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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籍女官的退休日常

静半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架空(非穿越、非重生)+宅斗+当家主母][前期:自立门户小女官×老干部知府大人][后期:通透明理当家主母×腹黑权臣阁老大人]吴汐入宫十三年,一路摸爬滚打,谨慎隐忍,躲过了无数宫廷暗箭,终于坐上正六品司籍女官的位置。然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后宫由新后掌权,为扶持亲信,新后施恩积年女官可上书出宫荣养!二十一岁的吴汐回乡已算高龄,在这个女子十五及笄嫁人的朝代又要如何立足,寻觅良缘?(新书评分不准)排雷!!!1、本文架空,真的架空,非穿越非重生。不要用我国古代的历史知识套,经不起套!2、本文是古言,男女主都是古人,没有现代的人的思想。不要用现代的婚姻观套人家古人的婚姻观!不要用现代的三观套古人的三观!3、男主不洁,后期心里只有女主,介意勿入...

主角:吴汐   更新:2023-02-19 00: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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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吴汐的其他类型小说《司籍女官的退休日常》,由网络作家“静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架空(非穿越、非重生)+宅斗+当家主母][前期:自立门户小女官×老干部知府大人][后期:通透明理当家主母×腹黑权臣阁老大人]吴汐入宫十三年,一路摸爬滚打,谨慎隐忍,躲过了无数宫廷暗箭,终于坐上正六品司籍女官的位置。然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后宫由新后掌权,为扶持亲信,新后施恩积年女官可上书出宫荣养!二十一岁的吴汐回乡已算高龄,在这个女子十五及笄嫁人的朝代又要如何立足,寻觅良缘?(新书评分不准)排雷!!!1、本文架空,真的架空,非穿越非重生。不要用我国古代的历史知识套,经不起套!2、本文是古言,男女主都是古人,没有现代的人的思想。不要用现代的婚姻观套人家古人的婚姻观!不要用现代的三观套古人的三观!3、男主不洁,后期心里只有女主,介意勿入...

《司籍女官的退休日常》精彩片段

红砖黛瓦,十里宫墙。

人人艳羡大齐宫内的权势繁华,锦衣玉带,美味珍馐。但吴汐行走在这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下,即便脚踩精雕细琢的汉白玉石阶,仍会察觉出一丝阴冷。

前儿夜里尚仪局的一个管教姑姑手底下的小宫女不见了,叫昨日黄昏御花园洒扫的内侍在井里发现了。为免白日冲撞贵人,一直到夜里才捞起来,尸身都泡白了!这不今儿宫门儿一开,宫正司就找上门了。

不过是一个宫女,每年宫里都要死十几个,这还是明面上的,背地里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尚仪大人自是不会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吴汐作为司籍女官,掌四部经籍,笔札几案,除了每七日给公主们讲讲课,一向最是清闲,这样的事儿也轮不上她。可惜近日正碰上大齐附属国朝贡,尚仪局一溜儿司乐、司宾、司赞都不得空闲。这差事可不就落到她头上了。

一大早吴汐点了卯就往宫正司去。与那宫女同屋的宫女并管教姑姑已经被带去审问,吴汐一路思索这宫女的死会不会牵扯出什么,是否会牵连上自己?结果发现自己连死的宫女叫什么都不知道。

宫正司离尚仪局也就一刻钟的路程,吴汐迈进那扇朱漆大门的时候,就有眼尖的女史来迎。

“吴大人今儿怎么得闲来宫正司转转?可是来找赵典正的?”

赵媛,吴汐在宫中的多年好友,现为宫正司正七品典正。

吴汐笑了,“不找她,你们宫正大人可在?”

那女史左右瞧了瞧,见无人注意,方才压低声音道:“宫正大人刚带着徐司正去司宝司了!听说司宝司新上任的掌宝大人昨儿查出好大的亏空告到了皇后娘娘处,娘娘下旨叫咱们司彻查。宫正大人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吴汐解下腰间的素缎荷包塞给她,“罢了,宫正大人不在,你便领我去找陆司正吧!”

女史接了荷包,用手一掂,满意的笑了笑,要知道这宫里的人没有一句话是废话!端看听的人如何行事。吴大人一惯是个大方的,宫正司的女史都爱往她跟前凑。

“您随我来,陆司正如今在里头翻案宗呢!”

或许是大部分人都去了司宝司,宫正司的大堂此刻安安静静。吴汐一眼便瞧见坐于宫正座下左首和自己穿着一样女官服制的陆寒,对方正执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案上散乱着几卷案宗。

“陆司正,尚仪局的吴司籍来了!”

“快请!”

双方见了礼,宫女搬了坐席,又奉了茶水,吴汐与陆司正两相对坐。吴汐曾见过这位陆司正,知道对方是个直来直往、刚正不阿的性子,也不绕圈子,“今儿打搅陆大人了,昨日御花园发现的宫女……”

“已经结案了!是管教姑姑太严厉,那宫女受不住才自裁!”陆寒放下手中茶盏。

吴汐心中疑虑,面上也不敢带出来,只是点点头:“也是可怜,我回去便让尚仪大人紧紧底下人的皮。”

陆寒冷笑一声,“说倒霉才是!听闻她生的漂亮,倒是应了红颜薄命。只管教姑姑犯了错,她同屋的宫女被浣衣局要了去,都回不去尚仪局了。叫人再选人罢!”

吴汐见陆寒态度不对,正要再问,人家已经端茶送客了,只能转去赵媛处。

两人年纪一般大,又是常来常往,要了茶水点心就进了赵媛的屋子说话。

赵媛虽平日里在宫正司装的像个正经人,实则心中最是藏不住事。见了吴汐,抓耳挠腮,一会儿递点心,一会儿扇扇子!

知道对方想自己问,吴汐也不愿看对方耍宝,给赵媛递了块她最喜欢的梅花香饼,“行了,说吧!”

赵媛一口咬了半块饼,高兴得眯了眯眼,才低声道:“那宫女确是自裁,只管教姑姑背了黑锅!长得太好让太后身边的高公公惦记上了,几次三番要给她送首饰结对食!那宫女不肯,姓高的就威胁要叫太后把那宫女赐给他。同屋的宫女得了姓高的好处,夜里不让她进门。姓高的要用强,那宫女逃不了就跳了井!”

吴汐给她递了口水,赵媛摆摆手,“我不渴,你让我说完。今儿一早那宫女同屋的被带过来还躲躲闪闪不肯说真话!陆司正把她们押到刑室,到底是刚入宫的小姑娘,也就一盏茶的时间,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都说了。陆司正把供词呈给宫正大人,因着姓高的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在皇上跟前也有几分面子情,这事就被宫正大人压下了!管教姑姑打二十板子撵出宫,那些个小宫女贬去浣衣居,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

吴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她卷进了后宫争斗死有余辜,没想到这背后竟是如此不堪!”

赵媛押了口茶,“这事的真相都要烂在肚子里,你回去就按陆司正的话回,记住了?”

吴汐点头,“知道了,与其操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别在人前说漏了嘴。”

赵媛拍拍胸口,大大咧咧的道:“我你还不放心吗?怎么说如今也是宫正司正七品的典正大人,可不是刚进宫的赵小媛了!”

两人今日都不休沐,能说这么会子话已是极限,道了别吴汐就回尚仪局去了!

尚仪局依旧是早上出门时那番热闹景象!院里各掌事姑姑领着几队刚入宫的小宫女练着仪态,屋里几个女官就附属国朝拜的接待仪礼等事吵得热火朝天。

吴汐绕过她们朝上首坐着的尚仪大人走去,小声的把陆司正说的话回了。

尚仪理了理袖口,月华锦的官服愈发服帖,嘴角勾出一抹讽笑,“管教姑姑严厉?亏她们想得出来!”说完这话,再不说别的,只叫吴汐自去忙碌。

吴汐只当自己没听到这话,顾自离去了。这宫里众人皆知的事多了去了,但谁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呢?要想活得长久,做个聋子、哑巴、瞎子是最好的选择。


尚仪局的后头有一阁楼名唤——文华堂,为歇山式砖木结构,阔五间,二楼为通间,窗明几净,飞檐高挑,肃穆庄严。里头藏书众多,说是供后宫女眷借阅消遣,实则一年到头借书的人屈指可数。此处也是吴汐和另一位司籍女官唐婉的办公处。

今儿日头好,唐婉正带着手底下两个典籍女官、两个掌籍女官、并十个女史晒书。

“先将靠墙根的书搬出去晒,那地儿潮气重。”

“樟木箱里头的古籍要用纱裹了手翻晒!”

“哎呀呀!这王蒙的《秋山图》的画轴怎么被虫蛀得空心了?”

“慢些,慢些……”

唐婉出自书香世家,平日里见着有谁拿书的动作重了些都要唠叨许久,如今将她那些宝贝都拿出来晒,是肉眼可见的心疼,生怕磕了碰了!

吴汐见着满院乱转的唐婉,只觉颇具喜感,“噗嗤——”

这一笑正正好让转头的唐婉瞧见,她也不在意,拉着吴汐进了门,“累了吧!快歇歇。顺便与我说说那事后来怎么弄的。”

吴汐脸上的笑意淡了,“就是管教姑姑严厉过了头,小宫女受不住。”

唐婉叹了口气,心里知道管教姑姑手底下过多少小宫女都没事儿,事情怕是有蹊跷,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便不再提。

“说些高兴的,你如今入宫十三年了,可想出宫?”

吴汐吐出一口浊气,“只盼着四年以后我能顺利出宫吧!”

唐婉握住吴汐的手:“我得了消息,如今陛下登基,皇后娘娘本该是后宫之主,但太后娘娘不愿放权!上头的六尚女官也不服皇后,皇后娘娘便向皇上请旨想着放出一些积年女官,也好培植自己的势力!听说只要年满二十,自愿出宫的,皆可上书,皇后娘娘允其出宫荣养!你知道的,陛下并不是当今太后亲生!”

吴汐惊得一下子睁大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样大的事你是如何知道?”

唐婉指了指凤藻宫的位置,“我家预备送人入宫,几年前就在东宫安插了人,如今有一个正好是凤藻宫的大宫女!”

在皇后宫中安插人,且还混到大宫女的位置上,这胆子未免太大!她也不认为唐婉故意不设防,将家族秘辛说给她听。吴汐仿佛第一次看清唐婉的真面目,好在这些年宫中磨炼,马上就恢复了平静,“这个情我领了!你要我做什么?”

唐婉心中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我家如今虽说因从龙之功在朝中展露头角,到底底蕴不够,树敌太多,要送人入宫乞求庇护。我是不能出去了,我妹妹虽说懂些内宅阴私,与宫中比起来,还是小打小闹。你是从小宫女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我想请你出宫以后尽心教导她三个月。放心,我唐家的束脩不会少!”

话说到这份上,吴汐也只能应下了!反正出宫的女官和宫女给大户人家女眷任教习的不在少数,唐家姑娘若是入了宫,惹出祸事也怪不到她身上!

果然,过了几日皇后就下了懿旨,与唐婉说的一般无二。女官年满20者,可上书出宫荣养,按制保留品阶,每月可从官府领养老银及禄米,另年满二十五的宫女也放归回乡自行婚配。

这旨意一出,后宫诸人无不念新后仁德。吴汐回了屋子,就立刻上书荣养。大齐朝女官品阶最高不过是正五品六尚主官,吴汐虽才正六品却己算高阶!皇后特地召见了上书荣养的女官,每人按品阶各有东西赐下。

吴汐得的是一对白玉如意,云锦两匹,香云纱、妆花缎各五匹,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一对,垂珠却月钗一对,翡翠玉镯一对,红宝石头面一套,宫花六盒,宫扇六把,另有安家银五百两。上赐的东西都是体面,日后出了宫也无人敢轻看。

领赏谢恩后,吴汐开始收拾箱笼。入宫十三载,前三年她伺候太妃,每日尽心尽力,攒下不少好东西。太妃死后考上女官进了尚仪局,每年四时八节,宫中太后、皇后给的赏赐,底下人的孝敬加上自已攒的俸禄也有不少!

首饰、金银就是一箱,冬日份例存下的皮毛、每年得的衣料布匹又是一箱,另有一箱积年做的四季衣裳都是司衣司的手艺,她平日穿官服,这些都是九成新。地方上进的文房四宝,前朝的天青釉笔架,官窑的五彩泥金小盖钟,磁州的紫砂壶,波斯的三层绿玉熏球,范宽的山水图,陈道复的花鸟图,陈献章的草书……这些古玩字画全是太妃赏的,是她的嫁妆,早过了明路正好两箱。另有攒下的药材、名贵香料、茶叶一箱,多年来换的、太妃私下给的大额银票也缝进了里衣。还有赵媛等关系亲密的好友送的东西装了一个包袱!

出宫前吴汐已经换了民女的妆扮,上身一件月白色净面海南滚边的对襟褙子,下配一条白绫挑线裙子,另配了相衬的荷包压裙,头发用玉簪子挽了个扶风髻扎了发带,十分低调。

送行的赵媛哭成了花猫,“我在宫正司知道的秘辛不少,这辈子只能老死宫中,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看看外头的天地!若是可以去我家乡帮我给母亲上柱香!”

吴汐含泪应下,将腕上从不离身的镯子替她戴上“留个念想!日后多长个心眼,好好保重!”

女官回乡是有司舆司的人驾车相送的,吴汐使了银子,要了两驾车,一驾拉人,一驾拉行李,除了两个车夫,还有随车照顾的一个姓卫的嬷嬷。出宫的行李早有人查验,吴汐很顺利的出了宫门。

除了吴汐,今日还有一位司药司的正七品典药宋大人也要离宫,不过这位已经年满三十,升迁无望,两人不熟,打了照面也就一南一北分开了,日后怕也不会再见。

吴汐在拐角处最后看了眼待了十三年的大齐宫城,只觉恍如隔世。日后那里的人和事都再与她无关了,她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出了宫门马车拐上朱雀街,又经过一溜儿王公贵族的府第,才慢慢有了人声。又走了一会儿,外头隐隐传来叫卖声!

吴汐忍不住掀了帘子往外看,只见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有卖珠宝布匹、各类杂货也有卖小点乾果的,还有算命的,以及卖茶水的…大道中间挤满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坐轿的,有步行的,也有挑担的,还有马车与运货的…孩童们在人群中嬉戏打闹,俗世繁华,不外如是!

前头的车夫已经在抱怨忘了今儿是赶集的日子,合该绕路。这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绕出去了!

吴汐却十分贪恋眼前的烟火气儿,自八岁入宫以后她出宫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且出宫就是拿着腰牌去各书肆,书院藏书楼办差,又有时辰限制,也不曾好好看过街景热闹。

眼见前头车马众多,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吴汐从包袱里掏出一吊钱,叫住摆摊卖如意糕和豆沙卷的小贩。

“小哥,给我把如意糕和豆沙卷各包上半斤!”

“好嘞!”

那小哥取了油纸,用筷子小心的夹了点心才动作利落的包好,又系了麻绳!然后将糕点递过才收了钱,“客官慢用!”

吴汐放下帘子,打开油纸,只见油纸上的如意糕形似如意,色泽洁白光亮,既有豆沙香味,又有麦香味,豆沙卷也是皮薄馅足。

吴汐尝了一口如意糕,虽没有宫里做的精致美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便招呼着卫嬷嬷一起用。

马车一步步往外挪,不知过了多久才脱离了闹市,晃晃悠悠的往城外去。

唐家因着从龙之功,刚封了文成伯,一跃成为大齐新贵。多少人等着寻错处,选秀在即,连给女儿寻个教习都要遮遮掩掩的安置在京郊别院,还要女儿以陪祖母养病的名义住进去。

这也正中吴汐下怀,毕竞她教导唐家姑娘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唐家的庄子正正在寒山寺山脚下,倒是好找!

“吴大人,到了!”

车夫停稳了马车,还未等吴汐作出反应,便有一女声在外问道,“可是吴大人到了?快扶大人下来!”

随即便有一个穿着柳绿比甲的丫头掀起帘子,“大人请,我们二太太来迎您了!”

下了车就见眼前是一处挺大的院落,吴汐也不多看。廊下丫头婆子拥着一个穿着大红色对襟琵琶马甲,露出短短一截的湖水绿月华裙,头戴赤金凤钗,生得柳眉杏眼的美妇人。

吴汐心里想着,唐二太太李氏丈夫是文成伯的嫡亲弟弟,只是文不成武不就,如今也只是捐了个八品的散官,李氏身上并无敕命!

虽然心思过了一遍又一遍,吴汐还是在落地的那一刻行了颔首礼,“唐二太太!”

早就听说来的是尚仪局的女官,李氏生怕自己闹了笑话,标标准准的行了万福礼:“吴大人!”

吴汐虚扶一把,“我与唐婉同辈相交,您客气了。”

李氏闻言松了口气!顺手挽住吴汐的胳膊往里走,一面吩咐管事的带人搬行李箱笼、打发车夫,一面对吴汐道:“老太太和四姑娘打发了几拨人来问,可算是接到了!”

唐家的别院里外三进,青砖红瓦收拾的很是干净。从前院绕过影壁,穿过回廊,又走过夹道方才瞧见垂花门,垂花门处又候着一堆人,为首的是一穿着襦裙的姑娘,上襦是极嫩浅绿色,下襦是白色的八幅裙,只在下边绣了兰花的图样,腰上系了兰香色的带子,衬得身段愈发苗条,头上梳着燕尾髻,镶着珍珠的簪子熠熠生辉,好一个美人!

吴汐才行至阶前,唐四姑娘已经躬下身子行了揖礼,“吴大人安好!”

这礼吴汐亳无负担的受了,除了拜见长辈,揖礼也用于师生之间,“是个通透的姑娘!起来吧!”

李氏听了这句赞赏,颇有些自得,用另一只手牵过侄女对吴汐介绍,“这便是我们府上的四姑娘了,她闺名娇娇,是我大嫂的老来女,所以噍着比婉儿小上许多。日后便要劳烦大人了!”

吴汐倒觉得这姑娘的性子大气,与“娇娇”二字不搭,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当下按下不提。

一行人又热热闹闹的往唐老夫人的正房去。

方到了正房外头,就有一位穿着打扮极体面的三十多岁的管事媳妇笑着迎上来,边行礼边道,“可算是来了!大人快里面请,老太太盼着呢!”说完,亲自打了帘。

“老太太,吴大人到了!”

唐家老太太宋氏今年还不到50岁,但年轻时受过苦伤了身子有些显老,好在儿子长大了有出息让老娘享福,这些年发福了一点,瞧着倒是慈眉善目,十分和气。

老太太是三品伯夫人,诰命三品淑人。吴汐规整的行了一个万福礼,“老夫人万福。”简单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却是行云流水,说不出的好看。

老太太忙让二太太扶了,“大人客气了,快快请坐!”

方才在外打帘的管事媳妇引着吴汐在老太太底下,左首坐了,又亲自奉了茶,端了点心。二太太陪坐在吴汐对面,唐四姑娘侍立在老太太侧首。

见吴汐饮了茶,放下茶盏,老太太才道,“我这孙女蠢笨,日后怕是要给你添麻烦了!她若是不听教化,你只管下力气管教,咱们绝无二话!”

吴汐看了眼低眉垂首的唐四姑娘,也不说大话,“姑娘是个聪明的,这三个月我只尽心教导,能学到多少就看个人造化。”

老太太满意了,又问什么时候上课,让二太太李氏打断了。

“老太太,吴大人一路车马劳顿,还是先让侄女送她师父回后罩房歇息吧!”

老太太这才放人。

出了正房,唐娇娇走在吴汐侧前方带路,又是道歉“大人莫怪,祖母也是关心则乱。也是我不孝,让她老人家悬心。”

吴汐道,“无妨,我本也要说的,明儿个起每日辰时二刻你便来寻我!”

“是!”


吴汐被安置在后罩房,屋子宽敞,共有五间。中间为一小花厅,两边配着卧房和书房,另有两间耳房。屋里配着一水儿的酸枝木家具,书房文房四宝俱全。

唐四领着吴汐进了门,“屋中铺设茶具都是昨日才换的,摆设是二婶和祖母身边的孙嬷嬷开了库房挑的,您瞧瞧,若有缺的少的吩咐人换上便是!”

也就住上三个月,况这屋子布置得雅致,自己的箱笼也归置在屋里了,可见是用了心,吴汐没什么说头。只点了点头,道一句:“有心了!“

唐四又指了门口的四个十三、四的丫鬟,“这几个是挑来伺候您的,您只管吩咐!“

话音一落,几个女孩子就进门朝吴汐磕头,“给大人请安!“

吴汐摆摆手,“不必这么麻烦,我明儿个也要叫人牙子买人。就留下一个在府里引路便是!“

唐四愣了一下,“您,买人?”吴汐点头,“明儿教你识人,入宫后与你待得最久的便是那些奴婢了!”唐四忙应了,“这就打发人叫牙婆明儿一早来!”

最后,吴汐留下一个目光清正的丫鬟芳草,唐四又领着人回去了!

芳草是个会看人眼色的,见着吴汐面有倦色,先扶了吴汐坐下,又给吴汐背后塞了个迎枕,才吩咐门外的粗使婆子去提饭,“午时了,大人用了饭且躺会儿吧,春日里最是犯困呢!”

那粗使婆子动作也快,半刻钟的功夫吴汐的饭菜就上桌了,吴汐顺手将手上戴的细金戒指赏了她,喜得那婆子跪地磕了三回头。

唐家的饭菜偏南边的口味,荷叶糯米鸡,松鼠鳜鱼,素什锦,冬笋丸子汤,另有一盅红枣枸杞炖的阿胶,吴汐用了七分饱才让人收拾。芳草伺候着漱了口,吴汐自己拆了发髻钗环,又脱了外衣上床歇息。

正房里唐家三个女眷也刚用了饭,唐四将吴汐的话说了。老太太摸摸孙女的头发,“吴大人说得很是,她是你长姐好不容易才为你请的,虽毫无根基却在宫里浸沉多年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你若能学到她半分,我们也不必为你忧心了!”

唐四眼中划过一抹坚定,“祖母放心,娇娇会好好学的。”

“嗯,回房去吧!我与你二婶还有话说。”老太太点点头。

“是,孙女先去了!”

见着唐四出了门,老太太才吩咐唐二太太,“吴大人是个好的,咱们也不能没有表示。除了说好的一万两银子的束脩,你开了我的私库,将那浣花锦、云雾绡、提花绢这些好料子各挑出几匹来给吴大人送去,日后她做衣裳亦或是送人都是好的。另前儿你娘家兄弟从西北带来的玉石挑成色好的也装上一匣子,再捡上一匣首饰一道儿送去。”

唐二太太起身应了,“您放心,这点事儿媳妇知道。咱们家虽早两代就由商转文,却也不缺这些东西,定会捡好的送!”她还指望唐四爬上高位拉自家一把呢,巴不得讨好了吴汐让唐四日后能在宫里站稳脚跟。

吴汐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坐在门口绣荷包的芳草听见响动,招呼小丫头去端热水,又进内室整理床铺。吴汐用浸了青盐的柳枝漱了口,又用香胰子洁了面,另换了家常的湖碧色绣夹裙,新上了妆,用玉簪随意挽了长发。

将将收拾停当,就有小丫头在门外通传,“二太太给大人送东西来啦!”

吴汐理了理裙摆,“快请你们二太太进来!”

唐二太太一脸笑意的领着几个捧着布匹,匣子的丫鬟进了门。两相见礼,才道,“叨扰吴大人了!只昨儿我兄弟从西北走商回来,采办了不少东西,也给我拉了两车。今儿一见您啊,瞧着有几匹料子和两件首饰最是与您相称!想着送您做衣裳也是它们的福气!可千万不要推辞。”

吴汐大概扫了眼就知道这样的货色不是外头能买到的,估摸着是走了官办织造局的路子,也知道对方的心思,况且这二太太很会说话,于是乐呵呵的收了。

“真是破费了!芳草,开我最上头的箱笼将那挂着如意结的竹漆盒取来。”又对唐二太太道,“不值什么东西,是昔日偶然得的半斤上进的白牡丹,劳您拿去也给老太太尝尝鲜!”

“上进的茶叶可不多,老太太最是喜白茶,平日得了斤寿眉便爱得不得了,是偏了您的好东西!”

吴汐不喜白茶,这还是后宫某个贵人赏的,用做回礼,完全不心痛,是自己赚了!

又互相吹捧了几句,才将唐二太太打发走。

唐二太太送的是浣花绵,云雾绡,提花绢,素软缎各五匹,花色有鲜艳也有素净,都是她喜欢的。又开了两个匣子,一个装了五光十色的玉石:和田玉、紫玉、独山玉、绿松石、玛瑙及青田石、蜜蜡黄玉等。虽个头都不大,打玉佩、首饰却是尽够了!另一个装了样式精致的首饰:点翠梅花簪、白玉芙蓉耳坠等。

不说别的,只那一匣子玉石便已是价值连城,与宫中上贡的珍品也不差什么了。看着芳草收拾,吴汐心里叹道:不愧是盐商起家,真真是豪奢至极!唐家有从龙之功,又有金钱铺路,唐四只要不作死,未来也不是不可能位列四妃。

半下午的,吴汐将自己这三个月预备穿的衣裳,戴的首饰,用的胭脂水粉先收拾了出来。接着又去了右边的书房练了两篇字,也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唐老太太让人来请去正房用饭,吴汐以自己喜静为由婉拒,只说让唐四姑娘明儿莫要误了时辰。

厨房粗使丫头送了饭,芳草塞给她两枚铜钱,才开始摆饭。

吴汐并不很饿,只喝了一盅养气血的虫草乌鸡汤,下剩的几个菜都赏了芳草和后罩房的粗使,芳草直到吴汐漱了口,在院里消食才下去用饭。

后罩房所在的第三进院子外头有个不大的小花园,或许是在庄子上,主人家也不常来,打理的并不好,花木稀疏。吴汐转了半个时辰也没了兴趣,芳草见吴汐进了屋,让人提了热水。待沐浴完毕,烘干头发,吴汐也累了。芳草又伺候着她上床歇息。


吴汐卯时正就睁开了眼,隐约间听见外头洒扫的声音,宫里待久了,也睡不着,索性自己起来!

候在门外的芳草听见里头的声音,领人捧了洗漱用具进门。半刻钟后,吴汐已经换上昨儿挑的绣了墨梅的月白广袖流仙裙坐在梳妆台前,三千青丝在芳草的巧手下梳成流云髻,选了喜鹊登梅的钗子并雕成梅花状的发钿,耳上戴着小巧的东珠耳坠,妆面是吴汐自画的梅花妆,又系了一枚滕花玉佩压裙。

芳草看了眼妆镜,眼神恍了恍,“大人今儿真好看!”吴汐心中笑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往常在宫中做女官时十几年如一日都不怎么打扮,每日素面朝天还要在身上涂一层石榴皮汁,想尽办法让自己不出彩,生怕被有心人看上。如今熬出头,身上不涂东西,打扮打扮,自是光彩照人!想着芳草这两日伺候周到,吴汐也不小气,在首饰盒里挑出一对海棠花的小金攒子赏她。

“拿去戴着玩吧!”

芳草忙是推拒,“大人这太贵重了……”吴汐见其眼中除了惊艳和惶恐,并不见贪婪,心下满意,把东西塞到她手上,“且拿着,你做得好我自要赏你!这还是我在宫里底下人送的,不值当什么!”芳草这才收下,又给吴汐磕了头,“谢大人赏!”

唐家早晨的饭食并不精致,只碧粳粥、豆腐皮包子、山药红枣糕、春卷、鸡蛋羹、虾饺几样,用小个的白瓷碗碟盛了,吴汐吃了个七七八八。用了饭,收拾了,正好是辰时正。吴汐往中间的会客厅去了,趁着唐四还有两刻钟才来,她开始想自己买人的事。

她家乡在青州,靠着江南,三月后怎么也要回去,箱笼加上人也要赶两、三辆大车。这么算能赶车的男仆最少要两个,自己虽是双十年华又是女官致仕,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负责传话的婆子或管事媳妇也要有,最好和男仆是一家人。另还要找丫头,最好还要有手艺,梳头、刺绣、算账……规矩倒还不论,左不过这三月要教唐四,让她们看着,再笨也能学会!

正想着,芳草打了门帘,“大人,四姑娘来了!”

“见过吴大人!”

“四姑娘来了!且先坐坐,咱们说说话!”吴汐掐断了思绪。

芳草上了热茶,唐四谢过。吴汐问,“姑娘可知寻常人家闺女出门子都配些什么下人?”

唐四想了想:“除贴身侍女外还要有几房下人,管事婆子、理账的、梳头的、管厨下的皆是定例。”

吴汐点头,“姑娘说的是,这么些人一般人家过日子也尽够了!今儿我买人便是依着这些来。可若是进宫呢?品阶高的贵人可带两名婢女,略差的也有一名婢女,更有些不能带婢女,这般又要如何选 ?”

唐四揉了揉帕子,想说她母亲定会为她安排妥当,再者宫里也有唐家的人。但张了张口,暗中的棋子暴露一个少一个,那么明面上能带的婢女便尤为重要。

“请大人指点!”

“吴大人,前头来了两个牙人!二太太请您去前院挑人!”芳草打发了传话的小丫头,进门来禀报。

吴汐站了起来,理了理袖口对唐四道:“四姑娘随我一同去,待我挑完人你再回我话。”

能进文成伯这样人家的牙人自不会是一般的三教九流,吴汐有自已的打算,因此叫了一个官办的牙人又叫了一个私办的,这两人手里的人皆不少。

吴汐等人到前院的时候,唐二太太已经命人在廊下备下桌椅,摆了茶水点心又命人传话,下人房已是收拾好了,让她莫要忧心。

吴汐应下,与唐四在廊下坐了,这才看向院中站着的两个妇人,一个三十余岁衣着讲究的姓赵,正是官办牙婆,另一个四十余岁看面相倒是和善的姓张。

“小的赵氏、张氏见过二位贵人。”

吴汐受了两人的礼,又叫了芳草给她们搬了绣墩,“两位坐着说话!”

“多谢贵人!”两个牙婆都是见过世面的,一脸平常的坐下了。

吴汐先问赵氏,“不瞒二位妈妈说,我过两月便要回乡,虽也是身有品级,身边人却还未配齐。今儿婆子,丫头,小厮都是要的,且俱要签死契。若挑上合心意的,再给两位封上红封。”

张妈妈一脸喜意,“贵人放心,咱们手上的自是调教好的!”

吴汐含笑,“那先瞧瞧管事嬷嬷吧!我要老实稳重的,懂些官宦人家规矩的最好!”当了半辈子女官,以后自立门户,她可不想再管一摊事,买人正好。

赵妈妈手里这样的人不少,另有新帝登基清算了不少站错位的世家大族,且不说充做官奴的大家夫人、千金,就是那些重新发卖的世仆也尽够了。

赵妈妈向院外挥了挥手,先进来六个婆子。这六人一字排开,俱是三四十岁上下。

“给贵人请安!”

吴汐摆手让人起来,赵妈妈开口道,“贵人,这六个都是顶好的,且都识字。前头三个一个是国公府后宅的,一个是庆州袁家出嫁女的陪嫁,一个是太傅府二房的管事婆子,余下三个都是犯官家眷。”

犯官家眷吴汐是不沾的,她只看前三个,用手指了第一个,“挨个说说吧!”

第一个婆子站出来,“见过贵人,奴婢姓秦,原是理国公夫人秦氏院里的,平日帮夫人打下手管些迎来送往,也会算账。”

吴汐暗自点头,却不动声色,“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奴婢打小被卖,倒不记得是否有亲人了,只知道家乡是扬州。”

吴汐看她出自国公府见过世面,谈吐有礼,站姿恭敬,规矩也好,心下满意,面上什么也没说。

第二个婆子上前,“见过贵人,奴婢是袁家小姐的陪嫁。随小姐嫁去户部侍郎府上,只小姐产子亡故,姑爷续娶。新夫人入门后见不得奴婢才被发卖。”


吴汐冷笑,“这由头编得真好!怕是犯了错,否则怎不回袁家去?”

那婆子不说话了,第三个婆子上前行礼,“见过贵人,奴婢姓余,原主是太傅府二房太太。平日帮二太太打下手管着院里的杂事儿”

这人不出挑,吴汐没看上。

“秦嬷嬷留下,看下一拨吧!”

秦嬷嬷欢喜的应了,给吴汐磕了头,才往旁边站了。

接着张妈妈也叫了六人进来,吴汐左挑右选,挑了个原三品官府上针线房的管事娘子,她原是江南的绣娘,姓徐,手艺没得说,只是要买她还要连着她八岁的一对儿女一起买。八岁也能做活了,吴汐一块买了。

接着便是挑丫头,一下子进来二十个小丫头,有七八岁的,也有十一二、十三四的。

吴汐看规矩也看手艺,七八岁的太小不要。最后从六十人里挑出四个,两个十三四的,两个十一二的,有官宦之家的世仆,也有普通人家被卖的。

丫头挑了挑粗使,吴汐买了一对叫赵大的逃荒老夫妻,男的驾车守门,女的洒扫。

拿了银子又给了红封,命人送走两个妈妈。吴汐开始给底下人取名,分派活计月例。

秦嬷嬷是管事嬷嬷,徐娘子依旧管针线活计,她女儿杨花改名二乔帮着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子杨虎做跑腿的小子。四个丫头改名红袖、绿衣、弄玉、含箫,红袖会梳头就管吴汐的钗环手饰,绿衣管衣裳、帕子和荷包、弄玉识字管银钱账册、含箫传话跑腿做琐事。

月例秦嬷嬷600钱,徐娘子600钱,杨花和杨虎各100钱。四个丫头500钱,老夫妻赵叔500钱、赵婶300钱。念着她们如今身无分文,吴汐先一人赏了500钱,才让她们下去安置。

午饭是和唐四一起用的,唐四看了一上午吴汐选人,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大人,我若入宫选秦嬷嬷这样的能省许多事。这么比起来,我身边从小长到大的丫头可差远了。如今看您选人,入宫后我也多少能看看底下人的底细了!”

吴汐见她有了想法,就不说了。

用了午饭,打发了唐四,吴汐回房午睡去了。

下人房里,秦嬷嬷花了几个钱打探吴汐的身份。

“您说吴大人?那可是宫里正六品的女官!咱们老太太特意请来教四姑娘的,啧啧,光束脩就给了一万两银子呢!”

秦嬷嬷闻言,心下暗道,“怪不得这气度仪态比公府小姐还好呢!”此后愈发敬重吴汐不提。

唐家会做人,给吴汐手下这几人都备了新的铺盖,还有三套衣裳鞋袜,另有新的梳头家什,里头除了梳子、铜镜、发绳还有一对银丁香、两对绢花,秦嬷嬷多一根素银簪子。

吴汐午睡起来,众人已经沐浴换了新衣,收拾好跟在芳草身后熟悉差事了。

吴汐让赵大跟着唐家管事出门买马车,给徐娘子一匹素软缎让她关门绣屏风,叫含箫去唐家厨下拿点心,又开了箱子让红袖领绿衣、弄玉登记造册,让芳草监管。就这样,吴汐身边几个丫头很快了解了主子的习惯,伺候也精心。

吴汐则带着秦嬷嬷给唐四讲礼仪,唐四在吴汐的教导下也一天天稳重起来。吴汐是个灵光的,教导唐四时让身边的丫鬟也跟着旁听,私下又让秦嬷嬷教导,几个女孩儿都不笨,不过几日仪态便规矩了许多!

转眼就过了两个半月,赶在唐四选秀前,吴汐和唐老太太请了辞,屋里四个丫头来来回回的收拾,除了吴汐从宫中带出来的东西,这两个多月唐家又送了不少布匹、首饰、摆件,还有吴汐自己出门采买的东西,多出了三个大樟木箱,走的前一夜还给了一万两银票的束脩。

吴汐一行箱笼多,人也多。好在她找了宫中尚仪局派往江南采选秀女的路子,都是熟人,可以一路同行,倒比自己上路安全,但也备了三辆马车,除了自家买的,还租了两辆。

走的那日,吴汐带着秦嬷嬷和红袖坐在打头的马车上,看着唐家别院远去,心中也放下了桩大事。无论京中如何繁华,她却不愿再沾染半分,左不过立了女户,待回了青州,买上一个庄子,置几百亩地,还有人伺候,有钱有闲这辈子没有不好的。

马车摇摇晃晃,吴汐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她本叫吴大丫,是青州府云山县槐树村人,六岁那年家里为了送大哥读书,就把她卖给人牙子。因生得黑瘦,一时找不到买家。那人牙子见她做事麻利,就留在自家干活,吴汐受尽磋磨,终于在八岁那年找到机会偷了卖身契逃了。又赶上采选宫女,吴汐为了有口饭吃才入了宫,宫中的老嬷嬷说大丫这名儿不雅,给她改了吴汐的名儿。在尚仪局学了好几个月的规矩才走了运分去伺候太妃,后来借着念佛经的机会学认字,又有太妃教导这才一步步考上女官。

说来也有十五年没见过那些亲人了,记忆已经模糊了大半,吴汐没想过认亲,她只想看看那所谓的大哥吴大宝用妹妹卖身的钱读出了个什么名堂!若是可以,她甚至还想落井下石一番。

采选秀女的花鸟使公务在身,一路食宿都在驿站,吴汐品阶还在,能省钱自然也在驿站投宿。

秦嬷嬷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管事嬷嬷,见吴汐和尚仪局的人在堂前说话,也不打扰,留下含箫听吩咐,领着余下的人先去打理厨下和吴汐今夜的卧房。

尚仪局出宫的是九品的女史琳琅,入宫也有七八年了,一直在文华堂做事,是之前吴汐手下的人。如今有机会停下说话,见了吴汐半是艳羡,半是敬重:“大人近来气色愈发好了!不知下官何时才能出宫过上这般使奴唤婢的日子!”

吴汐点了点她的额头,摇头失笑,“这没出息的,我熬了十多年才能出宫享福,哪能让你一下子赶上?再者,我走了,位置也空出来了,你们也能往上动动!”


眼见随行众人正各自下去安置,大堂里闹哄哄的,也没人注意自己这边,琳琅捏着手帕掩住唇瓣,“局里几个大人本还为您的位置斗得乌眼鸡似的,谁知太后和皇后两位争权,两人各下懿旨一个封侄孙女做典籍,一个封身边的女史做典籍。那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在尚仪大人面前大打出手,可是闹了大笑话。这事皇上也不好管,只好再设一个司籍的官位,两人进了文华堂还做对家,不知糟蹋了多少古籍字画。唐大人见天给她们擦屁股,咱们底下人也苦不堪言,真真是两个小祖宗!”

闻言,吴汐睁大了眼,“倒是一出好戏!不过我如今回乡荣养,后宫诸事再不过问,你说出来我当个乐子听也便罢了!只你好容易出宫一趟,松快松快,莫要想那劳什子烦心事了!”

琳琅点点头,“我也就这么一说,得了,大人且去歇息!日子还长,咱们有空再聊!”

吴汐点头,含箫忙上前扶着她往楼上台阶走,一面道,“大人小心!”

吴汐边走边安排夜里值夜的事,“咱们箱笼多,女眷也多。就让赵大带着虎子睡车里,秦嬷嬷和赵婆子睡一处,徐娘子带二乔和弄玉一处,红袖、绿衣一处,你随我一处,夜里也有照应!此外,饭食你们几个看着厨娘弄。”

含箫忙应下,“大人放心,婢子过会就去传话!”

吴汐进门的时候,屋里已经换上自己惯用的被褥、帐子、茶壶杯盏、绣垫、香炉……弄玉正捧了香盒点香,绿衣也捧了吴汐要换的寝衣和明日的衣裳收拾,红袖挑着相配的首饰,荷包。

见了吴汐,几人施了礼。弄玉三两下放下香盒,上前扶她坐下,红袖倒茶,绿衣递上一方帕子侍奉吴汐净手,含箫眼见插不进手,自己出门传话了!

吴汐喝了茶,瞧了一眼屋子,眼角眉梢都是满意,又歇了会儿。这才将自已的安排说了,秦嬷嬷正好提着食盒进来,一边往外摆饭一边道,“我来伺候大人用饭,你们几个且去吃饭安置,含箫在厨下看热水,你们歇够了就叫两个婆子抬水上来先伺候大人沐浴。”

几个丫头忙应了,“是。”

待几人走后,秦嬷嬷才道,“驿站没有好菜,叫您吃苦了!”吴汐打眼一瞧,一碟清炒食蔬、一碟木耳炒肉,一碗蛋花汤,倒也清淡。当下执了筷子,“这有什么?出门在外不比家里。”

等吴汐用完饭,秦嬷嬷开门叫二乔和赵婆子下来收拾碗碟。

见二乔手上麻利,吴汐漱了口后夸了句,“本想着学刺绣的姑娘要养着手,没想到倒是个勤快的!”秦嬷嬷边给吴汐拆发髻边笑道,“为奴为婢的总要学着,又不是做主子!徐娘子看得透,您也不缺绣娘!”

吴汐笑了,从首饰盒里挑了一个挑丝素金戒指赏给二乔,“赏你的,拿去戴着玩吧!”二乔唬了一大跳,并不敢接。吴汐又道:“不值多少银子,只工艺难得,且拿着日后给你红袖姐姐她们买花戴!”

二乔这才接了,“多谢大人赏!”

如今大齐立国不过三十载,国祚也才传了两代,百姓刚从战乱缓过来,不少人家还吃不饱,除了宫中和世家大族还没有谁家赏赐下人用金子的,就连秦嬷嬷在国公府的时候也才攒下三百两银子并几个金锞子的体已,一朝抄家被卖,身上一个铜板也没了,可见这金戒指的贵重。

二乔兴高采烈的回了屋子,小声把这事和她娘说了。徐娘子也欢喜,把那金戒指看了又看,最后才道:“娘找个绳给你挂在脖子上,日后做嫁妆。再给你十五文钱给几个姑娘和秦嬷嬷买点心!记得,日后要对大人忠心。”

“知道了,娘!”

吴汐这边己经由着红袖、绿衣伺候着洗头发,泡了澡,又换了一套月牙白的亵衣,换下的衣裳让绿衣拿去洗了,弄玉、含箫各捧了一个小熏炉给她烘头发,红袖帮着铺床。

一刻钟后,吴汐才一身轻松的上床歇息,众人告退,含箫关好门,在床前脚踏铺了被子,这才熄灯睡下。

一夜无梦,吴汐醒时已是卯时,含箫已经不在屋里了。吴汐掀开被子,对外喊了一声:“红袖——”房门被推开,红袖、绿衣收拾得整整齐齐,手上端着热水、帕子进来了。弄玉先扶着吴汐到屏风后头用了官房,红袖二人才伺候吴汐用浸了青盐的柳条漱口,用泡了花瓣的热水净了面。

等坐在桌前,秦嬷嬷亲自给吴汐梳了圆月髻,戴了一支烧蓝的步摇和两支细珠钗,换上白底红花对襟襦裙,胸前缀着八宝璎珞,腕上戴了一对虾须镯,另有一枚白玉戒指,腰上又系了一枚香囊。吴汐长相并不艳丽,却也是难得的美人,这打扮随了她端庄大气的仪态气度,吴汐是极满意的。

心中也想着什么时候把自己刚进宫时戴的小珠花找出来赏给底下人戴。

今儿送饭的是二乔,她端了一碗小馄饨,两个豆腐皮包子。吴汐自已慢慢吃,打发把东西收拾好了的几个丫头自己去用饭。

卯时三刻,一行人出发。这次吴汐的马车上红袖换成了徐娘子。吴汐先开口,“找你们二位是因着你们经过不少事,也帮我参详参详。我自小进宫,只记得祖籍是青州,家中也不剩什么亲人。这般回去怕是没有落脚之地,要另外买宅院。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徐娘子平日只会绣花,听了也没什么想法,只是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衣裳,“奴婢听大人的。”

秦嬷嬷想了想,开口道:“既是主子问了,奴婢也不托大。您不过是想找个落脚之地,也就城内、城外两个地方。若是在城内安置,买了宅子少不得后头要置几间铺子做营生。若是在城外,买上庄子置几百亩地,把地佃出去,也不必您费心打理!年底吃租子是极好的。”


听了秦嬷嬷的话,吴汐沉思良久。

“嬷嬷与我想到一处去了,那就在青州城外买上一处庄子,置上田产吧!只田产若要佃也不能全佃,我想着不若买上几房庄稼种得好的下人自己打理一部分,这几家互相牵制,从中选出庄头、管事打理。年景好不愁出息,年景不好我每月也有养老银和禄米,不愁吃喝。您看如何?”

秦嬷嬷点头,“大人的法子好!”

“嬷嬷日后唤个称呼吧!‘大人’太过打眼,到底不好!”

“那唤您‘姑娘’如何?”

“可!”吴汐定下称呼,毕竞不是正经当差的女官了,她还是要脸的。

一时,几个丫头并赵大两口子都换了称呼,口称“姑娘”。

马车从京里到青州走走停停要一个半月,刚开始吴汐还觉得新鲜,日日如此,风餐露宿她是真受不了!丫头们缝衣裳,绣帕子,绣香囊……没有不适应的,吴汐却是无聊了!好在秦嬷嬷知她心思,一日下雨停在驿站时,特地打发人买了不少话本子、游记、零嘴回来,吴汐这才坐得住。

路途上又下了两场秋雨,天气渐凉,吴汐一行人缝缝补补没断过,秋装是一早备下的,正好让人翻了几件厚衣裳出来换洗。

十月底,吴汐一行人才看见青州府府门,这便与尚仪局诸人分开了,又行了一个时辰方才进了云山县县城。云山县没有驿站,吴汐叫赵大去赁了一处小院,正好挤挤能住下一行人,又才结了两驾马车的车资。

“可算是安置了!”进了小院,吴汐长舒一口气。

“这屋里灰大,姑娘且在外头坐会!”秦嬷嬷一边用帕子擦着石凳上的灰,让人拿绣垫垫上扶吴汐坐下,一边开始分派活计,“屋里赵大婶子和徐娘子、红袖、绿衣收拾,杨虎、二乔洒扫院子,赵大驾车带我和弄玉出门采买,含箫陪着主子坐在院里听吩咐。”

一通分派,各人都忙活起来了。秦嬷嬷进屋查看了一会子,又与弄玉商量了许久,定下了要采买的东西,这才来找吴汐支银子。吴汐从身上戴的荷包里取了五两银子递给弄玉,“且先拿去,买了什么多少银钱要记下。这笔银子花用完了,我再给。”

“姑娘放心,奴婢都有记账。”弄玉忙应下了,心里想着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跟了位心善的主子,活计轻省,月钱宽松,时不时还有赏赐,尤其是前几日赏的珠花,还是宫里出的,真真是漂亮。她是万万不肯贪墨的,姑娘的银钱每一笔她都要记得牢牢的。

又是一刻钟过去,正房收拾妥当了,行李箱笼、铺盖帐帷、茶壶杯盏……一应归置完全,红袖来请吴汐进屋歇息,留赵婶子去灶房归整烧热水,含箫也去帮忙。

热水烧好,吴汐痛痛快快泡了澡。红袖用茉莉香帮她熏干长发,又随便挽了纂儿,绿衣服侍着吴汐换了家常的葱绿盘金绫棉裙,外罩一件灰鼠皮毛织的褂子,衣襟处系了一串暗红的珊瑚珠子。又过了半晌,秦嬷嬷三人才满载而归。

赵大两口子来回几趟搬了不少粮油米面、鸡鸭鱼肉、青菜、瓜果进灶房,过了会子,又有人上门送柴禾。弄玉又从车上提出两个大包袱,分派了新买的针头线脑、蜡烛、香胰子、皂角一应物什。

秦嬷嬷趁着外头忙乱的功夫边用帕子擦了额上的细汗,又进门来找吴汐,“姑娘,适才采买奴婢特地找了中人问了郊外的庄子!“

吴汐也不急问她,“不急,嬷嬷劳累了,且先陪我坐会喝口茶喘匀了气再说!“闻言,坐在脚踏上缝衣裳的含箫忙搬了个小杌儿出来,又出门倒水。

秦嬷嬷行礼谢过,却只敢搭边坐了,含箫很快捧了白瓷杯子进来,秦嬷嬷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奴婢打听清楚了,这青州的庄子原都握在地方官和大商户手中,惯例是无人出手的,平日只零星几个小地主倒卖地皮,多是十几亩地,再多是没有了!“

吴汐脸上神色未变手指却下意识敲了敲桌子,“这倒是桩麻烦事!“

秦嬷嬷见主子烦心,忙又说了另一桩事,“奴婢还听了个消息,市井都传青州知府被弹劾贪脏枉法,草菅人命,上头派了钦差大人下来,听说要判抄家流放。这知府手上倒是有几个出息好庄子的,其中就有在云山县的,咱们若是往衙门主事处使点银子,也就差不离了!“

吴汐点了点头,“银钱开路不值当什么!你去找弄玉,开了箱子,从唐二太太送我那些玉石里挑一块青田石出来送礼,再拿三千两银票!明儿你和赵叔就去把事办了!记得要有山有水的好庄子!田地不必多,两、三百亩足矣!若要去看庄子,另封十两银子的红封给差役打酒吃。”

青田石是做印笺的上等料子,送给做官的人再好不过!

秦嬷嬷忙应了,“姑娘放心,奴婢也巡视过庄子,知道好坏,定给您把事办好!”

第二日一早,秦嬷嬷用了早饭,叫赵叔套了车就急急忙忙往衙门去。

吴汐没心没肺的睡到巳时二刻才起身,等收拾停当,用了饭已经过午时了。

丫头们都有事做,吴汐叫了弄玉拿账册对账,虽说她从唐家别院出来只给了弄玉五千两银子管家,大头还在自已手上。但平日开销自已还是要知道,不能两眼一抹黑。

因着时日短,账册也不厚,吴汐三两下也翻完了。马车七十两、车资一百两、出门采买布匹……昨夜秦嬷嬷支的三千一十两也在上头,共计三千四百八十两银,余一千五百二十两银。这是账面上的,另还有一匣子铜钱,是弄玉特地换来给吴汐打赏的。

看完这些,吴汐只能感叹自己花钱如流水。好在马上要买田庄,也算要有进项了!

又看了眼一旁忐忑站着的弄玉,吴汐笑了笑,“不必害怕,你做得好,我自是要赏你的!”


说着,吴汐解下腰间的荷包,取出两个银花生放进弄玉手里,“存着做嫁妆吧!”

为着这两个银花生,弄玉欢喜了大半日。

秦嬷嬷和赵叔直到天色擦黑才进门,吴汐已经用了饭在屋里走动消食。

“姑娘,秦嬷嬷和赵叔回来了!说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吴汐一喜,忙吩咐:“可算是回来了!灶房留了热汤饭,叫他们先用了再进来回话。另赏秦嬷嬷和赵叔各一个荷包!弄玉,你亲自送去!”说着指了指妆台上一早备下的两个绣花荷包。

弄玉忙应了,拿了东西出门去。

荷包里各有两个笔锭如意的银锞子,打得小巧精致,一个足有七钱重!当得两、三个月的月钱。这些日子吴汐赏给底下人的皆是她做宫女时得的东西,不是没有更好的,只是她想着自己如今只算寻常人家,若打赏下人也和高门大户比,只怕把她们的心养大!

这两个银锞子己算最高一等的赏银了,除了这次差事办得好,也是想着赵叔从京里这一路赶车辛苦,秦嬷嬷也是劳苦功高。

吴汐心里转了几圈,已是一盏茶过去,秦嬷嬷和赵叔用了饭己经候在偏房,弄玉进来请吴汐过去。

吴汐进了偏房,秦嬷嬷两人正规规矩矩的站着,见了主家,俱欢欢喜喜的行礼。

吴汐叫红袖搬了绣墩让两人坐下,绿衣又倒了茶,这才开口问:“如何了?银票可还够?”

秦嬷嬷站起来回话,“回姑娘,奴婢今日跟着衙门的人走了两个县外的庄子,最终定了靠近槐树村、李家庄的小河庄。这庄子有三百亩地,其中上等田180亩、中等田60亩、下等田和旱地60亩,山林两座,林子里也长竹子,占地约一百二十亩,庄子里有三进院子一座带着花园,原知府建成后还未住过,家什陈设一水儿的好料子。牛车两驾、骡车两驾,佃户八户,猎户两户都是逃荒来签了死契的人家,庄头姓于。”

接着赵叔开口,“奴才跟着庄头去看了,小河庄边上有河,地里也有井,灌溉不成问题!地也是好地,那些佃户原来租子是二八分,日子过得苦,也是老实的!两座山林也长得好,野物不少!”

吴汐满意了,又问,“银钱可还趁手?”

“回姑娘,正正好三千两!本不止这个价,只您的青田石帮了大忙!那主事正寻东西讨好上官,小河庄又是犯官手下的,本地官员商户虽眼热却不敢接手,就落到咱们手上了!衙门的人说明儿签地契!”

“好!真是好事!只那主事也算送了我们人情,弄玉,你去开了箱子找两匹绸缎、两条蜜蜡手串,明儿打听了那主事的住处,递帖子送去。”县衙的主事不过是未入品的小吏,这样的礼已是大礼了。

弄玉应下,自去收拾。吴汐这才让秦嬷嬷、赵叔下去歇息。

第二日一早,赵叔套了车,吴汐领着秦嬷嬷、弄玉、含箫三人去衙门签了契书,小河庄就归入吴汐名下了。吴汐急着搬家,就先打发秦嬷嬷,徐娘子、赵婶先去和庄上的仆妇收拾着,又过了两日,又叫红袖、绿衣带着箱笼去归置。

红袖她们归置庄子的时候,吴汐又买人了!下人里就赵叔到底不够用,况这些日子都是赵婶充当厨娘,赶路的时候不好挑剔,现在是真觉得赵婶做饭一般了!

照例是叫了人牙子,挑挑捡捡,吴汐买了一房下人,说是一房,其实也就一家四口,只是签的是十年活契。洪叔两夫妻和他儿子儿媳,洪叔门房、车夫都能干,他儿子洪升原是账房,吴汐预备让他当管事,洪婶是灶上活计的好手,她媳妇洗衣洒扫也能干,这一家子月例都是洪婶600钱、洪叔400钱、洪升400钱、洪升家的300钱!吴汐照例先赏了每人500钱。

买了人的第二日,弄玉带着洪婶、洪升家的采买了不少庄子上要吃的、用的东西,其中大部分是吴汐买来打赏下人、和赠人的布料、棉花、茶叶、酒、银饰……没办法,自己的私房都是宫里出来的好东西,吴汐可舍不得拿出来送人!只能采买一些送人有面子,又不心痛的了!最后,骡车拉了两大车才完,洪叔洪婶都被留在庄子上了。

等庄子上收拾齐整,秦嬷嬷又亲自来请,吴汐才动身去小河庄。

出了城,一路上吴汐在无人处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眼见着马车从繁华到寂静再到周边的土墙泥屋,竟找不出一丝作为槐树村吴大丫的熟悉感,好似从未走过这段路!

秦嬷嬷和弄玉、含箫、洪升家的在车内陪坐,洪升家的见吴汐对外头好奇,指着官道对面的土屋道,“这就要到槐树村了,过了槐树村就是小河庄,小河庄再过去就是我们洪家庄了。主家日后若是忙不过来,咱们庄上多的是人!”吴汐这才知道洪家四口人竟是洪家庄本地人。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路两边是什么也没种的空地!秦嬷嬷笑着开口,“这就是咱们家的地了!秋收早过了,庄稼也收完了!只还种了二十亩的白菜萝卜。过两旬就要收上一些来做菜干、腌菜,余下的放地窖或是拉去卖!”

马车摇摇晃晃的停下,吴汐戴上帷帽由弄玉、含箫小心的扶下车。下了车就见眼前是一处挺大的院落,进去是里外三进,青砖红瓦收拾的很是干净,徐娘子等人带着一群男女老少正在大门外迎着,这群人个个面黄肌瘦,穿着破烂,单薄的短打上摞了一个又一个补丁,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这些人看着吴汐的眼神中有麻木,有恐惧,也有希望,让吴汐心中一酸。

为首的中年汉子领着众人跪下行礼,“庄头于顺水携全庄78口给姑娘请安!”

吴汐叫洪叔扶起庄头,才道,“都起吧!原来的主家犯了事,打今儿起小河庄就在我名下了,我瞧着大伙儿日子都难过,就做主将今后给诸位的租子加到四成,不过日后若有偷懒耍滑的我是打死不论,可别忘了自己身上背着死契!”


地主少收一成租子,一年佃户自家能多收一二百斤稻谷,再添一些野菜谷糠,一年也能糊弄过去。更何况如今是多给两成租子,赶上年景好的时候,一家子还能缝一套新衣裳。

吴汐话音一落,一行人已是高兴傻了,哭着笑着给她磕头!

“多谢东家!”

“活菩萨啊!”

……

待众人情绪平复,吴汐吩咐洪升家的,“将前日买的麻布、棉花拿出来,叫手脚快的仆妇们动手再给庄上有一个算一个缝上一件袄子,也好过个冬,料子算计着来,后头若是不够也没有了!”

“是!”

弄玉眼见洪升家的招呼人抬布料和棉花,颇为心痛,那些可是白花花的十两银子啊!这些日子花用得多,账上只剩下千余两了!

不管众人如何感激涕零,吴汐已经由丫头们簇拥着进了正大门。三进的院子,因为在江南,又是前青州知府费力气新建的,宅子里满满的都是江南的风貌,白墙青瓦,婉约小巧,后宅中十步一景,曲径通幽,底下人打扫得干净,从台阶到门前,干干净净连根草棍也无。

吴汐看着满意,绕过猛虎下山的影壁就见着左边的五间倒座房右边一间门房,这是外院了!

“吩咐人收拾出一间做待客的花厅、一间客房。赵叔赵婶住门房、洪叔一家住倒座,杨虎大了,也安置在外院。今后赵叔、洪叔一个看门,一个管车马房,且换着来!”

“是!”

顺着青石小路往里走,就见着一扇垂花门,门头两侧各有一根悬空的短柱,柱子下端雕刻成莲花花苞状,也是二门。

“这二门日后也要有人守,且让赵婶子先守着。”

赵婶束手应了,“姑娘放心!”

进了二门就是内院,正房三间,两个耳房,另有东西厢房,东西厢房又各有一个耳房,两边是抄手游廊,院里种了芭蕉、石榴并一些花草,有一个小池子栽了荷花,养了锦鲤,又在正房右边开了月亮门,分出两条石子路,一条往后罩房,一条往小花园,花园是典型的小桥流水,还有一处精致的水榭。

吴汐大致看了看,心里有数,就又分派了众人住处。“红袖四个住正房耳房,两人一个屋子。秦嬷嬷、徐娘子母女住后罩房,西厢房做库房,东厢房先封着,西厢房耳房原就是灶房,如今还做灶房。”

几人听了令,自去收拾调停,只含箫上前小声与吴汐说了自己想去侍弄花草。

“不敢骗姑娘,奴婢的爹原是花房下人,奴婢打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他几分本事,虽后头分派到屋里做活,手艺还是在的。”

想着自己身边丫头确实多,活计也少,吴汐到底应下了,“如此,我这院里小花园便交给你打理了,叫杨虎给你打下手!”

含箫、杨虎忙跪下磕头:“多谢姑娘!”

吴汐又想了想,指着绿衣道,“你是个爱吃的,便去灶房帮洪婶子吧!”

“是!”绿衣有些踌躇着应了!不过无人注意。

处理了琐事,吴汐才带着秦嬷嬷、红袖、弄玉迈进了自己要住的正房。正房中间是花厅,左边为卧房,卧房又开了小门隔出盥洗室,右边是书房。

花厅里一水的红木家具,靠窗安置着八仙桌,上头摆着个镂孔高足盘,放着几样点心,中间是一张红木嵌螺钿的罗汉榻,上头垫着毛织的毯子,又铺了冰丝席,正面设着大红金线海棠靠背,石青金线海棠引枕,秋香色金线海棠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子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两边放着八把红木椅,一水的素净绉纱的垫子椅帔,后头另有一面摆了古玩的多宝阁。(选自曹雪芹《红楼梦》)

再转至卧房,只见门口挂了一幅湘妃竹挂珠的帘子,进门是小厅,南窗下又放着紫檀贴纹雕瑞兽贵妃榻,榻上一个紫檀矮角雕花小几,小几上是一套描梅紫砂茶具。另有乌木边花梨心条案、青铜的博山炉、绘着仕女图的彩釉青花瓶……小厅和内室隔着一架嵌黄杨木雕八仙人物的绣屏,西边是两具四开门的黄花梨木雕花衣橱,旁边是一架一人高的五斗橱。东边是一张嵌着双鸾菱花铜境的黄花梨木的梳妆台,上头摆着描金玉钩的梳妆百宝匣。在里面就是卧室了,只一张八仙人镂空雕花的紫檀拔步床就占了半间屋子,更别提一应铺笼帐帷了!

又去看书房,紫檩暗八仙的书架子塞得满满当当,还有一套乌木清屏卷书式的桌椅,桌上白玉镇纸、紫竹雕牧童戏牛笔洗、博山炉……

看完屋子,吴汐愈发心惊,立刻屏退了诸人,只叫秦嬷嬷说话。

“只布置这三间正房,一万两银子也使得?咱们三千两连地皮一起买的,莫不是着了道?”

秦嬷嬷忙道,“姑娘放心,奴婢也是国公府后宅混出来的,绝计不会在此事上犯糊涂。”顿了顿,见吴汐面色仍是不好,秦嬷嬷又跪下解释,“奴婢所说句句属实,这小河庄原是盐商齐家孝敬给青州知府的,两月前刚刚布置好!因要贿赂知府,齐家布置时也是半夜拉东西,布置好了用布罩上,又用大锁锁了院子,连庄头也没进院里瞧过。因着这般,一时也无人得知,外头只传这庄子在知府名下。那日奴婢和衙门的人看房,也只在外头大略瞧了眼!主事急着脱手犯官家产换成银子,也没查过。直到那日签了契,奴婢来归整屋子,才瞧见这巧宗。按着律法,签了契这些东西都是您的了!再者盐商齐家已判了满门抄斩,知府的人也无人来瞧过,再没有怕的。”

听了秦嬷嬷的话,吴汐心上的大石放下,面上也带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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