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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

探花大人 著

现代都市连载

经典力作《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小七许瞻,由作者“探花大人”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小七混迹魏国军营数载,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直到沦为燕军俘虏,被带到燕国公子许瞻面前。初时,许瞻说她名字低贱,只叫她“魏俘”。她讨好道,“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七赐个名字罢。”他轻笑一声,“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为了活命,她又建议,“公子带我回燕国罢,我很会侍奉人。”他的话刻薄低冷,“燕宫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许瞻却将她困在燕宫,不许她走了。宫门嵯峨,殿高百丈。他宽衣上榻,欺身迫来,“小七,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主角:小七许瞻   更新:2024-05-06 08: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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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七许瞻的现代都市小说《短篇小说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经典力作《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小七许瞻,由作者“探花大人”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小七混迹魏国军营数载,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直到沦为燕军俘虏,被带到燕国公子许瞻面前。初时,许瞻说她名字低贱,只叫她“魏俘”。她讨好道,“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七赐个名字罢。”他轻笑一声,“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为了活命,她又建议,“公子带我回燕国罢,我很会侍奉人。”他的话刻薄低冷,“燕宫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许瞻却将她困在燕宫,不许她走了。宫门嵯峨,殿高百丈。他宽衣上榻,欺身迫来,“小七,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短篇小说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精彩片段

沈淑人盈盈笑道,“大公子说了,活捉魏俘,两国便能停战——那么父亲和哥哥也就无事了。”
小七眼底迸泪,“姐姐,让我留下来给外祖母养老送终罢。”
沈淑人掩唇轻笑,“我会告诉祖母,你嫌弃她年老无用,不愿再榻前侍疾,不辞而别了。”
透过那张网,小七抓住沈淑人的袍袖,苦苦哀求,“姐姐,我会乖乖听话,不要丢下我......”
沈淑人那细长葱白的柔荑施施然拨开了她,眸底冰凉,“姚小七,这辈子都不要再犯到我手里了。”
小七大叫,“外祖母!外祖母!外......”
但一张粗厚的帕子塞进了她的口中。
那网收得死死的,旋即眼前一片漆黑,她被塞进了麻袋里。
隐隐听见外祖母唤道,“小七呢?......小七......”
小七在麻袋中挣扎,却一声都喊不出来。
只听见沈淑人道,“请告诉大公子,人与剑一并送回,还请公子早些退兵。”
她感觉自己被扔上了马,继而几道麻绳穿过,将她紧紧缚在了马背上。透过麻袋的缝隙,能看见天地之间一片清白。
那几匹马很快奔出青木镇,往大梁疾去。她身上的伤口颠簸得几欲裂开,偏偏被缚得牢牢的,半分都动弹不得。
寒风猎猎,侵骨入肌。
她被颠得昏昏沉沉,头痛欲裂,也不知过了多久,马才总算停了下来,身上的绳子似是解了,继而麻袋被人提着扔到了地上。
小七被摔得七荤八素,耳畔轰鸣。
那人踢了一脚麻袋,得意道,“末将活捉了那魏俘,特来回禀公子。”
那人踢得生痛,小七蜷着身子不敢动。
另一人答道,“公子还不曾回营。”
原先说话那人笑着提起了麻袋,“那便等公子回来,末将送公子一份大礼。”
那人说着话,便提着麻袋转身往后走去,约莫走了一百来步才停了下来,又命人取来麻绳。
小七心中惶惶,不知那人究竟想干什么。
她极力环视周遭,瑟然打着冷战。
兜兜转转,终是又回到了燕军大营。
她想,从前她是不怕冷的,如今打起冷战定是因为太冷的缘故。
不,她素能吃苦,不是因为太冷,是因了她心里惧怕许瞻。
惧怕许瞻欺她、辱她、杀她。
也惧怕燕国的人欺她、辱她、杀她。
忽而腰间被拴上了麻绳,片刻人便起了空,被拦腰吊在了什么上头。
透过缝隙,她努力向外张望,猜测这是大营辕门。
小七被吊得十分难受,忍不住挣扎起来。此时全身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腰间,她的头向下垂着,一张脸因呼吸不畅很快变得发红,旋即又变得发白。
里面那张网将她束得动弹不得。
她在麻袋里悠悠打着转儿,北风一来,便是止不住地晃荡。
她在心里暗暗哀叹,小七呀,你这小半生。
这小半生飘零辗转,朝不保夕,除了颈间的玉环,两手空空,真正的一无所有。
这世上芸芸,除了大表哥,终究没有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
半昏半醒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数十匹马的嘶鸣划破天际,马蹄声杂乱地朝辕门逼近,溅起一片雪泥来。
小七费力望去。
见那一行人到了近前,为首的人勒住马缰在原地打着转儿,微微眯起眸子打量着辕门,凝眉问道,“那是什么?”
声音低沉,那便是许瞻。
侯在一旁的人忙上前施了礼,谄媚禀道,“正是末将为公子活捉的魏俘。”
另一人粗声粗气问,“可是那下药的魏贼?”
“正是!”
小七心惊胆颤,裴孝廉没有死,而她得罪的全是燕国的公侯将军。
裴孝廉反手自背后取了弯弓,冷声道,“公子,看裴某一箭射下那魏贼!”
“住手!”
听得一声断喝,然而那羽箭已登时离弦,“咻”地一声疾疾射来,继而她的麻袋倏地从辕门摔了下来。
小七被摔得浑身失去知觉,她闷哼一声,只觉得喉间一股血腥气往外呛了出来,却又被口中的帕子堵了回去。
有人朝辕门走来,那人脚步熟悉,到了近前顿住了步子。匕首一挑,将麻袋挑开,露出一张煞白的脸来。
那张脸口中的帕子被血浸泡得通红,继而沿着嘴角向下淌来。
小七目眩头昏,缓顿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渐渐清晰起来,她强忍着头昏抬眸看去,见许瞻脸上覆着一层骇人的冰霜,一双幽黑的凤眸里透着几分阴翳,正居高临下地俯睨她。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也从来不屑于隐藏。
金柄匕首挑开了她的帕子,那人冷然开口,“魏俘。”
小七眸中悲凉浮漫。
是了,她是魏俘。
她如今又成了魏俘。
是被她救下的人亲自献出来的魏俘。
她紧紧闭着嘴巴,口中是滚烫的血。
她不愿被人看见。
更不愿被许瞻看见。
她的胸口摔得又闷又疼,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极力放慢喘息,然而肺腑间的血依旧在汩汩地往上涌来。
那人偏偏从怀中取出帕子,铺于掌间,便就隔着那帕子捏开了她的嘴巴,想要迫她说话。
一大股殷红的血顿时从她口中流了出来,即便隔着帕子,依然沾了他满手。
他嫌恶地蹙眉,烫手似的松开了她,那只沾了血的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理。
小七呛咳了几声,她只觉得脑中荡然一空,旋即眼前的人渐渐模糊,他似是在说什么话,但小七耳中一片轰鸣,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尚卧在地上,惶恐地望着周遭,但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原本冰凉的雪地忽然一热,她感觉身下是一滩温热的血水。
是她自己的血罢?
她喃喃叫道,“大表哥......”
大表哥,小七要死了。
再也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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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小七知错了!”
“以后还敢不敢欺辱长姐?”
小七从没有欺辱沈淑人,皆是沈淑人欺辱于她。
她疼出泪来,“小七不敢了!”
那藤鞭这才堪堪停了下来,她也不知挨了多少鞭,只是神思空空,面色煞白地蜷在地上。
听关氏道,“今日便到这里,出去罢。”
这陌生的宅院灌进了魏昭平四年正月的寒风,她凌乱的发丝在受伤的脸颊上骤然拂过。
小七忍住身上的创痛与寒凉,缓缓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听见沈淑人在背后咬牙警告,“姚小七,你最好这辈子都别犯到我手里。”
日光淡薄,没有一丝暖意。
院中的雪化出一层薄薄的水来,凉风透过抽破的衣袍扑进模糊的血肉之中。
她恍恍惚惚地走着,抬头朝天边望去,这青瓦灰墙之外依旧是浓烟四起,鸡犬不宁。
这就是她一心想回的魏国。
眼前一黑,那青天白日再看不见了,脚底一滑,便往一旁栽倒。
忽地一双手有力地托住了她,“小七!”
是大表哥回来了吧,她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那人,“大表哥......”
但那人身上没有血腥气,那人身上是淡淡的香草味。
那便不是大表哥罢?
隐约听关氏在后面低声叱骂,“出息!”
***
虽才受了家法,但是该侍奉的一样也不少。
晌午关氏要饮羹汤,她便要去煮羹汤。
沈淑人要吃甜糕,她便要去蒸甜糕。
倒是宸嬷嬷来了,说老夫人要表小姐去侍疾,小七这才暂时从这些杂务中脱出身来。
宸嬷嬷引她去了沈母旁边的耳房里,却并不提要去侍疾的事,只是要她在房内候着。
耳房里有炉子,还算暖和,宸嬷嬷还吩咐婢子给她上了药,伤口也比方才好受了一些。
小七心里却很不踏实,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席上,等着外祖母的吩咐。
好半天都没有人来,紧绷的身子这才慢慢松快下来,自怀里取出云纹玉环来,轻轻地在掌心摩挲。
心里千回百转,良久过去,却只是化出一声长长地叹息来。
她打算走了。
沈家从来不欢迎她,她的家不在这里。
起了身,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来时两手空空,只有一把长剑。
如今连长剑也没有了,要走倒也十分方便。
她凄然一笑,打定了主意便去拜别沈母。
沈母的精神还算不错,小七进屋的时候,宸嬷嬷正搀着她起身靠着卧榻。
小七扶额跪拜,抬头时温婉告别,“外祖母,我要走了。”
这一拜,拉扯得伤处生痛。
沈母望着她神情复杂,小半晌过去才叹了一声,“你要去哪儿?”
“去给父亲母亲守陵。”
“可有地方住?”
小七笑着点头,“父亲留下了宅子。”
说是宅子,不过是山间柴门小院两间罢了,但自在清净,便已足够。
“不等宴初了吗?”
小七垂眸笑笑,“不等了。”
她想,不等了,有大表哥的玉环相伴,亦可慰藉余生。
便听沈母怅然一叹,“文君离家的时候已经有了你,你今年应有十六了罢?”
文君是她母亲的闺名,她常听父亲这般唤母亲。她记得母亲娟好静秀,举止温淑,对得起“文君”这个名字。
小七点点头,“是,外祖母。”
她已经十六岁了。
《离骚》中言,“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萧艾呀,是这世间最低贱的野草。
她这十六年,当真是犹如萧艾,生于山野,命如草芥。
“你过来。”
小七抬眉,见沈母泪眼婆娑,正朝她伸着手。
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也瘦得脱了相,甚至淀了不少暗沉的斑。这急景流年呀,桑榆暮景,至少三年前小七还不曾在她手上见过。
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一双十分干净的手。
小七侍疾多年,军中三年,做惯了粗活,她的一双手是粗糙的。
旁人都觉得她不干净,她自己便也觉得自己是不干净的,起身时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去接。
沈母叹了一声,“不怪你不与我亲近,你母亲的错,我不该怪在你身上。”
小七没有问母亲到底有什么错,沈母从前与她没什么话,她从前也没什么可说的,既要走了,便更没什么可说的。
她忍着脊背撕裂的伤口又肃拜了一回,“小七这便走了,外祖母多保重。”
她垂头退了几步,转身朝房门走去,然而背后那垂暮之人哽咽了起来,“你与你母亲一样,都是不辞而别。”
小七步子一顿,眸中登时泛起泪意。
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外祖母与舅舅一家,但母亲临终时摸着她的小脑袋,口中叫的却是“母亲”二字。
小七想,外祖母与她亦是血脉相连。
她缓缓转身问道,“外祖母,母亲当年犯了什么错?”
“文君呀,好好的婚事不要,却与你父亲私奔了,把你外祖父气的......”沈母双眸泛红,神情哀恸,“你外祖父当年被燕人刺穿了肺腑,原是能养好的......竟一病不起,被你母亲活活气死了!”
说到此处,沈母掩面痛哭了起来。
原来如此。
因而当年外祖母才将她们父女拒之门外。
也难怪舅母说她与母亲一般不知廉耻,说她是不值钱的。
小七垂下泪来,“外祖母不要伤心了。”
见沈母朝她招手,小七便走到榻旁,由着沈母轻抚脸上的红痕,“我都听说了。”
“孩子,你没有错。”
小七闻言心里竟有一丝委屈,除了大表哥,没有人为她说过一句话。
从前外祖母也是没有的。
她在沈家,底下人虽称她一声“表小姐”,她却连个婢子都不如。
她笑了笑,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你舅母当时腹中有了七个月大的孩子,因府中办丧事受了惊,那孩子便也掉了。”沈母眼里泛着泪花,“她不喜欢你们母女,也是因了这个缘故。”
小七垂眸不言,室内一时静默了下来,祖孙二人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听得一声重重的叹息,那叹息声仿佛已在心里积攒了好多年。
沈母眸中凝泪,唇齿翕动了良久,终于向她寻问起来,“你母亲是怎么没的?”
小七低声道,“母亲病了。”
“怎么不去医治?”
小七笑着摇头,母亲无药可医。
多年过去,她也并不想再提起当年的伤心事。
“她临终前,可说过什么话?”
小七长睫微颤,“一直在叫‘母亲’。”
母亲临终时想要见外祖母,但即便她故去多年,外祖母也不肯原谅她,不肯原谅她的夫君和孩子。
沈母闻言痛哭出声,她紧紧抱着小七,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宸嬷嬷亦是垂泪,却还劝着沈母,“老夫人身子不好,千万不要再哭了!”
“你这孩子,与你母亲真像呀,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天大的委屈全都自己受着。我的文君但凡能哭几声,认个错,服个软,就不必闹到这个地步......”
沈母颤颤巍巍地握住她的手,“外祖母如今悔了,想护你也不能了......”
“宴初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但你舅母和淑人容不下你。”她长叹了一声,“小七,你是个乖孩子,以后只能靠自己了......”
是了,外祖母说的对。
大表哥的确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她亦是只能靠自己了。
“你舅舅起兵造反是没办法的事,若成了,你也能跟着沾沾光。但若败了......沈家九族就全都完了......”
沈母说得累了,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小七生来话少,不知该如何劝慰外祖母,只是给她轻轻拭了眼泪,“外祖母想吃点儿什么,小七去为外祖母做。”
“我快不行了,什么都吃不下......”沈母一脸疲惫,“留着一口气,就等着看你舅舅能不能成,我下了黄泉也好去告慰你外祖父......”
她握紧小七的手,“你陪外祖母一起等。”
小七轻轻摇头,“外祖母,我要走了。”

小七垂头在门口跪坐,拂起袍袖揭开了盛鱼汤的小青鼎,浓浓的鱼香味顿时溢了满堂。
她持木勺将几只碗分别盛满鱼汤,便上来几个婢子一一端至众将面前。
小七端着小青鼎行至主案一旁,低眉轻轻放下了,同样为他盛了一碗鱼汤,又夹起一块鱼尾,便要起身退至一旁。
“坐罢。”
主座上那人似是兴致不错,声色和缓。
小七不敢抬头看他,那日的狼狈历历在目,如今想来依旧使她脸色发白。
她依言跪坐一旁,这才留意到案上亦有一小盘饺子,一双木箸,似是特意为她备下的。
果然,那人温和道,“燕人除夕夜要吃饺子,你也尝尝。”
若是从前,他温和的声音总能令她感到几分心安,但如今小七早便看穿他绝美的皮囊下是最险恶的心,再不会被他的温言软语动摇心神。
小七没有迟疑,奉命拿起木箸咬了一口,绿油油的馅儿正是荠菜。
那人低笑一声,“特意命人去采了魏国的荠菜。”
众人闻言仰头大笑起来。
小七心中悲怆不已,夹着饺子的木箸微微发着抖。
她想起来多日前曾去溪边拨开雪挖出新鲜的荠菜,给他煲了一小锅荠菜粥,那时他说,“待雪化了,放火烧山,魏国不能再有一棵荠菜。”
她缓缓抬眸看着许瞻,这是她今夜进了正堂以来第一次正视许瞻。
那人一身苏芳色长袍,当真是金相玉质,丰神俊秀,舒眉软眼的,竟有几分柔色,若不是小七素知他的险恶,当真要让她晃了神。
她放下木箸,目色平和地望着他,“公子,鱼要凉了。”
许瞻眸色微深,忽然笑了起来,这才与众将一同端起碗来饮了鱼汤。
他吃相优雅,不似那些粗野将军,鱼汤不过小饮了一口便顿了下来,细细回味一番朝座下众将道,“燕国的鱼到底是差几分意思。”
裴孝廉笑道,“明年春,劳诸位将军拿下大梁,日日向兰台进贡黄河鲤鱼。”
座中诸将皆俯仰大笑,“公子放心,末将等必拿下大梁,叫魏人再无一条鲤鱼可吃。”
一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小七低眉顺眼,拢在袍袖中的手暗暗捏紧了刀柄。
主座那人却偏偏用角觞挑起了她的下巴,打量猎物般仔细凝视着她,眸中尽是晕不开的墨色,“魏俘说好与不好?”
魏俘。
她当真厌恶这两个字。
她真该与魏国被俘的将士们一同死在天坑之中,也好过留着一条命日日受尽屈辱。
小七眼波流转,长睫轻颤,“公子说好,便没有不好。”
这般没有风骨的回答,几近奴颜婢膝,但大抵是令燕人满意的。
许瞻勾唇笑了一声,座下诸人亦都大笑起来。
有人借着酒劲提议,“今日除夕,没有歌舞可不行,不如叫这魏俘为公子与将军们起舞助兴!”
其余将军闻言亦是高声附和,“好!好!好!”
小七面色愈发地白,“我幼时家中贫寒,无人教习,不会起舞。”
若非如此,她便不会寄人篱下,亦不可能混迹军中。公室贵族的千金们安富尊荣,簪缨名门的闺秀们亦是养尊处优,如何都不可能沦落到似她这等地步。
先前提议那人仍不饶她,“那便唱支魏人的曲儿!”
小七不敢想象他年魏国若亡,魏人会落到什么田地。单从她自己的经历看,若侥幸活着,大抵是男子为奴,女子为娼,供燕人取乐消遣罢了。
她垂着头,指尖几乎掐进了掌心里,她极力压着声中的颤抖,“我不会唱曲儿。”
裴孝廉仿佛早便猜中似的,冷声讽道,“魏人果然无用!”
倒是陆九卿替她说了一句,“公子宴客,将军们不要再为难一女子。”
众将又是大笑,“我大燕国攻伐了魏国有近百年,魏国早就成了穷弩之末,困顿不堪,来年春,我等直逼大梁,势取魏国,公子安心。”
陆九卿的话令小七心中一暖,眼眶忍不住便微微发了红,她柔顺地起了身,赔笑道,“小七无用,便为将军们斟酒赔罪罢。”
这回无人再为难她,她起了身一一侍奉将军们饮酒。
不过三巡,原先口出狂言生龙活虎的燕国将领们便生了困意,陆陆续续地倒下了,或伏于案几,或醉倒在席子上。
尚还清醒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裴孝廉察出不对劲来,怒而摔了酒觞,踉踉跄跄地起身喝道,“公子!汤里有毒!”
原先提议要起舞助兴那人顿时变了脸色,吼了一声“魏贼!”,旋即拔出腰间大刀便向她砍来。
那人身形魁梧,若是平时,这大刀劈来必是凛凛生风,但此时那握刀的手却兀自颤悠着发抖。
小七手起刀落,袍袖中的尖刀已削进了那人的脖颈之中。
那人立时绝息倒地。
滚烫的血花喷溅了小七一身,那水蓝色的长袍倒似绣上了点点山桃。
她在军中三年,杀人不过是最寻常的事罢了。
满座惊变,但起得了身的却只有裴孝廉了。
“魏贼受死!”
他断喝一声,强撑着身子挡在许瞻面前,须臾拔刀杀来,瞬息之间却脸色惊变,继而瞪大眼睛,片刻弯刀“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小七的尖刀早已穿过衣袍刺中了他的腰腹。
便听裴孝廉“呃”地一声,捂住腰腹摔倒在地,目眦尽裂地瞪着小七,叱骂声从齿缝里迸将出来,“魏贼!恨不能早......早些杀你!”
小七满手的血,她转头朝主座望去,主座上的燕国公子正单手扶额,薄z唇紧抿,一双凤目冷艳凌厉,似一把利刃朝她直直刺来。
他们大概是想不到,一向低眉顺眼的魏俘竟敢血洗这满室的公子将军。
曼陀罗末,混入鱼汤,无色无味,难以察觉。
食之麻醉昏睡,不知需有多久。
直棂窗上映着红彤彤的烟花,乍然升起复又归于寂灭。
而小七缦立成姿。
自进了燕军大营,她从未有一刻似眼下如松柏一般站得笔直。
她攥紧尖刀,清瘦的双手拢于袍袖之中,缓缓抬步朝许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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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两声,三声,四声......
雨打芭蕉般,滴滴打在了青绿的竹简上。
红绿分明,晃了小七的眸子。
恍然一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血。
伸手往鼻尖一探,果然温热粘稠,一片腥红。
心头倏然一跳。
她想,完了。
她弄脏了许瞻的书简,也即将弄脏他的软席,进而弄脏他的茶室。
他那样好洁的人,必是要把信简的帐与她一同清算。
她几乎料到了马上到来的急风暴雨。
仓皇去寻帕子,帕子却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赶紧抬手掩住鼻子,另一只手忙乱地攥着袍袖去擦拭竹简。
胸口如坠深潭一般闷闷地喘不过气,她能感受到鼻尖的血很快洇透了袖口,不知还要流出多少来。
忽听案后那人说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清,缓缓地抬起头来,猝然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那人正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七颤着声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打着冷战。
那人眉心微蹙,命道,“躺下。”
小七不肯,只是屏声敛气跪坐席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起身几步行至近前,扣住她的后颈便将她平放在地,又拿帕子掩住了她的鼻尖,“不想死便躺好了!”
小七不想死,她老老实实地躺着,似一尾失了水的鱼般剧烈地喘气。见那人转身推开木纱门便要出去,小七撑起身子叫道,“公子救救槿娘罢!”
那人蓦地扭头看她,只是冷声重复命道,“躺下!”
他惯是气势慑人。
那一双凤目里凛冽的目光亦是骇人。
小七不敢忤逆他,低眉顺眼地躺了下来。
医官很快便奉命赶来,把了脉,也开了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病症,斟酌良久,也只说是辕门摔下后脑中的淤血还在,五脏六腑的伤也没有好全,今日大约是受了累因而颅内充血,又压迫到了胸肺的缘故。
只能先止了血,又开了温和调理的药方,之后再慢慢察看。
小七心里空空落落的,血虽止住了,脑中却千头万绪,纷繁复杂,一时间仿佛想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心猿意马的。
医官一走,茶室便清净下来。
她兀自躺着,槿娘约莫还在那棵青松上吊着罢。
身旁仍是满满的竹简,凌乱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忽听那人道,“不该生的心思,便死在心里。”
可什么才算“不该生的心思”呢?
她是魏人,想回自己的母国,怎么能算“不该生的心思”呢?
小七怅然低道,“奴是公子的战俘,奴没有别的心思。”
那人微微笑道,“最好如此。”
她不解,便问,“公子为何只罚槿娘,却不罚奴?”
那人平道,“你算家书,她是通敌,自然不同。”
也是,魏人通信算是家书,燕人送信便是通敌,已是家国大事了。
小七从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槿娘也是没有想过的。
她才十六,槿娘也不过十九,是她们把“仁”与“义”想得过于简单。
因而才不能求仁得仁。
小七缓缓爬起身来端然跪起,继而低声开口,“槿娘不知这算通敌,公子放过她罢。再吊下去,她会死的。”
见他淡漠不语,她怃然轻叹,“奴在燕国只有槿娘一个朋友,再没有别人了。”
小七不知道她与槿娘算不算朋友,不管是帮衬、谋私还是利用,但总归身在同一个战壕,便算是“同袍”了。
她在燕国是异类,难得能有人与她作同袍。
许瞻淡淡地应了一声,虽没有明言,但大抵是应允了罢。
小七轻轻舒了一口气,她心里想,应允了便好。
槿娘不能死,起码不能因她而死。
上位者要一个人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而许瞻饶了她,也恕了槿娘,那么,他总不算一个太坏的人罢?
或者说,便如她初见许瞻时想到的——公子定是个很好的人罢?
那时她暗暗想着,定然是的。
汤药煎得也很快,寺人毕恭毕敬地立在门口禀道,“公子,药煎好了。”
小七已极是疲累,她接了药来,黑乎乎的一碗,仰头便饮了下去。
又呛又苦,难以下咽。
细细想来,自辕门一摔,每日都是饮不完的药。
她恨极厌极了这具病恹恹的身子,从前也是跟着沈宴初在军中摸滚打爬数年的人,杀起人来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如今困在兰台,饥不欲食,弱不胜衣。
即便要逃,三好两歹的亦是力不从心。
那人又问,“以后还写么?”
他漆黑的眼瞳,如化不开的浓墨。
此时也只是平静地说话,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七闻言微微摇头,“不写了。”
不写了,写一回便要了槿娘半条命。
不写了,写了又如何,照样送不出去。
燕国女子挤破脑袋想进的兰台,对她却是一道永远翻不出去的樊笼。
不写了。
也不想了。
这辈子也回不去魏国了。
她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就老死在兰台罢。
安分守命,束身自好。
她喃喃道,“公子宽心,再也不写了。”
这一辈子那么长,却再也见不到大表哥了罢?
她的大表哥呀。
那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却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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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兴致不错,也并没有半分不悦,想来不必费一兵一卒便能白白得来魏国一座城池,他岂会不愿意。
他是燕国公子,悬师远征,深入魏境千里,不就是为了那一座座的城池吗?
如今拿下的,将来也都是他自己的疆土。
他欢喜,小清也很欢喜。
两全其美。
小清面色红润起来,细声软语道,“小清愿意,求公子成全。”
那人沉吟片刻,依旧笑着,“回去了干什么?”
他难得与她和颜悦色地说话,小清宛然一笑,“先前大表哥要我回家等他......我想去见他一面。”
上一回没有等到大表哥,因而一定要见上一面。
那人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继而又问,“仅仅见上一面?”
大概是仅仅见上一面罢,她低头浅笑,“小清不知。”
那人眉头一挑,“要嫁给他?”
小清一怔,霍地察觉出楚言的不对劲来。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信简,回道,“不嫁。”
那人眼眸漆黑如点墨,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一动不动地凝着,“沈宴初可碰过你?”
大表哥拉过她的柔荑,教她写过字,使过剑,自然碰过。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下颌摩挲着,清冷微凉,小清身子一僵,如实答道,“是。”
楚言闻言即刻放开了她,拿起帕子仔细拭了手,轻笑一声,“你有十六了罢。”
“是。”
他意味深长地嗤笑,“才十六......”
小清不懂他话里的深意,但她知道楚言因何拭手。
他嫌弃她脏。
她从前碰过他的袍子,他当场便弃在炉中焚了。
她弄脏了他的茵褥,他转头便命人扔了出去。
小清长睫翕动,眉眼中的笑意尽数散去。
那人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你可侍奉过沈宴初?”
她跟着大表哥在营中三年,自然侍奉过他的起居。但深究起来,也并不算是侍奉,大表哥照看她的时候更多一些。
她最常做的便是为大表哥举炊罢了。
就像为楚言举炊一样。
只不过为大表哥举炊她是心服情愿,为楚言举炊却是苟延残喘。
小清如实答道,“是。”
那人神色阴郁,垂眸冷冷地扫过来,眼底甚至浮着几分厌恶,“果然是做营妓的料。”
小清心口一窒,一阵没来由的酸楚翻山倒海地袭来,将她彻头彻尾地卷了进去。她茫茫然回不过神来,只是呆滞地看着那人,脸色一点点地白了下去。
她意识到楚言不过是戏弄她罢了,根本没有打算放她回去。
除夕前夜他在堂前审讯,险些将她扔去军营为妓,如今又轻轻巧巧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显然,他不杀她,便是存了这份心思。
可她一向爱惜自己,怎么会是他口中的营妓。
小清暗咬着唇垂下眸子,想辩白却不知从何处辩白,想反驳亦不知该如何反驳,满腹心酸到了口中却只逸出了两个字,“公子......”
那人从她手中夺回竹简,一把扔进了炉子里,那封来自魏宫的信简立时被火舌吞没,窜起老高的火苗来。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他平静地说话,语气疏离凉薄。
小清眸底迸泪,“奴是燕国的俘虏。”
他纠正道,“是我的俘虏。”
是了,是他的俘虏。
她脸色发白,声音暗哑,喃喃重复道,“是公子的俘虏。”
是了,是他的俘虏,他不放行,她便回不了魏国。
小清眉目低垂,眼底悲凉浮漫。
“我的俘虏,却总想着逃走。”他眸光微动,拔出了素日总携在身上的金柄匕首,“该在你身上留下印记。”
那匕首破金断石,十分锋利,她是见识过的。此刻握在他的掌心,发着骇人的光泽。
此时已是暮春,但小清阵阵发寒。
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不知要沉宕到哪里去。
“公子开恩......奴不会再逃......”
她没有想过再逃了,何况一身的伤病,连马都骑不了。若不是今日看见沈宴初的来信,她打算就拖着这具身子在燕国熬到死了。
她感念楚言的不杀之恩,感念他的好,因而尽心侍奉,但他仍旧把她看作最下贱的人。
不,大概连人都不算,只能算是一个物件,一个打发时间的玩物罢。
那人的问话打断了她繁乱的思绪,“你说,刺个‘许’字怎样?”
这世间只有燕国王室姓“许”。
若是有生之年被大表哥看见这个“许”字......
小清不敢想。
只是头重脚轻,喉间发苦,胸口郁郁喘不上气来。
她想,槿娘该煎好药了罢,她该去饮一碗汤药。
眼泪在她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她垂着头,但她没有求饶。
那人的匕首在她脸颊轻勾描画,似在寻找一处绝佳的位置,“刺在额头,便遮住了这颗红痣。刺在脸颊,被人看见倒要嗤笑了,若是颈间......”
匕首停在她的颈窝,“你曾在我此处划过一刀。”
他的匕首继续往下探去,将她的领口挑了开来,露出不算光洁的肩头来。
她很清瘦,白皙,也伤痕累累。
匕首抵住了她的肩头,那人在垂询她的意见,“就此处罢,你意如何?”
小清泪如断珠,不停地往下滚落,她压住声中的轻颤,“公子该杀了我。”
那人反问,“为何杀你?”
抓心挠肺的,为何要杀?
“奴是魏国细作,刻意扮作俘虏进入燕军大营,潜至公子身边只为刺探燕国消息。”小清捂住胸口,笑了起来,“裴将军说的没错,公子不杀,后患无穷。”
她神情认真,他一时竟辨不出真假。
淅沥沥的雨沿着飞檐瓦当滴了下来,这清明依旧春寒料峭。
楚言笑得凉薄,“不杀,留着你。”
“看我跨过黄河,踏平魏国。”
小清怃然,她别过脸看向帘外。
直棱花木窗兀自敞着,蓟城天色青青,好一片烟雨迷蒙,楼外那株高大的白木兰亭亭如盖,将开满花的枝桠探了上来。
小清仿佛看见宫门大道的青石板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兰台外的人家屋檐上滴滴答答垂着雨,他们的庖厨里定然悬着猪肉与鸡鸭,他们的炉子生着火,此刻也许正炊烟袅袅,也许正围炉闲话。
她想起徒手从雪里扒出来的荠菜,他说今岁要放火烧山。
魏燕两国打了上百年,魏国损军折将,粮尽援绝,人已不知死了多少。而楚言终究是要魏国国亡种灭,社稷为墟。
她也想起了西林苑中的苜蓿草,槿娘不认得,大约燕人也都不认得,但小清认得。
她就像这最不值钱的野草,生于微末,命如蜉蝣。
一种无能为力的宿命感兜头浇来,小清似溺进潭中无处脱身,一时心中恍惚,低喃道,“那公子请便罢。”
她原是跪坐案旁,那人用刀柄抵着她裸露的肩头,轻易便将她推倒在软席子上。
她大口地喘着气,起伏的胸口掩住了周身的战栗。
她急需一碗汤药续命。
那人俯下身来,刀尖按上了她的肩头,她能感受到锋锐的刀尖刺破她的肌肤。
篆体“许”字共有十画,她要在这间茶室挨上十刀。
那人紧锁深眉,神色不定,清淡的雪松香与他眉间杀气格格不入。
小清阖紧眸子,刀尖传来的痛楚令她本能地逸出一声轻吟。

小说《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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