,学宫方面更是查不出作者是谁……”

说到这里,已经相当于图穷匕见了。

聪明的下人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恨不得变成一只乌龟,把头深深地藏进去。

“所以……”席越彬小心翼翼地问。

“反正关进地牢的都是一群死刑犯,便让他们的死期提前点吧。”席雪峰漫不经心的一弹指,在场众人个个如坠冰窟。

衙门那地牢关押的,何止百人?

虽说里面有人证据确凿,是有罪之身,但终归还是有人和姜陵一般,是被冤枉的。

席雪峰随口一言就定下了上百人的生死,可想而知在这藤县,席家的势力有多么庞大与恐怖!

“至于那姜陵……”

席雪峰眼睛微微一眯,眼中杀意闪过,却看似不在意地说:“流放之路一向凶险,死几个人不很正常吗?”

“就把他扔进镇魔渊算了。”


凉州,楚国六州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州区,因自古以来,一直是楚国罪犯的流放之地,所以被人们称之为“放逐之地”。

现如今,经过世世代代的繁衍生息,凉州的总人口已然不小。

然而追溯到祖辈,大多数都是些犯了重罪,被流放到当地的罪犯,因此当地不仅民风彪悍野蛮,而且极其崇尚武力。

听说在凉州有些极端家族的男孩,在举办成人礼的时候,甚至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猎杀一头猛兽才算成年。

而这,还不算是凉州最为恐怖的地方。

哪怕姜陵前世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也听说过。

在凉州,有一座凶名赫赫的“镇魔渊”,里面镇压着传说中的邪魔,百里之内荒无人烟,根本无人敢靠近。

胖差役给旁边的手下一个眼神,他立马会意,屁颠屁颠地上前扣住了姜陵。

跟着两人穿过那漆黑的地牢长廊。

一路上,两侧的牢房里都是一片死寂,仿佛昨晚惊呼出声的犯人全都睡死了一般。

回到阳光下,呆惯了那潮湿昏暗的地牢,一时之间,姜陵竟然感觉恍若隔世。

“这就是天星大陆的空气吗?”姜陵深深地吸了一口,忽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姜母穿着一身粗布麻衫,矮小的身材在冷风中佝偻地站在衙门口。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世的母亲。

或许是思念异乡的妈妈,又或许是经历了一遍姜陵的人生,知道这位母亲的不易与伟大。

两人只是一个对视,姜陵就红了眼眶。

看见姜陵从衙门中走出,姜母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小步跑近。

“两位大人,请允许我跟我孩子说两句话……”姜母语气卑微至极。

但即便如此,两名差役也面露不耐。

直到看见姜母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两人的神色方才见缓。

胖差役眼疾手快地夺来了钱袋,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这才冷哼一声:“只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

“谢谢两位大人,谢谢两位大人……”姜母忙不迭地鞠躬。

两名差役瞥了一眼姜陵身上的镣铐,走向了一旁。

“娘……”姜陵轻声开口,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位身高可能才刚过一米五的母亲。

她皮肤枯黄,头发黯淡,明明才三十四岁的年纪,但姜陵却知道,她常年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早已因为常年累月,不分四季的洗衣服,皱得像是个七八十的老太太。

在这一刻,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姜陵,但他的心中,却依然生出了一种愧疚的感觉。

“尘光……”姜母眼中泛着泪花,似是想念,情不自禁地为姜陵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不用说了,娘相信你,你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短短一句“我相信你”,其中的力量甚至胜过千言万语。

或许是原主的情绪还残留在这具身体。

听到这话,一滴眼泪,直接从姜陵的脸上滑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就是十年吗,娘在家里等你,为你找个媳妇养着,你一回来就成亲,一回来咱家就抱孙子。”

姜母说着说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她强笑道:“不过你可千万不能留在那边不回家,娘会想你的……”

五百里路,对于需要跋山涉水,甚至可能会面对野生猛兽的古代来说,存在太多的意外。

流放到凉州的罪人,刑满之后,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自愿留下的,更多的是失去了差役的庇护,无力回乡,自此与家人分隔两地。

听到姜母说想孩子。

某一刻,姜陵心神一晃,忽然想起了地球的父母,他们过的好吗?是不是也在想念着自己?

“在那边要乖乖听话,认真做事,说不定能做出几首好诗,早日回来。”

也不知道姜母从哪听来的“诗词抵罪”。

她的本意是要激励姜陵,不要放弃,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姜陵昨晚就曾作出了一句登府警言,引发了“金石为开,声化雷音”的异象。

“我会的。”姜陵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庆幸。

若不是前世是个文科生,而且大学进修的专业也是文史类,他还真没把握在这个世界混下去。

果然,读书还是有用的啊……指不定哪天穿越就用到了。

姜陵心中感慨,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两名差役脸色阴沉了下来。

“说完了没?该走了!”胖差役目露凶色,突然开口催促道。

姜母连忙将背上的包袱递给了姜陵。

“娘怕你路上冷,给你带了几件衣服,还放了几本你没看完的书,路上别懈怠了读书。”姜母强颜欢笑道。

似乎是意识到终于到了该离别的时刻。

姜母泪眼婆娑,深深地看着姜陵的脸,似乎要把他的样子永远地刻在心里。

“听到没?”胖差役作势就要冲上前。

姜陵急忙为姜母擦去眼中的泪水。

“放心吧娘,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不出三年……不,不出一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还要你替我抱孙子,带孙女呢!”

姜陵害怕他们对姜母动手,抓过包袱就挥别了姜母:“娘,我走了!”

“路上小心……”

姜母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姜陵离开的身影。

直到姜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天边,空气中好似再也没有了姜陵的气味。

姜母才伸手往脸上一抹,擦干泪水。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看着尘光受苦……”姜母浮现出决绝之色,猛地转头望向了东边崔家的方向。

那是她一直以来工作的地方。

“今天老爷吩咐,要把玉枝小姐房中的衣物好好洗一遍,看来用不了多久,玉枝小姐就会回府准备县试……”

“听说席家那席越彬一直在追求她,想娶她为正妻,如果能求到小姐出面,尘光这件事一定有回旋的余地!”

姜母低声呢喃,越说到后面,一双眼睛也就越发的明亮。

到最后,她仿佛看到了绝境中的一丝曙光一般,心中陡然亮起了一团希望之火。

“我今天手脚麻利一点,把玉枝小姐的被褥之类的也洗一遍吧……”

看见一旁有人经过,姜母急忙将一双手藏进衣服里,随后低头快速地走向了崔家。


流放的路上。

通过两名差役的对话,姜陵也大概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其中,皮肤黝黑的差役叫做毛昌平,是一个游手好闲,至今没能成家立业的混子。

而那名胖差役,则叫做蔡旭,听说去年他的儿子差一点就金榜题名,在县里的私塾里都算是小点名气。

“蔡大哥,恐怕明年就要喝志学的喜酒了吧?”毛昌平笑眯眯地说,眼睛里写满了艳羡之色。

像他这种祖上一直都没钱的,这辈子能认几个大字,进衙门吃官饭,就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至于那金榜题名的美梦……呵呵,着实是与他相差十万八千里。

“哪有哪有,毛老弟抬举了。”蔡旭虽然在摆手谦虚,但嘴角却分明勾了起来。

显然,谈起自家的儿子,蔡旭还是十分自得的。

“志学的诗词方面还行,上个月还文思泉涌,作出了一篇‘鸣县’诗……”他淡笑着说,看似随意,但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鸣县诗?!”

毛昌平失声惊道,一半是作秀,一半却是真的惊讶:“这要是在考试中作出,诗词乙等岂不是手到擒来?”

“鸣县”虽为诗词级别中最低等的诗词,但终究还是有个级别,能够牵引天地元气发生变化。

而更多的诗,那是连等级都没有的,被读书人称之为“不入流”。

像姜陵这种有外挂的终究是独一份。

实际上,姜陵的前生,别说是登府作品了,就算是鸣县作品,也没有写出过哪怕一首。

对于哪怕是考过了县试的人来说,鸣县作品也不是唾手可得,需要有灵感和才学的支撑才有可能作出。

正因如此,所以毛昌平才会表现得如此惊讶。

“安志的诗词在去年确实是得了一个‘乙下’。”蔡旭说到这有些得意,但很快就叹息一声:“只是在‘杂科’上,却是只得了一个‘丁’。”

天星大陆科举,以“甲乙丙丁”为成绩。

每一场考试,一门科目最多只能有一个甲等,以下的倒没限制。

只不过若是有一科被评为了“丁”,那么就算其他科目得了“全甲”,考生也只能遗憾离场,名落孙山。

想来,这个蔡志学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差点题名”。

“原来如此,那倒是可惜了。”毛昌平也学着叹了口气。

“不过今年志学换了名老师,想来那县试,应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了。”蔡旭话锋一转,抚着那没有的胡须,眉眼间尽是傲然之色。

毛昌平闻言,又是一顿没羞没臊的阿谀奉承。

类似的场面姜陵在这几天已经看得烦不胜烦,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他沉默地跟在马匹的后面,脚上虽然穿着一双布鞋,但早已被路上的石子扎得千疮百孔。

终于,又过了一个小时。

蔡旭大手一挥,可算是休息了。

姜陵戴着手铐脚镣,两人不用担心他溜走,将他绑在一棵树下后,两人就跑到不远处放水去了。

倚靠着树身坐下,姜陵默默地将后背的包袱拿了下来。

这是姜母给他的,里面原本除了书籍衣物之外,还有几张特别充饥的大饼和碎银。

但出发后没多久,毛昌平就把他的包袱夺了过去,美曰其名“检查”。

可等他还回来之后,包袱里就只剩下了半张大饼,至于碎银,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拿出大饼咬了一口之后,姜陵恋恋不舍地将其放了回去。

五百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因为要跋山涉水的原因,按照姜陵估计,自己至少还要走上十来天才能到凉州。

而现在,才刚过去五天,这半张大饼就又只剩下了一半……

姜陵心中叹了口气,这流放之路还真是艰难险阻,怪不得有那么多犯人死在路上。

幸好,他还能看书。

姜陵把母亲塞给他的一本蓝皮书拿了出来。

要知道在以往,姜家母子是从不买书的,因为那太贵了,不是她们能够负担得起的。

而这次,姜母居然给自己准备了三本。

显然,她并不希望姜陵因此而舍下学业。

姜陵眼中光芒闪烁,默然翻开了这本由孔圣重新修订的《礼记》。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这是《礼记·学记》中的原文。

在前世,忘了是小学还是初中,姜陵就曾在教科书上学过。

意思很简单,说的是“玉石不经过雕琢,就不能变成好的器物;人不经过学习,不会明白儒家至道。所以,古代的君王,建立国家,统治人民,要把兴办教育作为首要任务。”

这一句话所形成的影响一直到今天。

几乎每隔五年,就会有考试以这一句话为题目,可以说是读书人必学的一个知识点。

当前只是默读外加理解,姜陵就能感觉到体内的才气在兴奋的跃动。

如果说,作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时候,姜陵体内的才气只有微乎其微的一丝。

但经过这几天一休息就捧起书的学习之后,姜陵体内的才气已经达到了十丝之数,融为了一缕。

其中,才气增长所带来的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姜陵可以通过读书,减轻身体因饥饿所产生的虚弱感。

怪不得在《论语》中说,孔子因为听了《韶》,三个月内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

在这个世界,读书竟真的成为了一种精神食粮。

蔡旭和毛昌平回来了。

看着姜陵坐在树下,又捧起了书,两人的眼中,显而易见地闪过了一抹轻蔑之色。

“都快要死了,还看书呢?不过是机缘巧合,作出了一句登府警言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中举啊?”毛昌平压低了嗓子,冷笑不止。

“也罢,就让他看吧。”蔡旭语气上表现得倒是无所谓,只是眼中,依然有嫉妒的神色流露,显然,他也觉得姜陵作出的那句只不过是运气而已。

毕竟天星大陆广袤无垠,历代人才济济,这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出现过。

“反正估计明晚就能进入凉州境内,抵达……那个地方了。”

谈起“镇魔渊”,就连蔡旭都是一脸忌讳莫深,不敢直呼其名。

毕竟关于里面存在的“魔物”一说,早已得到了各方势力的证实。

时不时地,就会有军方的读书人成群结队的进去除魔,以防里面的魔物出来肆虐百姓,荼毒一方。

不过即便“魔物”凶名极盛,恐怕也阻挡不了蔡旭的杀人之心。

因为自己的委任书才刚下达,当天夜里,席家就有人敲响了他家的大门。

别说席家家大业大,自己一个小小的差役,断然没有拒绝的可能,毕竟前车之鉴已经摆在眼前。

就说他们开出的那个条件——

事成之后,无条件让自己的儿子,蔡安志进入席家私塾学习这一点。

就已经足以令蔡旭怦然心动。

而且他相信,席家定然也给毛昌平承诺了无法拒绝的好处。

蔡旭隐晦地看了一眼树下学习的姜陵,眼底深处,一抹冰冷的杀意一闪而过。

姜陵,为了我儿子的前程,为了我蔡家的荣誉。

麻烦你,还是去死吧……


次日傍晚,密林之中。

本来按照姜陵的估计,一个小时前就应该休息才对。

但直到现在,蔡旭和毛昌平两人依然稳坐在马匹之上,丝毫没有停步歇息的意思。

什么情况?

姜陵直觉地从这种氛围中嗅到了一种异常的气息。

似乎是注意到了姜陵紧锁的眉头。

不愿节外生枝的毛昌平冷冷地说了一句,像是解释:“距离交付你的日子没多久了,今天需要连夜进入凉州境内。”

说着,见姜陵面黄肌瘦的模样,料想他那半张大饼已经吃完。

毛昌平还满脸嫌弃地从衣服中掏出了一个白面馒头,扔给了姜陵。

“吃了,别死在路上。”毛昌平像是连看都不想多看姜陵一眼,说完就扭回了头。

姜陵默然从地上捡起馒头,往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不知为何,心里的阴霾却是更加重了。

夜渐渐深了。

天空中悄无声息地挂上了一弦弯月,满天的繁星中,文曲星独领风骚,光盖群星。

跟着两人的脚步,穿过面前的树林,忽然,像是拨开了云雾一般,姜陵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这是……?!”姜陵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骇然失色。

哪怕是在前世的网络上,他也从未见过如此雄伟壮阔的景象。

一座裂渊,左右横跨不知几千里之长,连绵无尽,仿佛一条破碎了虚空的长龙,从遥远的天际伸展而来,俯首在前。

而低头往下看去,裂渊当中更是诡谲万分。

一层又一层的黑气,如同云雾般在裂渊底下翻滚,姜陵等人不过才盯着黑雾两秒的功夫,那黑雾竟然就凭空构成了一张又一张绝美的女子脸庞。

“……”黑雾底下,听不清楚的靡靡之音勾魂夺魄。

像是有一位美人儿在耳边吹送热气,馥郁的兰香萦绕鼻尖。

可还没等三人作出反应,耳旁就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唏律律!”

狂风从三人的身边吹起,在这一刻,背负了蔡旭和毛昌平一路的马匹,听到那声音,竟然像是着了魔般,瞬间挣脱了缰绳,冲向了裂渊之中!

呼!

马匹一跃而起,一团魔雾顿时像是火舌般从裂渊中掠出。

狂风大作间,马儿连句惨叫都没能发出,便消失在了裂渊当中。

悬崖边,女人诡异的尖笑声经久不散,三人浑身发冷。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姜陵才长呼一气,心有余悸地喃喃道:“这里是镇魔渊?”

早就听闻镇魔渊的凶名,可姜陵直到亲眼目睹,才发现它并非是浪得虚名,反而传说还把它的恐怖给弱化了!

“不愧是凉州最恐怖之地,这镇魔渊底下果然镇压着邪魔!”毛昌平两股战战,眼睛里写满了恐惧,至今还没能回过神。

没办法,关于“邪魔”的传说在天元大陆实在是太盛行了。

几乎无人不闻之色变,谈及心惊!

“你们带我来这做什么?”姜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只是话刚说完,心底就后悔了。

姜尘光啊姜尘光,你怎么就这么呆呢?

来这镇魔渊还能有啥想法,自然是毁尸灭迹啊!

姜陵心中大呼不妙,然而这一声已经把蔡旭惊醒。

他猛地一转头,暗夜底下,他的眼睛竟然像是刀刃般闪烁着冰冷的光!

这还是姜陵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

他毫不怀疑,这就是小说中经常描写的“杀意”。

那一瞬间,他头皮都在发麻!

“看出来了?”蔡旭捕捉到了姜陵震颤的瞳眸,微微一笑,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流露出:“不过没关系,你终究还是要死的……”

“你们可是随员,若是不把我送到凉州,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吧?”姜陵额头都在冒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想要劝说对方。

“没关系,你的‘骨灰’我们早已准备好,连借口也想好了,‘被猛虎分食’,而你是我们从它肚子里找出来的……”

蔡旭狞笑一声,忽然上前一步,猛地捏住了姜陵的脖子,就像是抓鸡一般,拖着他一路走向崖边。

这一路上,姜陵都在拼命挣扎。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像是在白费力气一般。

立身境前,才气微薄,除了强健体魄之外,对人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蔡旭捏着姜陵的脖子走到悬崖边,旋即抬手,将他的整个身子都悬在了裂渊之上。

冰冷的寒风如同刀片般从吹在姜陵的身体上。

“你……”姜陵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这么一个字,惊惧失色。

毕竟他又怎能想到,连流放的随员都要杀自己。

说到底,刚穿越不久的他,还是没能将意识从那和平年代抽离出来,真正的设身处地的了解这个时代背景的残酷。

姜陵啊姜陵,是我与你八字不合吗?

望着姜陵眼中波涛汹涌的恨意,蔡旭忽然叹了口气,似是痛心疾首地说:

“对不起了姜陵,我确实是与你无冤无仇。但是啊,谁叫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呢,我也是被逼无奈,奉命行事……”

说罢,蔡旭也不等姜陵回答,猛地一松手。

呼啸的狂风,顿时如同一只巨手般包住了姜陵的身体。

强烈的失重感降临在身,仿佛天地都在旋转……

下一秒,蔡旭眼睁睁地看着姜陵一头栽进了那诡异的黑雾之中。

周边的人面魔雾见状,纷纷如同闻见了血腥味的鲨鱼,狂涌而上。

鲜红的血气在黑雾中一闪而过。

像是在宣告姜陵的身体已经被那群邪魔分食殆尽。

永别了姜陵,你就安心的成为我儿子文道路上的一颗染血的奠基石吧……蔡旭冷笑着回头。

这时,异变发生了。

轰隆隆……

镇魔渊深处,竟然陡然发出了雷鸣般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复苏一般,地面在颤抖,砂石在滚落!

如此强烈的震感,就连数百里外的沛县,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有人从秉灯夜读中惊醒,手捧经卷,透过窗户遥望镇魔渊的方向,眼底顿时涌现出了骇然之色:“糟了,镇魔渊异动!”

男人有些难以置信,低语道:“距离上次异动,不过才刚过去七年时间,为什么这镇魔渊的异动越来越频繁,难道我们凉州真的要沦陷为楚国魔地?”

————

镇魔渊。

蔡旭和毛昌平被吓得魂不守舍,瘫倒在地上。

看着一团又一团的魔焰从深渊底下升起,如滚烫的潮汐般涨落,连生长在崖边的枯草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完了,这异动不会是咱们造成的吧?”

毛昌平身体抖得像筛子,面无人色地说:“万一这镇魔渊里的魔头因为咱们被放出来,哪怕只祸害了一县一城,咱们也注定遗臭万年,被打上人魔的标记,世世代代,连子孙都不能科举啊!”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一角未来。

说到最后,毛昌平急得痛哭流涕,后悔连连。

“闭嘴!”

蔡旭猛的一巴掌扇在毛昌平的脸上,拎着他的脖子狰狞道:“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把你一块扔下去?”

这回,毛昌平彻底噤声了,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惧之色。

刚刚蔡旭把姜陵扔下镇魔渊的那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

为了儿子的前途,蔡旭可以说是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如果自己还敢乱说的话,毛昌平毫不怀疑,蔡旭会像杀姜陵一样杀了自己。

看着渐渐消停的毛昌平,蔡旭的脸色阴晴变幻了好一阵。

他才缓缓开口道:“记住了,别说邪魔还不一定被放出来,就算是放出来,死了一点人又怎样?这年头死的人还少吗?若一定要怪的话……就怪姜陵那死人去吧!”

蔡旭猛地松开手,瞪了毛昌平一眼,说:“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得趁没来人前离开这里,别落下东西了!”

“哦,好好好,听您的,旭哥。”

毛昌平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一变,急忙点头称是。


阴暗的魔渊之中,里面的景象与外界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头顶是一片紫黑色的天宇,四面八方则是一片荒芜,连根青草都看不见,只有几座不知屹立了多少年的石山,上面血迹斑斑。

忽然,在山谷的关口,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其中,那名少女尤为吸睛,她皮肤白嫩,琼鼻挺翘,特别是那一双神光闪动的眼睛,左右顾盼间,煜煜生辉,像是含了两颗星星在里面一般。

虽然她衣着朴素,没有任何昂贵亮眼的饰物装点,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人挪不开眼,惊为天人。

而少女骑坐的灵兽造型,也是颇为奇特。

似牛非牛,似羊非羊,头顶双角,一身黑乎乎的毛发如绸缎般顺滑。

只是这还不算是什么,最令人感到惊愕的,还是这头灵兽的眼神……

两只核桃般大小的眼睛,总是吊在脑门上,斜睨万物,就好像所有东西都不配入它的眼睛一般,着实是傲到没边了。

正是这么一对奇怪的组合,竟然旁若无人的游荡在这凶名赫赫的镇魔渊中,一看就来历不凡,实力过人。

一人一兽正走着,突然,一道尖锐的急啸声划破长空,一团又一团的烽火从前线燃起,火光连成一线,瞬间就勾勒出了一条绵延数千里的长城。

“烽火燃,魔渊动……”

少女见状,一颗心瞬间就沉入了谷底,脸色凝重地望着远方:“距离上一次镇魔渊异动才刚过去七年,那群魔崽子进攻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长城是秦始皇在位期间,几乎耗尽了整个大秦国库才完成的巨大工程。

人们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一己之私,万世盛名才一意孤行。

可当秦朝覆灭,长城发挥出抵御界外邪魔的作用后,人们才反应过来,开始敬佩这位始皇帝的高瞻远瞩。

如今凉州镇魔渊的长城发出了烽火警鸣,显然也就意味着,邪魔……

又来了!

少女思绪间,镇魔渊的深处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一头巨大的邪魔在猛击地面般,连隔着一座长城的她们都能感受到清晰的震感。

轰隆隆……

视线的尽头,镇魔渊的深处有滚滚黑气涌出,魔焰飞舞,如同喷泉般直冲天穹。

咚!咚!咚!……

七道黑柱重重地轰击在紫黑色的天穹上,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滚滚黑气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如同一把巨大无比的黑伞,在一人一兽的眼中徐徐展开,魔威冲天。

“司老鬼,出来吧,我已经闻到你那恶心的味道了!”镇魔渊深处,一道怪笑声响起。

无尽的虚空深处,竟是陡然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眼睛,刚一出现,便占掉了半个天空,如同阴冷的爬行动物般,一双浑浊油黄的竖瞳中,无数道冤魂死亡又重生,发出凄厉痛苦的哀嚎。

长城的上空骤然亮起一道金光璀璨的屏障,然而它的力量依然如针般穿过,哀嚎声如同惊雷般在少女和灵兽的耳边炸响。

一人一兽的身形皆是一晃,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

天命境……至少是天命境的邪魔!

少女惊骇失色。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从一人一兽的背后响起。

少女和灵兽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一柄绝世锋锐的利剑般,脚踏青云,破空而来。

那是一个男人。

不帅,但却十分冷厉,五官就像是用刀斧劈出来的一样,深邃的眼睛中寒芒内敛,明明看上去只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但双鬓已然染上了几缕白霜。

他忽然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一声脆响顿时从刀鞘中响起。

雪白的刀锋倒映着远方的魔雾,这一刻,他眼中的寒芒再也无需隐藏,在其拔刀的瞬间,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天空中缓缓响起。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男人显然没有留手的打算,一开口,便是七国著名的镇国战诗《易水歌》。

嗡!

鲜红璀璨的光芒自刀身上绽放,才气如白烟般氤氲翻腾,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道男人的身影。

他身如山岳,目若灿星,站在男人的身后,挥刀的动作与男人保持着近乎完美的一致。

“荆轲化身?!你什么时候对《易水歌》的了解到了这等地步?竟然能唤出荆轲的化身!”魔渊深处的眼睛几乎是咆哮出声。

显然,看到这一幕,它才意识到了不对劲,感觉遍体生寒,被一股冰冷的杀意牢牢锁定。

而他口中所说的,便是人族最为强大的一种力量之一——

诗唤先贤。

唯有对一部作品的理解达到了极致,才能够用出这一力量。

唰!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下一秒,刀锋破开沉闷的空气,璀璨的刀芒脱体而出,无声地劈向裂渊深处。

“啊!!!”深渊传出一道尖锐的惨叫声。

滚滚魔气在裂渊深处剧烈翻腾,那只仿佛占据了半个天穹的眼睛上鲜血直流,竟是流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惊怒之色。

它一边往深处的虚空逃跑,一边色厉内荏地怒吼道:

“司老魔,你给我等着,这断臂之仇,我定要以你们天星大陆的才子偿还!”

被称之为“司老魔”的男人凌空而立,像是没听到对方的威胁一般,冷冷地说:“滚!”

话音刚落,镇魔渊深处的魔气顿时像是老鼠遇见猫一样,倒退而去,龟缩在了长城外千里之处,再也不敢前进。

这时,男人才归刀入鞘,从半空中落到少女的身旁。

少女张口欲说,然而男人却是一摆手,打断了她。

“先回去。”

无奈,少女只能沉默地跟在男人的后面。

直到接近镇魔渊出口的时候,男人的脸色才是忽的一变,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老师!”少女大惊失色,急忙从灵兽身上跳下,上前搀扶。

“无碍。”男人摆了摆手,才气涌动间,气色终于平稳了,只是还是显得虚弱:“只是我对《易水歌》的理解没到,强行唤贤遭到了反噬而已。”

“可…”少女还欲开口。

忽然,她在角落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哦,或许不该称之为是“东西”,因为当他们走近后,立刻就发现——

那居然是一个人。

而且看起来还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

司天游显然也看到了,同样微微一愣,他低头扫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少年的胸口。

在那里,虽然衣衫破烂,但依稀可以辨别,那里印着一个“囚”字。

司天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穹。

一个被流放的囚犯,被扔下了镇魔渊?

司天游眼中光芒闪烁,脸上不见喜怒,只见其屈指一弹,一股才气顿时脱体而出,包裹住了少年的身躯,将其轻轻托起。

“走吧,回家。”


痛,真是痛啊……

还未睁开眼,姜陵就已经感觉到了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楚。

这穿越穿的,还真是一波三折。

先是被陷害入狱,然后再被扔下镇魔渊,几度险象环生。

所以我这是死了吗?

姜陵眼皮轻跳,刚睁开眼,就看到了一颗奇丑无比的牛头,它的两个眼睛就跟鸡眼似的,只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肥厚的嘴唇歪嘴冷笑,一张口,声音竟像是银铃般清脆悦耳。

“黑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姜陵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

这……什么情况?牛还会说话?

很快,姜陵的心中就闪过了一种可能。

难不成,我被一头牛妖救了?

那一瞬间,姜陵的心情宛如翻江倒海,一度复杂到极致。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存在妖族,比人族的实力还要强大。

姜陵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某天与一些龙女凰女来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

可,牛女算什么?

这谁懂?

正当姜陵脑袋糊成一团乱麻的时候,一只白嫩纤细的玉手忽然从旁伸出,毫不客气地将那颗牛头拨到了旁边。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少女,哪怕是在前世互联网上看惯了美女的姜陵,此时眼中也是忍不住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少女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衣,一头黑发随意地扎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棵茁壮成长的青松般,袅袅婷婷,干练利落,与外面的娇花艳草截然不同,没有丝毫风一吹就倒的柔弱感。

尤其是那一双目若灿星的眼睛……

不知为何,姜陵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里面真的有星辰!

似乎是注意到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正在斥责牛犊子的少女,忽然转头看向了姜陵。

“咦,你醒了?”少女讶然,没想到才过去两天,姜陵就恢复了神智。

“请问姑娘……这是哪?”姜陵的脑袋头痛欲裂。

“镇魔山,无忧庐。”

少女的气质清冷出尘,但还是简单地给姜陵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姜陵得知,自己的性命确实是被这位少女所救的时候,连忙想要起身行礼:“小生姜陵,在此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嘶!”

姜陵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过刚动,周身各处便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别乱动!”

少女见状,厉声呵斥道:“你可知道刚看见你时,你身上的伤有多重?若不是你命大,我老师正好辅修了医道,你早就死了!”

那一刻,姜陵如坠冰窟,浑身发冷,没想到自己的情况竟然这么差。

“我叫司鱼,你先等着,我去叫老师。”司鱼拍了拍姜陵的手,只是刚起身,屋门就被推开了。

“不用了,我来了。”

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听起来就像是一名重病的老人,姜陵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位悬壶济世的老医师形象。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走进来的竟是一个连中年都算不上的男人。

只不过他面容虽然年轻,但脸色却极其苍白虚弱,双鬓也染上了一层雪霜,像是透支了太多的生命一般,人未老,身已衰。

看见来者走进,司鱼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并对着姜陵介绍到:“姜陵,这位便是我的老师,司天游。”

“他乃是镇魔渊的守渊人,若不是你出事时,镇魔渊深处刚好异动,惊动了他老人家前往,否则的话,以我之力,就算是发现了你,恐怕也无力回天。”

司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听得姜陵心惊肉跳。

镇魔渊的守渊人?

要知道镇魔渊里面可是有邪魔的,这个叫“司天游”的男人既然能成为“守渊人”,可想而知其实力之强大,怪不得能救下坠渊垂死的自己!

“谢司先生救命之恩。”姜陵诚心感恩,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而司天游闻言,或许是这样的话听得太多了,激不起他眼中丝毫的波澜。

“你叫姜陵?”

司天游冷冷地说,目光中带有审视的意味,一言落下,周边的场景顿时如同潮水般倒退。

咚!

仿佛身后有一扇大门轰然关闭,一息过后,姜陵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衙门,跪在地上,周围尽是看不清面目的差役,而审讯的县令,则是换成了司天游。

高座上,司天游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姜陵。

开堂审判。

这是属于法家大道的力量,唯有修习过法家的读书人才能够使用。

该力量的强度不大,远远不及法家中著名的“画地为牢”“言出法随”等等,但却对比自己文位低的读书人有奇效,具有心灵震慑的作用。

砰!

司天游一拍惊堂木,声音与自身力量结合,顿时化为雷霆之声,在姜陵的耳边炸响。

“罪犯姜陵,回答我的问题!”

姜陵身形一晃,额头冒出汗水,咬牙道:“是,学生姓姜,名陵,字尘光,本是豫州安阳府藤县之人。”

“所犯何罪?为何被处于流放之刑,又为何出现在镇魔渊?”

“学生被世家子弟污蔑侮辱妇女,被处于流放之后,对方依旧不肯罢休,最终命令随行差役,将我扔至镇魔渊中!”姜陵跪在地上,膝盖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四面八方都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朝他身体挤来,像是背负着一块巨石般,痛苦难忍。

至于司天游,他听到姜陵的答复后,并没有着急继续下一个提问,而是手中忽然捏住了一块印玺,神念进入其中。

不过一会的功夫,司天游便在海量般的信息中,找到了关于“姜陵”的线索。

前面的信息倒是与姜陵所说的相差无二。

只是这结果……

司天游的目光微微眯起。

流放途中,小队遭受猛虎袭击,姜陵葬身虎腹?

司天游眸光中寒芒一闪,只见其一拂袖,周遭的场景顿时如烟般消散,姜陵如蒙大赦。

“审讯你,并不是恶意。”

司天游居高临下地看着姜陵,语气中仿佛没有丝毫的感情,淡道:“只是你终究是我们从镇魔渊中发现的,如若不确定你的来历跟脚,很有可能被别人当作是邪魔处理。”

“学生明白。”姜陵微微颔首。

“明白就好。”

司天游淡道:“这段时间你就先留在我们这里观察吧,你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文灵护魂,虽然看上去健康无碍,但却有可能成为魔种。”


“魔种?!”姜陵不可思议地说。

这一词正常人听到都会觉得不对劲,更何况姜陵还知道它所代表的意思。

魔种,全称为魔种文人,顾名思义,乃是背地里已经投靠了邪魔一族的读书人。

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与人族无异,甚至同样能够动用人族的诗词力量,但不一样的是,他们的才气是黑色的,仿佛凝聚的不是人的智慧,而是世界上最肮脏邪恶的物质一般。

魔种文人也不承认自己的出身,不仅不祭拜人族众圣,反而祭拜邪魔强者。

这些魔种文人隐藏在天星大陆之中,犹如一条条毒蛇般,时不时地就会露面,给予七国迎头痛击,不胜其烦。

姜陵听说自己可能会成为这其中的一员,怎么可能不胆战心惊。

幸好,司鱼见他神情不定,淡淡地说了句:“放心吧,只是你体内有可能存在魔念罢了,并不代表你必然入魔。”

原来如此……

姜陵的心口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先替他疗伤。”司天游摆了摆手,司鱼看了一眼姜陵,随后勾了勾手,角落的小黑牛顿时懒散地跟着司鱼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姜陵与司天游两人。

随后,便见司天游不急不缓地从衣服中抽出了一本蓝皮书。

“听好了。”

姜陵肌肉一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司天游翻开首页,低沉的声音在草屋中缓缓响起。

“曰:十二经皆有动脉,独取寸口,以决五脏六腑死生吉凶之法,何谓也?”

司天游才刚一开口,姜陵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那本蓝皮书上。

医术《难经》论脉中的第一段!

姜陵目露震惊之色,或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本书名非常的陌生。

但对于它的作者,想必只要是华夏儿女,个个都有所耳闻。

那便是有着“神医”之称的——

扁鹊!

前世,陈淮家里是世代学医的,他爷爷为了让自己继承家业,从小就没少让他看这些晦涩难懂的医书,看完还逐字逐句的给他解释。

只可惜,谁还没有个叛逆的青春呢?

当时的陈淮一门心思铁了心的要读文科,可谓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驴,父母爷奶齐上阵,都没能劝动他。

不过即便如此,姜陵依然记得不少的医学知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问:

“分布在全身的十二经在一定的部位上都有搏动的脉,何以单独切按寸口脉,作为诊断五脏六腑病变轻 重及预后良恶的方法,这是怎么说的呢?”

司天游明明只是在朗读这一本医书的原文,按理说应该会非常无聊才对。

但或许是因为有才气的缘故,姜陵才听不过两三分钟,就已经如痴如醉,彻底忘却其他,眼中只剩下了读书。

司天游见状,哪怕见多识广如他,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惊奇之色。

“只听了两分钟的《难经》,就进入了可遇不可求的‘乐之’?”

《论语·雍也》中,圣人孔子将读书分为三个境界——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其中,以学习为乐趣的“乐之”乃是读书最高的境界,当读书人进入到这个状态的时候,学习的效率事半功倍,可谓是一日千里。

只是这个状态过于玄妙,可遇不可求,所以对于一般人来说,一年能够进入一次就不错了。

没想到这姜陵竟然一下就进入了……

司天游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奇之色,难道我凉州要出一名能与扁鹊、张仲景世家竞逐的医道天才了?

不过这一想法也仅仅只是想想罢了。

扁鹊、张仲景等医道世家积年累月,底子雄厚,实力惊人,依靠着祖荫,他们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别说姜陵现在连文位都没有,就算突破到了半圣又如何?

除非是医道亚圣,否则地位顶多也就与这些世家并驾齐驱。

渐渐地,司天游心中也慢慢抛去了杂念。

教学相长,他吟诵这些医书内容,自身也能够稳固相应的知识。

才气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体内流出,涌入手中的医书当中。

安静的草屋里,一道又一道温和的白光从医书上飞出,如同蝴蝶般欢欣雀跃地扑入姜陵的身体里。

仔细看,伴随着时间的流转,姜陵先前一直紧锁的眉头,此刻竟是隐隐舒展开来。

这便是天星大陆的神奇之处。

一本随处可见的医书,在修习过相应知识的读书人手中,它们就像是法宝一般,能够轻而易举地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此时,倘若司天游使用的是自己编纂的医书,那力量将会更加强大,只可惜,人的精力有限,医家只是他的辅修之一。

身为守渊人,他要主攻的,还得是杀伐之力强大的圣道,诸如兵家、法家一类。

两个时辰过去。

当司天游合上书本的时候,床上的姜陵已从“乐之”的状态中脱离,沉沉睡去。

检查了一番姜陵的身体情况后,司天游暗自点头。

在“乐之”的帮助下,姜陵的身体恢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床。

司天游走出房间,刚一出门,便看到了那道站在柳树下,亭亭玉立的身影。

这一幕画面,哪怕是他,也情不自禁地身形一晃。

“吾家有徒初长成啊……”司天游一步迈出,走到司鱼旁边,哈哈笑道。

两人名为师徒,但实则情同父女,因为整个沛县的人都知道,司鱼是司天游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孤儿,无父无母,就连名字都是司天游给她取的。

司鱼没好气地白了这位不着调的老师一眼。

“他怎么样了?”

“性命无忧了。”司天游一摆手,轻笑道:“只不过没想到从路边捡来的一个孩子,居然对医道颇有天赋,似乎才第一次接触医书,就进入了‘乐之’的状态。”

“噢?”司鱼眼睛一亮,语气中竟是难得多了一份激动:“那他有可能治好我的病吗?”

关于这一点,倒是只有司天游知道了。

从小,司鱼的身上就有一种怪病,每当夜深天寒时,她都会感觉到头痛欲裂。

这十几年来,若不是每天晚上都有司天游在旁吟念医书,直到她睡着半个小时后才离去,恐怕她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有。

正因如此,所以这个病症成为了司鱼心中的死结,她一直想解决这个问题。

“或许吧……”司天游含笑摸了摸司鱼的头,只是这笑容中有多少苦涩,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么多年过去,他身为镇魔渊的守渊人,难道就没请过一些名医前来吗?

可事实上,哪怕是天命境的国手,也折戟在了司鱼的病下,毫无办法。

别说姜陵现在连个读书人都不是,就算是,他难道就能解决国手都不能解决的病症了?

司天游看着司鱼眼中渐渐升起的希冀,心中一叹,终究还是不愿将其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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