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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山鬼谣

凤狂歌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民国,女主总攻。表面冷清易碎感偏执大小姐×人傻钱多留学归来法医大少爷。这是一个关于光和救赎的故事,探案有关。又名《论民国探案剧里谈恋爱的可能性》

主角:   更新:2022-11-19 23: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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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乱世:山鬼谣》,由网络作家“凤狂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民国,女主总攻。表面冷清易碎感偏执大小姐×人傻钱多留学归来法医大少爷。这是一个关于光和救赎的故事,探案有关。又名《论民国探案剧里谈恋爱的可能性》

《乱世:山鬼谣》精彩片段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

老黔州的都知道这句谚语,黔州是有名的水环山,山环城,城与城之间连着城的省。

要说“地无三里平”确实夸张了些,可这五里之内找不到一块平原,亦是实情。

早些时候,黔州“七十二道拐”建成,洋汽车在上面跑都得用龟速,道陡峭,这座山连着那座山隐于云雾中,山势高地势低,山脉走向那是如盘龙走蛇一般,也因此被称为“魔鬼公路”。

路的尽头,则连着黔州的州都,黔阳。

咱们今天别的不讲,就讲黔阳老一辈那时候发生的一个故事,这故事啊,是我从我爹嘴里拼拼凑凑听来的,若有缺失,您们观众老爷多担待。

我爹姓魏,我家祖上是当官的起家,到我祖爷爷那辈,他老人家忽然辞了官下海,带着家里的老伙计,还有当官时的人脉,二十多年也算拼搏出偌大的家业。

听我爹说,当时祖爷爷他老人家商会的酒甚至能稳定销售给洋人,更是黔州英租界一家富华大饭店的固定供酒商。

要说在当时,能和洋人扯上关系,那可是真真的不得了。

从这,也能看出我祖爷爷的手眼通天。

我爷爷魏止风,是祖爷爷亲儿子,也是祖爷爷经营的隆兴商会大少爷。祖爷爷他老人家早年丧妻,别看是黔阳城一等一的人物,他还就真守着一个独子过起了日子。

十年如一日的将隆兴商会经营的蒸蒸日上。

身下就这么一个独苗,老爷子自然对这个独苗寄予厚望,那时候富人家流行出国留学,老爷子也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老派人物,盼着独子能出国多学点东西,给隆兴商会注入新活力,还真就狠心把魏大少送了出去。

魏大少出国学的是经济管理学,偏偏他对接管商会没什么兴趣,十多年的时间,老爷子又不能搁在身前看着,后来老爷子才知道,魏大少还辅修了法医学。

这魏大少魏止风,也就是我爷爷,就是咱们今天这段故事的主角。

咱们说完我爷爷,再说说我奶奶。

我爹曾用一句话评价过我奶奶。“威如渊如海。”

我爹姓魏,其实是两位老人家的养子。从魏家旁系选出来的孩子,我奶奶在旁看着,一眼就相中了我爹,她说:这孩子一瞧就至纯至孝。

听老一辈的讲,我奶奶来历神秘。在旧社会民智未开,常有各式各样的邪道,我奶奶的来历就和老黔阳一个山灵道脱不了关系。

黔阳老一辈都知道,黔阳城离山神庙最近的那座山脚下有一座宅子,谁也说不清那宅子里姓唐的仙姑是什么时候搬来的,道上和她有关的来历是一抓一大把,可真要谁斩钉截铁的说知道她的来历,那谁都不敢。

旧社会,仙姑是对女人的赞美,通俗点来讲就是这姑娘漂亮,长得不食人间烟火,浑身透着一种令人不敢亵渎的仙气。

我奶奶唐若音唐仙姑的名号,在那时的黔阳城名声甚广,走出去,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跑堂卖苦力的都得给她三分薄面。

当然,这仙姑一名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

也有人习惯称她为小判官,阎王殿的四大判官个个不是无名之辈,这“小判官”一名也是意为她能上通三圣,下彻九幽。

说到这有人要问了,看来,你这奶奶干的是通鬼神,祭天地,晓阴阳的事。

说白了,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呗?

这还真不是。

唐仙姑确实会在山神大典上跳祭舞,可要真说什么请神赶鬼,画符驱邪的事,她都不会。

江湖上传她邪门,也是邪门在她的手艺是走阴一门。

老一辈的规矩讲究阴阳,男属阳,女属阴。

这女子受不起盗墓的阴气,更别说走阴一门天天和死人打交道。活人有精神世界,死人也有精神世界,走阴一门的立身本事就是取尸体的血点一盏怨气灯,拎着便能进入阳间的阴面。

在死人的记忆里走个来回,这一行啊在江湖上是与捞尸人并列数一数二的邪性。

走阴一门一般都一脉单传,师父寻到徒弟非但要磨练徒弟的胆量,还得自幼养功夫,经过秘传的药方培养。

也因其耗费的精力之大,一个师父一生只传一个徒弟。

走阴的危险并不止恐惧,走阴期间受到打扰会导致死人的记忆入侵走阴人脑海,若是不小心惊动记忆里的死者,定会有未知的厄运降临。

唐仙姑打从来到黔阳城,江湖上就少有人听到她失过手,走阴本就邪性,何况是女子走阴的稀奇事,那时候的民众也没什么娱乐,城里发生一点小事都能传的沸沸扬扬,比城里的广播传的可快多了。

城里发现了死人,第二天巡捕房的王明泽王队长就亲自去请了唐仙姑,巡捕房前民众和记者围的是水泄不通,说来也怪,唐仙姑一手怨气灯刚点着,巡捕房外面忽然刮来一阵阴风,刮的不少人都睁不开眼。

巡捕房内,唐仙姑提着一盏宫灯模样的怨气灯走出来,死者生前的记忆,凶手的特征和作案手法说的是一点都不差。

王队长后来也查了唐仙姑与死者,结果是互不相识,一个温饱都成问题的小老百姓,一个住大宅子的仙姑,他们能有什么利益牵扯?

唐仙姑这手走阴,在当时的黔阳是闹得沸沸扬扬,民众们看了议论纷纷,传的快。

达官显贵们忌惮生死,对这能通阴阳的人物多半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哪家死了人,回头还得仰仗着唐仙姑出手给查,不想查的,私下给唐仙姑的丫鬟打点些大洋,警局来人请,唐仙姑直接推辞有事。

说过唐仙姑的手艺,咱们再来说说唐仙姑这神秘莫测的来历。

为什么说神秘莫测呢?

咱们说江湖分为外八门,这八门分别是阴八门和明八门,明八门,多是些明面上法律上不忌讳的买卖,再说阴八门,阴八门细细说来包含的可就多了。

走阴捞尸缝线皆在其中。

再早些年间,商人的地位都低下,这还是清末后商人的地位大有改善,可商人再低,也低不过混江湖的,朝不保夕,有今天没明天。

混江湖的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便是正儿八经的八门大家族出身,手艺人也远比不过官宦人家来的金贵。

唐仙姑打从出现在黔阳城,身边就跟着一个小丫鬟,身后也不缺使唤用的人。

言行举止,都像是顶顶的名门之后。

奇的是,她偏就干着走阴这遭人忌讳的行当。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每年的三月十六,那是黔阳城老百姓最看重的日子,三月十六山神节,参加拜山大典的人都会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准备。祭服都是老裁缝做出来的,针线讲究,大鼓敲起来更是个顶个的震彻山河。

说远在几里外都能听到声,那是毫不夸张。

按理说,拜山大典是习俗,一年一拜流程早已是做惯的事,可是今年,这拜山大典之前还真出了不大不小的乱子。

什么呢?不是拜山大典出了乱子,是整个黔阳城乱成了一锅粥,那叫一个满城风雨,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没有一个不跟着乱的。

这原因嘛,可不得接着说说黔阳城一等一的大商会,黑白两道通吃,魏时风魏会长新回国的独子魏大少爷丢了,这下可了不得,隆兴商会手下的人那是满城询问,青楼老鸨,乞丐帮派,连进山的狩猎队都得了他们打点的大洋。

巡捕房忙的是晕头转向,偌大一个黔阳城想藏人多简单,这人啊,不好找。

王队长急的满嘴燎泡,明面上暗地里都在给压力,都快赶上搜通缉犯的架势了,可这魏大少往哪找,还是不知道。

王队长愁啊,他恨不得唱一个十八愁以疏满心愁苦,只盼着这小祖宗没出事,要不然别说是这顶队长的帽子,一家老小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而此时,咱们的魏大少在哪呢?

飞仙楼。

提起这飞仙楼,咱们就得提一提这飞仙楼的来历,俗话说“销金飞仙,极乐无边”。飞仙这名字起的看似雅致,实则就是个销金窟,只要是玩乐的玩意,都能在飞仙楼找到。

酒、色、烟、赌、飞仙楼的美酒是整个黔州都出名的美酒,这里的美女,中的,洋的,会舞的,不会舞的。传闻,飞仙楼初建时,创始人取得就是酒池肉林的意境。

民国某一年起,洋玩意流进国内,到了那个时候中洋文化碰撞,这满黔州的城,就没有一座城里没有洋餐厅的。

像英租界的富华大饭店,那就是城内各家公子哥小姐去的地方,小曲听着,洋餐吃着,着装不体面都不让你进,那地方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玩乐的起的。

再说,光吃西餐住酒店的地方,怎么瞧也少了点纸醉金迷的意思,它不过瘾啊。

说到纸醉金迷,咱还得说回这中西合璧的飞仙楼,飞仙楼背景不祥,江湖上有点灵通的心下都有猜测,黔阳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提起这飞仙楼没有一个不忌讳莫深的。

传说啊,飞仙楼有国外的洋人背景。

您说说,租界明面上的背景清清白白,可要是背景隐在了暗地里,偷偷摸摸的背景,这哪能称得上清白?怕是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

飞仙楼里恍若神仙宫殿,水波湛湛,白雾朦胧弥漫,厚厚的洋地毯铺着,几个西装革履的老爷坐在沙发上,喝着美酒。水池里,水晶盘依次排列,几个各有特色的女子,身着暴露的衣裙在水晶盘上跳舞。

这竟是当年汉宫飞燕的成名舞,掌上舞。

管弦丝竹声声,老爷们温香软玉在怀,来到这的每个男人,可不都以为来到人间天堂。

说完飞仙楼咱们再说回魏大少。

魏大少当年出国在英国留学,学了一身洋头洋脑的做派回来,穿的是小西装,平时闲来无事还要喝个英氏下午茶。

拜山大典前后,魏会长不知怎么的非要叫魏大少回来继承家业,一连发了十多道电报催促魏大少回来,魏大少不愿意回来。魏会长二十来年撑起隆兴商会是尽心竭力,可这父子俩的关系倒像是水与火,那叫一个水火不容。

魏会长忙着开拓商会,平时免不了对魏大少有些疏忽,魏大少心里有怨言,一来二去父子俩难得谈个话,都得用吵的。

这次魏会长大家长作风,直接动用英国那边的人脉把魏大少遣送了回来,回国当天码头上站着一排隆兴商会的人手,那架势看着像是要让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本就是干柴烈火,一颗火星子落上,您说说这好的了吗?

魏大少回国第一天,与魏会长大吵一架,转身就跑出去没了踪影,接连两天,隆兴商会都在拿照片满城搜他们家的大少爷,别说不聋不哑的健康人,就连这黔阳城的聋子,隆兴商会也恨不得两天问两遍。

托这番大肆搜索的福,这魏大少回到黔阳城还没露面,全黔阳上上下下,便没有一个不认识他那张脸的了。

飞仙楼的席梦思大床上,包房里,隆兴商会恨不得将黔阳城翻个个,想要找到的正主魏大少正躺在这,午后的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魏大少自迷梦中醒来,好半晌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迷迷蒙蒙,脚下如踩着浮云,落不到那个实处。

说到魏大少,咱们顺带一提他长相,在旧社会人们夸一个男人,多逃不开貌比潘安,或者用玉面形容。

魏大少长得剑眉星目,一双眼专注看人那是双眼含情,鼻梁高挺显得人精神,薄薄的唇不笑时气势锐利,一身的大少爷臭脾气。

笑起来右脸还能看到单个的小酒窝,露出整齐的一双兔牙,那叫一个乖巧秀气。

却说魏大少在飞仙楼睡了一觉,试探着推开房门走出长廊,这楼里是雕梁画栋,长廊每隔一定的距离都立着一扇屏风,置身其中,隐隐能听到假山传来的流水声。

魏大少顺着长廊走,刚走到尽头就听到管弦丝竹声声,男人的调笑,女人的娇笑,走出二楼大厅的景象赫然浮现在眼前。

一汪水池湛湛清波,云雾缭绕,一个个身披丝绫的女子踩在水晶盘上,方寸之间,衣裳翻飞恍若神仙妃子,巧笑嫣然,美不胜收。

其中一个女子似注意到魏大少的到来,从一楼水池间铺的水晶盘上飞身而起,身披的彩纱飞舞在魏大少的眼前飞过,香风阵阵。

魏会长家风甚正,魏大少出国留学也是结结实实下了苦功夫,哪曾见过这阵仗,见状心下一凛,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

面上也是一副呆愣愣的样,瞧着只恨不得背生翅膀飞出这飞仙楼。

隆兴商会闹的阵仗大,飞仙楼的管事们也见过魏大少这张脸,见他出了房间,二楼楼梯口出来个管事的经理,迎上魏大少搭话。

“魏大少,您醒了?”

“是要退房吗?”


一觉从陌生的地方醒来,魏大少这三魂还尚且没归位,听闻主管经理打招呼,定了定神将全身衣扣都系了个衣冠整齐,这才隔着洋大衣往外端详二楼大厅。

“退退……房?你认识我?”魏止风暗疑自己这是进了狼虎窝,面上也藏不住警惕,飞仙楼的主管经理招待的都是来往的大人物,哪能看不出来这大少爷单纯的戒备。

顿时端出一张殷勤的笑脸,直言道。“这整个黔阳城谁不认识您呐?这不咱们隆兴商会的魏大少爷吗?”

魏止风顺着大衣缝左右端详,左边是身穿薄纱酥胸半漏的女子,那女子眼波流转,蛇一样攀缠在一个西装革履的老爷身上,无意间对上视线媚的魏大少一个激灵赶紧撇开头。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要咱们说,清清白白的魏大少进了楼和楼里这些盘丝洞的女妖精对上,这谁是绵羊谁是虎可不是一目了然?

显然,魏止风也这么认为。

他埋在洋大衣里缩头缩脑,活像个鹌鹑。那头洋头洋脑的烫头,眼瞅着都有点蔫巴,主管经理李德顺面上忍着笑,就见咱们魏大少瞄着楼里的情景,躲躲闪闪往楼下走。

“就退房!我要退房!”

李德顺轻咳了一声,两人去前台的一路还真称得上“九九八十一难”,咱们这魏大少躲楼里的女子差不点躲进水池,还是李德顺扶了一把才避免了魏大少成为落汤鸡的命运。

自二楼走到一楼的一路,魏止风也是颇觉闻所未闻,一路上所见,来这的老爷们桌上都是珍馐美食,杯里的美酒更是上好的,他们隆兴商会主要做的就是酒,耳濡目染之下,魏大少自然会辨认。

管弦丝竹之音靡靡入耳,一楼大厅还有一位身着古装的女子以水袖代笔,舞出一幅古香古色的水墨画。

再早些年头,这么多享受及一身,非王孙贵族不可得,这时候老百姓的观念是,人一辈子福祸都是有定数的,要是福享受多了,那就离入土不远了。

来到前台退房处,前台的女子身着旗袍胸口开了个天窗,魏大少躲在大衣后面,这才自觉有些安全感,给李德顺扔了一个眼神。

李德顺赶紧递过房间钥匙和前台道。“魏大少要退房。”

魏大少躲在大衣后惊了一惊,才想起出来时没拿房间钥匙,这李德顺应该是在身后拿了房间钥匙跟过来的。

房间平平稳稳的退完,魏大少拿着三块大洋心头的大石落地,三神归位,倒也完完整整想起昨晚上的事,不知从哪来了一群黑衣人,明显是冲着他魏大少来的。

魏大少只记得昏迷之前,闻到一阵很有特点的香味。他拿起退房的大洋闻了闻,上面的香味比昨晚要淡,约莫是离开其主人久了,褪了味。

记起全程,魏大少难免生出疑惑,便询问李德顺。“谁送我过来的?”

李德顺端着笑脸回的倒快。“唐仙姑啊!咱们整个黔阳城,谁不认识唐仙姑啊?她老人家可是真仙!”

魏大少直觉唐仙姑是个妙龄女子,不免瞥了李德顺一眼问。“老人家?”

李德顺嗐了一声。“瞧我这张嘴,该打!仙姑她老人家正值二八年华,我这是心里尊敬,敬称!”

魏大少出国留学已有多年,他出国时黔阳城还没有唐仙姑这尊人物,见李德顺这么大个楼的管事经理此番作态,难免生出好奇。加之有救命之恩在前,魏止风打算去感谢一番。

“那你知道,唐仙姑现在在哪吗?”

私人行程,魏止风本没盼着能听着,哪能想到李德顺回的更顺溜,还多说了半句。此时的魏大少还想不到,这半句里隐藏的秘密。

“唐仙姑谁不知道啊?这会她老人家应该在拜山大典上,咱们整栋楼都和她熟!”

魏止风本欲问清拜山大典的方向,李德顺前面引着路,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站在飞仙楼前面的马路上,李德顺还是端着笑脸,抬手拦了一辆黄包车,交代黄包车夫去哪。

“魏少爷,整个黔阳城的车夫都知道拜山大典的地方,您坐着,我就不多送了?魏少爷您常来啊!”

魏止风和李德顺摆了摆手,上了黄包车上下一摸钱袋,好家伙,浑身上下就前台退房的三个大洋押金,钱袋不知何时丢了。

那厢,魏大少坐在黄包车上摆弄手上仅有的三个大洋。这厢,拜山大典到了时辰,山神庙前老百姓围的是水泄不通,人山人海。红皮大鼓一响震彻山河,山间回音远远传出去。

祭台高架,祭台上铺着六个红皮大鼓,期间间隔都超不过一米,一身穿鲜红祭裙的女子飞身一跃落于祭台上,身披翠绿的彩带,一飞仙云鬓透出不可亵渎的仙气,带着一个略显诡异的白色面具。

山神节到了时辰,围在山神庙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噤了声,那时候的老百姓,对神鬼之事都比较敬畏。黔阳城是山连着山,山神老爷是赏黔阳城饭吃的那位,甭管是谁,都不敢对山神老爷不敬。

这拜山大典一开大半城都在看热闹,魏大少下了黄包车扔给车夫一个大洋,那车夫呢得了魏大少不用找的准话,也把黄包车撂在外围。

怎么呢?

他这汗巾一团摔车里,收拾收拾也钻进人群里看热闹去了。

魏大少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钻了半天,三月十六的天,都钻出了一头汗。这人潮人海还是看不见尽头,倒是他挤进人群,引的不少骂声。

不过那个时候大人物金贵,但凡黔阳城有头有脸的都不乐意去看拜山大典的热闹,用他们的话说那叫龙蛇混杂,人群推推搡搡,看热闹的都是三教九流,干苦力的,做脚夫的,或者上山打猎的普通百姓。

也因为这,魏大少这身洋头洋脑,在人群中极为显眼,帮他免了不少推搡骂声。毕竟这时候穿西装一看就是公子哥的打扮,不是谁家的公子哪穿的起小西装,一套衣服能抵普通老百姓大半年的开销。

魏大少不知其中缘由,还未挤进王队长手下警察拉开的警戒线内,一声鼓响荡开,街坊邻居的交头接耳同时噤了声,魏止风抬头往大鼓响彻的祭台上一瞧,那飞仙鬓的女子翠绿的披带重重的敲击在一架大鼓上,这算是拜山大典开了场。


彩带本是至柔至轻之物,竟能将一个红皮大鼓重重击响,魏止风暗道这不科学,好奇心起更费力的踮脚往里瞧。

咱们魏大少长得本就高,旧社会,谁家能有个一米七已经算正常身量。魏大少乃是隆兴商会的大少爷,自幼金尊玉贵养着,足足有一米八五的身高,这么一踮脚,倒将拜山大典的祭台瞧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那至柔至轻的翠绿彩带,披在跳祭舞的飞仙鬓女子身上竟时柔时刚,婉若游龙。那女子带了一张笑目的白面具,在六个横铺的红皮大鼓上翻转挪移,一步击响一个鼓点,红祭衣和翠绿的彩带相衬托,山间飞舞与风相和。

恍惚间看到真正的神女,庄重,神圣。

魏止风前两天才回国,心神沉浸在古老肃穆又神圣的祭祀气氛中,一时间失了神,神思不属的往祭台的前面挤了过去。

期间推开的人群怒骂声渐远,那双面具下的眼睛不断在脑海浮现,那是一双魏大少找不到形容词的眼睛,就像是明炽的火焰燃烧过后,余下火焰和灰烬,通着黑沉沉的渊狱。

魏大少自然不知,他这模样在旁人看来明显是失了魂,他推开一路的人群,惹得不少怒骂抱怨声。

“怎么回事啊?”

“什么人啊这是!”

王队长搁警戒线内待的正安稳,看到动静不禁皱了皱眉,深呼了一口气拉下脸来。“怎么回事这是?给我瞅瞅去!”

却巧在魏大少引起众怒的关头,一个穿着狩猎装扮的年轻小伙不知从哪钻出来,一路拉着魏止风往下走,不忘告罪了一路,到了能看到拜山大典的清净处,才一巴掌拍在魏止风的肩膀上。

“哪来的愣头青,这唐仙姑的眼睛可不兴看啊!”

祭台上,身姿时柔时刚,腾跃,彩带随风飞向山间的唐仙姑似有所觉,也不知是不是魏止风的错觉,好像往这角落看了一眼。

那一巴掌拍的魏大少一个激灵,从失魂状态下醒过来,反问。“为什么啊?”

来人姓冯,名子山。整个黔阳城都是算得上小有名气,他养父是芜族人,他打小跟着芜族的狩猎队上山,在年轻一代里是数一数二的猎手。

他指了指拜山大典的祭台,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卖关子道。“你问我?旁人不知,你问我还真算是问见正主了。”

冯子山说着神神秘秘的凑过去,搭上魏大少的肩膀,强行勾肩搭背,还前后左右看了看。“我跟你说,这唐仙姑的眼睛不能看,她这双眼是能通九幽的。”

“看你这样,是刚回国的愣头青吧?”

魏大少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刚回国?你不是说旁人都不知道唐仙姑的眼睛?就不能是不小心看到的?”

冯子山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不是刚回国的愣头青,还真不敢看唐仙姑的眼睛,唐仙姑,可是咱们黔阳城的真仙姑。”

“谁敢亵渎?要我说啊,也就你小子色胆包天想看她的脸吧?”

魏大少确实好奇这位唐仙姑,不光是源于拼凑出来的神秘,还源于救命之恩,手里押金的三块大洋,要切切实实的形容,那不好形容。

一语说中了心事,魏大少硬撑着面子和冯子山互相瞪着眼睛。“你说谁色胆包天?”

“说的就是你这个愣头青,看你洋头洋脑不会是隆兴商会的大少爷吧?”

听冯子山这么笃定,魏止风这才觉出疑惑。“怎么你们都认识我?”

冯子山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拜山大典,红皮大鼓节奏庄重,唐仙姑的祭歌一如往年,冷清的像月宫里的嫦娥下凡,少了点人气。

他嗐了一声,撇撇嘴。“隆兴商会的大少爷谁不认识?这两天找你的动静厉害着呢,恨不得把整个黔阳城都翻个个。”

“我还听说啊,连那边河上的画舫,都收到了找你的打点费,大少爷,您这身价,金贵!”

“我这算不算帮隆兴商会找到了他们家少爷?”冯子山说这话时特意扬高音调,眼瞅着警戒线内的警察们要被惊动,正处于离家出走状态的魏大少赶紧埋进大衣里,缩头缩脑装鹌鹑。

想见唐仙姑,不代表想被商会的人找回去。

魏大少皱着眉警惕的往警察那边看去,一把捂住冯子山的嘴。“你小点声!”

冯子山挡开被堵的嘴,盯着魏大少的手端详半天。“你洗没洗过手啊就摸!干不干净!”

魏止风其实也心虚,没出飞仙楼时那是神思不属,出了飞仙楼也没地方洗手,一路上倒没接触什么东西,就摆弄了三块大洋。

说到三块大洋,魏大少那是理不直气也壮。“你以为我乐意堵你嘴,我还舍不得呢!”

三块大洋上的香气本就淡化了,这么一蹭更没了。

冯子山盯着看了半天,明显对魏大少的人品生出深切的怀疑,例如一手香气。

“你哪沾的一手香味,刚摸过什么啊就往我嘴上堵?”

魏大少眉峰一挑没接话,兀自抬头看祭台上唐仙姑的祭舞。“反正,不是什么不正经的。”

冯子山半信不信的顺着视线看去,忽然又神神秘秘的凑过去搂魏大少。“你是不是想进去见唐仙姑?”

魏大少盖严实大衣,两手扯着大衣把脑袋缩里面警惕瞧他道。“不能惊动巡捕房,你有办法?”

冯子山咬着指甲故作沉吟往巡捕房拉的警戒线那边看,卖了个关子。“这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想见唐仙姑是什么事?有仇的事我不领,旁的嘛,要是你这大少爷起了别的心思,趁早歇了去。”

“咱们黔阳城的唐仙姑,可不是你这愣头愣脑的大少爷,觊觎得了的。”

魏大少闻言心里不乐意,只是那么点微妙的好奇连喜欢都算不上,皱着眉思索半天。“她昨天晚上救了我,我是来感谢她的。”

“还有,我想问些当时的情况。”

冯子山没说信还是不信,伸手道。“拿钱!”

眼见魏止风发愣,冯子山一挑眉忽悠的话张口就来。“隆兴商会的大少爷,别和我说你不知道拿钱办事的规矩,我这帮你混进拜山大典,也是冒了风险的。再说了,我要是把你上交巡捕房,隆兴商会的悬赏钱都够我好几年吃穿不愁了!”

“我错过那么多挣钱的机会,还答应帮你混进唐仙姑面前,你说,你该不该感谢我?”

魏大少刚回国,哪懂这些人情往来,经这么一忽悠,真就神情不舍的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两个大洋递了过去。

平日里不带几百大洋都不出门的魏大少哪会缺这三个大洋,这正是,拜山大典劫缘起,魏大少惊鸿一瞥,难忘,难忘!


冯子山抬手接过两个大洋,斜瞥了一眼魏大少面上不舍也没含糊,挤眉弄眼笑了一声道。“等着吧。”

魏止风瞄着冯子山,却见那冯子山三两下钻进人群中不见了踪影,此番情景,少见的让一向顺风顺水的魏大少记起了人心险恶,暗道这冯子山若一去不回,没互通姓名,那两块有特殊意义的大洋岂不是白白送到了贼手里。

一番心绪翻腾后,自觉平生从未吃过亏的魏大少抬腿便要去追,一步刚跨出去,冯子山迈着嚣张的步伐推开人群,嘴里嚷嚷着“让让,周老五你也让让,王大头你不服是吧?”斜着眼睛手拎草绿祭服回到魏止风所在的大石后。

冯子山那从小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跑江湖的混饭吃的见得多了,打眼一瞧,就能猜出魏止风这大少爷八分心思,往石头上一靠坐那,呦了一声率先打了个招呼。

“怎么的?魏大少您是有急事?”

“那看来,这拜山大典您也不进去了?咱们可说好的,两个大洋不退啊?小本生意,这装备我也结结实实借来了,风险我也结结实实冒了!”

魏大少没听出冯子山话里带着刺,也听不出话里那些不痛快,英国那边环境不同,人情风俗更是不同,国外留学的学术环境单纯,回来后的人情往来就足够他适应不少的时间。

两件草绿的祭服往石头上一摆,魏大少两指捏起祭服的一角,一碰这质感,浑身上下就反射的不对劲。

学医的大多都有些小毛病,恰好魏大少这个法医毛病更大些,强迫症,洁癖,学医的小毛病不幸都占了个遍。

各位观众老爷想想,从小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大少爷哪受得了粗布麻衣,身上穿的小西装紧里面衬衫,那得是手工定制的丝绸,还得是国外传进来的洋牌子货。更别说魏大少这一身洋头洋脑的马靴马裤,处处彰显细节的配饰。

毫不夸张的说,魏大少这一身足普通老百姓开销五年的了。

祭服是批量请裁缝做的,拿出来之前参加拜山大典的舞者穿过,粗制的布料还沾染着其上一任主人的汗液,魏止风下意识屏住呼吸,愣住片刻后才转身看吊儿郎当的冯子山,抬手就把他嘴里的草叶抢了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风险?”魏大少站直身体眼含怒气意识到这明显是糊弄人,冯子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懒洋洋靠在大石上应了一声。

“啊,我要借祭服,我还要带你这个没排练过的大少爷混进拜山大典,你说说,就你这个愣头愣脑的样,我是不是承受了很大的风险?”

“要我说,这些风险两个大洋都打不住。”冯子山说完似模似样的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谁让我冯四爷善良呢?心头软,见不得别人为难。”

“咱这不是得让你这个洋少爷,感受一下家乡的温暖吗?”

魏止风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顿时气的瞪大眼睛,盯着冯子山好半天没找到词。

“我可以学!”

冯子山摘了一根草叶叼嘴里。“那你学啊?我又没拦着你!”

“不是我说,你这大少爷怎么这么多事?你到底还想不想进拜山大典见唐仙姑了?实在不行咱俩就一拍两散,直接叫巡捕房过来好了,回头凭着你魏大少的名头,也能进去拜山大典。”

“我呢就亏点,拿着这两个大洋走人。”

“反正我话撂这,想进去,除了惊动巡捕房只有我这一种法子,你爱进不进!”

魏大少哪愿意见巡捕房,权衡利弊一咬牙壮士断腕道。“我见!你嫌钱少,剩下的钱我回去可以派人送给你!可要是进不去……”魏止风双眸微冷哼了一声,剩下半句止住欲引人忌惮。

冯子山面色动都没动,一番威胁都是拍大腿吓老虎—一点没用。反倒是站起身围着魏止风绕了好几个圈,直叫魏大少浑身发毛,强撑着心里打鼓面上不惧,那双星眸微眯,倒能看出公子哥盛气凌人的架势。

“你收了钱,就得帮我进去,那叫信誉!”

冯子山眉头一挑,拎着一套草绿祭服道。“那行,走吧。”

约莫是一个月换的熟了,不到一个呼吸间冯子山已经换装完毕,再戴上面具,自觉甭说狩猎队的那些兄弟,连养父都认不出来。

魏大少屏住呼吸换的挺利落,做法医本就是理智当先,事已至此,没必要再扭扭捏捏。魏止风换上面具走出来,冯子山指着他直笑,头顶的一头草绿穗子也随之颤抖。

“呦,咱们魏大少还真是……”冯子山笑的直不起腰一时没找到词形容。

咱们花开两支,各表一枝。那厢,魏大少“忍辱负重”欲混进拜山大典,冯子山引路。这厢,摆着一排排红皮大鼓的祭台上,主持大典的唐仙姑已不见了踪影,山神庙外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大娘大姐们,全都挤在了山神庙的门口。

却原来是时辰已到,这天日头短,天上眼看着金乌西落,山神庙里早早点了两个火盆,唐仙姑在离山神像最近的前面,卓然而立,那脊背身姿都笔直,叫人一瞧便觉得气派。

怎么呢?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姐,金贵!

唐仙姑未曾摘下面具,头顶飞仙云鬓,双手拿着三根燃的差不多的香,弯腰拜了一拜,就起身将香插进了山神像前的香炉里。

俗话说,人最忌一短两长,香最忌两短一长。

可谁也没想到,香没问题,出问题的竟然是那神像,残阳如血,血红的太阳光映照四分五裂的山神像诡异异常,那山神像端坐高台,这么一瞧无端的笑了一笑,叫人看着心里就瘆得慌。

山神像顷刻之间倒在地上,山神庙的地面上碎了一地泥片,神像里的藏尸也露了出来。瞧着是个中年男人,发蜡整齐,西装革履,一看便是哪家的管事。

事出突然,站在山神庙里不少在民间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挂不住笑脸,今天这什么日子?山神节拜山大典啊?可偏偏在这一天,山神像里藏尸掉了出来,山神老爷杀人了!

“山神老爷杀人了!”

“山神老爷杀人了!”这时候民智未启,老百姓对鬼神的敬畏根深蒂固,霎时间,这叫喊声在场有头有脸的都没来得及拦,消息就经过口口相传宣扬了出去。

庙里巡捕房的人,见事不对早就飞跑出去请王队长了,王队长本想热热闹闹过个节,哪能想到摊上这事,这脸拉的老长,和驴脸一样。

隔着老远就嚷嚷开了。“干什么呢?哎!我说你们都贼眉鼠眼看什么呢?我看你们是癞蛤蟆跳戥— 不知自己有多少斤两!”

“是你们能看的吗?”

“何大炮!传令下去,全面封锁出入,给我疏散人群!”

跟在王队长身后的何大炮连忙点头,前头端起个笑脸,转脸对着手下人又是另一副劲。“都听到队长说了吧?还不快去!”

“敢给我掉歪……”何大炮刚一瞪眼睛,就对上王队长那双瞪的似牛眼的眼睛。“倒二批!我光让他们去了吗!你也给老子去!”话音还没落,王队长一脚把何大炮踹了出去。

王队长穿着洋大衣,头顶的烫头打着洋蜡锃光瓦亮,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是大哥出巡,径直闯进山神庙的庙堂,刚一进去,王队长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妙,没法形容。

王队长此时还不知道,那正是麻烦找上门的警报,他目光如炬盯着角落里两个鬼鬼祟祟穿祭服的人,一双圆眼生生眯出锐利感。

两只手正好指两边,装傻充愣的冯子山没躲过这一指,魏大少当然也躲不过,他这身手哪有常年打猎的冯子山利落,挪了几步,反而引的王队长大喝一声。“站住!”

“老鼠偷油吃—鬼鬼祟祟!”

“瞧你们俩这样就不对劲,什么人?说!是不是杀人凶手?”


旧社会,谁还不活一张脸面,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有的人家,一家就一身板正衣裳出门轮换着穿。魏大少家里名门望族,甭管他和亲老子有没有矛盾,可这出身放这,名门望族家里养出来的大少爷,再怎么也不能不顾及名声。

说完魏大少,咱们再来说说冯子山,冯四爷自小上山打猎下河摸鱼,打出名声后,也难免染上年轻人的通病,好面子。

他冯四爷满黔阳城打听打听,大小也算是个称爷的名声,这要让王队长抓住鬼鬼祟祟混进拜山大典。解释事小,丢了脸面事大,冯子山心里一思量,丢不起这个人。

带着面具扔给同谋魏大少一个眼神,那挤眉弄眼的偏叫魏大少看出四分意思,什么呢:风紧扯呼!

意思是局势太紧张,我们分头跑。

魏大少瞪大了眼睛,眼看那头巡捕房王队长双眼锐利,精光闪烁,和那看到老鼠的猫一样。

魏大少果断卖了准备偷跑的冯子山,一把将头顶的草绿穗子扯下来,三两下扒干净外面套的祭服和面具,指着冯子山的小动作义正言辞的冷喝了一声。“别跑!”

王队长经这声提醒,盯的冯子山更紧,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去抓人。

冯子山遭遇“背叛”,一连扔给魏大少好几个大白眼,两人愈发互相嫌弃。

冯子山:“洋愣头青!”

魏大少:“你出的馊主意!”

王队长一手一个抓住魏大少和冯子山,狠狠道。“干什么呢?不许交头接耳啊!”

偷溜是没了盼头,冯子山蔫头蔫脑的思量怎么解释,还没等思量出所以然,山神庙靠近门口的地方狩猎队的一个芜族小伙出了声。

“四哥!”

芜族一向能征善战,体貌特征也相比汉族要高大魁梧,那小伙倒是不虎背熊腰,就是高的和瘦竹竿一样,还特别黑,瞧着特别精神。

牙白脸黑,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晃人。

“四哥,你怎么跑这来了啊?”

冯子山在族里年轻一辈行四,按他养父的辈分排下来特别大,前头三个大哥,都是族里三四十岁的中年族人。大多数同辈的年轻人,都要称个哥以示尊敬,当然,想叫上哥也得辈大,辈小那得称叔。

看这情状今天不暴露不行了,冯子山破罐子破摔三两下扯掉祭服扔一边,眉梢一挑没好气的问那芜族小伙。“啥事?”

芜族小伙愣了一下才摸了摸脑袋。“周大头说你和他们借了两套祭服,他说有事先走了,让四哥你回头给他送家去。”

冯子山撇了撇嘴。“美的他!是不是还得我给他洗一遍送过去啊?”

芜族小伙嘿嘿傻笑了两声。

王队长听了两人对话才反应过来道。“等会?”

“冯老四,你穿这身鬼鬼祟祟的来干嘛?”

冯子山斜了一眼衣冠整齐的魏大少。“还不是他想见唐仙姑,我就帮他混进来。”

王队长摸了摸下巴疑惑道。“合着你俩这是没事不走正道,偏走偏道?闲的啊。”

“他又是谁?”

冯子山抱臂往房梁上一靠,好整以暇的看着魏大少。“他是谁,这您可问着了,这位就是咱们隆兴商会闹得满城风雨的原因,魏止风魏大少。”

“人家不想让隆兴商会知道,又给了钱,我当然要尽力帮助他啊。”

王队长两眼亮的似灯泡,瞅着站直身姿颇有气势的魏大少不可置信的问。“等会,你说他是谁?”

“魏止风!咱们隆兴商会的大少爷!”

“哎呀,祖宗啊!我可找到你了!”

这些日子日想夜想,日盼夜盼,王队长感觉自己头发都盼白了不少,赶紧拜了拜神像。“这是山神老爷显灵了啊!”

冯子山吊儿郎当靠着房梁,撇撇嘴冷笑。“山神老爷显灵,我看是杀人还差不多。”

魏大少扒拉开王队长的拥抱,躲过王队长热情的嘘寒问暖,盯着尸体神情凝重。“山神不可能杀人,杀人的只能是有心人!”

“我是法医,我要给他尸检。”

刚回国的大少爷哪懂人情世故,随身的手套和口罩一戴就要掏手术刀,眼看要切片,王队长赶紧嗐了一声。

“哎呦喂我的大少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死者为大,这可不兴动!”

“您老人家还是赶紧回隆兴商会吧,他们商会上上下下找你两三天了!”

魏大少哪会听王队长的话,他要听话也不会离家出走,三步做两步就要跑上去尸检,冯子山欲上前拦着,有人却比他动作更快。原来是站在山神像前的唐仙姑,也没见使多少力气,轻轻松松就拦住了魏止风的手。

唐仙姑还带着白色的面具,露出的一双秋水眸与魏止风目光交汇,这是魏大少第一次听到唐仙姑的语气。

不同拜山大典时的庄重神圣,那是一种莫名的神秘,每个字都不徐不疾。

“国内讲究死者为大,和国外可不一样。”

唐仙姑说完径直又点了三根香,掠过尸首的视线平静的如蜻蜓点水,反而是山神像,祭拜时很得她的虔诚。

纤细的葱指一触即分,魏大少有那么几分怅然若失,情窦初开,与声色场上的避之不及自然不一样。魏止风出身显贵,没少遇到往他身上扑的年轻女子,莺莺燕燕见的多,没有哪一个会和见到唐仙姑一样,留恋那掠过的视线。

“可不管国内国外,案情也要破,人命总是关天的大事!”

冯子山叹了一口气,撇了撇嘴。“这人命关天的大事那不是还有王队长呢吗?你这个大少爷就老老实实回隆兴商会得了。”

唐仙姑将三根香插进去,后退了几步从尸体里抽出一张证,在魏止风眼前晃了晃,魏大少盯着那张证件一时失了神。

“他还不能走。”

魏止风眉峰难掩震惊,拿过唐仙姑手里的证件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我们商会的人!”

王队长瞪大了双眼。“好家伙,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动隆兴的人?”

树大好乘凉,这个年头的老百姓基本上是一日为伙计,终身为伙计。身后有个势力,江湖的三教九流都得给到三分薄面,为的是啥,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想收拾你,用钱都是最低级的办法。

大人物好面,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像隆兴商会在黔阳城这种地位,大多时候主管都有头有脸,过的也滋润。能碰到这种凶杀的得是小概率,凶手要么是地位特殊,要么纯粹是不想活了。

魏止风也知道这个理,身为隆兴商会的大少爷脸色顷刻间冷了下去,凶手分明是在挑战商会的威严。“这主管名叫邓四海。”

冯子山走上前去端详了一下证,又看了看浑身青白的藏尸,摇了摇头道。“通知隆兴商会吧!”

也就在这时,山神庙外,一位西装革履的老爷领着呼呼啦啦十多个人走进来,显得庙里愈发狭窄拥挤,为首的老爷约莫年近五十,身边跟着一位盛气凌人的大少爷,瞥了魏止风一眼。

那年近五十的老爷敲了敲手杖。“什么事要通知我们隆兴商会?”

他一眼就看到魏止风,人群中魏大少洋头洋脑的烫头分外显眼,那身大衣,也是失踪当天穿着的大衣,隆兴商会内部谁不印象深刻。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会长他失踪好几天了!你再不回来,隆兴商会可就彻底的乱了!”


隆兴商会数十汉子跟在身后,与第二排西装革履公子哥并排的男人赶忙上前,一步迎上魏止风这位自家少爷,嘴上难免絮絮叨叨。

“少爷,商会里还等着您去拿主意呢!”

“您可不能再走了!”

男人四方脸,浓眉大眼,梳了一个那年头时兴的中分,穿西装穿出一身武夫样,身高和身板壮的能胜过一头牛,拉着魏止风的衣角,恨不得将商会现状一股脑倒给魏大少。

底下人稳不住,那将近五十的老爷子倒是稳得住,只见他发须皆染上风霜,眼见魏止风也是心绪复杂难明,最后化为一声长叹。“回来了?回来就好。”

四方脸的男人叫魏忠铁,是魏会长捡回来的小乞丐。这个年头,街上流浪孩子多,今天换一茬明天换一茬,虽说旧社会男孩金贵,可也得看什么人家的。穷苦人家生的起养不起,一连生出好几个男孩,卖不掉只能扔在街上。

魏忠铁就是流浪儿,快冻死在路边时,承蒙魏会长带回去给了口饭吃。一饭之恩重如山,这么多年魏忠铁对魏家那是忠心耿耿。

与魏忠铁同在第二排的公子哥,则是商会股东家的少爷,姓田,名为田万里。

这田万里一贯和魏止风不对付,见状出言冷嘲热讽。“就他回去?那是让他拿主意,还是给我们添乱的?”

“魏会长失踪你不知道,你能知道什么啊?魏大少爷?”

田万里说这话时眉梢上挑,朝魏止风颇有些轻蔑的意思,而后从烟盒掏出一根烟点燃。

魏止风挺直脊背,那双星眸一瞪,俩人和斗鸡一样互啄。“我知道什么用你管吗?”

田万里也瞪大了眼睛,阴阳怪气。“隆兴商会左右是你们魏家的,我哪敢管您啊?”

“魏大少!”

“行了!”年近五十的老爷敲了敲手杖,这位是隆兴商会的二把手,姓陈,只见陈管家瞥了一眼田万里眼神微沉,田万里不服气的撇开头。

“少爷刚留学回来,还没来得及了解商会也是正常的。”

魏止风皱了皱眉,朝陈管家问。“他真的失踪了吗?”

田万里径直小声嘀咕。“失踪,失踪还有真失踪和假失踪?滑天下之大稽!”

魏忠铁冷冷的瞥了田万里一眼,警告道。“田少爷……”

陈管家没理会田万里,叹了一口气道。“魏会长确实是失踪了。”

“他是三天前失踪了,我听老爷说,他要去出去见什么人,结果这一出去,就没了踪影。”

陈管家拄着手杖神色悲戚,继续叹气。“这几天手底下的人不光找你,也在暗中找老爷。”

“可几乎翻遍了整个黔阳城,都不见踪影。”

魏止风心绪复杂不知如何言说,没失踪之前他怨父亲从小到大为隆兴尽心竭力,为黔阳付出的心力都比他多,可真听到失踪的消息,平日与魏会长势如水火的魏大少又浑身无力。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天都塌了。

王队长出了个门,锃光瓦亮的黑皮鞋一迈进山神庙就顿住了,庙里气氛低沉,他先挨个扫了一遍陈管家魏止风等人,又看了一眼明显自带仙气氛围的唐仙姑,最后盯住冯子山一个劲的看。

“怎么的了这是?来?给我说说?”

冯子山瞥了王队长一眼,很有兴致道。“人家家事?王队长有兴趣知道?”

王队长条件反射摸了摸后脑勺,端着笑脸。“那指定……”

“不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咱们还是说回案子的事吧,怎么的?您们这谈没谈完家务事呢?没有我再出外头溜达一圈去!”

“别看这天,这天可是真好!”冯子山顺着王队长的眼神看过去,对着昏黑没有一点星光的天一顿附和,互相哈哈大笑。“还真是,我跟你说春天日头就是得劲。”

陈管家收敛表情,面上平静下来道一声。“我们已经聊完了,王队长你自便。”

王队长一秒收回和冯子山勾肩搭背的手,拍了拍他肩膀还扔下一句。“你小子,私藏咱们隆兴大少爷是吧?”

他接着扬起笑脸朝陈管家道。“您们家这位祖……少爷,我是给你们找回来了,也一根头发丝没少,完完整整的。”

“陈管家你们看,这魏少爷的失踪案,是不是也该先撤了?”

魏忠铁接收到陈管家的眼神,出面应声。“这个案子我们隆兴就撤了,老爷那边,我希望你们能尽着心的找。”

要说魏忠铁对魏大少那是面色柔和,如同春风般温暖,转头对王队长,就是严冬般残酷了。

王队长对这架势面色不变,应承道。“那是当然!我们巡捕房,一定尽力!一定尽力啊!”

他一秒收起笑脸,冷眼瞥着跟在身后进来的手下催促。“还不快去,给我把山神庙围起来!”

“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我他娘的今天倒是想看看,今个到底是山神老爷想杀人,还是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

王队长训话的架势还没完,何大炮从山神像后面走了出来,拎着一根做工精致的手杖,看用料就是老料子,少说也得是清末的老物件。

“队长,有发现!”

何大炮扫了一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下意识抬头挺胸正了正帽沿,这才接着道。“这是在山神像后面找到的手杖。”

从何大炮拎着手杖走出那一刻,隆兴商会来的十多个人都面色大变,陈管家快,魏止风的动作却更快,一个大步跨过去,抢过何大炮手中拎的手杖紧握,泛起青筋的手能看出不平心绪。

王队长眯着眼睛瞧了半天,疑惑道。“这手杖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陈管家慢了一步扶了扶老花镜腿,端详着手杖上的纹路,语气笃定。“这就是老爷的手杖。”

“十多年前从西洋交换回的老物件,老爷打从那以后,就没换过手杖。”

魏止风攥着手杖指节泛白,垂着眸,周身的气压低沉,忽而朝何大炮喝问。“这手杖你是在哪找到的!”

魏大少这位出身显贵的公子哥一认真,何大炮哪能受的住气势,眼见他气势汹汹,一双星眸几欲喷火,哆哆嗦嗦的指着山神像后面,语气也是结结巴巴。“就……就……山神像……后……”

话还没说完,隆兴商会一大帮人,包括田万里田少爷,全都神情凝重的冲了过去。魏止风半蹲下去,指腹蹭了蹭地面血迹,心下不禁又是一阵下坠。

“是血迹……”

他不愿道出这个猜测,可几年的所学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这就是血迹。

陈管家向前一个踉跄,还是身边的田少爷扶了他一把,魏忠铁难掩悲伤,扶住半跪在地的魏止风魏大少。

“我爹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邓四海!邓四海死在山神像里,我爹的手杖落在这,这两者之间一定有联系!”魏止风一双星眸泛红,推开魏忠铁的搀扶跑了出去。

冯子山上前一步拦开欲验尸的魏大少,王队长也赶紧指挥人上去拦着,努力缓和气氛。“魏大少您要不歇歇?这查案的事,是巡捕房的活。”

“再说了,您想想,死者是您隆兴商会的主管。”

“您众目睽睽之下拿刀子划拉尸体,家属心里也不好受啊,对隆兴商会的名声也有影响。”

冯子山叹了一口气。“咱们这不兴洋仵作划拉尸体那一套,大少爷您还是歇歇吧!”

魏止风怒视冯子山,压抑着众人阻拦的怒气咬牙道。“那这兴哪一套?”

“兴哪一套,给我来哪一套,今天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

魏大少那双眼睛生的秀气,发起狠来,也自有一股凌人的气质,顶着西洋烫发抬高下巴威胁的样,别说,还真能唬住不少人。

王队长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一天第三百次感叹巡捕房的地位不如狗,哪家的官少爷,小姐都能来威胁一下,见有钱的公子哥也得陪着笑脸。

这身黑皮面上金贵,其实也就是面上金贵。

别的不说,隆兴商会这位就是祖宗。隆兴商会在黔阳城民间颇有声望,几年前,城里最大的一间少年学院就是隆兴商会开的。

这也是迄今为止,城里唯一一家不用交学费的少年学院。

更别说这位祖宗也是官二代,上面还有个如日中天的二叔,不算他王明泽的顶头上司,那也差不离了。

在山神庙里面的几位人物,王队长和谁都不适合发脾气,他倒是敢和冯老四发,可人家冯老四老老实实看热闹,也没必要不是吗?

至于唐仙姑,那纯粹是敬畏,王队长自认为见过不少大人物,便是那各个租界的洋人,他也没见过唐仙姑这种气质,给人一种大户人家养出来不动声色的距离感。

长长叹了一口气,王队长对魏大少劝道。“这通阴阳的活,还得找咱们唐仙姑,要不您等唐仙姑点灯走一趟,回来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头三四年的时候,黔阳城出了不少分辨不清的冤假错案,唐仙姑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黔阳老百姓的视线里。约莫是善心使然,当时有个大娘抱着丈夫的尸体哭,那哭的惨哦,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家的事,眼看日子就要转好,家里还有几个孩子要养,这时候男人去了能有啥奔头?

唐仙姑那时约莫十三四,已初见泰山崩于前而不露情绪的风范,一步步走过来时,围观的街坊邻居不知怎么,摄了心神一样,自觉的给她让出一条过道来。

她点了一盏灯,那灯是四角宫灯,径直的站在大娘身前,如端坐云端的神佛,不徐不疾。

“你想知道真相吗?”

那个年头的老百姓知敬畏,大人物们高高在上招惹不起,一看唐仙姑就知道,她站在人群中也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那种不一样才渐渐流传起仙姑的称呼。

唐仙姑会走阴全黔阳城都知道,可要说见过这通阴阳的过程,那是一个都没有。皆因这走阴过程中不能被打断。唐仙姑取了那死者一点手指血点上灯,十指连心,结果算不得明了,却也算真相大白。

旧社会很多知识是封锁的,但凡有人表现出超凡的一面,老百姓都习惯奉为神。从那以后唐仙姑走到哪都会得百姓敬畏,唐仙姑本来并不想停驻在这座城,传说,有一个不知名的大人物找上了门,与她有过一番交谈。

那个不知名的大人物说。“光开智也不行,人活着需要真相,他们敬你畏你,你不想留下来看看过几年会有什么改变吗?”

唐仙姑留了下来,成了巡捕房的常客。后来再少见到她在外面走阴,有人说,这走阴不光需要死者的怨气,还需要特殊的布置。

唐府,或者说唐仙姑叫做唐冢的地方,便是她布置的地方。

山神庙里冯子山无意间转头,正撞上唐仙姑看魏止风收回去的目光,他摩挲着下巴,感觉这眼神不像是情意,倒类似薄如云雾的审视。

缥缥缈缈,如雾里看花,冷静又期待。

视线交汇一触即收,错觉一样,冯子山再定睛一看,唐仙姑恍若未动,那高高的飞仙鬓簪的精巧首饰,都一动未动。他暗中瞧了瞧魏大少若有所思,怎么都瞧不出来,这愣头愣脑的洋少爷有什么地方值得唐仙姑关注。

但无疑,关注绝不是错觉。

陈管家的动作也很奇怪,隆兴商会的二把手对一个江湖人这么郑重,还是走阴这遭人忌讳的一行,冯子山忽然发现,黔阳城似乎有他没注意到的一面。

陈管家弯了一下腰,对站在山神像前的唐仙姑用了敬称。“那就,麻烦您了。”

唐仙姑颌了颌首,白色的诡异面具遮挡下看不清神情,语气不徐不疾。“可以,去唐冢。”

冯子山正盯着陈管家沉思,旁边王队长一个大巴掌就拍了上去,拍的冯子山一个激灵。

“你小子想什么呢?怎么,山神老爷勾了你的魂了?”

冯子山条件反射跳了起来,嚷嚷道。“呸呸呸!晦气!山神老爷恕罪!”

王队长也给了自己一个虚的嘴巴子,呸呸了两声道。“瞧我这个嘴,也没个把门的。”

“我说你小子还不赶紧回去?还在这瞅什么呢瞅?不会惦记着想看唐仙姑通阴阳吧?”

“这事又和你没关系,别什么事都看,赶紧回家睡觉去!”

王队长那摆摆手和撵狗一样,冯子山看着当场就不干了,嘴里嘟嘟囔囔。“这是我在场发现的尸体,凭什么就不让我去啊?”

王队长呸了一声。“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呢?去去去去!”

他说完把冯子山往旁边一推,脸色微哀的对陈管家道。“这魏会长是位仁义人,咱们黔阳的老百姓可缺不了他,我们巡捕房一定会尽全力寻找魏会长的踪影。”

“一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们隆兴商会。”

“不过事呢,也一定这么绝对,说不定就是魏会长不小心把手杖遗留在这了对吧?”

陈管家面色沉重的听着,王队长举了半天例子才提出重点。“那陈管家您看,您是和我们巡捕房一起去唐仙姑的唐冢等结果,还是……”

他话没说完,隐晦的瞥了一眼魏大少。

魏止风瘫坐在地上,提不起兴致说话,魏忠铁也是满脸悲伤,倒是还记得顾他家少爷坐在地上凉不凉。

魏家是他的救命恩人,魏会长失踪,那他得顾好自家少爷,好好照顾少爷,才不负老爷给他活了命的恩情。

“什么是走阴?唐冢又是哪?”魏止风拍了拍格子大衣站起身,眼眶还泛着红,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强装骄傲。王队长暗道,也就是这山神庙里人少,就一个女性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姑。

这要是在街上,可不得让黔阳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娘们一番母爱泛滥,魏大少的人情世故先不讲,这张脸是真占便宜。

陈管家叹了一口气道。“少爷,让忠铁送你回去吧。”

“唐仙姑那边,我们去就行了。”

“走阴那是通阴阳的事,就怕一不小心阴气冲到你,咱们隆兴商会老爷已经失踪了,可真受不了你再出一点事了!”

魏止风脊背挺的笔直,气势分毫不让,那双泛红的星眸微眯,语气危险。“不可能!”

“别管今天这出走阴还是走阳,我也要看!”

“这世上根本没有阴阳!”

王队长心里发苦,上前一步打破魏大少和陈管家两位大佛对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不外乎如是。

“那个啥!”他扬起一个笑脸,一张小圆脸笑出招财进宝的效果,出声道。“魏少爷您刚回来,您应该不明白这些事。”

“陈管家也是为了您好!”

王队长边说边挤眉弄眼的招手,朝旁边看热闹的冯子山使眼色,冯子山愣了一愣,心想这吃瓜怎么还吃到了自个身上。

“要不让冯老四给你讲解一番?冯老四!你快过来!”

“你小子给魏少爷讲讲这些事。”

冯子山傻了眼指着自己鼻子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说的就是你小子,你要是给魏少爷讲明白了,还怕隆兴商会这家大业大的没有赏钱吗?”

一听这话,冯子山可就不傻眼了,他一个大步跨向魏止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应下。“得嘞!”

“我一定给魏少爷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魏止风推了一把冯子山,没推动。他怒气冲冲瞪了一眼魏忠铁,挡在他身前的魏忠铁吓得后退半步,不是别的,他就怕一个不小心手重抓疼自家少爷。

陈管家面色严肃。“忠铁,把少爷送回去!”

魏止风气的握紧了拳头,朝陈管家终究不好发出太大的火,陈管家是长辈,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他心里尊敬,只能气势汹汹拍开冯子山和魏忠铁的手。

“我不回去!”

“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还是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魏忠铁没得办法,只好从身后圈住他家少爷的手臂,没什么底气的劝道。“少爷回去吧!老爷要是在,也会这么和你说的!”

“你不知其中内情……”魏止风听的怒气上涌双眼泛红的看着他,发狠的怒吼。“那你倒是告诉我啊?”

“少爷你冷静点。”魏忠铁苦着脸,伙同冯子山几人好不容易把自家少爷带出神庙,他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少爷发脾气。

冯子山倒不怎么惯着大少爷脾气,眼见离开神庙一段时间,魏大少也冷静了不少,他扯了一根树枝叼在嘴里给魏大少介绍。

“唐冢是唐仙姑住的地方,人住宅府,这墓冢啊是死人住的地方,老一辈人犯忌讳,不乐意去这种地方。”

魏止风皱了皱眉沉思。“那为什么,她会给自己住的地方起这种名字?”

冯子山摇了摇头。“人家仙姑的想法,咱们怎么知道?不过江湖有传闻,这和唐仙姑的命格还有走阴这一行当都有关系。”

“据说啊,走阴也被称为守夜,守阴面不侵蚀阳面的夜,这里面讲究多,忌讳也多,说不定唐仙姑起唐冢这个府名,是为了迷惑死人。”

魏止风瞥了一眼冯子山,再次强调。“世上根本没有阴阳,人死了都变成碳水化合物了!”

魏大少学的是法医,接受的是科学,哪会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冯子山背着手对魏大少摇了摇头,故作高深道。“这事,还真不一定用你们那个洋科学解释不了。”

“唐仙姑的走阴是进入死者的意识,去看他生前的记忆。”

魏止风皱眉愣了一下问。“人死了哪还有什么意识?”

冯子山两手一摊。“可它就是有。”


凝渊一样的夜色点缀着几颗星,阴云低垂遮住大部分光亮。

唐冢的院墙前,墙根下,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的交头接耳,冯子山端详院墙高度,头也不抬对魏止风道。“进去十个大洋,出来十个大洋。”

魏止风穿了一身低调的黑白大衣,马靴马裤正是那个年头最时兴的样式,公子哥巡视地盘的架势引的冯子山撇开头,没忍住问。“我说大少爷!您今天是来做贼的,您能不能有点讲究!”

“还当是在你们隆兴的铺子上巡视呢?”

经这么一提醒,魏大少总算记起扯着大衣挡住脸,站在墙根下望着院墙,足足高两米多的院墙让人望而生畏,起码魏大少这样四肢不勤的战五渣很难轻松过去。

魏止风平时没受过气,嘴上不饶人,不甘示弱的威胁。“我告诉你,是你说的十二点,要是我们错过了时间,我不会给你钱啊!”

冯子山根本不惧这个威胁,身手灵活的一个起跳坐上院墙,从上面往下看魏止风这位大少爷不住的向上爬,没忍住噗呲一笑。

“我的消息你放心,走阴啊,一般来说都是半夜子时,阴极生阳,阳极生阴,唯有这个时间啊阴阳交汇,阳面的人进入阴面最合适。”

魏大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客气道。“笑什么笑,还不拉我一把!”

魏大少身高腿的比例都挺优越,往那一站就是一个盛气凌人的公子哥,就是养尊处优没干过重活,手脚反应跟不上思维。爬墙那真是使出吃奶的劲也上不来,冯子山正欲再笑,眼尖瞥到巡夜的黑影,顿时收了笑搭了把手将魏大少拉了上来。

两人急匆匆的跳下去,魏止风走的急还不小心摔了一下,好在赶在巡夜的一队人来之前冯子山扶起魏大少找到了藏身的地方。

两人同步的拍了拍胸膛,一人躲一边探头往外面瞧,巡逻的是一队黑衣人,为首的男人不苟言笑提着巡夜灯。

魏止风问。“唐冢戒备怎么这么森严?”

冯子山竖起耳朵听巡夜人走过,小声回。“不知道啊。”

要说黔阳城对唐仙姑传闻千百种,冯子山就没听说过唐冢内戒备森严,再说,唐仙姑一个江湖走阴人,哪来的这么大势力,冯子山是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小声说话间,这一波巡夜人已经行过唐冢的拐角,冯子山和魏止风交汇一个眼神,凭着混进拜山大典那点塑料默契,接收到信息。

“左!”

“右!”

霎时间,两人同一时间冲出去,然后理解错双方的意思撞到了一起,冯子山哎呦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扯着魏大少躲进假山里,转角处冲出一队夜巡的人大喊。“什么人?”

冯子山心脏砰砰跳,纯粹叫外面夜巡队架势紧张的,他狠狠瞪了一眼魏大少。“我说左!”

魏大少躲在假山里也不甘示弱,低声道。“右边是我根据角度算出来最好的藏身地,是他们的视角盲区。”

冯子山愣了一下看着整张脸隐在大衣里的魏止风小声追问。“什么什么盲区?”

“视角盲区,就是人类喜欢忽略的角度,人类的视线不是无死角的。”

魏止风耐着性子科普,冯子山摆了摆手直言。“算了你别说了,听不懂。”

“这事咱们出去再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躲那,是最好的对吧!”

魏大少无奈的瞥了冯子山一眼,点点头。

眼见夜巡的人分散开来,即将搜索到假山的范围,危急时刻,冯子山告了一声罪,对墙头上还不知要发生什么的黑猫伸出了辣手。

“不好意思,回头我一定多抓鱼喂你!”

冯子山说完捏起一个石子,一个用力精准的打在猫屁股上,石头咕噜噜滚进假山,巡逻队的一队人只听见一声凄厉的猫叫,那声猫叫充满恼怒和猫星人的骂骂咧咧。

巡逻队的下人哆哆嗦嗦道。“是猫?”

“夜里遇到黑猫,我听说不祥!”

另一人闻言也明显慌了心神。“难道说刚才那声是猫闹出来的?”

为首的男人眼神锐利,忽然夜空中响起一声清晰的铃铛声,男人巡视一圈,摆了摆手。

“既然是猫,我们去那边巡逻吧,什么黑猫不祥,这可是唐冢内,唐仙姑能通阴阳,怕什么不祥?”

他冷声呵斥半天,招呼着一队人离开。

假山内,冯子山观察半天,眼看五分钟还没有人杀个回马枪,这才放松下来,小心翼翼的观察两边的石板路,回头问探头探脑的魏大少。

“你们隆兴商会内部有这么严吗?”

魏止风思索片刻才道。“有,可他们巡逻是看守货物,唐冢内不是就住着一个她,为什么巡逻的这么严密?”

冯子山看了魏大少一眼吊儿郎当一笑。“这我哪知道,反正这位真仙姑,一定有秘密。”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个男人明显不相信是黑猫,不知怎么,就突然退了。”

两人从黑咕隆咚的假山内爬出来,魏止风脸颊擦破一点皮,平时衣冠整齐的公子哥几曾何时这么狼狈过,冯子山看他那一道口子直摇头。

“大少爷,你说这就是花钱找罪受来了不是?”

冯子山搭了一把手,两人藏身在魏止风算出的视角盲区,先后过去两波巡逻队,魏大少判断出巡逻队的轮换时间提醒道。

“十分钟,每一队的人都要巡逻十分钟,我们有两分钟的时间找到藏身地方。”

冯子山用刮目相看的眼神看魏止风。“没想到你这洋少爷倒也有点用。”

魏大少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太好。“科学是需要数据和严谨的,差一分一秒都不行。”

冯子山摆了摆手。“听不懂。”

后半段掐算着时间,两人潜入唐冢的行动一直是有惊无险,眼看主宅近在眼前,两人没想到在路过一个偏房时遇到了问题,方才冯子山拿石子打过的竟然黑猫追了过来,阻在了两人离开的路上。

“猫兄行行好,咱这也是迫不得已,您大人有大量,等回头我给您抓鱼吃!”冯子山小声对黑猫劝解告罪,哪知话刚说完,房中就传出一个苍老的男音。

魏止风皱了皱眉,感觉这刻意伪装过的苍老男音颇为熟悉。

“老一辈的事,应该断在我们这一辈,您不该将他扯进来。”

那苍老男音似有无尽深意,回应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魏止风猜测,这女子应该不是和苍老男音交谈的主事人。

“我说话不好听您多担待,这选择,从十多年前早就注定,更何况,他也选择了他。”

苍老男音低咳了两声,似问向了真正和他交谈的那个人。“您也这么认为吗?”

魏止风正欲凝神细听,冯子山就一把拉起他往最近能躲藏的地方跑,原来是黑猫不知怎么被冯子山哄走了,又逢巡逻队的身影过来,两人飞速狂奔,终于在巡逻队到来之前藏进隐蔽之处。


月黑风高,眼瞧着巡逻那队人过去,躲在隐蔽处的冯子山才拍了拍胸膛,扒拉一下旁边的魏止风问。“魏大少,这失魂落魄的,刚刚在那边听到什么了?”

魏止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将方才的熟悉归结为错觉,魏大少再次探出头计算起下一个躲闪的方位,冯子山也没多追问拍了他肩膀一下,小声道。“我们得在子时之前找到他们在哪,唐仙姑走阴这事知道的多,看过的就不是太多了!”

“咱们俩谁也不知道,她喜欢在哪走阴。”

魏止风皱了皱眉峰,放低声调。“我还是觉得走阴这件事不科学。”

那厢,冯四爷联手魏大少欲搜索唐冢的东西厢房和主院,这厢,唐冢后面的石台上,陈管家田大少和王队长都在等候,走阴灯一起,平地乍起一阵怪风,那风是阴风,悲风惨惨。

王队长叹了一口气。“这人是心中有怨呐!”

何大炮闻言赶忙搭话。“那队长,心里没怨就不会有黑云了吗?”

王队长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你个倒二批!”

“没有怨的尸体根本走不了阴。”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何大炮赶忙陪着笑脸。“还是队长您懂得多。”

王队长拉长个娃娃脸根本没笑模样,他笑不起来,这事一出,已经能预感发际线下移了。

“别多话。”王队长警告的瞪了一眼何大炮。

田少爷扶着陈管家面色沉重,里面走阴的尸体是他们商会的主管,和会长失踪有牵扯,他们自然都轻松不起来。

隆兴商会的一行人都沉沉站着,从外面看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凑一块闹事呢。

“您说,唐仙姑的走阴真的能进入死人生前的记忆吗?”

田大少纵然没出国留学,那也是正儿八经国内学院毕业的,哪见过这离奇事,这会颇觉将查案交给一个装神弄鬼的挺扯的。

陈管家长叹了一口气。“存在必合理。”

“唐仙姑她是个能耐人啊。”

田少爷不服问起怎么能耐,偏偏得到陈管家忌讳莫深的态度,似乎,他忌惮几近恐惧这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说出去都可笑,堂堂商会二把手会如此恐惧一个江湖人。

冯子山和魏止风两人,仍在争分夺秒的探查唐冢内的院子,两人探查最后一间时,魏大少观察的更敏锐,端详着房内摆设一直念“不对劲”。

“不是,你什么啊就不对劲?我怎么没看出这房哪里不对劲?”

魏止风学法医的第一课,就是见微知著。

观察一切是法医的必修课,魏大少能在这个时代出国留学,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房间空间不对劲。”魏止风头也没抬,在摆设上一顿摸索,空间不是少了是多了。

唐冢这栋宅子靠山,按从外面他看到的占地面积和房内面积来猜,宅子吃进了一部分山体。

冯子山摸了摸后脑勺,再次对魏大少这个愣头青洋少爷刮目相看。“行啊你!”

冯子山听了也没质疑,两人在房间内一通摸索还真叫冯子山撞出大运,一个茶杯摆件转动竟然打开了一条深幽黑漆漆的山洞,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直接闯了进去。

山洞内伸手不见五指,没了巡逻队时刻发现他们的威胁,冯子山闲下来更加好奇。“你说唐仙姑的宅子,又是严密的巡逻,又是藏着密室。”

“她藏了这么多东西到底是为什么啊?”

魏止风瞥过去一眼没说话,乌漆麻黑的山洞根本看不清冯子山的脸,今天发现的唐仙姑秘密让他心情不是太好。

冯子山笑了笑犯了个贱。“你不是吧大少爷?你这就自闭了?”

“怎么?难不成你对唐仙姑有好感的前提是她必须是个好人?”

魏止风一把拍开肩膀上的爪子,思索片刻皱眉反驳道。“怎么可能。”

“那不就得了。”

穿过幽深不见五指的山洞,几乎都快习惯黑暗的两人眼前亮起一丝微光,再往前走,山洞的各处都燃着一盏一盏的烛台,奇怪的是里面的白蜡忽闪忽闪,一阵阴风吹过,冯子山不觉打了个冷颤。

“这地方怎么阴冷阴冷的。”没说出的半句是和背后有死人吹气一样。

魏止风左右环顾,眉峰紧皱。“不可能,刚才在外面还没有风。”

“怎么忽然起风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冯子山,冯子山一巴掌拍在魏大少的肩上拍的他一个激灵。“我跟你说,我刚想起来,咱们还真找对地方了!”

“唐仙姑通九幽的传说就是这样,阴风惨惨。”

“这些风啊,都是人死后的怨气!”

魏止风一把扒拉开冯子山的爪子,头也没回就往前面的山洞跑过去,扔下一句。“我都跟你说了人死后根本不会有怨气,人死后会成为碳水化合物,分解后会回归大自然。”

冯子山见状赶紧跟在他后面。“哎!大少爷你能不能慢点跑,跑快了容易冲撞唐仙姑走阴!”

要问魏大少听没听到冯子山的话,那答案是听到了。不过咱们魏大少不信鬼神,一脚踹开山洞尽头的石门,一个照面,就陷入一双沉幽幽的眸子里,那双眸剪若秋水又似镜花水月。

“少爷,你怎么来了!”陈管家刚反应过来就看到魏止风闯进来,不知何时唐仙姑出现在石台上回眸,魏大少神情木然,一改往日的鲜活一步步向前走。

而唐仙姑摘下了白色面具,穿着黑白方格的长裙站在那,美眸微眯带出冷意,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此时说不出的诡异。

陈管家心里一急,一巴掌打在正与他擦脸的魏止风脸上,这一巴掌用了五成力道,魏止风脸上霎时间泛起红肿,衬着不小心刮出的一道血痕分外狼狈。

冯子山进来时,撞见的恰好是这一幕。

唐仙姑站在石台上冷眼瞧着,面具下的脸恍若高天神女,令人望而生畏。眼尾那颗美人痣非但无法中和冷清,反而更衬得她遥不可及。最奇异的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到极点,似燃烧殆尽的火焰。

魏止风站在陈管家身边,捂着脸颊如梦方醒的回过神来,陈管家则是看向唐仙姑,冯子山看不懂陈管家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警告,又类似交涉什么的眼神。

“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商会里吗?”

魏止风脸颊发疼,好半天都没想起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皱着眉道。“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

“邓四海是我们商会的人,我有权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队长用危险的眼神盯着冯子山。“那你小子呢?”

冯子山霎时间压力山大,只觉台上唐仙姑的视线和隆兴十多个人的视线都投向了自己。

“我……那个什么……你们可以忽略,我这不是心肠软,魏少爷说要过来,我也受不住他磨啊。”

冯子山哈哈尬笑了两声,摸了摸脑袋果断转移话题。“对了,走阴怎么样了?”

思及唐仙姑对魏止风的特殊关注,冯子山果断卖队友,扒拉了魏止风两下。“你不问问走阴怎么样了?”

“还有唐仙姑在那呢,你不是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吗?”

魏止风躲开冯子山的爪子,条件反射的整理好大衣,拿丝巾擦掉脸上的血,这才迎上唐仙姑的那双秋水眸,强撑着不落声势。

“之前谢谢你救了我,走阴真的有结果吗?”

奇怪的是,唐仙姑还真回了问话,垂了垂眸子语气不紧不慢。“走阴被打断了。”

这话一出王队长急了,赶紧追问。“那您有没有看出些什么来?”

“不会什么都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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