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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3考古手记

农历九月 著

武侠仙侠连载

我无意中发现了母亲留下的一本考古手记,踏上了寻找上古失落历史的旅程。整个过程,我们一步步揭开了九黎部族的秘密、找到了殷人东渡的真相。如此种种,尽皆说明,夏商周断代工程并没有真正的落下帷幕。

主角:方圆,小巫女   更新:2022-11-23 17: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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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方圆,小巫女的武侠仙侠小说《763考古手记》,由网络作家“农历九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无意中发现了母亲留下的一本考古手记,踏上了寻找上古失落历史的旅程。整个过程,我们一步步揭开了九黎部族的秘密、找到了殷人东渡的真相。如此种种,尽皆说明,夏商周断代工程并没有真正的落下帷幕。

《763考古手记》精彩片段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一次科考意外遇难了。

官方给的说法是他们在沙漠考察的时候遇到了黑风暴,整队人都被掩埋在滚滚黄沙之下,尸骨无存。

我当时虽然小,但不傻,我清楚的记得,他们在离开家时告诉说要去昆仑山找什么上古的遗迹,那是全世界最神奇的地方,等回来还给我讲故事。

去昆仑山,为什么会在沙漠遇难?

后来,靠着父母的抚恤金和远亲极度偶尔的资助,我念完了大学。

毕业后,我孑然一身,父母的事情是我从小的梦魇,我一直想找到他们出事的真相。

我几次三番去他们的原单位要过说法,但原来的考察组早已打乱重组,归入新的部门,找过去的时候根本没人理会。

工作一段时间后,攒了一点钱,就想把老房子重新拾掇一下,搬回去住。

也就是这个突然的想法,改变了我今后的人生轨迹。

这些年中,我亲眼目睹了一件件匪夷所思的诡异事件,遭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

一切就从十二年前那次‘旧屋装修事件’说起吧。

父母留给我的老房子在大连老甘井子,是一栋四层的家属楼。

我家的套间在三楼,七十多平。

当时手上有七万多块钱,改造预算是三万。

凌灵东劝我:三万?刷一下墙,走个水电就没了。

他说不如卖了,也够去市内再买个公寓。

我没同意,万一哪天动迁了呢。

赶上一个休息日去老房子里收拾东西,都是些旧货,二十来年的锅碗瓢盆,旧衣服什么的,被我扔进蛇皮袋子里准备找个收破烂的卖掉。

卧室的床下堆满衣服的格子中,夹着一个黑色的皮箱,里面有眼镜、折叠伞和急救盒,药品早就过期了,箱子夹层中有个带拉锁的袋子,鼓鼓的,我从里面摸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册子。

册子是把一小摞大白纸用鱼线缝起来的,外面的封皮是厚一些刷了油的牛皮纸。

有些旧时候做油纸伞的那种纸的质感,但要更厚一些,侧面的白纸已经泛黄,但没有灰尘。

翻开第一页,我的心就急剧跳动起来:763考察队工作手记【三】。

我知道爸妈当年的队伍就叫这个名,在76年3月组建成制。

一个下午的时间,我把手记从头看到尾。

父母当年在大江南北的足迹,重新在我脑中跨越时空走了一遍,字里行间能够看出他们经历了许许多多诡异玄奇的事情。

就因为这本手记,我才知道他们不是正统的考古队,而是属于部队建制,是一支很特别的勘察部队,大概率是和调查夏商周断代工程有一些关系。

第一篇是79年,最后一篇是83年,父母出事是在90年。

也就是说,手记除了这本【卷三】以外,还有一和二,后面也还有。

可我翻便了家里,再没有找到其余的。

我没有改造这个房子,简单收拾干净,就重新住了进来。

每天研究手记里的内容,我相信,一定有蛛丝马迹能够找到他们遇难的原因。

我后来辞掉了工作,用积蓄去了河南、四川、新疆等等好多省市,一方面去当地的考古研究所打听消息,一方面去调查一种古怪的文字,音符样的文字!

那种文字在手记中反复提到过,其中还有一页上面是草画的图形。

在外跑了一年多的时间,期间凌灵东也陪着我溜达了几个月。

因为快没钱了,才回大连重新找了份销售工作,准备攒攒钱再出去。

那年夏天的一个早晨,我正边吃早饭边翻看手记。

刚好重新看到他们去新疆的段落。

‘1981年7月28日,农历六月二十七,周二,罗布泊。

我执拗不过他,只好一个人留在营地,整整一天我都在不断的祈祷着,让老天一定保佑他平安回来。

中午的时候又开始恶心,只吃了些干粮,喝了一点酸奶,我们的储水已经不多了。

外面的太阳很大,我迷迷糊糊的在帐篷里睡着了。

恍惚中,我似乎听到很多人声,起身后却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想起不久前彭老师和双鱼佩的事情,我有些害怕。

警惕地拿起手枪四下查看,却突然起了大风,黄沙漫天,我只好回了帐篷。

过了十几分钟,驼铃声传来,我兴奋地跑出去。

外面是一峰浑身是血的骆驼,驼背的垫子上有考察队的标志。

我知道那里一定出事了,又不敢擅离营地。

等到黄昏,大部队才返回,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伤,但还好,人都回来了。

他说在那边遇到了像猪一样大的老鼠,每一只的眼睛都是血红的,浑身油亮亮的黑毛,尾巴比身体还长,成百上千只聚在一起,密密麻麻,见人就咬,二毛受了很重的伤,但不至于丧命。

我听得大惊失色,这样看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我们这次行动的危险系数也整整提升了两级。

我说这些人手一定不够用,让他向上级请示暂缓行动,等下次再来。

他却摇头,说这种现象不是每次都会出现,万一错过,不知再要等多久。

我们争执了一会儿,我便有些生气地睡了。

睡到半夜,我被一阵响动惊醒,睁开眼睛却发现他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看了一下手表,凌晨2:38。

到了外面,所有的帐篷都没有亮灯,月光也被云彩遮住。

人都凭空消失了,整个营地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打了个寒颤,吓得浑身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大片影影绰绰的东西在动。

离得进了,隐约能看出是一队人正缓缓地朝营地这边逼近!

他们浑身破烂,垂着脑袋,机械式的一步步前行。

我也一步步往后退,突然,月亮从云层后面露了出来,大片的银白洒在沙漠上。

那是一种不似人间的惨白!

我看清了,还是他们!还是白天的那支队伍!

双鱼佩的事是真的!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恐惧让我双腿不断颤抖,一下坐在地上。

他见我摔倒,跑了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摇头。

他说遇到了突发情况,是上百只猪一样大的老鼠突然从沙地中钻出来攻击了他们,二毛牺牲了,被活活撕碎吃掉。

他还问我这一天有没有吃东西,有没有遇到危险。

我已经下定决心,必须要离开这里,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全是真的!

等大伙儿回了帐篷,我对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让他陪我一起回大连。

他点点头,说再等一天,明天还要去一次东耳窝,后天就陪我走。

我哭着摇头,悄悄告诉他发生的一切。

他皱着眉头,神色闪过一丝惊恐,我从未见过他这种害怕的样子。

他想了好久,才终于答应我明天就走,我终于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上头为什么一定要调查清楚这件事。’

……

之后大部分内容,记录的是他们在那天终止行动回大连安胎的事情。

我是十一月六日出生的,在我一个月大的时候,他们就重新出发去了新疆。

由于当时已经搁置了半年的工作,罗布泊的那个行动被移交给其他考察队。

他们后来去的地方,是于田。

“梆!梆!梆!”

家里没有门铃,我被突然的砸门声吓了一跳。

开门后。

凌灵东站在门口拿手指转着车钥匙,笑眯眯的看着我。

“古德猫宁。”

他是我大学同学,大二时转学来的,又高又瘦,挺白净,是个小鲜肉。

毕业后,仗着家里有钱,他开了个书店当幌子,倒卖古董古玩。

我们关系最好,我跟他说过家里的事。

后来找到了手记,我就托他帮忙,看能不能在古玩行当里找到那种音符文字的线索。

他有钱,对我也仗义,而且父母都在美国,店里不忙的时候就陪我到处跑,我能省不少开销。

“你不是去外地进货了么?”

我没好气儿的看着他。

他站在门口,穿着黄体恤和牛仔短裤,趿拉着皮拖鞋,捡起钥匙继续在手里转着,嘚嘚瑟瑟像个流氓。

“进货还不快?我还去了趟北京,昨晚就回来了。”

他跟着我进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贱比兮兮的。”我喝光牛奶,擦了擦嘴:

“闲得慌就送我去公司,今天约俩客户签保险合同。”

“闲的慌?你看看。”

他掏出手机,诺基亚N8,是那时候的机皇,号称塞班新纪元。

因为穷,我不配拥有。

记得当时再过几个月,iPhone4就发布了。

他招招手让我过去,照片上是一个椭圆形的陶罐,罐身是炭黑色的,上面有一圈青色的浅浅的纹饰,隐约像一种文字,能看出来,这东西有些年头。

“放大看看。”

我又看了一眼,这才大惊失色,回身拿起饭桌上的手记,快速翻找着那页草图。

没错,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都是歪歪扭扭像音符似的,肯定同一种字体!

我激动的看着他:“这是你收的古董?”

他有点尴尬:“要是我收的,就直接把东西给你拿过来了,何必用照片?”

他说前几天去成都收东西,一个老掮客照例给他拿了一本图样手册让他挑,册子里发现的。

那会儿的行业规则是这样,作为二道贩子,交易方式是掮客收集好一些卖家准备出手的玩意,编辑成册,上面是货品的照片和简介,进货方在册子里挑选,选定之后,掮客再去拿货面检,没问题了就付款交割,和房屋中介很像,十分节省效率。

当然,这类东西的价格没必要上拍卖,像土里出来的,或者是贵重的,一般不走这个路子。

东西不贵,一万多块钱,灵东看到后想替我拿下来,但照片下面用记号笔画了个叉号,代表已经被人定走了。

他又想截胡或者问出买家卖家的联系方式,不过掮客很守规矩,说诚信第一,死活没答应,他只好拍了个照片回来给我看。

所幸,照片下面有简单的文字介绍:

蛊筒,宋,陶制,收于1982年贵州千户苗寨。

我一愣,蛊筒?这玩意是苗族的养蛊罐?

音符文字和苗族有关系?

“怎么样,去不去?”

我琢磨一番,想着这毕竟是一年多来唯一找到的,和当年有关的直接线索,必须得去查查!

他见我点头,立刻从兜里掏出两张机票:“哈哈,十一点的航班,费用我先出。”

这就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给公司去了电话,把老板炒掉,简单收拾了一个双肩包,我就跟他出了门。

现在想起那时的自己,就像不畏猛虎的初生牛犊,一头砸进了探险秘境的未知洪流中,最后把自己和其他一些人的一生,搅得粉碎。


当天下午快三点,我和凌灵东出了龙洞堡机场。

千户苗寨号称凯里的后花园,距离贵阳还有200多公里,那时候贵阳到凯里的高铁还没通,只有慢车,四点半有一趟。

我们又打车去贵阳站,紧赶慢赶才上了火车。

我记得那趟车是贵阳始发,终到玉屏,路过凯里。

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我对那趟车印象很深,因为有一站的站名叫‘六个鸡’,很有意思。

火车是很老式的绿色车厢,车皮颓败地脱落。

车上有很多穿着各种民族服饰背着竹筐的人,筐里面装着活鸡活鸭,导致车厢里味道有些古怪。

我们没啥行李,闪转腾挪找到了车厢正中的座位。

对面坐着两个面黑牙黄的汉子,冲我们笑着说了几句什么,我俩纷纷表示听不明白,他们便也摆摆手,叽里咕噜自顾自聊了起来。

我俩各自摆弄着电话,上论坛查凯里当地有啥好吃的,偶尔闲聊几句。

过了一个多小时,贵定站到了。

陆续有人下车上车,我没理会,灵东却拿胳膊怼了我一下。

“看,大美妞。”

我抬起头,车厢尽头两个美女背着双肩包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前面这位一头长发,水灵灵的大眼睛,嘟着两片薄薄的嘴唇,满脸嫌弃的样子,嘴里时不时地叫着:“哎呀,留神着点儿啊,挤死我啦。”

边叫边挪着被紧身牛仔裤包裹的大长腿,双手护在胸前,白色T恤下波涛汹涌。

后面那个文静许多,上身是天蓝色的衬衫,下身是白色的八分裤,眼睛没那么大,但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淡淡的柳叶眉,头发挽着,别了个蓝色的发夹,看起来有一种恬淡的气质,像一束蓝色的满天星,她一句话没说,但也皱着眉头,默默地跟着走。

两个人同样是美女,但花开两朵,款式不同,但有一点一样,个子又高腿又长,身材都杠杠地。

她们一步一踉跄地挤了过来,在我们面前停下,看了看手里的票,又看看座位号,冲对面两个汉子说道:

“喂,两位大叔,这是我们的座儿,你们让让呗。”

我估摸着他们岁数不算大,可能就是常年劳作,有些显老,被俩姑娘叫做大叔,面露囧相,立刻起身把座让了出来,说了句啥我没听懂,估计是道歉,一脸淳朴。

大眼睛美女气哄哄地坐下,瞟了我俩一眼,没说话。

文静姑娘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也缓缓坐在我对面,对我笑了笑。

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

她们是从北京自驾来玩的,大眼睛叫Melinda,满天星叫初夏。

俩人出来了一个多月,昨天车子坏了,送去贵阳修理,就打算坐火车在周边走一走,别的没多说,只说她们也去凯里。

广播响了起来: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到站,凯里站,下车的旅客请有秩序……

我看了看手表,叫醒灵东。

车厢中骚乱起来,凯里是大站,下的人不少。

突然间,原本喧闹的声音瞬间消失,所有人都看向我们身后。

一枚小仙女正从车厢尾部走了过来。

一米六多的个头,脑袋上裹着黑头巾,戴着银冠,冠上是银制的镂空羽片,皮肤像煮熟的鸡蛋清一样,白得近乎透明,一身靛蓝白纹的衣袍,赤脚穿着布鞋,像从写实的山水油画里走出来一样,极度抢眼。

小仙女从我们几个身旁过去,我闻到了一种甜甜的香气。

嗯哼,初恋的味道。

她一步步向前走,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眼神里是那种尊敬,甚至还有一丝畏惧,特别奇怪,再好看也不至于这样吧?

注视着她的背影,我被她右手腕上的一个黑色手镯勾住了眼睛。

小时候我见过不少老玩意儿,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旧货,黑玉的。

黑玉也叫龙尾石,算不上名贵,大多数都是杂质比较多的,但这种全黑的就十分稀有了。

“瞧见了没?”

待她走出这节车厢后,我拍拍自己的手腕。

灵东光顾着看人家的脸了,有点懵:“太特么奇怪了,这些人怎么像怕她一样。”

Melinda插嘴:“两个花痴。”

我也白了他一眼,没有说下去。

灵东经常过手古玩,我本想用他的眼力确认一下,谁成想这小子看见美女就失了神。

Melinda哼了一声:“你说那手镯吧?”

“是真的,战国之前的东西。”

说话的是初夏。

瞄了一眼就能断代?

“商周的?我看是上周的吧。”

灵东捅了我一下,给我递了个眼色。

‘这两小妞儿肯定不简单!’

倘若那镯子是真的,小仙女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钳工在这种普通火车上最是猖獗,明晃晃地戴在手上,不怕有人见色……财起意么?

但在当时,偏远地区什么怪事都有,我们也没太放在心上。

下了火车,和两个美女分道扬镳,我俩直奔查好的饭店,饿激恼了。

那个蛊筒是从千户苗寨收来的,可那地方有多大,相信去过的人都知道。

千户苗寨在雷公山一带,而雷公山是苗岭的主峰,地跨四县。

群山之间,有300多个寨子星罗棋布,我们不知道蛊筒具体出自哪个寨子,所以打算先过去落脚,再找当地人打听,我心里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吃完饭,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就在汽车站旁边。

“今晚先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去西江镇的雷山县。”

灵东吃饱了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我知道他最近一直没怎么休息,也没打扰他,自己枕着胳膊,脑袋里期待着最好明天就能打听到线索,不一会儿也沉沉地睡了。

第二天退房时,老板娘看我们是游客,操着普通话提醒了几句。

我费劲听才明白,她是说,如果想去千户苗寨,不用坐客车。

2008年的时候,省旅游大会就在西江召开,这两年为了扩充旅游线路,开发了一条从凯里直达西江的柏油路,只有不到四十公里,拼车一个人25就到,外地人一般不知道。

我们也都不想挤大客,谢过了老板娘,灵东几句好话逗得她咯咯直笑,又主动帮我们联系了一个跑线的黑车。

凭胸而论,老板娘十分善解人衣。

等了20多分钟,车到了。

司机是凯里本地人,说每人二十五块,车上已经有两个客了,马上就能走。

我说那感情好。

我本来想让灵东坐副驾驶再歇一歇,拉开后车门一看,嘿,真巧,就是昨天火车上碰见的俩美女。

灵东把我往后一拽:“好巧啊,美女们。”

Melinda一脸不耐烦,往里面挪了挪屁股。

初夏点点头,也说了句:真巧。

灵东屁颠颠地拱了进去,我只能坐副驾驶。

路上闲聊,司机问我们去哪个寨子。

我俩也没想清楚,本来的打算就是到雷山县再说。

灵东贱贱地问她们去哪,要不要一起。

初夏说:“我们要去乌冬村,那边相对更原始一些。”

我合计也对,外围一些寨子商业化严重,不一定能打听出什么,找找原始一些的更好。

“要不我们也去?”

他一咧嘴,说行,咱就当回护花使者。

司机说:“那不行哟,乌东寨离雷山县远20多公里呢,得加钱呀,不信你们问问两个女娃嘛,要五十块钱一个人。”

我说没问题,走吧。

车程将近两个小时,到西江的柏油路双排道,很好走,但过了雷山县就都是土路,有些颠簸。

下车后就看到雾气缭绕的雷公山。

乌冬寨就坐落在雷公山的半山腰,薄薄的雾气在山腰处形成一个屏障,将山顶的风景全部挡住,东边的一条山脉走势平缓,却偏偏在这里鼓起一座山头,形似龙抬头,很壮观。

寨子的相貌原始朴素,三面环山,一面靠水,吊脚竹楼在小小的梯田之上,层层落落、鳞次栉比,依水而建,寨子后是被浓雾包裹的密林。

这里的游客不多,路上大多是穿着传统饰银泡、银须的文襟衣和百褶短裙的苗族女人。

早上没吃东西,灵东说请大伙吃饭。

寨子口有唯一一家对外营业的农家乐。

老板娘去旁边泡在溪水中的竹筐里涝了四条鲤鱼,纯野生的,只吃水草和小鱼虾,长得很慢但肉质好,简单的冲洗了一下,就放在锅里炖,那叫一个鲜!连鱼鳞吃起来都是糯糯的很Q弹。

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味道。

吃的差不多,我走到一旁正在刷碗的老板娘身边:“大姐,打听下,您看这个,见没见过?”

老板娘直起腰来,在围裙上擦擦手,眯着眼睛看了看我的手机:“这哈子东西哝,莫得见过喔。”

“您仔细看看,这应该是苗族的养蛊罐,就在这附近的寨子里买的,上面还有这种文字,像音符一样。”

我把照片放大,又让她看。

她摇着头:“鼓弄虫神的哇?这里人很少弄了哦,真滴莫见过喔,要是老东西,你们还要再往山里去问撒,沟沟里还有老寨子。”

我没再追问,回到座位上,初夏的俏脸从鱼锅的热气中抬了起来:

“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能让我看看么?”

我把电话给她,Melinda也抻着脖子凑了过去。

“养蛊罐这东西很少见啊,虽然是宋朝的,但陶制的不值钱,你们找这东西干嘛?”

Melinda撇撇嘴,不再看。

初夏应该也是放大了看的:“这如果不是纹饰而是文字的话,那就是一种全新的文字体系,我没见过。”

我没当回事,如果这东西随便一个人都认得,那当初我爸妈也不至于天南海北的找了,不过我有一件事很奇怪。

接过初夏递回来的手机,我问她:“你们是学这专业的?”

初夏也没瞒着:“嗯,考古,很冷门。”

“北大?”

她点点头。

好家伙,高知。

忽然间,寨子口处一阵骚动,一大群人围着一个苗族少女叽叽喳喳地往山坡上走。

我们几个好奇,站起来望了望。

一看不得了,巧上加巧。

被围在人群中的,就是火车上那个万人敬而远之的小仙女!

满身满头的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大张着嘴巴,心里总觉得这种巧合实在太不正常了。

难道真是爸妈冥冥中在保佑着我?


老板娘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急切,拉了拉我:“小伙紫,你不是要问草鬼婆的事情嘛,快去哇快去哇,去找小圣女,她一定知道的。”

小圣女?

建国后还有这玩意?

我们四个都愣住了。

灵东飞快结了账,跟两个女生说了句告辞,我俩立刻往寨子外跑去。

围着小圣女的人群在过了寨子后陆陆续续散开,一些孩子手上握着糖块儿蹦蹦跳跳。

美得冒泡的小圣女一个人继续沿着土路缓缓往山上走去,斜跨的小布包一颠一颠打在她的大腿上。

我们追了上去,我心里还在想着开场白,她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想象一个画面,背景是雾锁云吞的巍峨青山,阳光从山坡上照射下来,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半逆着光笑吟吟的看着我们。

那一刻,我有点恍惚了,在纸醉金迷的钢铁城市中,永远都不可能遇到这样的女孩子。

“你们是来这里的游客吗?”

小圣女的声音柔柔的,普通话很标准。

我一副猪哥样,灵东开口说:“妹砸,我们在找一个寨子,有人说你是这边儿的小圣女,想跟你打听打听。”

说话的时候,初夏和Melinda追了上来。

Melinda看了我一眼:“好奇,一起。”

灵东把手机拿给小圣女看,后者只瞟了一眼,便笑眯眯地说:

“这是早年间阿婆们弄虫儿的罐子,现在都不用这种啦。”

灵东把图片放大:“上面的花纹,你看看。”

小圣女蹙着弯弯的眉头,眼睛晶晶亮,特别可爱。

“这是,雷音古碑文……饰吧?”

我好像被人捏了一下心脏:“你认识?你刚说的是文字还是纹饰?”

她摇摇脑袋,头上的银饰撞得叮铃铃的响。

“我见过这种图样,但到底是文字还是纹饰,就不知道了。”

我忙问她在哪见过。

她说就在她家的寨子里。

“能带我们去吗?”

小圣女眼睛笑成了月牙:“当然可以呀,只要你们不害怕!”

去姑娘家有什么可怕的?

她说自家所在的寨子还没有被开发,保留着很多古老的苗族传统,而且所在的位置很偏僻,没怎么被外人访问过。

“是三苗遗存?”初夏问道。

小圣女明显愣了一下:

“你说的对。”

“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吗?”初夏拉着Melinda,语气期待。

“倒是可以,不过……”

小圣女的脸有些红,羞涩的说:

“我们寨子很封闭,没接过旅游团,各家的经济情况也不太好,当然,大家都很热情的,你们如果不怕吃住的条件一般……”

Melinda说:“每人每天一千,我出。”

“两千。”灵东说。

小圣女捂着嘴巴,忙摆手:“不用不用,一千元钱已经很多了,不用两千的。”转而又痴痴笑着:“你们太大方了,一定要多住几天呀。”

我和灵东相视一笑,苗族同胞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通过小圣女的讲解,我们大概了解到这一带苗族村寨的情况。

千户苗寨因为地方的运作,成了知名景区,但因为道路问题,大山深处还有许多未被开发的寨子。

有的地方别说通车,甚至还没通电。

我们问为什么村民叫她小圣女,甚至连火车上的好多人都那么敬畏她。

本以为这种事很隐晦,但她却大大方方给我们解释。

说苗族分有很多支系,白苗、黑苗等等,只是她这支血统比较古老纯正,一些族人千百年也就这么叫了,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没什么太特殊的原因。

至于火车上那种场面,很正常,她指指自己头上,银饰头冠的正中,刻画着一种像太阳一样的花朵,不是向日葵。

“这是太阳花,外婆传给阿妈,阿妈传给我,苗族只有我能戴这个的。”

有点凡尔赛。

土路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尽头,再往前是密林中一条弯弯曲曲的野路。

她有些歉意:“县里的路就给修到这,山路你们能走吧?”

初夏和Melinda纷纷点头,我看她们这么大的决心,估计是要写与苗族相关的论文。

“别把城里人想得太娇气,挤公交地铁,不比爬山轻松,这里风景好,空气好,遇山修路遇水搭桥,妥妥的。”灵东说。

这条路是当地人挖药打猎经年走出来的,不难走,就是累。

小圣女一直在前面带路,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心里直呼大山的儿女好体力。

上了山顶,麦穗色的阳光洒满山巅。

“看到那座山没?就是那,我们快点走,能赶上晚饭,喜妹的菜做得很好吃的。”

我顺着小圣女的手指看去,倒吸了口凉气。

那边已经过了小丹江谷地,属于原始森林的范围。

初夏二女脸色发白,女生韧性好,但她们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灵东说:“翻山去那少说也要两天,你说的是后天的晚饭吧?”

小圣女笑着说让我们跟着走就行,还说很快的。

不一会儿就已经下到了另一侧的山腰,重新进入雾气覆盖的林区,阳光穿不透密林,显得很阴郁。

想不通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平时怎么敢走这种野路。

一大群毒蚊围着我们飞,每只足有小拇指那么大个儿,事先准备的驱蚊剂防蚊贴一点用都没有。

小圣女看到我们的囧样,打开自己的小挎包,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些浅绿色的液体,依次往每个人身上洒了两滴,一股刺鼻的味道飘散开来,不是六神,蚊虫登时就飞走了。

我看得大奇,想管她要点,以后兴许用得上。

她很大方的说身上就这些,等到了寨子再送给我。

前面似乎传来轰隆隆地水声,转过山弯,一座野瀑布突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里荒无人迹,而且围绕着薄雾,没有阳光和彩虹的瀑布很阴森,配合着阴风阵阵,不像阳间景色。

瀑布大约五六米的落差,下面有一个积水潭,蒸腾的水汽像翻滚的开水,打在身上却是刺骨的寒气。

小圣女径直往瀑布的方向走去,我们跟了上去,站在崖边,凉气更重了。

山壁边上只有凸出来一脚宽的石块儿,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一直延伸至瀑布后面,石块上长满了苔藓。

“石头很滑,要小心些。”

小圣女先行,大家一步步跟着走,水声越来越响,水汽不断扑到脸上。

我有一点点恐高,最后一步踏过,跟着小圣女闪身进了一个洞穴里,才松了口气。

其他人也有惊无险的陆续走了进来。

灵东奇道:“嘿,竟然是个水帘洞。”

洞穴不小,洞壁上有很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

小圣女从包里掏出一个老式手电筒,昏黄的光亮照向洞的深处,里面还有路,而且深处有更大的流水声。

路是斜向下的,潮乎乎的很湿滑。

越往里面走,墙壁上就有越多的磷光,发出'一种淡淡的墨绿色,似乎是某种荧光植被。

光亮不强,但能让人模糊的看清周围的情况,不断有蜈蚣、蚰蜒之类虫子的黑影爬过墙壁,在荧光前面飞快串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看着个头都不小。

初夏和Melinda挤在路正中,反正是尽力离墙远一些。

走了差不多五分钟,一条七八米宽的地下河横在眼前,漆黑的河水十分湍急。

我吃惊之余也问道:“这回怎么走?”

小圣女的脸在绿色的荧光中露出笑容:“有船的,但还是那句话,你们不要害怕呀。”

说完,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黝黑小鼓。

鼓面反射着蓝幽幽地光亮,有点像是鱼鳞。

“咚,咚咚。”

鼓声十分空灵,在黑幽幽的空间里飘荡。

随着她手指节奏的变化,鼓声也有了律动,我感觉心跳都在随着鼓点跳动,很奇妙。

然后,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惊悚一幕!

一条空着的小木船晃晃悠悠地逆流而来,像是拉载鬼魂的黄泉摆渡船,在汹涌的水面上缓缓停在我们面前!

我浑身汗毛乍起,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灵东直接惊叫出声:“这他妈什么玩意?鬼撑船?”

大家惊骇地看着小圣女,见她轻轻一蹦,跳上船去,还冲我们招招手:“来呀,没有危险的。”

我们将信将疑,皱着眉头也走了上去。

踏上木船的那一刻,我感觉到船身只是往下微微一沉,似乎被什么东西托住。

灵东坐在船尾,我在他前面摸着船沿缓缓坐下。

小圣女坐在船头敲了一声鼓:坐稳哦,不要掉进水里啦。

船身突然轻微抖动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开始缓缓滑行。

灵东牙齿打颤,小声说:“这破船古古怪怪,我心里有点发毛,要不咱不去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人家女的都没吱声。”

我其实也有点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

一时间大家都不再说话,场面变得十分安静,有些压抑,似乎都在紧绷着神经。

我忽然觉得脖子似乎被舔了一下,有点麻还有点痒。

“你有病啊,闹个屁。”

我还以为是灵东搞鬼,回头骂了一句,却看见他正举着手机仰着脑袋往高高的洞顶照着。

不是他能是谁?我瞬间头皮发麻,难不成这里真有鬼?

我顺势摸了摸脖子,手指碰到一大团肉乎乎的东西,下意识捏了一下,触感软软的,有些滑腻。

“卧槽!”一束光线从后面照过来:“方圆,你脖子上长了好大一个舌头!”

我不敢用手再摸,骂道:“什么狗几把舌头,到底啥东西?”

我回头,看见他拿着手机凑近瞧了一眼,紧接着躲远,面露惊恐:“好像是条大蚂蟥!”

他比量着,有手掌那么大:“你别动,我帮你拽下来。”

Melinda看了一眼,然后用衣服紧紧护住自己的脖子。

我咬紧后槽牙,强忍着膈应。

初夏说:“别拽,要用火烧。”

灵东慌乱道:“好好好,我有火机。”

“不能烧!”小圣女叫了一声,从船头走了过来,用手电往我身后照了照:“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东西,我来弄。”

说着在她的挎包里摸了摸,两跟手指拈了一小撮黄褐色的粉末,伸到我脖子后面,刹那间我感觉脖子一松,似乎掉下去个什么东西。

简单操作一通后,她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又走回船头,继续敲鼓。

我回头往地上一瞧,一条夹杂黄纹的血红大蚂蟥在船板上蛄蛹着。

有地瓜那么粗,确实很像一条大舌头。

它随着身上粉末慢慢溶解,逐渐不动了。

这是吸了我多少血哇!

我恨恨地用鞋尖一脚把它挑进河里。

‘噗通’一声落水的同时,从船底下飘出来一片黑影!

‘哗啦啦。’

河水翻腾,蚂蟥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了,水中只剩下一片黑红的血迹,那是我的血。

我硬着头皮举着手机朝水面照了下去。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一个巨大的黑影就潜在船身下面。

是一条巨大的鱼!

烂掉的鱼!

腐烂到整个背部的鱼鳞一块块翻卷着,露出下面白色的鱼肉,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骨头。

不断有密密麻麻的白色水虱在肉骨间游来游去,手指大小,这东西吃腐尸的,有死物的地方就有这玩意。

烂鱼随着小圣女敲鼓的节奏,灵活地摆动着鱼尾,拉着船往前游!


“这是控蛊术?你手上的是引魂鼓?”

初夏语带惊诧,望向船头。

小圣女手里电筒发出的昏黄光束直插进前方幽深的黑暗中。

石壁上的墨绿荧光映亮她的脸,脸上挂着的微笑显得有些诡异恐怖。

她嘻嘻笑着,没有回答。

但初夏就像已经得到了答案:“想不到竟然真的有这么一支苗人,不,应该叫你们九黎部众吧?”

“哎呀,怎么叫都行的,以前的事情,现在又有几个人记得呢。”

什么引魂鼓,什么控蛊术?

我听得不明所以。

Melinda被水下的僵尸鱼弄恶心了,扶着船檐在吐。

水虱一拥而上,迅速把呕吐物二次消灭。

她自己看着,更是干呕不止。

小圣女娇笑着说:“好啦好啦,就是一条臭鱼而已,别看了。”

看着阴影中她笑得颤抖的窈窕身姿,在周围这种阴森环境的烘托下,我一瞬间恍惚,莫名感到一丝妖异。

小仙女也好,小圣女也罢,我觉得都不准确。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我以后一直叫她小巫女。

在目睹了这些玄乎东西后,我们四个作为‘游客’默契地没有再问任何事情,只是心不在焉地闲聊。

我心里合计着,雷公山现在是风景区,外界的人来的越来越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现这里。

事实是我多虑了,直到现在,那个地方依然隐蔽在苗岭茂密的原始森林之中,不为外人所知。

小木船随着鼓声缓缓前行,在周围光亮的照射下,我发现这山洞内部,竟然越来越大,像是一个大喇叭形状,越往前走,越是宽阔,最后呈现出来一个硕大的天然岩洞,高高的洞顶倒插着根根竹笋似的钟乳石,水珠滴答滴答的不断往下掉。

河水渐急,船行的速度也快了起来,河道两岸渐渐露出土地。

浅滩上隔几米就出现一个土堆,高度不一,像一个个坟头!

也许在外面看到,谁也不会多想,但在这种环境下就显得很吓人,我看得心里直发毛。

木船转过一道河湾,洞穴又变得狭窄低矮起来,我忽然闻到了一股腥臊的味道。

灵东在我身后突然骂了句娘,紧接着拍了我一下,吓了我一跳。

“你能不能稳重点,别一惊一乍的,你看看人家姑娘们,谁像你似的,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诶,不是……”

灵东话没说完,Melinda和初夏也惊呼一声。

他们三个人全都仰着脑袋,恨不得把身子压进船板里。

我抬头瞅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更恐怖的景象。

前方数米远的头顶上,挂着一个个一米见方的金属箱子。

箱子遍布绿色的铜锈,侧面有一个长方形的孔洞,四个面的中间各镶嵌着一条锈迹斑斑的粗大铜链,铜链延伸出去,被钉在洞顶的石壁中。

铜箱子一个个悬空挂着,无数条铜链在四周密密麻麻的交叉纠缠,在我们头顶连成看不到边的‘蜘蛛网’,铜箱就像被蛛网裹住的‘食物’……

忽然,“吱吱”“吱吱”的叫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铜链急剧的摇晃,发出刺耳的、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特瘆人。

更瘆人的是铜箱长方形的孔洞中露出两点绿色的光亮,一闪一闪。

木船飘到近处,最近的一个铜箱就在我脑袋上面不到两米处,两点幽幽的绿光猛地从孔洞中露出,是眼睛!

伴随着吱吱的声音,一只手从孔中伸了出来,手掌很小,像婴儿的手一样,手指仿佛五根枯木,又黑又细。

小巫女在船头敲着鼓,没有理会瑟瑟发抖的我们四个。

我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这一段河道,其实也就几分钟的路程,我却看到了上千个铜箱子。

小巫女突然说:“前面可能会有些颠簸,你们坐稳了。”

她的话现在对于我们就像圣旨,谁也不敢忽视,全都下意识地握紧了船板。

水流就在这时陡然间急了起来,前面河道上似乎有个不小的落差,河水不断翻滚,激起的水花四散飞溅。

船身经过,瞬间头重尾轻地撅了起来。

身后一声惨叫,我回头一看,灵东的身子一歪,一下就被颠了出去,大呼着落进了水里。

几个呼吸的功夫,他挣扎着露出头来。

“唔……唔唔。”

脸上爬满了黑黄色拇指大小的马蜂,还有几只正在吸血的大蚂蝗,他胡乱抓着脸,痛苦地叫着。

小巫女连忙控制船停了下来:“你们别动,现在千万不要下水!”

我急道:“那怎么办?水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马蜂啊?”

她道:“先别说了,你们有没有绳子?赶紧拉他上来,晚了他就没命了。”

事先没有准备,谁身上都没带绳子。

小巫女足尖一点,轻盈地从船头跃到船尾,稳稳站在船檐上,低着头把手伸进挎包里鼓捣着,不过片刻,我就见她右手一挥,撒出去一把白色的粉末。

粉末落进水里,瞬间漆黑的水下就响起无数的‘噗噗’声,似乎有一群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子散开。

粉末落在灵东脸上,马蜂纷纷跳走,蚂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个个脱落。

“跳,就现在!”

小巫女轻喝一声,对我说。

虽然有些害怕,但我还是咬牙跳了下去,河水冰凉刺骨。

我游到灵东身边,费了老大力气把他从水里托上船,一刻不敢停留,也撑着船边翻了上去。

他躺在船板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晕死过去。

整个脸肿得老大,喉咙还在一上一下的鼓动着。

“嘴里,他嘴里还有!”Melinda叫道。

我捏着他的下巴,把他嘴给掰开,一只马蜂‘呲’地一下从里面钻了出来,一拱一拱地掉在了船板上。

“不行,得赶快出去,他中毒休克了。”初夏看了看灵东的情况,急忙说道。

我也慌了,他是为了陪我才来这的,一路又搭功夫又搭钱,怎么也不能让他再把命搭上。

“姑娘,能不能麻烦你把船倒回去……之前说好的钱,我还会付给你的。”

琢磨着来时一路的险境,我没有任何把握能靠自己把灵东从那种路况背出去,就算能背,恐怕等走回县里,他也早凉透了。

“回去也来不及了。”

她面带难色:“这是水蜂子,毒性很厉害。”

很多雨林里都有这种水蜂,它们不会飞,也不采蜜,工蜂靠水而活,寄居在大型动物体内,等到成蜂的时候才钻出来,只不过那时被寄居的主体已经成蜂窝了。

我握紧了拳头,看着灵东肿成猪头的脸,一阵难受,都说祸害活千年,这货真要死了?

一时间,我有些后悔了。


一时间,我也没了主意。

小巫女控制着木船飞快通过这段河道,洞穴复又变大,我估计这应该是在大山内部被挖出的一个葫芦形洞窟。

过了刚才的激流,河面恢复平缓,之前看到的那种岸边的土包却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俨然一个个小山。

船逐渐在岸边停了下来。

我连忙道:“不是赶时间么,怎么停了?”

她指着岸边一个最大的土包,定了定神,说:“去那里,蜂后就在里面。”

蜂窝?靠,要死了,还不如是坟头呢。

我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去?”

她摇摇头:“你们都在船上等着别动,千万不要再下水了。”

这点不用她提醒,不过她一个女孩子以身犯险,我有些感动,然后一动不敢动。

看着她纤弱的身子,我咬咬牙:“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她回过头,看了看我,然后说:“好,那你帮我拿手电筒,过来,我给你弄一下?”

给我弄一下?!这么紧张的气氛下,我竟然脸红了,还好洞里很黑。

小巫女把手电筒递给我,然后从头顶到脚下都给我撒了一些那种黄褐色的药粉。

最后在我脸上摸了一把,小手滑滑的、冰冰凉凉。

药粉是一种草药混合着薄荷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异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当时就感觉是一种水果糖的味道。

初夏递给我一个二踢脚似的东西:“这个拿着,是冷焰火,蜜蜂怕烟,这种水蜂子怕不怕就不知道了。”

我心想这俩丫头装备挺全啊。

没工夫想些乱七八糟的,我和小巫女跳上岸,走到蜂窝土堆前面,心里阵阵发冷,这么大一个家,里面得有多少货……

我拉开冷焰火插在土堆一旁,周围霎时间亮如白昼,冒出股股浓烟。

“怎么挖?用手?”

小巫女皱皱眉,然后就看到她狠狠一脚踹去。

“哗啦”一声,土堆就塌了下去。

她半截小腿都陷了进去,然后一手扶着我,用力一拔,甩了甩腿脚上的沙土,白皙的脚踝露了出来。

我本以为她腿上能带出几只水蜂,那画面就重口了,但却一只都没有。

我道:“看来情况并不……”

话还没说完,一群黑黄的大水蜂就从土里如喷泉一般涌了出来。

这些东西闻到我们身上的味道,像见了鬼一样绕着我俩纷纷躲开。

水蜂的体型太大,七扭八歪地扑腾,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撞击脚面的力道,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洞口越来越大,涌出的水蜂子也越来越多,密集恐惧症的人绝对看不了这个。

冷焰火被拱出潮湿的土壤埋住,一下就灭了。

我立刻把手电筒照了过去,小巫女急忙道:“你不要看着呀,已经快跑光了,蜂后就在里面,你来挖。”

我硬着头皮迈了两步过去,脚底下‘噗呲噗呲’的声音,很恶心很麻人不知踩扁了多少。

挖了一会儿,土里出现一粒粒白色的蜂卵,强忍着恶心抓了下去,指头上沾满了捏爆蜂卵爆出的浆水,混合着泥土,看得我直反胃,没几下就挖出一个大坑。

虫卵分布得越来越密集,一个手掌大小,蛆虫模样的白色蜂蛹,一扭一扭蠕动着现出了身影。

她道:“就是它了!拿上快走。”

我做了0.5秒的思想斗争,一把捧起这个‘大蛆’,撒丫子就跑。

水蜂见我把它们女王陛下绑架了,死命地在后面追着,我感觉后背像是被冰雹噼里啪啦地乱砸。

我加速狂奔,旁边的一堆堆土包向后飞逝,好不容易甩开了和水蜂的距离,到河边连忙跨上船。

小船被震得一阵摇晃,险些翻了个儿,吓得Melinda一阵惊叫。

小巫女又敲起鼓,控制着木船飞快往前走,身后一阵‘哗啦啦’的落水声,水蜂大军追着往水里蹦。

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她不再敲鼓,僵尸鱼继续拉着木船滑行。

小巫女走过来,让我把手里还在蛄蛹着的‘大白蛆’喂给灵东吃。

这玩意有手掌大小,我说不会噎死他吗?

她白了我一眼,然后让初夏和Melinda掰开灵东的嘴巴,又让我把蜂后举起来。

她掏出一柄银质的小刀,在蜂后尾部扎了一个小眼。

一股透明的体液流了出来,蜂后抖动更加剧烈,我两只手使劲握着,把流出来的液体全部滴到龙兄嘴里。

初夏和Melinda转过头去,似乎恶心到了。

手感确实很难受,但为了救灵东的命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手上一使劲……‘噗嗤’一下把蜂后的身体捏扁下去,流出的汁水全部灌进他嘴里。

这东西见效奇快,很神奇。

灵东迷迷糊糊地吞咽着,嘴里还虚弱地嘟囔:“好甜啊。”

大家看得眉头直皱,我把脸撇了过去,道:“养乐多,你多喝点。”

小巫女却道:“行了行了,够用了。”

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打开盖子开始接剩下的液体:“你再捏捏,别浪费了。”

三下两下就将玻璃瓶接满,之后便收进了布包里。

我瞥眼间看到里面还有几个相同模样的玻璃瓶,基本上都是空的,只有一个里面装着一只千足虫子,可由于光线太弱没看清,正待细瞧的时候,她已经合上了布包。

灵东的猪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下去,几分钟后醒转过来,跟没事人一样。

“方圆,啥也不说了,等哪天你也中招了,我一准地上刀山下火海,保证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看他安全了,我也松了一大口气。

我告诉他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就继续晕着。

我们和初夏还有Melinda相识不过一天,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有了灵东的前车之鉴,我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我觉得这里还是太诡异凶险了,咱们现在返回去也不是来不及……”

灵东说他无所谓,主要是看我,他不害怕,反而觉得很刺激,然后说两个女生怕一些很正常,不用装,想回去就直说。

Melinda急了,说:“瞧不起谁呢,我们下的现场比你听过的都多,什么离奇的事儿都见过。”

初夏也表示越是离奇越有研究意义。

我也不再多说,得了,那就继续走吧。

岸边已经看不见水蜂窝了,河水也十分平静,似乎已经走过了最危险的一段。

我现在就希望赶紧离开山洞,去寨子里吃上一顿农家乐,再美美地睡上一觉,今天实在太累了。

剩下的路程也不算短,出洞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洞外的水流分散到丛林的土壤中,深入地下,河道明显窄了很多。

我们在一处岸边下了船,小巫女又敲了几下鼓,僵尸鱼带着空船缓缓退进洞内,不大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这里是密林底部,天色极是灰暗,朦胧的薄雾笼罩下,一丝虫鸣都没有,处处都透露着阴森诡秘。

随着最后一丝阳光的消失,苗岭的十万大山迎来了深邃的夜晚。

我问小巫女还有多久才能到,在丛林里过夜太危险了。

“就在这个山背面,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越往山上走,雾气越浓,我隐隐闻到一股腐败发霉的味道。

小巫女的脸色有些古怪,但想着快到目的地了,我就没多问。

走到山腰处,这里的雾浓到极点,山势缓了下来,似乎走到一个平坡上。

我连身前两三米的地方都看不清,分辨他们的所在也只能靠声音和手电的光亮了。

灵东的声音传来,他抱怨道:“怎么这么臭啊?”

没错,越往前走腐烂的气味越浓,我眼皮直跳,这地方太不一般了,想到之前洞里的危险,便示意大家慢点走。

我问小巫女:“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你还是先告诉我们的好,别到时候又有危险忽然发生,弄得大家措手不及。”

但是她半天没有回答,我举着手机四下望望。

本来除了小巫女的老式小手电是黄光外,我们四个的手机电筒都是亮白色的,前后左右的数了一数,发现小巫女的手电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连忙喊道:“大家都过来!不要乱走。”

半晌都没有人回应,光束移动得越来越远。

我心里开始发毛,大声叫道:“灵东,初夏,Melinda……”

我大喊着他们的名字,依然没得到任何回应。

这里好像没有尽头一样,雾气散射着光亮,在我身前朦胧了一团。

我腿肚子打颤,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前面却突然现出一个黑影。

“谁?谁在那?”我咬着牙惊呼。

半晌也没有声音。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大脑是会停滞的。

就在这个时候,四周突兀地响起一阵杀喊声,似乎进了战场,声音全部操着土语,一句都听不懂。

我感觉心脏似乎停了一下,吓倒在地上趴着,好半天不敢动弹。


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能自己吓自己,不能自乱阵脚。

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我才手脚并用缓缓往前爬去。

距离黑影越来越近,‘梆’地一声,我的头似乎撞在一个硬物上。

揉着脑门,我颤颤巍巍抬起头,眼前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墓碑!

在这种环境下看到这么一个东西,任谁的血压都会飙升。

耳边的嘶喊杀伐声还在继续,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我知道,这要么是我幻听了,要么就是有鬼!

使劲咬了下嘴唇,妈的,太疼了。

我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墓碑,上面刻着的不是汉字,是一种少数民族的文字,有点像蒙文,估计是苗族的文字。

我没有研究过,写的什么自然看不懂,但猜测无非也就是生猝日期和死者名字之类的。

墓碑后面的坟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显然年代已久。

我镇定下来,不再理会四周的声音,站起身来故作镇定地往前走,雾气中隔一会就出现一座坟墓。

这里难道是个乱葬岗?

我牙齿开始打颤。

“灵东,你们…在哪?”

我确信自己是沿着直线往前走,可是半天都没走到头,妈的,这不科学。

杀喊声还在继续,我已经渐渐免疫了,现在除了气氛恐惧吓人,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危险,但我知道,情况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为了防止突然出现什么怪东西把自己吓到,我把眼睛眯起来,不敢真的仔细看四周的情况。

坟墓每走几十步就会出现一个,循环罔替,似乎永无止境。

我掏出荧光棒,掰折一根,刚打算在墓碑上做记号,却发现正对着我的一个墓碑后面,闪出来两盏翠绿的灯泡。

鬼火!

一瞬间血压升高,有些眩晕。

那两个灯泡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完全同步,似乎在巡视着我。

忽然间,从坟头上飘起,朝我扑面而来。

我把荧光棒用力的砸了过去,转身就跑。

极度的恐惧让我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就像在睡梦中奔跑,根本使不上力气。

突然间,我被什么东西绊倒,一头栽到地上,手机甩了出去,摔到三四米外,一个坚硬的物体穿透冲锋衣,扎进了胳膊,痛得我眼泪都飚了出来。

伸手一摸,似乎是一根细长的棍子。

我咬着牙拔了出来,定神一看,竟是一根折了的肋骨,尖尖的一头染着血。

仓促间回头一瞟,那鬼火已经跃了过来,我下意识的闭眼,把手里的肋骨举向身前。

紧接着胳膊一沉,‘扑哧’一声扎穿了一个东西,汩汩温热的液体流到手背上。

我慌乱中睁眼一看,竟然是一只长毛大猴子!

尖利的肋骨穿透了它的肩膀,它痛苦的挣扎着,两个碧绿的大眼睛满含怨恨,死瞪着我。

我浑身发毛,这猴子难道是吃尸体长大的?不然怎么会眼冒磷光。

一阵血气上脑,我站起身来把它用力摔在地上,用脚使劲的踩住脑袋,反复的用肋骨扎下去。

‘扑哧扑哧。’

鲜血不停地往外喷涌,直到它彻底不动弹了。

我才停手,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那恐怖的杀喊声已经消失了。

我捂着手臂把手电捡了回来,看着地上瘫软的猴子尸体。

这似乎是贵州山区常见的猕猴,可体型大了很多,而且身上的毛特别长。

乍一看,有些像长毛狒狒。

猴子的尸体下涌出一大滩血液,腥臭的空气中也多了一股血气。

顾不得这些了,胳膊的疼痛刺激着大脑,也让我清醒了不少。

极度安静的环境中,忽然间响起很多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双双绿色大眼睛将我围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欲哭无泪。

把插在死猴子身上的肋骨拔了出来,我平静地站在原地。

“能不能别闹了…”

我缓缓朝45度角仰起头,一种莫名的小悲伤有些逆流成河。

先发制猴,我突兀地大喊:“啊!”

“砰!”

喊声吓了它们一跳,停滞一一瞬后,猴群纷纷朝着我跳了过来。

不对,刚刚怎么好像有一声枪响?

“砰!”

“砰!”

……..

连绵不绝的枪声响了起来,我愣愣地看着那些四散跑开的猴子和远处密集昏黄的火把,有英雄来救我了。

紧绷的神经软了下来,这才感觉伤口隐隐有些灼痛,这是发炎的症状,要不就是中毒了。

那根肋骨指不定腐化多少年了,这里又是深山,温度和湿度都足以致使细菌快速滋生,看来要尽快处理,不然就很麻烦。

浓雾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散去了。

直到两个苗族大汉把我抬出去,我才发现原来之前自己一直身处一个巨大的土坑里。

我一直都感觉走在平地啊,莫名其妙,虚弱地歪着脑袋往回看。

十几个陌生的大汉穿着民族服饰,拿着火把和猎枪,正在坑下驱赶那些诡异的大猴子。

猎枪响了好久,那些长毛猴子跑进远处的黑暗,不知道躲进了什么地方。

壮汉们并没有上来,而是围坐在坑底,开始进行一种诡异的祭祀活动。

他们把火把和武器插在地上,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口中呼喝,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身体随着节奏不住摆动摇晃,看起来有点像印尼土著的凯恰舞。

看着昏黄的光亮和影影绰绰摇摆的人体,这种场面很像纪录片里的镜头。

雾气全部消失,一个巨大的坑体渐渐显出原形。

坑底是密密麻麻的人骨还有一些其他动物尚未腐烂的尸体

八个硕大的坟墓有序地堆在大坑的边缘,十分壮观。

怪不得之前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难道真的被鬼迷了眼,自己觉得走直线,其实是在绕圈圈?

那群汉子围坐在坑底中间的尸骨上,不停地唱着舞着,听着那仿佛从时间尽头传来的遥远震撼的声音,我渐渐感觉眼皮有些控制不住地合拢。

“方圆!”好像是灵东喊了我一声。

“伤口…消炎…”

我交待一句后,便彻底睡了过去。

…………………………………..

不知道多长时间后,我迷迷糊糊的醒了。

空气很新鲜,有一种淡淡的花草香气,有夜莺的叫声,虫子的叫声,青蛙的叫声,还有…一阵女子宛转悠扬我听不懂的歌声!

这声音让我很放松,是从大连出来后从未感受过的轻松。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房间没有亮灯,光亮从窗口倾泻进来,是清亮银白的月光。

床栏上挂着藏青和白色相间的帘布,很有异族特色,被子是红色印花的,有淡淡的香味。

这里应该就是小巫女那支神秘的苗寨了。

胳膊上的伤口被包扎过,绿色的草药汁液渗透纱布,闻之提神,没有那么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服的麻痒。

现在我特别想出去看看究竟是谁在唱歌,都说苗族女子热情奔放、美丽动人,想想小巫女就知道了,她除了有些古怪,长得真是没挑。

现在大家应该都睡了,出去遛遛弯也没什么,我想着便忍着浑身的疼痛推开了房门。

月光顿时像圣光一样把我罩住。

四面环山,是个十分隐秘的山谷,怪不得外人找不到。

身后是一个三层竹楼,前面是满眼翠绿的树木和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溪。

歌声就从小溪那边传来,我缓缓走了过去,两棵大树后立着一方大石。

上面坐着一个窈窕的白衣女孩,背对着我正低着脑袋梳头……


歌声消失了。

我木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点点不知羞耻的望了过去,皎洁的月光映着岸边的青青碧草,草尖的露珠宛如钻石般透亮,清澈的溪水哗啦啦地流淌。

这么狗血的情节……

我何其有幸,居然有幸碰到了。

摸了摸滚烫的脸,不好,没有蒙面,转身飞奔着跑回竹屋内。

靠在门口喘着气,我才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多么厉害,就像有一只吃了春药的小恐龙在里面乱撞。

第一次来人家的寨子就碰到这么尴尬的事情,转头跑了会让人家觉得城里人都是猥琐大叔。

不行,得出去解释解释。

迈着正义的步子重新走向岸边。

她似乎也知道我就站在后面,没说话,只是缓缓地继续梳着头发。

我看着她脖颈处白白的皮肤,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作为开场白,咳嗽了一声。

应该是接受了这个‘暗号’,她缓缓转过头来。

我刚打算开口,却没有看到幻想中的俏脸,而是披散着的黑色头发。

“啊!鬼…鬼啊!”

我被吓瘫在地上,颤抖着用双手死命地往后蹭。

她瞬间蹦了起来,朝我扑了过来。

“你…你你…我不是有意看见的,是被你的歌声吸引出来的,你唱的真好听,特别好听,我还没结婚呢,从小我就成了孤儿,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你……”

我上牙不断敲击着下牙,喷出一段懦弱的求生专用词。

“你别喊!再让别人听到了…”

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她扑到我的身上,吐气如兰,用冰冷滑腻的小手捂住了我的嘴,抬起另一只握着梳子的拨开面前的长发。

一双明如星辰的眼睛正瞪着我,漂亮的脸蛋上染着两朵红晕。

“呜呜呜…”

“你说什么?小点声。”

“呜呜呜呜…”

她这才放开手,我一时间飘渺恍惚,只觉得头昏脑胀,尴尬道:“小巫女?怎么是你?”

“什么小巫女?我要真是鬼,一定咬死你!”

她衣上沾露有些潮湿,哼了一声,走回溪边坐下。

我也悻悻地坐了过去。

看着她纯真少女似的在溪水中荡着脚丫梳着头,心里平静如圣人。

她说别人都累了一天,她晚上负责照顾我。

“照顾我?然后你跑出来洗澡?”

“我看你一直晕着,这才出来的,谁知道你突然就醒了。”

“你要是事先和我们说那里有情况,我能受伤?差点被那些长毛猴子给吃了,我还没说啥呢。”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离奇的事情,我心里本能的对她有些害怕和好奇,现在人在屋檐下,我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重。

“我们使劲叫你,你跟听不见似的,不要冤枉别人!”

她像点着的炸药桶,一把甩下木梳,怒气冲冲的说。

我吓得连忙起身,躲开几步远:“你….你…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脾气这么大?好好说话不行么,你别乱用蛊啊。”

她噗哧一乐,说:“用蛊?你当蛊虫是大白菜么,随便就能往外扔?”

“而且,那个地方平时没事的,我看到大雾的时候就提醒你们跟紧我啦,他们都跟着我走,就只有你,傻乎乎的,我们越叫你,你越往里面跑。

那地方女孩子是不能下去的,我害怕他们进去再出事,所以才连忙跑回寨子里让阿爸派人进去救你。

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反过来怪我?”

我又懵了,这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压根也没听见有人叫我啊。

我把当时的遇到的情况和她说了一遍,她越听越皱眉头。

我道:“怎么了?你不信?”

她点点头,缓了缓才说:“不是不相信,只是很奇怪……”

说到这她忽然看向我身后的竹楼,我回过身,看到三楼的一间屋子亮起了灯,一个人影正坐在窗边抽着烟袋。

“要不我还是回屋里吧。”

她盯着那扇窗户看了一会儿,见窗子始终没开,这才说:“没事儿,是我阿爸。”

她捡起梳子继续梳头,不再看我。

“他就是起来抽袋烟,我估计你醒了他应该就放心了,明天他会找你的。”

找我干啥?

她似乎看出我的想法,哼道:“你别乱想。晚上的时候那个姓马的姑娘也被阿爸叫走单独谈了一阵子。”

姓马的姑娘?

“你说Melinda?”

她点点头。

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初夏她俩应该就是为了科研考察来的,到了人家地盘,打探点消息很正常。

小巫女站起身,说:“后半夜就起露水,你肩上的药会沾湿的,回屋子吧。”

我实在有些琢磨不透她,一会儿邪一会儿妖一会儿清纯可爱,究竟什么星座的?

我起身说了句晚安。

可是,她竟然跟我一起走回屋子…这可如何是好?

我说自己已经没事了,让她去休息,不用照顾我了。

她说:“你睡的就是我的屋子。”

……

我十分忐忑,裹着被子不敢看另一张竹床上的小巫女,更别提搭腔说话了,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她出奇的安静,我心想像她这样从小在寨子里长大的姑娘,一定没有和陌生男人在一间屋子里睡过的经历。

静谧中,我开始回想之前的事情,从山洞里出来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一切都很平常,可为什么小巫女会说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跟她走的人?

我明明一直走在一起,接着彼此分散,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先消失的是小巫女,后来都不见了。

那个尸骨坑并不浅,人不可能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掉下去的,是我的幻觉?

想不到其中的关键,只觉得问题应该就是那些浓雾。

要不我现在问问她……算了,还是明天吧。

不对,还有件事!

我噌地坐起身来,还没开口,就见她被子一掀,瞬间跳下地,飞快地跑到门口。

我满脸问号地看着她。

妈的,连鞋都没脱,一直防着我呢。

“你别乱来啊!”

小巫女大惊失色。

我无奈说:“你想太多,我有件事要问你。”

她见我只是坐在床上没别的动作,这才放下心。

“你说你们寨子里有那种音符似的文字,在哪?”

“哦,这个事我和阿爸说了,他明天会告诉你的,着什么急啊。”

我嗯了一声,躺下去没再说话。

脑中胡思乱想着,如果明天真的能从她阿爸口中知道音符文字的来历,那就很容易顺藤摸瓜地知道我爸妈到底在那些年在找什么东西了。

十几年的心结,终于要找到解开的办法,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我侧了一下身子,发现小巫女已经睡着了,能听到她微微的呼吸声。

鼻尖嗅着幽幽的香味,和着窗外的月光,这种感觉我已经十几年没有体会过了,嘴角一翘,沉沉睡去。

不知道多久,一个东西砸在我脸上,我猛然惊醒。

小巫女站在床头,满眼血丝的盯着我,外面似乎已经天亮了。

我揉了揉眼睛,枕头又重重地落在头上,她摊开手,一只恶心的甲虫在手心蠕动。

我顿时睡意全无,惊道:“你干嘛?”

她冷冷地说:“现在凌晨四点半,从现在开始,只许我睡,不许你睡,你要是敢把眼睛闭上,我就把它塞进你的嘴里。”

“啊?为什么?”

她没有理我,然后把我的手机甩了过来,就抱着枕头躺回去了。

我打开一看,是一段录音。

“呼…呼呼…….呼呼呼呼……”

很尴尬。


我没有太多的恋爱经历,所以不大会哄妹纸,这两点互为因果。

等到小巫女沉沉睡去后,我才又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闻着清爽的空气,心旷神怡。

早饭没有大家一起吃,Melinda和初夏不知道去哪了,小巫女也不见了。

醒来后,我看见床头摆着一盘糍粑,就简单吃了几口。

灵东跑来竹楼找我,和我简单说了下昨晚的情况,跟我从小巫女那了解的差不多,看来是我自己不知道怎么出现了幻觉,我摇摇头,不再去想。

他让我尽早该问啥问啥,把那音符文字的事情打听明白后,就赶紧撤,这寨子挺邪门儿。

我深以为然。

“方圆,你起来了没?”

哈拉几句话,就听见小巫女在外面喊我。

我出门一看,她已换上平常的苗装了,银饰也没了。

想想也是,没事儿带着那么多重金属在脑袋脖子上,肯定不舒服。

在她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十多岁的小孩儿,脸蛋儿圆咕隆咚的,黑里透红,这边山里人大多这样,女孩儿笑眯眯的很可爱,小男孩儿却嘟着个脸。

小巫女笑笑,说我们这几个人给了苗寨四千块每天的费用,算是给寨子创收,大家都很高兴,还说下午要摆宴席欢迎我们,寨子的人都来。

小男孩儿嘴巴撅的更高了,我瞅瞅他,这不像很高兴的亚子啊。

“晚上吃席要把黑娃和喜妹家的大黑猪杀了,他不太愿意,但没关系,一头猪崽不值钱的。”

这里的人确实很朴实,一来就欢迎我们,说不去就太矫情了。

灵东见状说吃饭的钱另算吧,回头去集上买一窝猪回来给这黑小子。

小巫女忙说不用。

“方圆,你去见我阿爸吧,你要问的事,他知道。”

小巫女指了指几十步外的另一幢三层竹楼,然后说自己还要带着喜妹去准备食材,露胳膊挽袖子就走了。

灵东冲我点点头,示意我要问啥就一次问个明白,晚上造一顿,明儿就走。

苗寨的竹楼一般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室,三楼是谷仓,吊起的楼下养着鸡鸭鹅狗猫。

我沿着竹梯走进竹楼,就见到一个佝偻着腰的布衣老汉背对着我,坐在厅里正中的火塘边。

屋子里有些昏暗,火塘里燃着柴火,火苗一跳一跳,被架起的一个漆黑旧铁壶’呜呜’冒着水汽。

见老丈人,很忐忑。

我正琢磨着叫大叔好,还是伯父更好些。

老汉就回过头,说了句啥,然后咧嘴对我笑了笑。

我看到他那副模样时惊呆了。

不,不吓人,老汉就是普通的老汉,黑黑的脸上满是褶皱,在火光下半明半暗。

他笑起来是一口黄牙,头发也斑白了,看起来有七八十岁。

这是小巫女他爹?摆明了歹竹出好笋呐。

这她娘得多天仙,才能让小巫女完全没受父亲的基因影响。

他冲我招招手,我吸了口气,淡然地走了过去,学着他挨着火塘盘腿坐下。

“小后生,巴拉巴拉巴拉。”

我连忙说:“叔,您慢点说,我不大听得懂。”

他嘿嘿一笑,拿起一个陶碗,里面盛着一些黑乎乎的大米粒,倒了热水递给我,这才放慢了语速。

即便如此,我也是竖着耳朵使劲听才大体明白。

他说的是小后生啊,我知道你们为啥来,先喝点儿炒米茶吧,这边山里露水很重,睡醒了喝这个去去湿。

我道谢接过来,喝了一口,满嘴米香。

“叔,我跟小……”

草,我还不知道小巫女叫啥呢。

“我跟您闺女说过,我一直查一件事,是一种音符似的文字。”说着,我打开手机,把照片放大后给他看:“就这种。”

他却脸色一变,有些紧张地问我是不是警察?

我摇摇头,有些黯然:“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但这件事关系到我父母的死因。”

我明显见他似乎松了口气,随即接过手机凑近了眼睛细看,状若高深。

这么在乎我是不是警察干啥?莫不成,老丈人有啥见不得光的过往?

他看了一阵,然后也不搭理我,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半晌都没说话。

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玄虚,却也没开口打扰,他合计他的,我四下望了望。

这个竹楼看起来很旧,但不脏,很多细节角落都干干净净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桐油漆的味道,估摸着是刚刚翻新不久。

老丈人这时睁开眼,往火塘里添了一块木头,然后眯缝着双眼盯着我。

“后生,你念过书,有文化,但,你信命么?”

信命么?我愣住了,这是啥无厘头问题?

我从小接受现代科学教育,反对封建迷信,当然信命。

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人用弓箭往树干上射一支箭,箭头没入树干,200年后,箭杆已经腐烂成灰,恰巧有一队伐木工砍树,在锯木材的时候又刚好锯到箭头,箭头飞快地旋转而出,把锯木材的人射死,而这人恰巧就是射箭人的后代。

世界上巧合很多,这种巧合既是因果,前人种因,后人接果。

把这归为命运,也不是不可以。

我点点头:“算是信吧。叔,你到底想说啥?”

“你能来到这里,就是命啊。”

他站起身,从墙角的木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然后递给我,让我打开。

我有些愕然,抬头瞅瞅他,见他慈祥地点点头,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子。

盒子里只装着一块烟盒大小被桐油浸过的樟木板,闻着还有一股淡淡樟脑丸的味道。

这种手段是古时候为了长久保存东西经常用到的,显然这木头是个老物件了。

我把木板拿出来,手感油油的,反过来一看,心脏狂跳。

没错!就是这个!苍天啊,不负苦心人呐……

木板的另一面整整齐齐地刻着五个音符似的文字,五个字还被一个三角形的框圈在一起,笔画十分简单。

“这是?!”我握着木板,眼圈有些发红:“叔,您能告诉我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吗?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他拍拍我的肩膀,给我的碗里添了些热水,告诉我不要激动,他会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深呼吸几下,放平了心态,听着他慢悠悠地讲述起来,却越听越激动。

那时的我还没有后来的许多经历,初次听见那么多难以理解的事情,确实极度亢奋。

整件事透露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是一种从远古穿越而来的苍凉,与我所了解的世界格格不入。

小巫女这个寨子历史十分悠久,悠久到寨子里的人都记不清有多久了。

古时候村寨里的人没文化,不会写字,绝大部分的传承都是口口相述,年头久了,很多事情就被时间的滚滚洪流淹没消失了。

苗族圣女只在小巫女这一支寨子千古相传,到小巫女这代已经没有具体数据可考了,但圣女的身份超然,传承两样东西,一个是上古巫术,也就是蛊术。

另一个,就是这块樟木板!

这支苗裔为九黎正统,从遥远的上古时代一直驻扎在这里,守护着一个神话传说似的秘密。

蚩尤冢!


蚩尤冢也叫蚩尤坟。

这本不是一个值得惊讶的事情,因为现在网上能查出来的叫蚩尤坟的地方,就有不下六七个。

先是涿鹿县周围便有东、西、南三座;聊城阳谷县,就是武松打虎那地方,有一座;巨野有一座;怀来县八卦村又找到两个,是相邻一大一小两个土包,分别叫东、西蚩尤墓,我估计可能埋的蚩尤和蚩尤小时候。

这些毕竟都不是信使,没法考证,不能当真。

真正的蚩尤坟所在地,是几千年的谜团。

对于蚩尤这个上古时期的大神,没人会觉得陌生,但对于他的生平以及最后的归宿,相信很多人都不知道。

我小时候的扫盲活动就是从我妈讲神话故事开始的,与她的职业有关系,所以我听的故事大多篇幅比较长,说白了就是知识点多。

国人皆自称炎黄子孙,蚩尤就是和黄帝炎帝同一时期的人物。

说他的故事,相当于看族谱的第一页第一行。

蚩尤是上古时代九黎部落联盟的酋长,当世称他兵主神,他自己是首领之外,还有八十一个拜把子的首领兄弟,个个本领非凡,骁勇善战。

后来,蚩尤和炎帝闹了不愉快,给炎帝揍挺惨。

于是炎帝也找来帮手黄帝,一起联手对抗蚩尤,并在涿鹿展开激战。

蚩尤一众被打败了,但相传他是蛇的化身,神通广大,掌握着死后复生的法术,炎黄二帝怕他复活,所以派了一个叫应龙的手下把蚩尤兵解,也就是分尸了,并且把他的尸体分别埋葬在不同的地方,从此二合一开启了华夏文明。

后世也就有了众多传说为蚩尤冢的遗址,“四冢磔蚩尤”这种说法自古有之。

想想,我小时候听的这些神话故事一点都不美好,相反还贼血腥。

不过蚩尤冢这件事从小巫女的阿爸嘴里说出来,就另当别论了。

我见识过小巫女的本事,那绝对不是普通苗民能掌握的东西,他们自称蚩尤后裔,九黎正统。

这样一支古老的苗族,千古守护自己的老祖宗,无可厚非。

我觉得至少有七分可信。

虽然,至今有关苗族族源问题的各种争论在史学界中仍然没有定论,但是已有足够的史料可以证明,早在秦汉时代,苗族的祖先已经聚居在湘西、黔东这个当时称作“五溪”的地区。

蚩尤死后,九黎崩散,族民退入长江中下游,渐渐聚集成尧舜时期的“三苗”部落。

后来,以尧、舜、禹为首的北方华夏部落又对他们穷追猛打,“三苗”也分崩离析。

可怜的九黎族民又被驱逐到“三危”,即今陕甘交界地带,经过很长时间的迁徙,逐步进入今川南、滇东北、黔西北等地;留在长江中下游和中原的一部分,逐渐与华夏族融合。没融合的,商周时被统称为“南蛮”,居住汉水中下游的,被称为“荆楚蛮夷”。

千百年后,荆楚蛮中小部分发展成为楚族,建立楚国,这就算是九黎部众在蚩尤之后最鼎盛的时代了。

因为一直在穷山恶水中东颠西跑,九黎遗民的社会发展十分缓慢而又极不平衡。

楚国之后,就一路险恶,直到两宋时期,苗族才脱蛮称苗,成为单独的一个民族称号。

近几年来的民族调查发现,贵州一带的苗族追述族谱普遍长达五十多代人!

所以,苗民也好,九黎部族也罢,他们是从原始社会开始,一直追逐先人的血脉传统,并且一路沿袭至今的战士、斗士、勇士,让人敬佩。

书归正传。

他说他们这一支一直守护着一个千古秘境——蚩尤冢,我表示很震撼。

小巫女肤白大眼睛,上佳好颜值,还有一手神鬼莫测的巫蛊术,我对她又敬又怕,但一想,这不就是东北老爷们对待媳妇的普遍心态么,于是看着眼前的准“老丈人”更是肃然起敬。

“叔,您是说,蚩尤墓就在这山里?”

他摇头,说不知道。

蛤?

“后山里有个秘境,是不是祖宗的真正墓地,我们这辈人是不知道的,几百年没人进去过了。”

他解释说:“我们苗人的秘密都是传女不传男,秘境只能是婆姨进的,可是……”

说到这,他停了一下,“滋滋”啄了口米茶。

我奇道:“可是很危险?”

他又摇头:“那倒也不是,山里面总是大雨大雾,山路不好走,瘴气好多,人进去容易迷眼,所以渐渐的就没人去了。”

雷公山顾名思义,常年多雾多雨,这我是知道的,但要说这样的原始密林里没有危险,打死我也不信。

他一边说几百年没人去了,一边又说没啥危险,这什么意思?欲擒故纵?想让我去探路?

我也不管老丈人是不是话里藏着道道,直接问道:“叔,那您说的那个秘境和这种音符文字有啥关系呢?”

“后生,这个木板板,就是一个先人从山里带出来的。“

他抽了两口水烟,眼神陷入回忆:“我婆姨生下阿妹后就做了病,本打算等她走了,我就带着阿妹去城里讨讨生活,可她咽气前让我们千万不能离开寨子,秘境破解之前,谁都不能走,不然祖宗布下的法术就不灵了,我们族人也会遭到惩罚。”

法术?呵呵,我念过书,别闹了。

“您是说,我想知道这文字的原委,就需要去秘境里找线索,是吧?”

“你们男娃儿是不能进去的,里面有虫祭。”

虫几?还特么兔几呢,老丈人开始卖萌了?

一想不对,我问:“虫祭?你是说蛊术?”

他点头,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瞅着我,说:”后生,你因为家人的事情找到这里,是命,但你不能进去,这也是命,不然你就是不要命了。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你们还年轻,不能做傻锤子喔。“

我暗暗翻着白眼,老丈人满嘴顺口溜。

既然人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是男人不能进,那肯定是有点什么门道。

我见过小巫女的蛊术,很神奇也很可怕,如果秘境里也有那玩意,贸贸然冲动行事肯定是不行的。

看来这件事儿还得问问小巫女,实在不行,就得想办法让她帮忙了,反正灵东有钱,让他帮寨子做个简单的翻新总行吧。

“那行吧,叔,我觉得您说的有道理,我不会莽撞的,不管怎么样,您都帮了我的大忙。”

他这才眯着眼憨笑起来,握了握我的胳膊,说不算啥忙,都不是啥秘密了,现在这些东西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信的。

又让我四处逛逛,说寨子里条件不好,但风景很不错,下午吃饭再让我切实感受一下风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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