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晚风文学网 > 其他类型 > 少夫人誓要离婚,暴戾傅少慌哭了

少夫人誓要离婚,暴戾傅少慌哭了

大宝锋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微虐+隐婚双洁+追妻火葬场+马甲】【偏执毒舌暴戾傲娇少爷VS自强自立原型大师,女主非凤傲天,武力战五渣,成长型,会随着经历成熟懂事】三岁时,父母双亡的俞轻禾被送进了福利院,四年后,她被母亲曾经的挚爱——滨城首富傅兆阳领回了家,一夕之间,从一无所有的孤女变成了应有尽有的天之骄女。所有人都羡慕俞轻禾撞了大运,殊不知,她只是人前风光而已,人后,她就是傅家小少爷傅禹隋疯狂报复的母亲情敌之女,没有一天是安生的。小时候,俞轻禾以为只要她够乖,傅禹隋总会对她改观。结果她乖了十三年,不仅徒劳无用,还反被他误以为,这是她企图接近他的别有用心。长大后,她努力成为了原型界的大佬,坐拥万贯财富,本想搬出傅家远离傅禹隋,结果事与愿违,为了报恩,她不得已遵从...

主角:   更新:2022-11-21 00:17: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少夫人誓要离婚,暴戾傅少慌哭了》,由网络作家“大宝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微虐+隐婚双洁+追妻火葬场+马甲】【偏执毒舌暴戾傲娇少爷VS自强自立原型大师,女主非凤傲天,武力战五渣,成长型,会随着经历成熟懂事】三岁时,父母双亡的俞轻禾被送进了福利院,四年后,她被母亲曾经的挚爱——滨城首富傅兆阳领回了家,一夕之间,从一无所有的孤女变成了应有尽有的天之骄女。所有人都羡慕俞轻禾撞了大运,殊不知,她只是人前风光而已,人后,她就是傅家小少爷傅禹隋疯狂报复的母亲情敌之女,没有一天是安生的。小时候,俞轻禾以为只要她够乖,傅禹隋总会对她改观。结果她乖了十三年,不仅徒劳无用,还反被他误以为,这是她企图接近他的别有用心。长大后,她努力成为了原型界的大佬,坐拥万贯财富,本想搬出傅家远离傅禹隋,结果事与愿违,为了报恩,她不得已遵从...

《少夫人誓要离婚,暴戾傅少慌哭了》精彩片段

冉静依出车祸了。

开车的司机,是昨天刚拿到驾照的俞轻禾。

医院长廊里,俞轻禾呆坐在长椅上,面容惨白。

凛冽的寒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掠过脖间,刺骨冰冷。

这场祸事发生得猝不及防。

她自己倒是毫发无损,但坐在副驾上的冉静依却磕到了脑袋,被呼啸而来的救护车送进了抢救室,直到现在都没出来。

活了二十年,俞轻禾第一次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

想到接踵而来的问责,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无力地挨着医院冰冷的白墙,只恨不得躺在抢救室里的人是自己。

忽然,走廊尽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惊得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感觉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俞轻禾下意识地抬头,还没看清那人的面孔,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随即便是男人怒火高涨的怒吼——

“俞轻禾,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这一掌给得很用力。

俞轻禾整张脸都偏向了一边,脑子懵懵的,左脸火烧火燎地疼。

还没缓过来,又一记耳光精准地落下来,仍旧扇在那一边脸颊,她受不住这股冲力,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

耳朵一阵嗡嗡作响。

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休闲款的宽头皮鞋,她忍痛抬起头,就见到傅禹隋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俊美至极的脸上全然没了往日的漠然冷静,一双黑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恨不得要将她点燃。

俞轻禾张了张口,颤声道:“不……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禹隋冷嗤,眉目森寒,话中尽是嘲讽之意,“你觉得我会信?”

俞轻禾呼吸一滞。

撑在地面的手指不自觉握成拳,坚硬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神经却仿佛麻木了般,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傅禹隋盯着她的眼睛,嗓音低冷残忍,“俞轻禾,你其实是趁机报复静依吧?”

俞轻禾愕地瞪大眼,眼神呆愣地看着他,跟忽然听不懂中文似的。

见她不反驳,傅禹隋语调一沉,又添了几分阴冷,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你嫉妒静依和我在一起,忿不过就想伺机除掉她这个情敌。”

这不是疑问句。

他就是给她判定了“蓄意谋害”的罪名。

俞轻禾脸蓦地煞白,激动地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你还敢狡辩!”

男人眯细了眼,讥讽道:“这些年来,你像狗一样地百般讨好我,不就是图着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顺地入我们傅家族谱么?只可惜,我不仅没看上你,还选了你最讨厌的静依,你嫌她挡了你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路,就故意制造车祸,想除了她这个挡路石!”

俞轻禾浑身僵硬,心头一阵阵发冷,冷入骨髓。

她不敢相信,相识多年,在他心里,自己竟是这么恶毒的一个人……

傅禹隋蹲下来,狠狠扣住她的下巴,怒不可遏的表情嗜血般可怕,“俞轻禾,我不得不承认,过去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在你这张清纯无辜的脸下,竟藏着一颗比谁都阴狠毒辣的心!”

他力道下得很重,狠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下巴拧下来,俞轻禾疼得眼泪直飙,本能地伸手去扣他的指尖,哀哀地哭喊着,“我没有!你放开我!”

然而她的苦苦哀求不仅没让男人心生怜悯,反而越发用力地扣紧她的下巴,几乎要刺破她娇嫩的皮肤,“你最好祈祷静依没事,否则,我一定让你……”

“轻禾!”

突如其来的疾呼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俞轻禾眼前视线一晃,来人一把推开傅禹隋,将她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急切而不失温柔地问道:“没事吧?你怎么样?”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俞轻禾绷了一下午的心弦松开,两行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

好不容易止住泪水,她哽咽着喊了一声,“傅叔……”

“没事啊,不怕不怕,叔叔在呢。”

傅兆阳安抚地轻搂她肩膀,见她左脸一片红肿,也不难猜出这是傅禹隋的杰作,凌厉的目光顿如刀子般刺向面前的儿子,厉声怒斥,“傅禹隋,你这是疯了么!你怎么能打她!”

“她把静依害得这么惨,我怎么就不能打了?”

傅禹隋毫无愧疚之意,黑眸斜了一眼俞轻禾,语气刻薄,“别说打她两个耳光,就是剥了她的脸皮,都算轻的。”

俞轻禾咬紧下唇,眼泪掉得更凶了。

十三年前,孤苦无依的她被傅兆阳从孤儿院接进了傅家。

傅兆阳对她极好,傅家上上下下的佣人,也待她亲切如家人般。

唯有傅禹隋,这个傅家的太子爷,从来不肯给她好脸色,总是竭尽所能地羞辱她,打击她,叫她难堪无地自容。

类似刚刚那样的话,过去她已经听了太多太多,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地伤人。

简直就是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摁在地上反复摩擦,疼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傅兆阳显然也被气得不轻,但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儿子在医院吵,低声呵斥了几句,便扶着俞轻禾到一旁的长椅坐下,让护士送来药膏和棉签,亲自给她上药消肿。

看着父亲那如捧珍宝的模样,傅禹隋冷哼一声,走到对面的白墙前,冷冷地望向手术室上的红灯。

跟儿子的水火不容相反,傅兆阳一直视俞轻禾为己出,多年来,两人相处融洽情同父女,他的到来,无疑给此时彷徨失措的俞轻禾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就着傅兆阳的手喝了半杯温开水,俞轻禾逐渐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坚定道:“如果冉静依真出了什么事,我就去坐牢,去接受法律的惩罚!”

傅兆阳眉头微皱,正欲开口,边上的傅禹隋却抢了话头,冷笑道:“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这样的乡野村姑,也配和静依相提并论?她要真有个好歹,你就是把牢底坐穿也不抵事!”

这话说得极难听,俞轻禾张了张口,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傅禹隋固然气人,却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并没有错。

生命没有贵贱之分,但人却是有地位等级之差的。

她一个寄养在傅家的无名小卒,确实没法和名门出身的冉静依相比。

何况冉静依还是冉家最受宠的幺女,真有个三长两短,不用等傅禹隋出手,冉家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溺毙她一百次了。


气氛一下静下来,空气像凝固了似的让人难受。

傅兆阳见俞轻禾面白如纸,也知道她被傅禹隋的话伤得不轻,不悦地皱起眉头,“你给我闭嘴!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一个屋檐下共处了这么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傅禹隋过去对俞轻禾有多嚣张跋扈。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他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因为他太清楚这个儿子的叛逆反骨。

若维护得太过,不仅不能平息这两人间的矛盾,反而会激得这个逆子越发变本加厉,轻禾在傅家的日子会越发不好过。

听出父亲已在发怒的边缘,傅禹隋冷嗤了声,神色漠然地望向手术室门口的灯。

傅兆阳压了压火气,低头望向身边的俞轻禾,缓了声安慰道:“轻禾,你先别想这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等手术结果出来再说。”

俞轻禾神色怔怔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半小时后,冉静依的父母冉健宇和宋丽清也匆匆赶到了医院。

眼瞅着女儿还躺在抢救室里不知死活,而同行的俞轻禾却毫发无损地坐在那,接受着傅兆阳的体贴关照,宋丽清眼中腾起愤恨的火光,冲着俞轻禾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女儿怎么会出车祸!”

俞轻禾被吼得往后一缩,抬头望着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干干地解释,“是、是刹车失灵了,我怎么踩都停不住……”

宋丽清双目猩红,恶狠狠地瞪着她,“这么说,是你开的车?”

俞轻禾表情一僵,克制住微微颤抖的双手,老实地点了点头。

这一承认,就跟点了炸药包似的,宋丽清尖叫着冲上去要打她,傅兆阳忙起身拦住人,急声喝道:“宋太太,这里是医院,请你冷静一点!”

宋丽清正气在头上,哪里听得下去,龇牙咧嘴地恨不得把俞轻禾生吞活吃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现在躺在抢救室的人是我女儿,你让我怎么冷静!?静依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俞轻禾就是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这四个大字,如同针一般扎入耳膜,俞轻禾僵硬地站在那,胸口憋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宋丽清越骂越狠,原本静谧的走廊全是女人尖锐的怒骂声,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巨大的动静引来不少路人驻足围观,医护人员匆匆赶过来劝阻,冉健宇也也在一旁劝慰,但宋丽清根本没有消停的意思,好几次冲上去要打俞轻禾,幸好有傅兆阳死死护着,俞轻禾才没添新伤。

闹剧足足持续了半小时,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傅兆阳终于耐心告罄,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对方恶毒的诅咒,“宋太太,请你是个人,不是疯狗,积点口德吧!”

宋丽清一直被他拦着近不了俞轻禾,早就恼怒不已,现在又听他拿狗跟自己比,理智之弦彻底绷断,口不择言地反问,“你说我是疯狗,那你是什么?为了个狐狸精气跑自己老婆的人渣败类!?”

这话就如深水炸弹,一下炸起了千层浪花,

在场的人都被震住了,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傅禹隋也抬起了头。

其实这并算不上什么秘密。

豪门圈里的人都知道,二十年前,傅兆阳一度打算抛妻弃子,放弃好不容易继承得来的家业,就为了跟一个叫俞灵的女人远走高飞。

虽然在傅老爷子的棒打鸳鸯下,傅兆阳最后还是回归了家庭,但他的原配妻子邵芸却因此落下了心结,两人经常吵闹不断。

邵芸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根本无法忍受自己头顶上的青青草原。

但她没如傅兆阳所愿提出离婚,而是留下一封诀别书离家出走了。

直到现在都杳无音信。

而傅兆阳和俞灵也没再联系,一心打拼事业,从此和风月绝缘。

原以为这段曾震惊整个豪门圈的三角恋就这么落幕了,事实却证明并没有。

十三年前,傅兆阳不知从哪个山旮旯领了个七岁的小女孩回来,从此当成宝贝女儿一样地养着。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有钱人普遍热衷多子多福,自家生的不够,到外面抱养几个回家也不足为奇。

但让人无法不在意的是,这个小女孩长相酷似俞灵,而且好巧不巧地,也是姓俞。

于是俞轻禾就是傅兆阳跟俞灵私生女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且越传越真,几乎成了圈里公认的事实。

只不过碍于傅家日益壮大的震慑力,吃瓜群众们明面上没敢说什么,但私下里可没少议论。

而这层谁都不敢碰的窗户纸,就连傅禹隋都不轻易触及的陈年往事,如今却让宋丽清生生地捅破了。

眼见傅兆阳脸色黑沉,冉健宇心知不妙,忙冲着妻子低喝,“丽清,你胡说八道什么!傅总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被他一提醒,宋丽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顿时有些懊悔起来。

她也就是一时口快,并不是真要跟傅兆阳撕破脸皮。

但话都说出口了,要收回去既不可能,她也拉不下这个脸面,只得僵硬地闭紧了嘴巴。

气氛变得僵持不下。

俞轻禾看了看宋丽清,又看看面沉如水的傅兆阳,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唤了一声,“傅叔……”

察觉到她的无措不安,傅兆阳神色顿缓,安抚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俞轻禾本就自责,眼见这会还连累傅兆阳跟着一块难堪,心中更是愧疚难安。

妈妈去世时她才三岁,正是懵懂不记事的年纪,因为家里没了大人,她被街道办送进福利院养了一段时间,七岁那年才就被傅兆阳领回了傅家。

在傅家这么多年来,傅兆阳从不在她面前提及妈妈的事,她也只是从别人的八卦碎嘴里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具体真相如何,她也无从得知。

虽然外边都在传她是傅叔的女儿,但她很肯定自己并不是。

因为,傅禹隋早就拿她和傅叔的头发做过亲子鉴定了,她和傅家毫无关系。

要不是这样,傅禹隋也不可能允许她在傅家住到现在,早把她轰出去了。


宋丽清因为早些年当年好姐妹被人破坏家庭,早就看俞轻禾不顺眼了。

这会听她这般喊傅兆阳,又是那般柔弱娇媚的样子,真跟当年躲在傅兆阳身后的俞灵如出一辙,心里腾地生出几分邪火,阴阳怪气地冷嗤了一声,“俞轻禾,你可怜巴巴地装给谁看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偏去学你妈的狐媚相!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母女俩一样不要脸!”

这话一出来,刚缓下的气氛又开始磨枪走火。

傅兆阳脸一沉,刚要出声,俞轻禾却先他开口了,不卑不亢地凝声道:“宋太太,您要怎么责怪我都成,但请不要把我妈妈扯进来,她跟这事没关系。”

俞轻禾声音不大,但落在空荡沉寂的走廊,却显得格外清晰。

宋丽清眉眼一横,还想冷嘲几句,却被冉建宇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因为发妻的关系,傅兆阳跟宋丽清也算是积怨已久,但他素来不愿跟泼妇计较,那边既然已经闭嘴,也就没去理了。

想到俞轻禾刚说的话,傅兆阳忽然心生疑惑,皱眉问道:“轻禾,你刚说是车子出了故障,这是怎么回事?”

接到俞轻禾的电话时,他正在公司开会,听说她那边出了车祸,当即中断会议赶来了医院,还来不及了解个中详细。

俞轻禾很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断断续续地陈述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很多细节我记不清了……

就记得货车冲过来时,我本想放缓车速拐到一旁让道的,但刹车却失灵了,怎么踩都没用,情急之下,我只好直接调转车头,结果……就撞上了路边的护栏了……”

傅兆阳缓缓点头,沉思片刻,又问道:“车子呢?损伤严重么?”

“我不清楚。”俞轻禾摇了摇头,轻声道:“出事后,我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冉静依,也顾不上别的,后来交警录了口供,车子就被拖走了。”

想了一想,她不是很肯定地推测道:“但我觉得应该不算严重,我一直贴着路边走,车开的也不快,那么一小段距离,造不成多大的冲力。”

傅兆阳眉头微敛,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商海沉浮几十年,他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了,刚一听到俞轻禾说车子刹车出了故障,他就敏锐嗅出了不对劲,现在又经她这么一阐述,越发觉得事情透着可疑。

俞轻禾的车,是他送给她的二十岁礼物,今年最新款的mini宝马。

为了增强安全性能,他特意让人加了几道防护装置,连保险杠都多了一道,经过数次严格的反复车检,确认没问题了才送到她手中。

按理来说,刹车失灵这么严重的故障,不可能排查不出来。

除非4S店的检测人员都是一群废物。

宋丽清耳尖,听到那边的对话,冷笑了声,极尽所能地讥讽道:“俞轻禾,承认自己车技烂有这么难吗?你以为这么说,你就能撇清干系不用负责了?”

俞轻禾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傅兆阳无视宋丽清的冷嘲热讽,继续问道:“静依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有自己的司机吗,怎么会让你来开车?”

他了解俞轻禾的性子,这孩子平日里对傅禹隋避如蛇蝎,能闪多远就闪多远,连带着对冉静依这个傅禹隋的青梅也是能躲就躲,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忽然跟冉静依同行出门?

俞轻禾犹豫了一下,如实答道:“她司机今天有事请假了,正好碰到我在家里的院子里练车,就让我顺带送她去商场。我本来是拒绝的,可她说反正不远,硬是上了我的车……”

她这话有洗脱罪名的嫌疑,可都是句句属实

她行事素来谨慎,方向盘都没摸熟,哪敢轻易载人?

更何况让她当司机的人还是冉静依,这可是傅禹隋的心尖宠,他们本来关系就不对付,万一冉静依在她这被磕到碰到了,回头傅禹隋能饶得了她?

可冉静依根本不听她的百般拒绝,执意赖在副驾位上,怎么都不肯下来。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硬着头皮驾车出门的。

为了预防意外,她一路龟速前进,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可千防万防,最终还是出了事。

真真是验证了那句话,是祸躲不过。

听完她的解释后,宋丽清又是一声冷笑,“照你这么说,这还是我们家静依的错了,谁叫她这么倒霉上了你的车?”

见她死咬着俞轻禾不放,傅兆阳也不再客气,冷然道:“宋丽清,麻烦你搞清楚事实!这场事故,对我家轻禾来说也是飞来横祸,有罪的是那个货车司机!你不追究肇事者的责任,反而处处针对受害者,没带脑子就别出门,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宋丽清被狠狠地噎住,脸色几度变化,咬着牙依依不饶,“就算是这样,她也难辞其咎!要不是她技术太烂,静依也不会出事!”

“你没听到轻禾的话吗?”傅兆阳目光直视她的眼睛,直言不讳道:“她本来是拒载的,是你女儿自己非赖着让她送,就算轻禾有责任,难道你女儿就不用对自己的行为买单?”

这话说得直白,就差没明说是你女儿自找的了,宋丽清被激得心头火起,狠狠呸了一声,“傅兆阳,你别以为我女儿现在昏迷不醒就能随便扣屎盆子!我们都不在场,谁知道俞轻禾说的是不是真的?指不准是她为了逃避责任故意撒谎呢!”

“我养的孩子,我当然清楚她的秉性!她绝不是这种人!”

“谁管她是哪种人!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是静依非要坐她车的,否则你别想为这只狐狸崽开脱!”

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冉建宇眼看着局面又要陷入混乱,不得不出来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有啥好吵的!一人少说几句,都冷静下来吧!”

宋丽清不甘地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冉家和傅家都是滨城的名门世家,冉家成名发达更早,发展稳当,至今仍牢牢地守着祖辈留下的一亩三分地,在豪门圈里也还算过得去。

而傅家因为上一代当家决策失误,集团市值一落千丈几欲倒闭,但傅兆阳接手后,对积累已久的弊端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经过二十几年的全球化发展,不仅重振了昔日雄风,还将集团规模扩大了好几倍,而傅兆阳也被奉为业界的传奇人物。

作为生意场上的老将,冉建宇深知和傅家结交的众多益处,明里暗里不知抛了多少次联姻的橄榄枝,但每次都被傅兆阳轻描淡写地撇开了,只推脱说这是傅禹隋的婚事,他管不着,也不愿意去干涉。

眼看傅兆阳久攻不下,冉建宇转而将希望寄托在女儿的身上。

幸好冉静依不负期望,这么多年追逐下来,总算在上个月跟傅禹隋确定了恋爱关系。

可年轻人谈恋爱变数太多,只要这两人一日不踏入婚姻殿堂,冉傅两家就一日不能算作亲家,那些好处利益他也就只能巴巴地眼馋着。

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期,他虽然也不爽傅兆阳的态度,但也只能忍着,谁叫他还想借着傅家这个翘板壮大他们的冉家。

安抚好妻子,冉建宇转过身,面露歉意地笑道:“傅总,实在对不住,我太太护女心切,说话难免过激了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傅兆阳看了他一眼,神色漠然,“爱女之情,人皆有之,尊夫人有,我又未尝没有?现在责任尚不明了,你还是让你太太谨言慎行,先别忙着豪横吧,省得以后自找打脸!”

这话火药味太重,宋丽清又开始直眉瞪眼了,“傅兆阳,你眼睛没瞎吧?静依这会都躺进抢救室了,就算那货车司机负主要责任,俞轻禾也逃不了干系!”

“轻禾有没有干系,不是全凭你一张嘴来定断。”

傅兆阳顿了一顿,不紧不慢地反问道:“再说了,照你这个逻辑,我还觉得是你女儿牵累了轻禾!轻禾原本好好地在家里练车,要不是你女儿缠着轻禾送去商场,她能遇到这场事故?”

“你……!”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冉建宇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再次出来做和事老,“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眼下最重要的,是静依手术成功安全脱离危险!”

宋丽清愤愤地哼了声,勉强闭上了嘴巴。

少了宋丽清这个噪音制造机,现场瞬间静了许多,傅禹隋挨在墙边,冷眼旁观着方才的闹剧,始终不发一眼。

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俩小时,外边的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

傅兆阳看了眼明月高挂的窗外,觉得这么一直干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喊来医生询问了几句,确定俞轻禾不需要做任何检查后,就打算带她回家。

听说他们要走,宋丽清又拉长了驴脸,但傅兆阳压根懒得理她,直接对她身边的冉建宇道:“轻禾在这守了大半天,已经很累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医院这边你们这边多担待点,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冉建宇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忙堆起笑容,满口答应下来,“好,今天真是辛苦轻禾了,你赶紧带她回去歇着吧!”

傅兆阳点点头,最后深看了眼傅禹隋,带着俞轻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傅禹隋慢慢转过头,漠然地看着那一高一矮的背影,良久之后,讥诮地扯了下嘴角。

他从小就跟这个爸不亲,自打他妈离家出走后,关系更是降至冰点。

平日里父子俩见了面,要么互相当空气,要么一言不合就恶言相向,如果不是有他哥傅逸承经常从中斡旋调解,他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

思绪之中,那两人已经走到走廊尽头,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傅禹隋冷漠地收回视线,眸色愈发凉薄。


宽阔的马路上,一辆黑色路虎稳稳地疾驰前进。

车里很安静,傅兆阳侧目看着窗外,神色间似有所思。

俞轻禾素来不多话,看他在想心事,便乖巧地贴着车窗坐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打扰。

今天对她来说,是十分难捱的一天。

不过幸好有他在,不然,她真的不知该怎么面对傅禹隋的苛责,还有宋丽清的张牙舞爪。

想到傅兆阳刚护着自己的模样,俞轻禾心里酸酸涨涨的,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不已。

从十三年前住进傅家开始,这个男人就给了她太多太多的东西,多到她这辈子拼死了也还不完。

渴望已久的家,毫无保留的关怀,普通人望尘莫及的高品质生活。

他对她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尽管傅禹隋甩到她脸上的DNA检车结果,证明他们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她还是时常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父亲。

俞轻禾心潮一阵涌动,转过身正对着他,郑重其事道:“谢谢你,傅叔。”

傅兆阳犹沉浸在思绪里,闻言愣了一下,不觉笑道:“谢我?……为什么?”

俞轻禾轻轻地咬住下唇,低下头,轻声说道:“因为……你再一次救了我。”

傅兆阳又是一愣,等明白过来,顿时一阵好笑又心疼,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柔声道:“傻丫头,净说傻话。“

俞轻禾心头微颤,仰起头,眼神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句“傻丫头”,就好像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她内心所有的惶恐和不安,仿佛被寒冬腊月时一缕阳光温暖照着,暖意融融的,感动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俞轻禾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弯起了唇角,朝他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傅兆阳心神一晃,久违的回忆如潮水般在脑中纷涌而过,竟让他一时晃神,心难止水。

俞轻禾的笑容总是带着一丝怯怯的腼腆,干净,温柔,很容易就让人心软下来,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动,俞轻禾歪了歪头,疑惑地唤了声,“傅叔?”

傅兆阳瞬间回过神,瞥见她左脸上的红肿,皱了皱眉,心疼道:“疼吗?”

俞轻禾笑了笑,用力地摇了摇头:“不疼了。”

想到傅禹隋打她时的那副狠劲,傅兆阳眼神冷下来,恨声道:“这个臭小子!下次他要是还敢动你,我非折断他的手不可!”

俞轻禾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傅叔,您别生气,他可能也是一时气上了头,气过了就好了。”

傅兆阳重重地哼了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拿你发泄对我的不满,我看他之前只是动动嘴皮子,并不曾真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也就没去跟他计较!没想到这回他竟敢动手打你,真是不知死活!”

“事情都过去了,我已经没放在心上了。”

俞轻禾抬手抚着自己受伤的脸颊,扬起唇角,努力让自己笑得轻松一些,“也就是看着吓人了点,其实没什么的。”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傅兆阳哪能不知她就是想息事宁人,长叹了一声,到底还是没再骂那个逆子,面露愧色地说道:“轻禾,是叔叔教子无方,委屈你了。”

俞轻禾摇了摇头,“傅叔,您待我已经够恩重如山了,我一点都不委屈。”

她不爱惹事,也确实想息事宁人。

傅禹隋对她怎样都无所谓,羞辱也好,打也罢,她都能忍。

傅家给了她一个家,让她有屋可住,有书可念,如此盛大的再造之恩,她无以为报,只希望这个家里的人不要因为自己起冲突。

这天夜里,俞轻禾做了个噩梦,梦见冉静依抢救无效,被推入了太平间。

宋丽清大骂她是杀人凶手,挥着大刀要砍死她,四周挤挤攘攘地围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帮她。

四处逃窜中,她看到了傅禹隋的身影,对方却脸冷漠地瞧着自己,和其他人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旁观。

宋丽清如恶鬼般穷追不舍,她被吓得慌不择路,可脚却像灌了铅,怎么跑都跑不快,眼看着就要被追上。

刀砍下来的瞬间,她大喊着傅兆阳的名字,在满头大汗中醒过来。

屋里光线昏暗,只开着一盏小小的暖色壁灯,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线,一时辨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俞轻禾呆望头顶的天花板,心脏剧烈起伏,久久缓不过神来。

感觉有旁边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扭过头,就看到床边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吓得她花容失色,差点连呼吸都停住了。

待看清那人是傅禹隋,她稍稍平复心跳,惊魂未定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冉静依情况那么危急,她还以为他这段时间都会守在医院不回家了。

傅禹隋仍是定定地站在床边,面容隐在暗色中,看不清表情,也辨不出喜怒。

过得片刻,俞轻禾才听到他几不可闻地哼出一声,讥讽道:“俞轻禾,没想到你对我爸的感情这么深,连做梦都喊着他的名字。”

俞轻禾听得一愣,随即联想到自己刚做的噩梦,很快就顿悟过来。

但她抿紧了唇,沉默着没接茬。

被欺压多年,她早就总结一套应对傅禹隋的经验,就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过就当眼瞎耳聋的哑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搭话。

因为只有这样,傅禹隋才会早点失去趣味离开。

见她一如既往地当闷葫芦,傅禹隋眉头微蹙,本就冷厉的面容又沉了几分。

如冰般的僵持没延续太久,俞轻禾想到冉静依,心口一下吊到嗓子眼,紧张地问道:“冉静依怎么样了?她醒来了么?”

傅禹隋心里置着气,冷笑了声,故意恶心她道:“怎么?你还知道要关心你的情敌?刚刚不是还在做跟我爸爸的春梦吗?”

俞轻禾急于知道冉静依的情况,也不跟他争吵,抱着被子坐在那,晶莹剔透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无声地祈求他快点说出答案。

傅禹隋知道她想听什么,却偏偏不如她所愿,恶劣地冷笑道:“她啊,因为抢救不顺,至今还昏迷不醒地躺在特护病房,医生说如果今晚还醒不过来,后天就可以准备丧事了。”

俞轻禾脸蓦地惨白。

尝到报复的快感,傅禹隋心里一阵痛快,俯下身贴近她的耳朵,低柔的嗓音带着恶魔般的戏谑,蛊惑般地问道:“俞轻禾,你最讨厌的情敌死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高兴?”

俞轻禾却不做声,木头人似地呆坐在那,跟三魂掉了两魂似的。

瞧她一副快被吓晕了,傅禹隋轻哼了声,直起身,慢斯条理地道出了实情,“不过很遗憾,她没这么倒霉,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现在正好好地躺在病房休养。”

俞轻禾猛地睁大眼,等察觉自己被耍了,猛地喘了几口气,气得忍不住骂他,“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吗!?”

她是个很容易认真的人,常常分不出人家的好赖话。

更何况这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觉得傅禹隋再狂妄不羁,也不可能拿自己女朋友开玩笑,所以立即就当真了。

傅禹隋却全无内疚之意,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比起你给我的惊吓,我这点算什么?”

知道跟他争论也无用,俞轻禾红着眼睛瞪了他半晌,闭上嘴,索性不再去理他。

漫长的寂静袭来,两人一时无言,俱都沉默着。

俞轻禾的气在对峙中渐渐消了大半,开始如坐针毡了起来,正犹豫着要怎么把人赶出去,就听到他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用听不清情绪的冷淡口吻道:“我回来洗个澡,待会还得赶去医院。”

俞轻禾看了他一眼,很快别过脸去,也不说话,只默默等他离去。

昏黄光线的萦绕中,傅禹隋很仔细地凝着她的左脸,眸色深邃,泛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复杂。

他本不是会对女人动手的人,昨晚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就打了她,而且一下手就是俩巴掌。

经过这么一晚上,她脸上的红肿已消了大半,还剩一点痕迹顽强地印在上面,无声地提醒他下的手有多粗暴。

傅禹隋心里漫出一股尖锐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忽然就很想抚上去,但他很快制住了这股冲动,为自己一闪而过的愧疚感到可笑。

打都打了,有什么可懊悔的?

何况她也是活该被打,谁让她害了无辜的静依?

傅禹隋定了定情绪,维持着面上的漠然,冷冷地下命令,“下午你来一趟医院,带上静依最喜欢的白百何。”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想被人家亲妈揍,道歉的时候诚恳一点,也别把你平常那副死鱼样子摆出来。”

说完这些,他也不等她反应,转身走出了房间。


门发出咔擦的轻微响声,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外渐行渐远,终于消失无音。

屋里重归平静。

俞轻禾望着紧闭的门背,目光怔怔的,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地重新躺下来,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发起了呆。

虽然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可她始终摸不透傅禹隋。

总觉得这个人就是一团解不开的谜,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为了让傅兆阳安心,她曾立誓要打好跟傅禹隋的关系,并也为此坚定不移地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从七岁那年住进傅家,一直到她十七岁考上大学,这整整十年的时间,她一直在努力改善两人的关系。

只是她花了十年的时间,都换不来傅禹隋一个友善的眼神,而傅禹隋也用同样的时间,证明了她之前所有的谦顺忍让全都是徒劳之功。

更讽刺的是,她那些试图改善关系的行为,落在他的眼里,全都是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伎俩。

哪怕她后来放弃了,改为现在的远离闪避政策,也被他当成为了引起他注意的欲擒故纵。

傅禹隋对她的成见和厌恶是根深蒂固的,在他心里,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居心叵测,有意为之。

就连这次的车祸事故,他也根本不给她半点解释的机会,就率先定了她的罪名,认定她是嫉妒冉静依故意搞出来的鬼。

她实在搞不懂,傅禹隋怎么会认为她会喜欢他呢?

就算她之前那十年的讨好行为,让他产生了误会,可是最近这两年,她已经已经没那么做了。

她现在只要看到他或冉静依,都会马上闪远自觉消失,半点都不敢耽误,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能证明她对傅家少夫人的位置毫无兴趣吗?

俞轻禾百思不得其解,或者,是因为傅禹隋身边美女环绕,对他前仆后继的女孩太多太多了,所以才给了他全天下女孩都该喜欢他的错觉吧。

又或许,是因为她姓俞,是妈妈的女儿,所这辈子都无法和傅禹隋有和平共处的一天吧。

用过早餐后,俞轻禾去花店选了一束最新鲜娇艳的白百何,坐上车直奔医院。

傅兆阳陪着她一道来了。

作为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他本来是没空的,但又实在放心不下,便推了工作亲自陪她走了这一趟。

冉静依在住院部的顶层,最昂贵的VIP病房,独居独户,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业的医护团队监控,还有五个护工轮流照看。

俞轻禾敲门进了病房,里边除了躺在床上的冉静依,冉建宇宋丽清都在,傅禹隋也坐在床边,低头削着一个苹果,此外还有两个护工,几个冉家的家仆。

瞥见门口的纤细身影,宋丽清冷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别开脸望向别处,权当进来了个空气。

冉建宇对俞轻禾一向无感,原本也不打算搭理,不过一看到俞轻禾身后的傅兆阳,他站起来主动上前打了招呼,热情地攀谈起来。

俞轻禾就这么被凉到了一旁,她也不觉意外,默默地往后了退一步,捧着花乖乖地站在傅兆阳后面。

这么等了约莫十分钟,见前边这两位长辈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俞轻禾想了一想,便抱着花径直走到床前,真诚地问候道:“静依,你好些了么?”

冉静依头上缠着厚重的白纱布,不施粉黛的小脸有些苍白,浓密而弯翘的长睫在她苍白如纸一样的脸孔上,映出一圈那么脆弱的暗影,纤细的身子套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更添了几分柔弱憔悴。

听到俞轻禾的话,她虚弱地笑笑,正要开口,旁边的宋丽清却抢先嘲讽道:“你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以为你要躲在家里,没脸出来见人了呢。”

冉静依嗔怪地看了眼母亲,轻轻柔柔地说道:“妈妈,你别怪轻禾了,其实也都是我不好,是我执意要她送我去商场。”

说完这话,她掩着唇咳嗽了几声,面色愈发苍白,楚楚可怜。

“也就是你心善,对谁都这么好。”

宋丽清仍是忿忿的,心疼地帮女儿理了理刘海,斜睨了眼俞轻禾,意有所指地冷哼道:“不像某些人,虚情假意,不安好心。”

傅兆阳虽然被冉建宇缠着聊天,但心思都在俞轻禾这边,闻言眉心蓦地一跳,上前就想理论几句,俞轻禾却朝他摇了摇头,而后捧着百合花走到花瓶前,一根一根地插进去。

她心平气和地做着这些事,举止自然优雅,只当没听到宋丽清刚刚的恶言讽语。

宋丽清恶狠狠地瞪着她,只觉得自己的拳头都砸进了棉花里,胸口堵的不行。

要不是傅兆阳在场,她真想亲手撕烂那张肖似俞灵的脸!

傅兆阳无意在此久留,正好医生进来例行检查,直接问道:“诊断结果出来了吗,情况如何?”

医生翻了翻手里的备忘录,一板一眼地答道:“还没有,有几项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出结果。”

傅兆阳眉头微皱,“怎么这么久?”

医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垂眸恭敬道:“冉小姐的情况比较复杂,她的脑部曾经受过伤,这次不巧正好撞到了之前的旧伤,引发了一些并发症,为了确保诊断的准确性,需要做更全面的检查。”

傅兆阳看了那医生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冉建宇正好有些生意上的事需要请教他,便邀请他到一旁聊了起来。

俞轻禾插完花,转过身来时,正好看到医生在给冉静依看诊。

傅禹隋坐在冉静依的床边,安静地陪着她一起听医生的医嘱,言语温柔,眼神平和,跟昨天打她时的凶神恶煞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着面前这对养眼的俊男美女,俞轻禾心神忽然有些恍惚。

在所有人的眼里,傅禹隋跟冉静依,大概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代言词吧。

他们从小就认识,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人的妈妈又是闺蜜好友,她曾听傅禹隋的哥哥傅逸承说过,邵芸离家出走前,还经常开玩笑说要跟冉家结娃娃亲,希望能亲耳听到冉静依喊自己一声妈妈什么的。

而傅禹隋待冉静依也一直于与别个不同,他这么没有耐性的一个大直男,居然也愿意陪她叠千纸鹤,学插花之类这种女孩子才玩的东西。

也只有在冉静依的面前,他才会露出那种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浅笑。

他的温柔,好像全部都给了冉静依这个女孩,所以当他们确定恋爱关系时,没有人觉得意外,大家都认定这是水到渠成的事,包括她也在内。

不知是不是医生的医嘱太过乏味,俞轻禾看到冉静依地握住傅禹隋身侧的手,翻开他的手心,用指尖在上面一笔一笔的写字,傅禹隋反握住她的手,一起压下来摁在床上,低声说了句别闹,声音轻柔,像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冉静依撅了撅嘴,顺势靠上他的肩头,拽起他的衣角百无聊赖地拨弄着。

傅禹隋素有洁癖,一贯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可他却从不抗拒冉静依的亲近,跟冉静依确定关系后,他们之间比以前更加亲昵了。

俞轻禾没兴趣继续看他们撒狗粮,默默地收回视线,转身走出了病房。

忽然很庆幸自己从没喜欢过傅禹隋,不然,她得恋得有多辛苦啊。

过去这些年,她看着这两人形影不离地出现在傅家的各个角落,看着傅禹隋对冉静依的体贴温柔,看着他们你侬我侬你心中有我我眼中也只有你……

如果她喜欢傅禹隋,怕是早就被虐成渣了吧?

甚好,她的眼光还是很正常的,也没有自虐倾向。


结束探视后,俞轻禾和傅兆阳坐上车,两人各怀心事,俱都沉默着。

俞轻禾暗暗观察傅兆阳的神色,见他脸上是少见的凝重,心下不由暗暗生疑。

她记得傅兆阳和冉建宇后来好像出病房去谈话了,也不知是聊了什么,回来之后,傅兆阳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会不会是跟冉静依的检查结果有关呢?

这念头一出来,俞轻禾就开始不安了,犹豫了片刻,按捺不住地问道:“傅叔,冉静依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昨天事发突然,她又慌又怕的,一时也没想太深。

后来回到家冷静下来了,她又细细重新捋了一遍整个车祸的构成,渐渐地品出了些不对劲。

她记得很清楚,事故发生后,她第一时间检查了冉静依的情况,虽然冉静依当时陷入了昏迷,但除了额上蹭了一道伤流了点血,其他都是好好的。

当时她还庆幸着幸好自己开的慢,及时调转了车头只撞到护栏,要真跟那辆忽然冲出来的大卡车相碰,只怕她和冉静依这会早共赴黄泉了。

本以为冉静依只是短暂昏厥,很快就会醒来,没想到后来竟被送进抢救室,甚至还抢救到三更半夜。

昨晚听傅禹隋说人已经醒来时,她本来以为应该没事了,可刚在医院,她看到冉静依脑袋缠的厚重纱布,夸张得就跟刚动过开颅手术似的,这让她不起疑都不行。

不就是额头上蹭了道小伤口吗?

一枚正常大小的止血贴都能盖过去了,至于包成这样吗?

傅兆阳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解释道:“检查结果还没完全出来,现在还说不好。但静依从小就体弱多病,以前还因为脑疾动过一次手术,医生说这场车祸引发了些旧疾,情况不太客观。”

俞轻禾一下呆住,半响才喃喃道:“是吗,我不知道她以前还动过手术……如果,受伤的人是我就好了……”

“不许说傻话!”傅兆阳打断她的话,正色道:“轻禾,昨天看到你平安无事,我都不知有多庆幸!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你故去的母亲?”

俞轻禾咬着唇,低下头没做声。

傅兆阳安慰了她几句,又仔细地问起车祸发生的过程。

他还是觉得这场事故很可疑,只是他今天一直忙着,也顾不上叫人着手调查,趁着这个空档,便打算先从俞轻禾这个当事人了解详细。

俞轻禾素来对他毫无隐瞒,就把昨天的事又详详实实地陈述了一遍。

听完她毫无保留的叙述后,傅兆阳沉思片刻,便吩咐司机掉头开去4S店,让工作人员调出当时的行车记录仪,结果工作人员却说记录仪已经坏了,无法正常使用,就连存档的数据也清空了。

眼看着4S店这里找不到线索,傅兆阳打电话问了负责处理这场事故的交警。

那边答复说记录仪在送去取证前就出了故障,同时还告诉他,事发地点刚巧落在的死角,道路监控器拍不到画面,当时也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对追源究底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挂断电话后,傅兆阳紧锁着眉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俞轻禾一直跟在他身边,见他神色沉重,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傅叔,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呀?”

傅兆阳神色微顿,温和地朝她笑笑,“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看出他不欲多说,俞轻禾更是疑惑不已,但也没有问下去,跟他一道离开了4S店。

之后过了十来天,车祸的调查始终没什么新进展,医院那边,冉静依的最终检查结果总算出来了,各项数据都不容乐观,只能继续住院观察,傅禹隋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医院陪她,只有晚上才回家一趟,但也呆不久,很快又去了医院。

不用跟傅禹隋这个隐形炸弹同一屋檐,俞轻禾生活倒是清静了许多,跟往常一样照常上下学,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

这一天,俞轻禾结束下午的课程,背着包走出学校大门,径直走向附近的地铁站。

之前傅兆阳有给她安排过专属司机,但她觉得太招摇了,坚持要自己搭地铁,傅兆阳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后来实在是心疼她整日挤地铁,傅兆阳就催着她赶紧去考驾照,而后在她二十一岁生日的这一天,亲自定制了辆宝马送她当生日礼物。

本是一番好意,却没想到出了现在的这档子事,现在车还在4S店检修,就算提回来,傅兆阳也不敢再让她开了。

这么一来,俞轻禾又重归了挤地铁的生活。

准备过马路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忽然冲过来,拦住她的方向,车里迅速下来两个西装壮汉,不由分说地将她推进了车里。

俞轻禾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绑匪,待问清楚后,才知道这两人是冉家的保镖,是奉宋丽清的命“请”她去医院的。

这两个保镖长得凶神恶煞,虽然对俞轻禾有问必答,但态度生硬冷酷,半句废话都不说。

俞轻禾疑心有诈,随即给傅兆阳打了电话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那两个人见了也不阻止,只吩咐司机开快点去医院。

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俞轻禾刚进病房,还没弄清情况,就被宋丽清扑过来一把扯住头发,啪啪啪就是好几个耳光落下来。

冉建宇上前拦了一下,却只是装模作样没落到实处,俞轻禾脸很快肿起来,头皮被宋丽清扯得几乎要脱掉,疼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她想问发生什么事了,然而宋丽清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冲着她又是厮打又是怒骂,下手全没个轻重,仿佛要把她活活打死似的。

一时之间,病房里一片混乱,冉静依坐在床上哭着大喊道:“妈,你别打了!这都是我的命,不关轻禾的事!”

宋丽清恶狠狠地拽着俞轻禾的衣领,面容狰狞地怒骂,“怎么就不关她的事了?要不是这个扫把星,你怎么会旧疾复发!?”

冉静依面容一僵,用力哽咽了一声,趴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

听到女儿的哭声,宋丽清打得更狠了,手抽疼了,就扯着俞轻禾的头发,狠狠地撞上医院的白墙,一边撞一边怒骂,“我打死你这个扫把星!你自己要死就算了,为什么连累我们家静依?你跟你妈一样,都是破坏人家家庭幸福的下贱胚子!”

疯狂状态的宋丽清力大如牛,小胳膊小腿的俞轻禾根本无法抵抗,被撞得眼冒金星,额头有粘稠的液体淌下来。

喧哗声引来了好几个护士,被里边这一幕被吓到了,但又顾忌冉家在江城的声望,杵在旁边不敢上前拦阻。

过了不知多久,宋丽清总算折腾累了,狠狠地推了一把俞轻禾,解气地看着她重重摔在砸碎的玻璃瓶上,淌了一地的血。


傅兆阳赶到时,看到就是俞轻禾倒在血泊中的样子,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赶紧冲过去,把人从玻璃渣中扶了起来。

从小到大一直捧在手心里养的小女孩被人欺负成这样,傅兆阳脸色铁青,杀人般的目光刺向宋丽清,怒极道:“宋丽清,轻禾是我最珍视的孩子,我养了她这么多年,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舍得碰,你怎么敢……!!”

说到最后,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丽清哼了声,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敢?你心疼你在外面生的野种,我就不能心疼我的亲生女儿?”

傅兆阳面色愈沉,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浑身都散发出阴森的冷意。

这些年来,宋丽清没少针对他,但他不屑跟个女人计较,对她的挑衅挖苦多半置之不理,但宋丽清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俞轻禾。

这是他的逆鳞。

傅兆阳一出现,场面瞬间出现了反转,冉建宇看他脸上像结了层冰壳,生怕事情闹大反而讨不了好,赶紧疾步走过来,堆起笑脸解释,“傅总,真是不好意思,丽清心疼静依,一时没控制住情绪,让轻禾……”

“冉总,你刚刚一直在场的吧?”

傅兆阳打断他的话,眉目冷沉,面无表情地质问,“作为一个四肢健全受过高等教育的男人,你怎么能任由你太太发疯,眼睁睁地她对一个小姑娘下这样的毒手?”

冉建宇被他话中的寒意冻得一僵,张口狡辩,“我阻止了!是丽清情绪太过激动,我根本拦不住她!”

傅兆阳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扶住俞轻禾的双肩,打算带她去疗伤。

“等一下!谁说过你们可以离开了?”

宋丽清往前一栏,横在他们面前,大声叫嚣道:“帐没算清楚前,你们谁都别想走出这个门!”

傅兆阳着急带俞轻禾处理伤口,不想跟她在这里浪费时间,厌恶道:“放心,就算你不提,我也不打算跟你这么算了!我要带轻禾去包扎伤口,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给我滚开!”

“不行!我现在就要跟掰扯清楚!”

宋丽清根本不给退让的余地,叫佣人拿来放在床头柜上的诊断书,一把扔在傅兆阳的脚下,抱着手傲慢道:“看看吧,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才懒得碰你那个野丫头!”

听到这话,俞轻禾浑身僵了一下,本能地低头望向那份诊断书。

她想弯腰去捡起来,可刚一动,身体就疼得厉害,额上全都是冷汗。

察觉到她的意图,傅兆阳握紧她瘦弱的肩膀,轻声安抚了她几句,而后抬起头看向宋丽清,漠然道:“你这份诊断书,秘书昨晚已经送到我的书桌上了。”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只宋丽清,冉建宇也愣住了,就连冉静依也停止了哭声,愕然地望向傅兆阳。

冉建宇脑子飞快转了几圈,上前两步,试探道:“这诊断书早上才出,你怎么会……”

他没继续往下说,但傅兆阳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目光沉静地望向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冉建宇表情滞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镇定回道:“这……我不知道。”

傅兆阳轻笑了声,眼里却没什么笑意,缓缓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这份诊断书的最后,写着你女儿脑部出现血块阴影,很有可能会压到神经,造成一系列例如脑瘫痪的症状,鉴定结果为高危,建议尽快做开颅手术,而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

冉建宇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就连刚刚还气焰冲天的宋丽清也呆住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c沉寂,众人僵持着,谁都没有作声。

俞轻禾轻轻地挣开傅兆阳的手,吃力地弯下腰,将地上的诊断书捡了起来。

忽略那些难以理解的专业术语和图片,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的的内容,还真的跟傅兆阳刚所说的相差无几。

敏锐地意识到什么,她心头一跳,猛地看向傅兆阳,眼里闪动着不解和惊讶。

眼见事情要败露,宋丽清顿时慌了,指着俞轻禾大声道:“傅兆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比我们先拿到诊断书的,但俞轻禾害静依脑疾复发就是事实!我们家静依年纪轻轻的,现在却要面临脑瘫痪的风险,如果手术失败,你们拿什么来赔我女儿!?”

傅兆阳淡定地望向他,不徐不缓地回道:“如果诊断书上的内容属实,傅某愿意拿整个傅氏集团去赔你女儿,但问题是,你女儿真有病吗?”

被他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宋丽清心里闪过几分慌乱,手心都紧张得捏起了一把冷汗,强装镇定地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能诈你不成?”

傅兆阳懒得跟她废话,移了视线看向旁边的冉建宇,开门见山地说道:“看在邵芸的份上,我不想让你们太难堪。市中心那个项目,我可以交由你们冉家来做,但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你们谁也不许再找轻禾的麻烦!”

事情发展完全脱了轨,冉建宇原本以为肯定要被傅兆阳当面揭穿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如愿以偿,顿时露出喜不自禁的笑容,高兴得手脚都不知摆哪里。

“傅总,还是你比较大气!那就照你的,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们都不提了!”

傅兆阳看都不看他一眼,沉声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在此声明。”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俞轻禾也侧过头看他,听着他浑厚的嗓音在空气中清晰响起——

“我傅家和冉家,绝不可能成为亲家!我傅兆阳,这辈子就只认准轻禾这个小儿媳,谁都别妄想取代她的位置,尤其是冉静依!”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就连刚赶到门口的傅禹隋也愣住了。

冉静依面色一片惨白,错愕地瞪着傅兆阳,眼泪唰地滚下来。

没料到他忽然来这么一招,冉建宇顿时就有些慌了,忙说道:“傅总,我们都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那封建社会的大家长,我看傅禹隋和静依也是真心相爱,你又何必做出这样棒打鸳鸯的事?”

傅禹隋刚赶到医院,还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听到傅兆阳最后那几句话,以为他又在故意为难自己,脸色蓦然一沉,寒气森森地开口道:“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你以为你动动嘴皮子,就能掌控我的婚姻大事了?!你做梦!”


这儿子从小就叛逆反骨,傅兆阳也不意外他的抗拒,沉声道:“你倒是提醒了我,那我就再补充几句吧!你当然可以继续和冉家的女儿在一起,和她远走高飞,白头偕老做你们的恩爱夫妻也没关系。但是,我傅家的继承权,从此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闻言,冉家夫妇脸色顿时变了。

相识几十年,他们太清楚傅兆阳说一不二的性格,傅兆阳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话出来,就表示这事在他那没的翻盘了。

也就说,就算他们如愿揽了傅禹隋这个女婿,傅家有再多的金山银山,也跟他们冉家没关系了。

傅禹隋最恨被人威胁,表情又冷了几分,不屑道:“少看不起人了,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

“你不稀罕,自然会有其他人稀罕。”

傅兆阳看向冉家一家三口,眸色清漠,气定神闲地说道:“冉总,话我已经撂在这了,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了你,至于更多的,我劝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我傅兆阳纵横商场几十年,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若是太贪得无厌,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傅禹隋敏锐地听出了些许端倪,皱了皱眉,不觉侧眸看向了冉建宇。

冉建宇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摸不透傅兆阳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从傅兆阳刚一字不错背出诊断结果这事来看,他很肯定,傅兆阳至少清楚这份报告是他联合医院造出来的虚假文件。

思绪及此,冉建宇额上的冷汗更多了,但他到底是个久混江湖的老油条,很快就强行镇定下来,佯装不解地问道:“傅总,您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呢?”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听不明白,那就是你自个儿的事了。”

傅兆阳顿了一顿,目光直视冉建宇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冉建宇,脸,我已经给你了,希望你们以后好自为之,别作茧自缚,自找死路!”

言尽于此,傅兆阳无意多留,搂着俞轻禾的肩膀走向门口。

眼看着人就要走了,宋丽清不甘就这么弱下来,上前两步,冲着他背影大喊,“傅兆阳,你还真当你傅家是皇室,谁都想嫁进去?!要不是……”

“丽清!”预感妻子要爆出什么,冉建宇及时喝住她,“够了,不要再说了!”

宋丽清被吼得回了些理智,看了眼冉建宇,愤愤然地闭上了嘴。

傅兆阳看了眼这对夫妻,不再说话,带着俞轻禾继续走向门口。

傅禹隋一直站在病房门口没进来,因为角度的关系,他一时没注意到俞轻禾,等傅兆阳搂着人走向门口,这才看清了她的一身狼狈。

他瞳孔骤然一沉,淡漠的表情迅速出现一条裂缝。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是俞轻禾。

往日柔顺整齐的长发胡乱地披在身后,破皮的额头有血液渗出,顺着洁白的肌肤淌下,不仅如此,她两边脸都是肿的,上面有明显的掌印,就连唇角也有伤口,胳膊和大腿被破碎的玻璃片割伤,猩红的鲜血将她浅色衣服染透了,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傅禹隋僵硬地杵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俞轻禾,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跟前停下来。

见他没让开意思,傅兆阳皱了皱眉,不耐道:“怎么,你不会是嫌轻禾不够惨,还想给她补上几刀吧?”

傅禹隋眼底闪过一抹微光,薄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抿紧了唇,僵硬地侧开了身。

擦肩而过时,他鼻尖嗅到了俞轻禾身上飘来的血腥味,心口莫名一颤,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等人一起,冉静依走下床,一头扑进傅禹隋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傅禹隋,怎么办?你爸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傅禹隋没出声,脸上表情晦暗难明,任她抱了一会,这才轻轻地推开她,目光望向宋丽清,语调平平地问道:“俞轻禾的伤是你打的?”

一句话霎时把屋里三人都问住了。

宋丽清有些挂不住脸,但还是爽快地承认了,“是!她把静依害得这么惨,打她几下算轻的了!”

冉静依看到他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心头咯噔了一下,忙拉住他的手,楚楚可怜撒娇道:“傅禹隋,你别生气,妈妈她也是因为心疼我,一时冲动才会这么做的,你,你别怪她……”

傅禹隋稍稍受了戾气,沉默了几秒,淡声道:“做过头了。”

俞轻禾皮肤很娇气,平常的小磕小碰都要好久才消除,就上次他扇的耳光,也是早晚勤擦药了好些天,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白净。

这会又添了这么多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回来。

宋丽清心高气傲惯了,根本听不进任何逆耳的话,不服气地哼哼着,“哪里过头了?静依现在这样,打死她都算便宜她了!”

这话听着十分耳熟,傅禹隋心神一晃,忽然就记起在出事那天,他也跟俞轻禾说了类似的话。

那时候的他,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如今听到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他却有种说不出的膈应,哪哪都刺耳。

见他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冉静依知道他在想俞轻禾的事,心口沁出一丝酸意,委屈地拉紧他的手问道:“傅禹隋,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生我妈的气呀?”

傅禹隋回过神,侧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声道:“你身体不好,回床上躺着吧。”

冉静依不满他的避而不谈,却也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看着女儿这会眼里就只有傅禹隋了,宋丽清有心给他们营造二人世界,便拉着丈夫离开了病房。

出去后,冉建宇趁着四下无人,压低声责怪道:“你也真是的,刚刚为什么下那么重的手?现在好了,把傅兆阳都给惹火了,他本来就不喜欢静依,以后怕是更不待见了!”

宋丽清这会也有些后悔了,但还是嘴硬道:“可我就是看那乡巴佬不顺眼啊!以前她妈来抢邵芸的丈夫,现在换成她女儿跟我女儿抢男人,我要不给这小狐狸点厉害瞧瞧,我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见她死活不肯认错,冉建宇越发恼恨,“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怎么还不懂这个道理!得亏傅兆阳给我们留了面子,真要弄不好,我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现在他明说了傅家的财产跟傅禹隋无关,我看你女儿费尽心思,也只能嫁给一个穷光蛋了!”

宋丽清哑了哑,迟疑道:“应该不会吧?傅兆阳就俩儿子,怎么可能一分钱都不分给傅禹隋?”

“那还真不一定!”

冉建宇可没有她那么乐观,烦躁道:“你没看到他对俞轻禾的态度吗?比他亲儿子都还亲!不就算哪天他立遗嘱,要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俞轻禾也不足为奇!”

宋丽清大吃了一惊,嘴唇嗫嚅了几下,呐呐地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冉建宇眯细了眼,继续分析道:“傅兆阳当年为了离婚娶俞灵,不惜跟傅邵两家翻脸,甚至愿意净身出户也要求得自由身!这种能为爱痴狂的男人,根本没法用常理来判断,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就把奋斗大半生的成果送给俞轻禾?”

宋丽清这下是彻底慌了,忙问道:“那可怎么办?要是傅禹隋真没了继承权,静依还能嫁给他吗?”

冉建宇没再理会她的鼓噪,阴着脸不做声。

傅兆阳是个爱情疯子,同时也是个经商奇才。

二十几年前,傅氏集团因为上一代家族决策失误,一度陷入重重危机,傅兆阳能仅凭所剩无几的筹码,短短几年的功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领导着傅氏集团重新登上了霸主之位。

能让濒临破产的傅氏集团重振雄风,已足以说明傅兆阳这人心思缜密,行事周全。

既然傅兆阳能拿到他伪造的诊断书,肯定也在这个医院埋了眼线,这就意味着,他费尽心思设下的局,已经被傅兆阳识破了。

想到垂涎已久的傅氏集团就这么跟自己无关了,冉建宇面露阴狠,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却又拿傅兆阳半点办法都没有。


从医院处理好伤口出来,俞轻禾跟着傅兆阳一同坐上了回家的车。

对着窗口发了好一会呆,她总算消化了方才的震撼,转过身面向傅兆阳,满怀愧疚地道歉,“傅叔,对不起,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在傅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傅兆阳对她的好,点点滴滴她全都记在了心里。

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傅兆阳竟为了她,直接跟冉家撕破了脸皮。

甚至还棒打鸳鸯,要拆了傅禹隋和冉建宇这对刚确定关系没多久的情侣。

傅兆阳摸了摸她的脑袋,和声道:“你没有错,是叔叔连累了你,生意场上的事本与你无关,我却把你拖下了水,还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道歉的人是我。”

听出他话中似有隐情,俞轻禾茫然地望着他,似懂非懂地。

傅兆阳朝她笑了一笑,“有些事,我不方便跟你说清楚,你记着,以后远离冉家的人,别跟他们有牵扯。”

俞轻禾仍是一头雾水,不过既然他都说了不方便,她也就没多问什么,乖乖地点头应了下来。

女孩的迁就温顺,让傅兆阳的心又柔软了几分,越发地愧疚心疼。

这些年来,冉家一直想跟程家联姻,明里暗里不知暗示了多少次,但他一直没搭茬。

冉建宇是只老狐狸,心术不正,在业内的风评并不好,点头之交还可以,但要上升为亲家,他是打心里拒绝的。

更何况冉家还有个不省油的宋丽清。

也许是冉建宇看他这边久攻不下,便把坏心思打在了轻禾身上,联合医院这边搞出今天这场闹剧,想趁机逼他就范。

思绪及此,傅兆阳眼神不觉冷了几分。

这冉建宇也太小瞧他了,他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倘若连这种漏洞百出伎俩都看不出来,傅氏集团这座大厦,早不知被别人吞并多少次了。

回到家后,傅兆阳亲送俞轻禾回了房间,又喊来两个女佣,细细的叮嘱了一番,这才放心离开。

俞轻禾身上挂了彩,从头到脸到手臂到大腿,全都被贴上了纱布,看着还挺慎人。

好在医院擦过药膏后,倒也不是那么疼了,就是行动多有不便,为了不让水碰到伤口,她只能请女佣帮她擦洗后背。

好不容易清洁干净,她吹干了头发,裹了浴袍从浴室走出来。

刚想去衣柜拿睡衣换上,忽然,门外响起女佣惊慌失措的劝阻声,“等一下!小少爷,您现在不能见,俞小姐她在……”

不 等女佣说完,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傅禹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黑色风衣裹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看到俞轻禾一身白袍站在屋里,傅禹隋神色微怔,很快恢复冷漠的表情,嘴角牵出一抹讥笑,“你还活着。”

俞轻禾没想到他会忽然闯进来,下意识地拉紧领口,压低声喝道,“你来做什么,给我出去!”

她里面没穿内衣,浴袍也只堪堪盖了大腿的一半,虽然受伤的部位被白色的绷带一圈一圈地缠着,但还是让她有种被人看光的窘迫。

“我既然都登了你这三宝殿,你不如先给我喝杯水吧。”

傅禹隋不以为然地哼笑了声,大咧咧地走进来,潇洒自如得仿佛入无人之地。

俞轻禾绷紧神经,满脸警惕地瞪着他。

她没做声,因为知道这会不管她下什么逐客令都没用。

这人惯爱跟她对着干,她越是激动越是抗拒什么,他就偏去做什么,这会她让他滚出去,他只会越发赖着不肯走!

两个女佣紧张地跟在傅禹隋后边,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少爷,先生让我们好好照顾俞小姐,她受了伤,刚刚才洗过澡,您就让她早点休息吧。”

傅禹隋没马上作声,目光在俞轻禾裸露的锁骨上停顿几秒,直接下命令,“你们都出去。”

两个女佣面露为难,迅速交换了个眼神,谁也没有动。

对她们来说,老爷和小少爷都是主人,哪一方都是她们得罪不起的,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就会落得卷铺盖走人的下场。

俞轻禾也陷入了进退两难。

她并不想让女佣难做,但这个家能制得住傅禹隋的,也就只有傅兆阳而已,可为了这点事,就让她们把傅兆阳喊过来,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所以,她也只能让她们继续留在这,有外人在,晾他也不敢太过嚣张。

打定主意后,她果断走向衣柜,从里面拿出替换的衣服,转身走进浴室。

等换好衣服再出来,傅禹隋如她所料般还赖在房间里,只不过没再站着,而是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斜躺在沙发上。

两个女佣则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既不敢离开,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俞轻禾扫了眼那张可恶的嘴脸,心里不免生出些烦躁,径直走过来,劈手就夺下了被他抱在怀里的抱枕,冷声道:“你的房间不在这,要躺就滚回去躺!”

傅禹隋略略抬眸,目不转睛地锁着她的脸,忽而嗤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讥诮道:“看看你现在这张脸,肿得跟个发胀的馒头似的。”

俞轻禾就料准他没好话,皮笑肉不笑地讽刺回去,“是吗?我倒是觉得还好,至少没你上次打的肿,到底还是你比较狠!”

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一茬,傅禹隋面容骤然一僵,很快又恢复常态,稍稍调整了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你也真是笨,人家打你,你为什么不躲起来?那病房不是有卫生间么?实在不行,你逃进去躲起来不就成了?”

俞轻禾懒得跟他浪费口舌,再次下逐客令,“说完了?说完就赶紧滚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傅禹隋却置若罔闻,自顾地说下去,“我爸爸这么疼你,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你。没准你在卫生间熬一熬,就不会被宋丽清打得这么惨了。”

很久没有听到他说这么多话了,俞轻禾诧异地打量了他几眼,搞不懂他这现在是几个意思。

不过不管怎样,在她心里,他跟冉静依宋丽清都是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忽然闯进她房间说这种话,除了莫名其妙,她只觉得假惺惺。


不想浪费口舌,她不耐道:“傅禹隋,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也没有兴趣去了解!请你马上离开我的房间,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傅禹隋薄唇微抿,抬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嗤了一声,“你没有兴趣,我还不稀罕啰嗦!”

“那正好,请你好走不送,出去前麻烦带上门!”

“你……!”傅禹隋瞪着她,暗暗磨了会牙,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不识好歹!”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不速之客总算走了,房间里的空气都畅通了很多,两个女佣都暗松了口气,无措地看着她,“小姐……”

俞轻禾缓了神色,对她们道:“你们出去吧,不用跟傅叔说刚刚的事。”

女佣们应了声是,便依言离开了。

看着房门在眼前关上,俞轻禾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走过去反锁了门,又推了两张椅子压住,这才安心躺上床,拉高被子酝酿睡意。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什么声响,窸窸窣窣的,像是从阳台那传来的。

原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声音却越来越清晰,隐约还夹着可疑的咒骂声,俞轻禾瞬间清醒了许多,忙抱着被子坐起来,晶莹的水眸瞪向阳台,浑身都僵了。

这里是三楼,楼下还有保安二十四小时巡检,应该不会有哪个不怕死的贼人入室吧……

正这么想着,阳台的磨砂玻璃忽然出现一道人影,下一秒,一只手从外面推开了门。

俞轻禾大惊失色,正要大喊救命,对方却先一步出声阻止了她,“别喊,是我!”

认出这是傅禹隋的声音,俞轻禾吊在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了地,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怒道:“傅禹隋,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尤其这还是三楼!三楼!万一不小心摔下去,不死也要残了吧?!

傅禹隋拍了拍掉掌心的灰尘,不以为然地纠正她道:“别你这里,这里是我家,我爱来便来,你管不着!”

俞轻禾被狠狠一噎,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愤怒之中,她记起冉静依出车祸的翌日清晨,她从噩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他幽魂似地站在床边的场景。

当时可差点没把她吓的魂飞魄散,一度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她有反锁房门的习惯,就算傅禹隋有钥匙也开不了,也就说,那天他肯定也是从阳台翻进她房间的!

而且瞧他刚刚落地的姿势,娴熟又利落地,无疑就是惯犯了!

见她怒得整张脸都涨红了,傅禹隋倒是开心了,顽劣地笑道:“俞轻禾,你这么生气,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担心你!?”

俞轻禾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夸张地笑出声,咬牙道:“我只是怕你失足摔死,以后要化作恶鬼来缠我!”

傅禹隋无所谓地耸耸肩,大步走过去,不客气地在她床沿坐下来。

他身上带着夜色的凉意,俞轻禾心头一紧,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背脊却贴上了冰凉的床屏。

四目相触间,傅禹隋薄唇微勾,缓缓地笑了起来,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漫不经心道:“你说的没错!这些年来,你吃我们傅家的,住我们傅家的,用我们傅家的,欠了我们傅家这么多,在你还清这笔账之前,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俞轻禾咬了咬唇,梗着嗓子反驳道:“你别把话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我确实欠了傅家很多,可我欠的都是傅叔的,跟你这个纨绔子弟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来,你除了挥霍傅叔辛苦的钱到处买买买,除了一天到晚惹傅叔生气,你为傅家做过什么贡献?!我就是要知恩图报,也是报答傅叔!”

这话不可谓不重,傅禹隋眸色蓦然一沉,看着她的眼神添了几分阴森冷意。

俞轻禾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害怕,悄悄攥紧藏在被子下的拳头,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气氛陡然陷入微妙的沉寂,很快被傅禹隋的一声冷笑打破了,“不错啊,精神头这么足,看来,你这伤并不严重。”

俞轻禾抿紧唇,眼神透着倔强,执意不肯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傅禹隋已经很习惯她的怒目而视。

这三年来,只要他们陷入这类似的僵持,她就会像现在这样,驯不服的小牛似地瞪着他。

想到她近三年和前十年的区别变化,傅禹隋眼神复杂,心里忽然漫出一丝尖锐的情绪。

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嗓音冷冽,缓缓地在空气中响起,

“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俞轻禾浑身一颤,仍是垂眸不语,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傅禹隋没再说什么,最后深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顺着原路离开了。

听到阳台那边传来玻璃门关上的声音,俞轻禾大大地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傅兆阳说的那些话还言犹在耳,她现在已经很确定,冉静依的车祸事故肯定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在事情完全弄清楚之前,她挺怕傅禹隋跟宋丽清一样发神经,半夜来找她算账。

思绪之中,俞轻禾不觉抚上自己的左脸。

上次这里挨了傅禹隋两个耳光子,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消的,她可不想再挨这种无妄之灾了。

得知最好的闺蜜受伤了,翌日清晨,新剧刚杀青的纪霏霏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傅家。

看到一身绷带的俞轻禾,纪霏霏倒抽了一口冷气,瞪着美眸尖叫道:“我的老天鹅啊!轻禾,你这是刚上前线打仗回来吗?怎么伤的这么夸张!”

俞轻禾揉了揉被刺痛的耳朵,无奈道:“霏霏,你声音轻点,我耳朵都要被你吵疼了。”

纪霏霏这会可管不了那么多,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扑到她跟前,趴在沙发上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

“没事。”

俞轻禾摇了摇头,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浅浅地笑道:“我没事,你别蹲着,快坐下来吧。”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