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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青莲剑仙

李三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传统玄幻+修炼+破案+宗门种田】百鬼横行、妖魔蔽空的年代,少年从一破败仙门下山,背着天下最快最重的剑,向污浊人世间挥出两道惊世光线,肃清出一片朗朗乾坤。

主角:   更新:2022-11-18 00: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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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我,青莲剑仙》,由网络作家“李三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传统玄幻+修炼+破案+宗门种田】百鬼横行、妖魔蔽空的年代,少年从一破败仙门下山,背着天下最快最重的剑,向污浊人世间挥出两道惊世光线,肃清出一片朗朗乾坤。

《我,青莲剑仙》精彩片段

日落青山,残阳如血。

太阳金色的余晖穿过林间,从繁茂的树冠漏了下来,在地上洒落出零零散散的光斑。

秋风徐来,树叶摇曳不止,光斑明灭不定。

“天都快黑了,这可怎么办啊!”

林间小道上,一个白衣的书生行色匆匆。

他背着黄竹书箱,用泛黄的长袖擦了擦下巴的汗水,抬头看了看天色,脸色颇为焦虑。

“这荒郊野岭的,要是遇到了猛兽精怪,小生寒窗苦读的十年可就白费了啊!”

“不行,会试一年就这么一次,这次再错过了就超龄了!”

书生面色纠结,喃喃自语,竟不知所措原地反复走了几个来回也不自知。

随着他几个纠结原地踏步,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林间顿时变得灰蒙蒙的,看上去很是寂静幽深。

“哇!天色怎么黑的这么快?回头都来不及了!”

夜幕即将降临,书生崩溃地蹲坐在路边,言语间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哭腔。

他伸出白净的手,抱头啜泣,然后又开始自打嘴巴子。

“不该啊!我就不该跟老丈人赌气赶考....呜呜呜...都怪他,说我吃什么软饭……”

下一刻,他又像是怕引来什么东西,极力克制自己,伸出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晚风轻轻吹过,树冠摆动,叶子互相摩擦,发出沙沙声响,吓得他面色发白,四处张望,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最终,他背靠在一棵大树下瑟瑟发抖,哽咽不止。

“咦?哪来的俊俏书生?怎么自个儿在这荒山野岭啊?这是迷路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这清瘦书生吓了一跳。

他往路径的另一头撇了一眼,不禁喜上眉梢。

只见林间小路的另一边,一个美妇提着竹篮子,莲步款款地走来。

这美妇生的落落大方,虽然身处穿山民一样的粗布麻衣,皮肤看上去却如王员外家的大闺女一般,唇红齿白、冰肌玉肤,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有说不清的万千风情。

至于她身上的粗麻布衣,不但没有将她的妩媚减分,反而衬托出无限诱惑——衣服被一对大山峰隆起,走起路来,如大海的万顷波涛,滔滔不绝。

书生眼睛都看直了。

“哟!还是个好色儒生哩!”

软糯的嬉笑声从美妇红唇间发出,水灵灵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书生。

书生的脸‘唰’的一下红到脖子根,急忙低下头去,支吾着说道:“小生....小生自南边文水县而来,北上省城参加乡试。不料在此迷了路,天色渐黑,小生...小生这回头也不是,继续赶路也不是....”

书生边说着,葱白纤长的小手不断揉着自己的袖子,时不时还抹着眼泪。

美妇眸子一转,一抹笑意浮现嘴角,她轻咳两声,娇滴滴地说道:“眼下就要入夜,这荒郊野外的,毒蛇猛兽正是出没的时候,赶路太危险了,公子若不嫌弃,可到奴家寒舍借宿一晚!”

本来就害怕的书生,听到她这么一说,吓得从地上跳起,喘着粗气,也顾不上什么圣贤礼仪了,一把捉住美妇的手,急切地说道:“好好好!小生谢过姑娘了!”

看到书生如此弱不禁风的样子,美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公子这边请,转过前面那个弯便是了。”

书生默默低头跟在美妇后面,往山下走去。

才走一会儿,他就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姑娘,贵舍到底在哪呀?小生、小生着实是走不动了..”

美妇见状忙说道:“公子身体娇贵,来,奴家扶你一把。”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呀?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万万不可....”话还没说完,那美妇的手已经捉住书生手腕,感受到上面浑厚的力道,书生吃痛惊呼:“姑娘你好大的劲啊!”

“奴家自小在山里耕田,自然力气大了点,公子无须见外,就由奴家扶着吧!”

书生听了甚是开心:“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瞒姑娘,小生虽出身贫苦人家,但家中老母十分重视学问,为了让小生能够专心致志读书,特地三次搬家,此次出门,定是要考取一番功名回来。”

美妇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幽幽地说道:“公子,咱们还是赶路打紧吧!”

言语之间,夜幕拉开,叫人很难看得清前面的山路。

走了半晌,两人来到山下一间草屋前,隐约可见里面烛火摇曳。

美妇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便是奴家屋舍了,公子您先进去吧...”

书生牵着美妇的手,一双眼睛上下扫着美妇,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四周打量后问道:

“这四周荒郊野岭的,姑娘您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有妖怪吧?”

“嘻嘻!哈哈哈哈!”

美妇一声大笑,声音传出很远,连山间都起了回声。

“公子多虑了,奴家在这住了数十年了,从未听说有什么妖怪,公子快些进去吧!”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书生一心想进屋,似乎没认真琢磨出其中的含义。

呵!果真是个书呆子....美妇满脸戏谑之色,牵着书生来到门前,缓缓打开了门:“公子请进!”

屋内,是一堆骷髅头,最上面的骷髅点着一根猩红的蜡烛。

书生吓得一声尖叫,扭头一看——

身边的美妇突然吐出一条粉嫩的、长长的分叉舌头,笑眯眯地说道:

“公子还在磨蹭什么?快进去吧!奴家快等不及了!”

书生受惊般瞪大眼睛,再往下一看——对方碗口大黑白相间的蛇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缠在他身子上了!

这哪里是什么美妇?分明一只人头蛇身的蛇精!

“好弟弟,一会儿先让姐姐尝尝你的身子,再尝尝你的身子。”

“不要!不要啊!我还是十七岁的孩子啊!”书生已经带着哭腔,声泪俱下:“好姐姐你就放过我吧,小生家中还有年迈老母要照顾啊!”

“嘻嘻!”蛇妖凑到书生面前,舌头轻轻滑过他的脸颊:“十七岁?可真是白白嫩嫩的呢!让姐姐好好疼爱你...你若是配合点,姐姐就让你这呆子没有没有痛苦地死去...嘻嘻嘻...”

“小生配合!一定配合!”书上双眼一闭,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姐姐,你这还有其他人…咳咳…其他妖吗?多点来一起玩更刺激。”

“嗯?!好你个俏脸书生,玩的挺变态啊....这里呀,就只有姐姐一个。”

“好,那弟弟就送姐姐你上天吧!”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过。

长舌美妇白皙的脸上出现一道斜斜的红线。

她满脸惊恐,瞪圆了双眼,似乎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那条红线不断渗出红色液体,小半边的脑袋,缓缓滑落....

“你就安心上路吧,见了阎王爷,尽管报我叶不凡的名号。”


一条歪歪斜斜的小路,从山脚通向山腰山麓处的村寨。

那是个宁静的小村,炊烟袅袅升起,与周围的盎然绿意相衬,犹如一副天然水墨画。

雨刚下过,黄泥吸收水分,山路变得很滑。

叶不凡步伐很慢,但很稳,拖着一条长着人头的巨蛇,缓缓向山腰的村子走去。

蛇妖的脑袋已经被削去了一半,源源不断地向外流着鲜红的血。

很快,泥泞山路被染得红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几只胆大的乌鸦被吸引过来,落到蛇妖头上啄食。

临近村子,青年道士看见村口处立着个石碑,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清水寨”三个大字。

他走进村子,两边是木桩并排支棱起来的木头房屋,屋顶由木板以及茅草盖着。

没走几步,一群浑身泥浆的顽童在路边捏泥巴,几条土狗凑到一边满地打滚,沾了一身黄泥。

“汪汪汪~”

一只黑嘴狗子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外来者,吠了一声后,身边的几条黄狗纷纷响应,凑到道士前面一边狂吠,一边嗅着空气的血腥味,上下打量着道士。

脸上满是黄泥的顽童也发现了这个清瘦青年道士,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张望。

看着狗一般的顽童以及顽童一般的狗,叶不凡皱眉,伸出手掌,给了冲在最前面的黑嘴狗一巴掌。

“嗷嗷嗷...”

黑嘴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其他狗子一哄而散。

听到狗吠声,两旁木屋的窗户、门口陆续有山民探出头来,但见到道士背着的两把剑,纷纷露出警惕之色。

再看到道士身拖着一条长着人头的蛇妖时,“嘭”地一声,纷纷将自己的门窗关紧。

几个黝黑的山村妇人面色紧张,踏着泥浆而来,一把将那几个泥猴般的顽童瓜分抱走。

叶不凡没有动,静静地站在路中央,像是在等着什么。

片刻后,一伙肤色黝黑的山民簇拥着一个老汉,踩着飞溅的泥浆快步向他走来。

老汉看上去已有七旬,拄着一条木棍,或许是长年劳作,他的腰近乎九十度弯下来,满是皱纹的头用尽力气抬起,却只能跟叶不平胸口平视。

他斜瞥了蛇妖一眼,面露惊恐。

“道爷您辛苦了,快去我屋里歇息歇息!”

叶不凡点了点头,跟着老汉穿过一排排木屋,跨过几个石台阶,到了村子最上面的一间石屋。

石屋门前挂了一些白布条,院子中也撒有一些白纸。

这是村子唯一间石屋房,站在门前明堂上,整个村子以及从山脚延伸上来的泥路都能尽收眼底。

叶不凡随手将美女蛇妖残躯丢在院子中,老汉看了一眼,惊疑不定地问道:“就是这畜生杀了我儿?”

道士点了点头。

下一刻,老汉痛哭流涕,奋力举起拐杖在那蛇妖尸体上挥舞发泄。

“我那可怜的儿啊!你不该读书啊!功名利禄又如何啊!人走万事空啊...我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许多山民围了过来,紧张地观望着这边。

男人们指指点点,女人们窃窃私语,小孩躲在大人腿下,探出半个头好奇张望。

“原来就是它杀了火生啊!”

“没想到我们清水寨附近还有这么一条畜生!”

“可怜老村长,就这么一个儿子,外出求学几年,没想还没回到家,就这么被怪物吃了...”

听着众人议论,叶不凡看了看地上的蛇妖——那张被削去小半的女人脸已经发白发灰,剩下的小半张嘴张开着,一只黑色、没有眼白的独眼,也像是在无声注视着众人。

突然,石屋中冲出一个浑身泥浆的孩童哭,步履蹒跚地跑了过来,投入老汉的怀中,哭嚷着说道:“爷爷别哭了!呜呜!爷爷别哭了!”

老汉丢掉木棍拐杖,一把抱住孩童,老泪纵横。

叶不凡顺着孩童跑过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身穿白衣丧服、脸上挂着泪痕、面容憔悴的美妇。

与其他山野村姑不同,她面容很白,看上去三十出头,站在石屋门口,看着蛇妖残躯怔怔出神,豆大的泪珠无声滑落。

美妇擦了擦泪痕,突然发现那道士正盯着她看,脸色变得有些慌张,连忙低下头,转身钻进屋子里面。

叶不凡若有所思。

“道长,屋里坐吧!”老汉擦了擦眼泪,牵着孙子,捡起拐杖向石屋走去。

叶不凡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虽然这是间石屋,地上也铺着青砖,但屋顶依旧是用树干支起的伞形大梁,然后钉上木板,盖上厚厚的茅草干。

屋里摆着一副新棺材,木脂的香味弥漫,叶不凡知道,里面放的只是书生的衣物,至于尸骸...或许已经在蛇妖拉过屎的地方,被某片植物当成养分吸收了。

棺材旁边,放置着一张四方桌,三张凳子,桌子中间摆着一根正在燃烧着的白蜡烛。

屋顶漏水滴在棺材板上。

嘀嗒、嘀嗒!

每滴落一滴水,面容白皙的美妇就拿抹布轻轻擦去。

“你还擦这些有什么用?”老汉爆喝道:“他的尸骨又不在里面,快给老子滚去做饭去!”

美妇浑身一颤,像是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匆忙到隔壁柴房去。

老汉招呼着叶不凡在四方桌旁坐下,一边叹气一边说:“道长别见怪,我儿火生还在的时候,原本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每月初一十五,就跟着我去文水县赶集,直到他娶了这个青楼女人...

她叫火生去读书,还跟他讲外面花花世界,火生这才迷上了读书写字...婊子!草踏马的!要不是她教我儿读书,我儿也就不会死!那婊子她....”

“道爷我对你的家事不感兴趣,”叶不凡直接打断了老汉的话,从怀中掏出一本黄色卷宗,放到桌子上摊开,说道:“甲戌年八月初三,你到我青莲剑宗山前,花二十两敲响了我宗山门鼓,现在贫道已经妖物击杀...二十两,拿钱来。”

桌子上白蜡烛火焰跳动着,把老汉脸上的皱纹映出阴影。

“老头我没钱呐,”老汉叹道:“本来是有的,但钱都被十三太保抢去了,唉!”

叶不凡默默收起卷宗,重新塞回到怀中,静静地看着老汉半晌,问道:“真没钱?”

老汉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杆旱烟,在白蜡烛上点燃,转过身背对着道士,吐了口烟雾后,悠悠地说道:“真没...”

“钱”字还没出口,叶不凡大手一伸,猛地拍在桌子上。

嘭!

一声巨响,四方桌震碎四散。

“没有?没有就把你房子推了、烧了、掘地三尺,就不信翻不出二十两!”

老头震惊地看着这青年道士,道士一把将扯住老头的衣衫,一字一句说道:

“道爷我只认钱!”

叮铃铃——

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叶不凡低头一看,只见一袋碎银以及铜钱散落了一地。

老头的钱就藏在桌子底下。


叶不凡不再理会这老赖,默默捡起地上的碎银铜板,清点了一遍后,刚好二十两。

“印手画押,尘埃落定。”他重新拿出卷宗和朱砂,踢开木桌残肢,摊在地上,对老汉说道:“把你的手摁上去,从此你跟我青莲剑宗再无任何瓜葛。”

老汉被他的气势震慑,瑟瑟发抖,点了点头,连忙在上面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叶不凡满意地将卷宗从地上拿了起来,检阅一翻后,手指沾着朱砂,在一个空位地上写上“美人蛇妖·一阶”六个大字。

随后他收起卷宗,转头向石屋外走去。

“道爷请留步!”村长老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头我还有一事想请道爷帮忙....”

叶不凡身子都不带停顿一下,他对这个差点当了老赖老头实在是反感。

“我知道哪儿有钱....是十三太保..一群山贼的钱,他们每次抢完钱,都丢在那个地方...金银珠宝堆积成山了...”

叶不凡眉头微皱,脚步放缓,耳朵动了动。

“那个地方很邪门,没有人敢惦记他们的钱,但道爷您不同...您是有法力的神仙,邪魔妖物都近不了您的身...”

叶不凡回头,拉过来一张凳子坐在老汉面前,一句话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个老头。

老汉艰难地抬起头,勉强跟道士平视,声音沙哑地说道:“道爷,刚刚不是老头我有意想要留下二十两,而是山里的生活实在太困难了...”

“是啊!”叶不凡感叹:“无论到了哪里,甲方爸爸都是想白嫖的畜生...”

村长老汉怔了怔,显然没理解道士在说的“甲方爸爸”是什么,但听到“爸爸”二字,又突然老泪纵横地哭丧起来——

“我那可怜的儿啊喂!你才当上甲方爸爸没多久就死了啊喂!...惨啊喂!尸骨不存啊喂...留下孤儿寡母啊喂....”

“闭上了你的老嘴、老头!”叶不凡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道爷不想再听你念家常经...你妈的哭就哭,笑就笑,边哭边唱的真他娘的难听...直接说吧!金山银山在哪?”

老汉用力地擤了两下鼻子,然后用沾着鼻涕的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抽泣了两下,说道:“那个是我们县令的风水山...”

“坟墓?”叶不凡起身笑了笑:“呵呵,你把道爷我当什么了??张起灵?”

“道爷且慢,”见道士起身要走,老汉急忙拉住他说道:“道爷,你知道那个陈县令收刮民脂民膏有多狠么?”

“我们青莲剑宗从不爱多管闲事,更不爱管凡间的红尘事。”叶不凡骂道:“挖人祖坟的事你他娘的都能想得出来,怪不得老头你死了儿子!道爷我劝你收起那份心思,再死了孙子香火可就断了。”

老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脸色憋得通红,气得皱纹都在发抖。

若不是看在道士背后一大一小两把长剑的份上,估计他都会举起拐杖砸在道士头上了。

“那不是他祖坟,”他激动地说道:“听说那是他儿子的墓——外面的人都叫它小可爱,我们也叫它小可爱...每月到十五号,小可爱就会里面爬出来四处游荡吃畜生——那群强盗,把抢来的钱放在小可爱那里,把它当最靠谱的金山护卫!”

“听说?”叶不凡斜眼眺这老汉,满脸鄙夷讽刺道:“见都没见过,就跟我说金山银山?”

别到时候老子裤子都脱了,才跟我说你不是那种人……

“我见过!”老汉喘着粗气,信誓旦旦地说:“前几天十三太保是真的来我们寨子,那天抢了我们的钱后,天下起了雨,放晴后,老头我沿着他们的马蹄印走,亲眼看到他们把钱藏在那里....”

叶不凡神色一动,问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老头我也想发财,我儿子丧礼还没办,还要给道爷您的宗门凑香火钱...”见道士脸色越来越不好,老头话锋一转,说道:“等到十三太保走后,想要进洞里捞一笔就走,但那小可爱爬了出来....一个男...孩?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男孩——我吓坏了,没看清!”

叶不凡呼吸逐渐凝重,沉吟片刻后问道:“那就是陈县令的儿子?小可爱?”

“是!十几年前,陈县令被查出贪污,他就找了那个风水宝地把他儿子活埋了,只为保住他的乌纱帽...道爷您知道的,给至亲找一个风水宝山,就等于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就能心想事成,升官发财...”

“这我知道,哪里都一样,”叶不凡点了点头:“说下去。”

“我猜陈县令一开始也只是想找个风水靠山而已....他不知从哪儿请了个高僧,说要是把他儿子活埋在我们清水寨后面的虎口山,在坟前放六十六两金子、八十八两银子,再让其姐姐在坟前唤其名字七七十四九天,他儿子就不会死。”

“典型的江湖骗术,”叶不凡说道:“是不是期间还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当时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他是骗子,”老汉继续说道:“但陈县令非常相信那高僧,一意让那高僧和他女儿这么做了...

呵呵!四十九天后,虎口山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人们过去时,发现坟前只有两具男女赤裸的身体,对了...他们是连在一起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抱着连在一起的...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所谓的做法,就是阴阳调和...那是个淫僧,是有手段的江湖骗子...不过,后来县令不但贪污最没事,还真升官了,最后他妻子又给他生了个儿子,至于那个小可爱...去他妈的小可爱!

五年前,小可爱晚上就开始出来活动了,我们隔三差五地丢畜生,晚上更是不敢走夜路,最近,村里的老牛又被它给咬死了...

我们曾想去放火烧了它,但陈县令早就放出话来,谁敢动他的小可爱,就杀谁全家!

眼下庄稼收成不好,县里赋税重,如今山贼又闹,晚上还有小可爱出没,村民们都不出敢去干活,实在是活不下去了...道爷,您一定要为我们谋条活路啊!”

叶不凡听了后,捂着下巴沉思了许久,方才说道:“里面真有金山银山?”

“千真万确!”老头迎着道士明亮的双眼说道。

“除魔卫道,我正道修士义不容辞,”叶不凡义正严词地说道:

“老头,带路!”


“道爷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行动不便呐。”老汉有些难为情地地说着。

“呵!老胳膊老腿?”叶不凡沉声道:“那你当初又是怎么发现那群山贼?怎么发现他们将银两丢到那里的?”

老汉脸色微变,不敢与道士对视,话锋一转:“道爷,不是老头我走不了,只是家中事务实在是忙啊!”

叶不凡看了看屋子中的棺材,还有偏门处探出半个脑袋好奇观望自己的泥猴顽童,沉默不语。

“那墓穴就在清水寨往北,翻过两个山头就找到了,”老汉说道:“以道爷您的修为,应该很容易看出那里就是风水宝地。”

“是吗?”叶不凡讥笑道:“告诉我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话,老汉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悠悠吐出几口烟雾后,望着棺材,沉声道:“我想给我儿找个归宿,给我孙子...找个靠山。”

叶不凡明白了,老汉是想将儿子的衣冠葬在那里。

只是,衣冠冢的风水,还能依附地运吗?

“呵呵!”他满脸鄙夷地讽刺道:“要是真用,那曹贼岂不是千秋万代?”

“曹贼是谁?”老汉一脸茫然。

“你很快就知道了。”叶不凡看着端着饭菜上来却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寡妇,笑呵呵地说着。

.......

吃过上午饭后,叶不凡从村子后面继续往山上走。

此时他孤身一人,行走在山野郊外。

没多久,身后的清水寨被青山密林淹没成一个小点。

山路两边,杂草正在全力抵抗着秋天冰冷的露水,生长的很茂盛,原本山民走过的路都快要认不出来。

雨刚下过,空气湿漉漉,呼吸起来叫人郁闷,完全没有“空山新雨后”的畅快。

不一会儿,他的草鞋就磨穿了洞,下半身的衣裤也湿透了。

爬到山顶,已临近中午,太阳的强光毫无遮挡直射下来,蒸得山间白雾四起,让人烦躁。

望着前方连绵不绝的大山,叶不凡熟练地用黄麻藤重新编织新的草鞋,低声咒骂道:“去他娘的云游!我踏马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修的这是哪门子的仙?连飞都不会飞!”

抱怨归抱怨,片刻后,他穿上了一双崭新的草鞋,挥舞长剑披荆斩棘,向山的另一边走去。

深山里面没有人走过的地方其实十分危险——那是山民安置的陷阱,有可能是一个山猪夹,也有可能是一个大坑,坑底安插着削尖的竹子,能把皮糙肉厚的野猪、豹子、甚至是老虎的肚皮刺穿。

也能把人的肚皮刺穿。

小心翼翼翻过两座山后,道士从老林走出,前方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静谧的山谷,有一个四百米的操场大,四周六座环山,山与山之间相连接的地方,有泉水流下,汇聚在山谷底部,形成一个篮球场般大的小湖,像一颗珍珠镶嵌在谷底。

六座环山中,属北边的山最高,其山脚起伏隆起,从外形上看去,像是一只浑然天成的大老鼠。

山脚延伸到小湖前,一座青砖坟墓,立在那个“老鼠”的脑袋上。

“山鼠偷珠,果真是风水宝地。”叶不凡脸色凝重,纵使他云游修行了几年,也未曾见过这种地脉。

叶不凡没有鲁莽地直接走过去——在不清楚那“小可爱”境界之前,直接莽上去的人,绝对活不长。

况且据老头所说,这“小可爱”埋在这十多年之长,极有可能长成了二阶魔物——要是那样的话,他也不好对付...若是成长到了三阶,他直接扭头就走。

“五年前开始出没,大梁国监天司却没来处理,这本身就很不合理...但若是老头口中陈县令不让消息走漏出去,这事就好像又变得很合理。”

不管怎么说,这里要么是有人不想让“小可爱”的事传出去;要么,就是这里妖物煞气过重很棘手,其他修仙者要花大代价处理,得不偿失。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叶不凡不想见到的,因为那样意味着麻烦事很多。

稳定了心神后,叶不凡就地打坐调息,观察着山谷气象。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眼下午时刚过,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但山谷上空浓雾不散,连阳光都无法直射下下来。

微风从六座山的缝隙中汇聚,在气流的作用下,头顶的浓雾在肉眼难以观察的速度缓缓旋转。

“得水藏风,龙、穴、砂、水、向,均是上佳,怪不得连深山老汉都想要把自己的儿子葬在这里...”

叶不凡眼睛死死盯着洞口处,双手在胸前结着法印,指尖在心脏处轻轻一点,低语道:“心眼,开!”

刹那间,眼前的画面不断放大,就像是记忆中用十亿像素的手机拍摄女生宿舍时,双指拉开不断放大....

最终,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到那青砖坟墓前面——

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青砖坟墓,墓碑上红漆竖刻着“爱子、陈丰青之墓”。

让人诧异的是,在墓碑前面,插着没完全燃烧的香烛宝蜡,成色还挺新。

另一边,一个小洞在墓碑旁赫然出现,周围散落着几具枯骨。

叶不凡往其中一具尸骸的头骨仔细瞧去——这骨头看上去死去的时间不算长,上面还有血痂,像是被“小可爱”吃饱了丢出来的。

他聚精会神,往洞口处观望,一股淡淡橙色从洞口飘出。

“赤橙黄绿青蓝紫,这是二阶魔物!”

叶不凡收功回神,神情凝重。

“凭我如今的见识和修为,在它的地盘中下手,不事先准备一番,很难说谁对付谁。”

他很想扭开头就走...但回头一想自己那个穷苦破败的宗门——青莲剑宗,那个快病死的老头,还有那只瘦的跟蚂蚱似的白鹤,他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干完这一票,回去睡大觉。”叶不凡从行囊中拿出一杆铁锹,钉在前面的岩石上,恶狠狠地咒骂:

“李老头,要是你敢骗我...里面没有金山银山的话,道爷我就当场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曹贼!”


叶不凡的想法很简单,先破了这风水宝地,逼走那“小可爱”,再进去拿钱。

在没有把握正面对上的情况下,能不用剑就不用剑。

他准备挖出另一条渠道,让六条泉水改流向另一边,待谷底的泉水干枯,让阳光直射下来。

这样它还不走的话,再往湖里面调制毒药——这是他对付墓穴魔物的办法:用朱砂、糯米、黑狗血、青竹灰、硫磺等至刚至阳之物,撒到坟墓周围,让它不安,进而弃窝而走。

“要是你还不走...”道士舔了舔嘴唇:“那老子只好去找你爸取血做法下咒了...”

说干就干,他从随身包裹中拿出的一把黑不溜秋的铁锹,找到泉眼,一点一点地抠着山石。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但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并不用花很久的时间。

黑铁锹在叶不凡满是老茧的手中,变得异常锋利,挖开山石,就像铲开豆腐一样简单。

一天过后,一条泉水被他挖断改流,叶不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运转“心眼”神通观察了一眼天上的那团浓雾——它旋转的速度变慢了一些。

“有效!照这么下去,六天就能大功告成。”

他夜晚打坐调息,白天开工干活。

到了第五天,已经挖开了五条泉水。

此时谷底的湖水水位下降了一半,山谷上空的浓雾已经变得很稀薄,阳光能够直接照射下来。

第六天,他正开挖时,突然听见人声从另一座山头传来,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躲入灌木丛中,向那面山头望去。

只见一伙人牵着一匹马,翻过山头后,向山谷下面走去。

“十三太保?”叶不凡数了数,那伙人正好十三个。

他们面容黝黑,跟模样跟清水寨山民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腰间都佩着一把长长的砍刀,为首的一个是独眼龙,脸上有条疤,看上去凶神恶煞,十分不好惹。

叶不凡从老头口中听说过他们,他们四处劫掠村寨,把钱丢到这里。

想到这里,他呼吸略微急促。

“这么看来,李老头没有骗我,里面就算没有金山银山,那也差不多了。”

叶不凡运足目力,盯着那十三人,他们小心翼翼地围着一匹马,马上驮着两箩筐的东西,看上去应该就是他们抢来的银子了。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们牵马沿着一条不明显的山路,就这么直接来到坟墓前,点上一把香纸宝蜡,插到坟前,虔诚地祭拜着。

随后他们从箩筐上取下两个麻袋,除了银子外,还露出了两个瘦骨嶙峋的娃子——他们看上去只有七岁,剃了个大光头,睡着了...应该是被打晕或者是被什么迷晕了。

山贼将银子丢入墓穴当中,随后将两个娃子抬着…就像抬着两只烧乳猪一样,平摊放到坟前青砖台阶,双手合十,祈祷着什么。

“不但往里面藏银子,他们还在……饲魔?”叶不凡双眼微眯。

这群山贼,不仅仅是来藏宝这么简单,也给那魔物投喂饲料。

想来也是,这魔物如果没有跟他们有联系,他们藏进去的银子,又怎么会拿得出来?

他突然想到古曼童,那是另一个世界另一种饲魔的方式,与当下所见的大同小异。

再看向坟墓周边的那些枯骨时,叶不凡顿时明白,那是山贼们以往献给魔物的贡品。

怪不得这几天下来,他都没有见墓穴里的魔物出来过...有人将童子送到面前,它何必外出觅食?

“大哥快看,这湖水下降了一半!”

一声惊呼传来,只见一个山贼指着湖水,面色慌张。

那独眼大汉望着湖水,神情凝重。

“泉水干枯了,”另一个眼尖的山贼发现了不对劲。

“你们四处看看。”独眼大汉一声令下,六个山贼向湖边走去。

“泉水确实干枯了。”

“这边的也是。”

“老二,你那边的怎么样?”

“也干了!没有水流下来。”

“我这边的还有,只是水有些浑浊。”

听到下属一声声的回音,独眼大汉显得有些慌张,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他招呼着众人说道:“快走,快离开这,去告诉陈县令。”

果然,这群山贼也是跟县令勾结起来的....叶不凡心绪涌动。

山贼们并没有顺着泉眼寻找问题所在,这让叶不凡松了口气。

同时他感觉时间更加紧迫了:若是那陈县令听到这个消息,带人来过来一看,发现有人在他的靠山坟上动了手脚,指不定以后什么事情发生。

山贼们来时还是慢悠悠的,离去时却是行色匆匆,不一会就全部消失在山谷当中。

叶不凡蹲在山上,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谷之外。

山谷中重新变得静悄悄的,只有几只聒噪的乌鸦立在树上叫着。

此时已经临近午时,阳光投射下来,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一阵冷冽的寒气,从山谷中吹了上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嗯?不对!刚刚那是...”叶不凡心中一惊,连忙结印运转目力向那座坟墓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墓碑上,“爱子、陈丰青”几个大字变得异常鲜红,一滴滴红色的液体从字眼上流淌着,诡异无比。

叶不凡正襟危坐,不敢有一丝分神,死死盯着墓碑前的洞口——那里,正溢出浓烟般的黄色魔气。

至于台阶上的两个童子...正好,可以将那魔物引出来,让道爷看看到底是何方鬼怪!

一只腐烂的小手,从洞穴中伸了出来。

黑色的利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只是,它刚触碰到阳光,就冒出一阵白烟,然后迅速缩了回去。

紧接着,黑暗的洞穴中亮起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呜哟——”

一声低吼声传了出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霎时间,整片山谷变得阴森恐怖,连鸟叫声都没有,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安静得叫人烦躁。

叶不凡屏气凝神,观察着洞口。

里面的东西似乎相当惧怕阳光,迟迟不敢出来。

坟墓前,其中一个童子像是被阴风吹醒,迷茫地看着自己所处的地方,很快,他就面露惊恐,不断摇着另一个娃子。

只是,另一个娃子并没有醒过来,他就背着拖着那娃,往一旁的山上走去。

“不是吧?”在一棵古松下打坐的叶不凡皱眉道:“这么多方向不走,偏偏往道爷我这边来?可别把那魔物引过来啊!”

说完,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往山的另一边走去。


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来说,要翻过一座山其实是很不容易,更何况他还背着一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小孩。

叶不凡走过另一座山头,很快就见到茂密的灌木丛将他们的身影淹没了。

“那什么他娘的天尊,祝你们好运。”他低吟着,不再理会那两个孩童动向,转头向那座坟墓看去。

“嗷呜!”

急促的低吼声从那边传来,山谷当中渐渐飘起了浓雾。

“好强烈的魔气!”叶不凡神情凝重。

这些雾气,泛着淡淡的橙色,自山地阴湿处升起,没过一刻就将山谷笼罩,人置于其中,只能看清周围三米左右的事物。

“要出来了吗?”

感受到其中极其强烈的戾气,一丝丝负面消极的情绪从叶不凡心中升起,他缓缓拔下背上的长剑,谨慎地看着四周。

魔物的“笼罩”是有形的,跟鬼物的无形的“笼罩”很相似。

这是那二阶魔物的场域,不但能把景物笼罩,还能人心笼罩,人若是长期“被笼罩”,印堂会发黑,脸色会发青,进而被负面消极的戾气侵入心智,各种倒霉事接踵而来。

“天籁者,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其谁邪!”叶不凡默念清心咒,心间一片清明,那丝丝戾气也缓缓消失。

“吼!”

似乎感受到他的存在,一声声充满敌意的怒吼在山间响起,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叶不凡背后的另一把巨剑震动,他将右手的剑换到左手,右手向后紧紧握着背后巨剑柄。

雾气越来越重了,他神经高度拉紧:“怎么回事?这魔物怎么像是冲我来了?”

浓烈的淡橙色雾气中,他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在不远处亮了起来。

道士喉结动了动,他听见了那边灌木丛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三米之内!

叶不凡毫不犹豫地将长剑向那边劈去!

待看清楚了那身影之后,动作猛地停住。

那身影,不是魔物的,而是一个背着小孩的小孩。

那是一双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叶不凡,黝黑的小脸被荆棘划破,花得像个小猫,他们身上的衣物也是,除了被划开的口子,裤脚上还挂满了苍耳、鬼针草等植物的种子。

孩童看着眉心前的剑尖,一动也不敢动,抿着嘴,紧张地憋气,随即“哇”的一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道士叔叔救救我妹妹!”

稚嫩的声音传到叶不凡耳中,令他微微皱眉,有些意外:“是个女童?”

他偏头一看,还是一对双胞胎女童。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像是猎豹、老虎快速穿过灌木丛,毛皮与植被摩擦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坏了!”叶不凡心中一惊:这魔物产生了灵智,是故意把这两个死孩子赶到我面前,声东击西!

念头闪过,他毫不犹疑地拔出巨剑,向背后抡去。

当!

白光一闪,巨剑像是砍在什么铁器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打铁声。

一股巨力从剑柄上传来,巨大的撕扯力道震开他的虎口,从手腕传到胳膊,让他不由自主地猛退三步。

凸(艹皿艹)!!!

叶不凡大骂了一声“艹”,左手举起长剑,向那团黑影捅去。

“嗷!”

几乎同一时间,那团黑雾中的影子发出一声愤怒狂吼,探出一双爪子,在道士胸口拉出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道士低头一看,抓出一把凝血丹塞到口中,反手向那团黑影洒出一把糯米、硫磺、朱砂等混杂在一起至刚至阳的东西。

嗤啦!

这些东西落入那团黑影中,发出像是烧红的铁落入水中的声音。

黑雾中的那道影子发出一声惨叫,立即远离了叶不凡,一双充满血丝的猩红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望着这边。

叶不凡却没有理会它,而是一把扯下胸口的衣裳,紧张地看着画在胸口上的符咒。

他胸口上画有一个玄奥复杂的符文,如同穴位铜人一般,一道道红线刻画着复杂的经络、穴位图案。

但此时,胸口的三条抓痕,将他胸口的符文走势划断。

“娘的!”叶不凡光着膀子,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反而露出一丝狞笑。

“干你娘的!”他朝那团黑影大骂,左手长剑归鞘,双手紧握巨剑,朝那团黑影扑了过去。

那团黑雾被它这反常的行为吓得离得更远,叶不凡抡动巨剑,像抡着狼牙棒一般紧追不舍。

一时间橙黄色的雾气翻滚不断,里面白光时不时闪动,像是雷电在云层穿梭,但传出来的声音不是打雷声,而是刺耳的打铁声。

“嗷呜!”

随着一声悲鸣,那双猩红的眼睛消失了,淡橙色的雾气也渐渐变得稀薄,最终全部收缩回到那坟墓旁边的墓穴当中。

叶不凡浑身抓痕,鲜血淋漓,像是被人用红油漆泼过,看上去异常恐怖。

他倚着插在地上的巨剑喘着粗气,稍微休息后,拖着巨剑冲到墓穴前的黑洞面前嚣张大喊:“来呀!小可爱来呀!”

但不管他怎么叫嚣,洞穴中的东西始终都没有再出来。

墓穴中那双猩红的眼睛再度亮起,只不过,眼神中却透出一丝恐惧。

另一边,背着自己妹妹的女童见到他这副模样,看了看四周人迹罕至的山峰,最终硬着头皮跟在道士身后,远远地观察着道士。

随后,让她无法理解的一幕发生了——

这光着膀子的道士在洞口面前叫嚣了半天,各种骂娘的话都喊了出来,里面的东西依旧没有冒头。

从中午一直骂到下午,道士突然“啊”地一声倒在,让她神情一紧。

夕阳时分,道士又骂骂咧咧地起来,拔出长剑往里面捅了捅,朝坟墓洞口洒了几把米、几把红色的东西,几把黄色的粉末,又朝里面吐了几口绿色的老痰,最后解下裤头,朝里面滋了一长长的黄尿,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女童看了一眼暮色,连忙悄悄跟在他后面走了。


叶不凡摇摇晃晃地向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现在绝对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咬着牙,很快也发现身后的那两个女童。

“道士叔叔,救救我妹妹吧!”还清醒这的女童说道。

“闭嘴!”

刚说完,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斜坡上。

女童快步上前扶住了他。

叶不凡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死孩子!哪来的就滚回去哪里死去!”

女娃很倔强,挣扎着爬起来,从始至终,都死死地跟在他后面。

“叔叔,你背后还在流血,”她望着道士背后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说道。

叶不凡反手摸了摸背后黏糊糊的触感,又往嘴里塞了一把凝血丹,走了几步后,望着前方的灌树丛。

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山鼠偷珠地”的山谷,翻过了一座大山,此时夕阳挂在山巅上,金色余晖将山间染得一片金黄。

再次爬上一座小山头后,道士顿了顿脚步,回过头问道:“我现在背后还有没有流血?”

女娃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用力地点了点头。

“拿着,”叶不凡递给女童一瓶金疮药,自己伏躺在一块石头上,“把它洒在我背上。”

女童犹豫片刻,还是接过这瓶药粉,将背上的妹妹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望着道士触目惊心的背部,有些惧怕地将黄色的均匀地倒在上面。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这道士会痛声疾呼的准备,然而躺在石头上的人就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的气息都不曾变化。

这让女娃一度以为这道士已经死了...但若是死了的话,她怎么走出大山?

“你会缝针吗?”道士突然开口,吓了女娃一个激灵。

“会,”她小声说道:“我娘很小就教过我女红。”

“在我包里,腰间的那个包裹里,把玄土蚓...艹他娘的你懂什么玄土蚯?就是那个黑线,拿出来穿入针孔...银针在旁边的箱子里,帮我将那些口子缝上...”

女娃子还算聪慧,很快就将针线穿好,但迟迟不敢下手。

“你在磨蹭什么?快点!”

叶不凡发现自己说话越来越困难,忍着极大的倦意,强打精神吼道:“还不缝上那鬼子就要追上来咬死你们两个死孩子了!”

女娃被他吓得哭出声来,豆大的泪水哗啦啦地冒出,半闭着眼睛,伸手摸向道士黏糊糊的背后。

叶不凡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一阵困意袭来,他缓缓闭上眼睛。

等再次醒来时,是一个清晨。

睁开眼睛,一滴露珠挂在一颗蒲公英叶子尖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耳边传来潺潺溪流声,他发现自己在一处山麓,四周青山依旧,旁边有溪水流过。

他单手撑着地,坐了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很快,他就发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女童躲在远处一块布满血迹的石头后面,手拿着干柿子,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望着自己。

他感到口干舌燥,艰难地凑到溪水前,大口大口地痛饮着山泉。

待装满了一肚子水后,叶不凡又躺在草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缓了好一会儿。

随后,他看到自己胸口处,那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已经被人用蹩脚的针线歪歪斜斜地缝合起来。

“那娃子,你过来,”他在自己腰间摸了好一会儿,骂骂咧咧说道:“谁让你们偷吃我的干粮的?他娘的不给道爷我留一块!都吃完了?”

听到他这么说,其中一个女娃吓得躲在石头后面,另一个拖着一个包裹满步蹒跚上前来,离他还有三步时停下,朝他丢了三四个柿子,然后将包裹开口朝下倒了倒,示意里面已经没有东西。

“败家的死孩子!”道士一边骂着,一边捡起干柿子往嘴里塞,就着旁边的溪水囫囵吞了下去。

片刻后,他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体力,撑地起身,坐了起来盘膝调息。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绵长,苍白的脸色渐渐变的红润。

山间中,一股若有若无的白气,正从他头顶的百会、通天、承光等穴位灌入。

两个时辰后,他睁开眼睛,精光一闪而过。

“居然因祸得福还突破了...”叶不凡自语,望向自己胸前,原本致命的伤疤已经化作死皮,轻轻一扯,脱落下来,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

“还算老头你没有骗我,不然老子就栽在这了!”

叶不凡猛地站了起来,感到到自己精气神十足,五官灵敏,力量更盛一个层次。

这让他从新恢复了平静,望向女童的目光,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我睡了多久?”他问道。

女童被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得莫名心虚,以为道士还在为她偷吃了他的干粮发脾气。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三个手指,拘谨地说道:“三天。”

“三天?”

叶不凡皱了皱眉头,伸手朝女娃大光头上摸去,吓得女娃缩着脑袋,紧闭双眼,浑身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道士问道。

女娃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原来道士只是在她头上摸了摸,并不是要打她耳光。

“我娘叫我恬舒,我妹妹恬紫,我们跟我娘姓洛。”

叶不凡点了点头,指着山谷的方向说道:“我昏迷这几天,那边有没有起大雾?”

“道士叔叔,您是说我们文水县的风水龙脉吗?”

“文水县的风水龙脉?”叶不凡怔了怔,问道:“你知道那里?”

“文水县所有人都知道,”女娃洛恬舒俏生生地说道:“自从县令老爷把他儿子葬在哪里后,我们文水县从此富裕起来了,那是我们文水县的大靠山、是山神,听大人们说,每过三个月,就要送小孩去跟山神玩。”

叶不凡若有所思,眯起眼睛说道:“这么说,这是你们自愿过来的?”

女娃子想了一会儿,说道:“他们给我跟我妹妹吃了一粒糖果,我们就不知道了,醒来时我们就在那里了。”

“是谁给你们吃的糖果?”

“县里的官差老爷,他们来我家的时候,我娘让我们躲在稻草里面,他们戴着刀,可凶了,我听到我娘的哭声,就跑出来了...然后他们就不打我娘了,抱着我跟我妹妹,给我们糖果吃。”

“原来如此。”叶不凡冷笑:“有这风水宝地,这县令倒是当得稳当!”

他摸了摸女娃的黑亮的短发,低声道:“你想不想见你娘?”

“想,”洛恬舒仰着头,睁着大眼睛说道:“做梦都想!”

话音刚落,石头后面传出另一个女娃的哭声:“娘!我要娘!”


叶不凡注意到,这对黑不溜秋、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女娃,姐姐与妹妹的性格很不一样。

妹妹洛恬紫自从听到“娘”这个字后,一直嚎啕大哭,吵着要娘。

而姐姐洛恬舒冷静懂事,不断安抚妹妹,但妹妹洛恬紫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哭得更加变本加厉。

才没走半个山坡,叶不凡就感觉到像是有两个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

他忍不住回头,对妹妹爆喝:“给老子闭嘴!再吵把你丢下山去!”

姐妹俩被他的吼声镇住。

姐姐一脸恐惧、警惕,而妹妹...嘴巴砸吧两下,张得老大,干嚎了半天,哇的一声,哭声震天,比之前更大了。

叶不凡后悔自己刚刚对她吼了,如果说刚刚是一只苍蝇在叫,那么现在就像是肩膀站了一只乌鸦,呱呱地叫个不停。

翻过一座山头后,妹妹洛恬紫终于哭得精疲力竭,直接躺在林中草地上啜泣。

“真他娘的麻烦!”叶不凡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一把将她夹在腋下。

洛恬舒紧张地看着他,以为道士要把自己的妹妹丢到往山下丢下去,连忙上前紧紧扯住他的衣袖。

但片刻后,她暗暗地笑了,她发现,眼前这个青年道士,跟她娘一样,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

洛恬紫一开始在叶不凡腋下还很不老实,挣扎几次无果后,没多久便安静地睡着了。

“叔叔,”洛恬舒依旧扯着道士的长袖不放,偏头问道:“你不会痛吗?”

“死娃子!”叶不凡猛地停住脚步,骂道:“谁说我不会痛?不会痛还是人吗!”

洛恬舒小声嘀咕着:“我感觉你就不会痛,那个山神...呃,那个怪物抓伤您的时候,您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就像是没有痛觉的人。”

叶不凡没有理会她,而是眉头紧皱着。

是啊!不会痛,要是所有人都没有痛觉神经多好?

他想起前世第一次把手伸进沸水当中,家里人就开始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那时候他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当他一次次带着一身的血回到家中,看到家里人紧绷的脸,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没有小伙伴,也不喜欢小孩——那些小孩只会朝他头上丢石头,脑门的血流下来,流进眼中,他也只是觉得整个世界变红了。

痛?什么是痛?

叶不凡板着脸,想起那些调皮的熊孩子,拿着削笔刀偷偷在自己后脑勺上、胳膊上、肩上、脸上刻字,然后笑他是怪物时,他也没有感觉到痛。

他想起十六岁那年,弟弟出生后,父母开了三天三夜的车,将他带到很远的高速服务站,然后一脚油门开车离去。

他追着那辆车,跑上高速路,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远方,一辆大货车从他身上碾过,他也不觉的痛,只觉得无尽的困,倦——然后来到这个世界。

痛是什么?究竟什么是痛?

直到来到这个世界后,青莲剑宗的老头将他带回宗门,拿起一把剑在他身上点点画画,刻下一身经络玉符纹后,他终于明白了前世他们所说的痛是什么。

也理解了他们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脸上刻王八,为什么他们会朝笑自己是怪物....

洛恬舒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道士。

叶不凡非常讨厌这种目光,伸手在她脸上刮了个巴掌。

“痛不痛?”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痛!”洛恬舒捂着红肿的脸,委屈的眼泪在大眼睛上打转。

“痛就对了!”道士冷哼一声后说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觉得痛。”

洛恬舒噤声,不敢看道士的眼,忍住泪水不让它流下,点了点头,老实地跟在他身后,但小手至始至终也不曾松开他的衣袖。

叶不凡不再理会她,此时的他忧心忡忡。

也不知道宗门老头身体情况怎么样了,要是就这么挂了,以后他就再也感受不到痛了。

先前与那魔物一战,实际上他并不是它的对手。

那是一头二阶魔物,并且得到地运滋养。

对付二阶的魔物,非得筑基境界以上的修士才行,而他仅仅是刚刚才晋升到炼气五层的修士。

那魔物之所以战败,一方面是第一次发起攻击,划断了宗门老头刻在他身上的经脉咒印,让他变得不会痛,进而被他唬到;

另一方面,是青莲剑宗修行的《中通经》,与其他门派修行的方式不一样。

世间修行门派,总体上分为天、地、人三大流。

天、地二道,把肉身当成是成仙路上的绊脚石——因为肉身会衰老,“地道”流派借助外物改良肉身,延缓衰老、让肉身变异而长生;

而天道修行者,则是通过三次斩断与肉身的联系、摈弃肉身,直抵长生。

与天地二道不同,人道修行者,则认为肉身是修行路上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青莲剑宗的《中通经》,把修行看做像是一株青莲——出淤泥而不染。

在练气阶段,分别打通肉身的“阳维”、“阴维”、“阳跷”、“阴跷”四条经脉——它们分别对应着人体手脚四肢。

除此之外,还要打通“冲脉”、“带脉”两条对应着五脏、六腑的经脉;

最后便是“任脉”、“督脉”,从下面的会因穴、到头顶百会穴,一前一后形成真气循环。

打通奇经八脉,就像是莲藕在水底淤泥里伸展出八条根须,扎根人间红尘修炼,汲取功德晋升筑基——俗称除魔卫道。

但也仅仅是练气八层而已。

练气阶段最后的第九层,是将八条经脉打通连接在一起,让真气在体内形成大周天,让真气随心所欲,自动循环。

天、地二道在炼气阶段,只需将天地灵气汇入丹田即可,而人道,则是没有丹田的说法,又或者说,整个身体经脉就是他们的丹田。

人道修行进度缓慢,且在入门练气阶段十分困难,往往人还没修到筑基境,寿元还未有所延长,人就已经老死了。

若不是宗门的老头能让叶不凡恢复了痛觉,并告诉他,按照在身上所刻画的经脉图,打通了全部经脉后,他就会变成正常人,叶不凡也不会在青莲剑宗待下去。

想到这里,叶不凡脸上燃起一丝狂热。

他望向前方层峦叠起的山海,目光变得坚毅。

痛,他喜欢痛。


篝火升起,暖黄火光将道士的清瘦的脸映了出来。

这是一处临时过夜的山洞。

叶不凡用长剑串着两只野兔,放到篝火中,不一会儿....就变得乌漆抹黑。

两个女童靠的很近,被篝火烤的满脸通红,也把她们的大光头照得很亮。

姐姐洛恬舒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道士叔叔,你把兔子放在火中,兔子都要变成黑炭啦!”

“又不是不能吃!”叶不凡瞪了她一眼,吓得她缩了缩脑袋,妹妹像个小兔子般躲到姐姐背后,探出半个大光头。

“一会儿刮开碳吃肉!”他又补了一句,看上去不是很自信。

“叔叔,您给我吧!直接放在火中,兔子里面的肉还没熟,外面的肉就要烧着了。”也许是看出了道士叔叔的窘迫,洛恬舒小心翼翼靠了过来。

叶不凡不怀好意一笑,将串着兔子的长剑递了过去。

这把长剑,看起来细长,实际上却是很重的....她这瘦骨嶙峋的样儿,能拿得动?

果然,洛恬舒接过长剑瞬间,手中一沉,原本在火中烤着的兔子立即掉入火炭当中,紧接着整个小身子一倾斜,连着人都要往火坑里栽去。

叶不凡一把捉住她肩膀,稳住她身子,另一只手扶住剑柄。

“就不会松手?不要命了?”

小姑娘摇了摇头,满脸通红,没有说话。

她左右看了看,到墙壁的角落搬来一块石头,放到篝火的另一边。

“叔,”她说道:“再将它给我吧!”

叶不凡怔了怔,将剑的另一边搭到石头上,再次将剑柄交到她手中。

看起来,小姑娘似乎对烧烤很有一套。

她跟叶不凡要来了一把小刀子,轻轻刮开兔子表面的碳霜,然后挪动剑柄,放在篝火旁边烧过大半的火碳上,不断翻滚。

不一会儿,兔子变得金黄,油水滋啦响,香气弥漫整个小山洞。

一旁的妹妹洛恬紫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叶不凡这个“恶道士”的存在,眼勾勾地望着那两只兔子,不断咽口水。

“叔,您有盐吗?”

“哼,大丈夫行于世间,不屑于染指厨卫杂事,岂会为自己带盐?”

“哦!可以吃了!”

叶不凡夺过长剑,朝兔子吹了口凉气,张嘴一咬——真踏马的好吃。

皮酥肉嫩,说得就是这种火候,形容的就是这种刚出炉的新鲜。

可惜的是没有盐,吃起来就只剩个香字...哎!遗憾啊!

“叔...”

叶不凡耳边响起了洛恬舒的声音,他看着蹲在一旁眼巴巴望着自己两姐妹。

“怎么了?”

“能留点给我们吗?”姐姐洛恬舒说道。

道士老脸一红,正想说什么,妹妹洛恬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姐!他吃完了!!”

......

第二天一早,叶不凡将带着烧烤味的长剑放回背上剑鞘当中,不太敢直视两个女娃的眼睛。

昨晚,她们忍饥挨饿过了一宿。

三更时,妹妹洛恬紫还饿醒了,围着篝火打转捡骨头啃。

说不惭愧是假的,一大早,叶不凡就又去打了两只野兔,让她们吃饱了再上路。

他打算将这两个女娃子送回家再去找那县令老爷喝喝茶——不管怎么说,若不是有着女童,估计自己不会挨过昏迷两三天那一劫。

虽然他感觉不到痛,但若是血流光了,人也就凉了,三天后还能打坐?还能因祸得福突破?

若是没有这小女娃,这次自己肯定是硬了。

吃饱后的妹妹变得很活泼,她们像是从小就在山里长大,习惯了走山路,并不觉得累。

在姐姐洛恬舒的指引下,叶不凡带着她们越过几座山丘,一剑捅死了一只不开眼、试图想偷袭他们的山虎。

又走了一天,临近入夜,前方视线豁然开朗,文水县赫赫坐落在山脚当中。

“到了!妹妹我们到家了!”洛恬舒看到下方的灯火,高兴得抱住了妹妹:“今天还是问清节耶!”

“那就是文水县?”叶不凡有些惊愕。

跟印象中山旮旯的县城不同,山脚下的文水县,俨然如同一座繁华的城市。

那是建立在一条大江两边的小城,还未入夜,两边就已经挂满了阑珊灯火,运足目力望去,岸边两条街上人来人往,除却贩夫走卒,也有不少锦衣华服、满脸富态的商贾官人。

此时城中像是在过什么节日,江边聚满了人,江面也布满了船只——有装饰豪华、犹如游轮的鲤鱼红花船,也有挂着一盏油灯,看上去有些寒酸的渔船,甚至,有人趴在一块木板上,从河岸的这边出发,四脚舞动,拼命往对面游去。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叶不凡忍不住问道。

“这是问清节,鱼水欢环节呀!”一路上都是闷葫芦的妹妹洛恬紫终于开口。

“鱼水欢?不像是什么好节目。”

“你个道士当然不懂!”看到文水县,洛恬紫像是找到了撑腰的似的,说话硬气了许多:“我们文水县的人,男人住大江东边,女人住大江西,每年到了问清节的时候,男人才能去西边找老婆...你个道士又不用找老婆,你当然....”

“恬紫!”姐姐洛恬舒打断了妹妹的话,一脸歉意地对叶不凡说道:“妹妹还小,叔叔你别见怪。”

“原来是一座人阵...”叶不凡神情凝重。

他听宗门那快死的老头说过,地道炼气士,也称作地师,最擅长的这种聚灵阵法——人作为百灵之长,阴阳二气孕育而生,与生俱来灵气充沛,以人作为棋子,落在地上,避风聚水,凝结人气,在地师修行思维中,这就一个上佳的聚灵阵。

所谓“大隐,隐于世”便是地师提出来的。

只是,这种聚灵阵会掠夺他人寿命,损人利己,修行起来虽然快,也容易遭到反噬。

叶不凡感到眼前有一个看不见的漩涡,他运足目力,往山下看去。

穿过文水县的这条江,有明显人为改造过的痕迹,当从山头上望去,就是一个“S”形。

“太极图!”叶不凡不由得心中感叹:“河水为线,人为阴阳,能做成这么大的一个人阵,得尽心布置多少年的心血?花费多少财力物力人力?”

人的一生,不过短短百岁,若是踏入修行路,步入筑基修士,能突破一百八十岁寿命。

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妙——隐于城中的那个地师若是存在的话,是否晋升了筑基?那“山鼠偷珠”那个风水宝地,是否也是他的手笔?有宗门还是一介散修?


叶不凡并不想多管闲事,就算想管,实力也不允许。

天地人三道中,人道最弱,弱到目前除了自己所在青莲剑宗是人道流派外,他还没见过其他人道宗门。

况且青莲剑宗,也只有一个瘦的跟白鹤似的老头,以及一只瘦得像蚂蚱的白鹤,如今加上自己,也仅仅两人一鹤。

人道修仙者,需要在世俗红尘中炼心,感悟人道喜怒哀乐,再打坐修行,才能快速打通经脉。

一般情况下,叶不凡碰上其他主流的修炼者,都是能苟着就苟着——他曾经站在很远的地方,见过一个修为高深莫测的地师,在地上烧了一道黄符,一座大山突然炸成齑粉。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叶不凡沉吟片刻,决定先将两个女娃送回家,然后再见机行事——修士在开光境界之前还是要吃饭的,他不大愿意放弃那个小可爱身边的“金山银山”。

有了钱,就不用担心吃饭问题,修炼也安心多了。若是有机会取得县令的血,这事就十拿九稳了。

“走,下山去。”

叶不凡招呼着个两个小光头,率先向山脚迈步走去。

山脚这边,是大江的西边。

叶不凡一边走着,一边运足目力四处观察。

他看见岸边有很多女人把自己装扮得花枝招展。

有浓妆艳抹的,亭亭玉立的,有卖弄风骚的,也有欲拒还迎的。

有大到五六十岁左右两边涂着红艳腮红的老女人,也有素面朝天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十四岁女娃。

她们都只有一个共同点——提着灯笼,四处张望。

“她们是在等着自己的丈夫回家,没有丈夫的人,今晚会有丈夫,”像是看到了道士的疑惑,洛恬舒说道:“听我娘说,五年前文水县还不是这样,后来陈县令要求这样的。”

五年前...叶不凡沉默不语。

妹妹洛恬紫不甘示弱,像是卖弄阅历,插嘴说道:“我还听隔壁的翠花奶奶说,问清节晚上,咱们西边是所有人的新娘,东边的人是所有人的丈夫,谁先到先得!明年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多人出生了!”

叶不凡若有所思。

“那你们的娘...”他略微迟疑地看了看两个小光头,发现她们一脸天真与憧憬...明显就是自己多虑了。

“那你们的娘也在其中?”他直接问道。

“不在,”洛恬舒说道:“我娘每年都躲在家里,不去江边凑热闹,也不允许我们去江边凑热闹。”

“姐姐,趁这次娘不在,咱们也去看看吧?”

“这...”洛恬舒有些意动。

叶不凡在妹妹洛恬紫大光头上敲了一记,疼的她眼泪汪汪,捂着光溜溜的脑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哭出声来我再打你一巴掌,快带我回你们家。”

迫于恶道士的逼迫,姐妹俩带着叶不凡进到小城中。

此时小城中非常安静,街道上空无一人,两边的商铺与茶楼,虽然有烛火晃动,却均是看不见人影。

除了远处岸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以及细听下夹杂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再无其他声音。

洛恬舒、恬紫两姐妹带着叶不凡,在小巷子中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门前。

她们刚想敲门,一个男人突然开门走了出来。

他穿着官差服,一边绑着裤头,见到叶不凡三人后,神色顿时慌张。

待看清楚到是一个道士两个小光头后,立即喝道:“好你个禽兽不如的道士,咦?是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这衙役吓得面色发白,连裤头都没来得绑上,拔腿就跑,哪成想裤头落下,绊住了双脚,摔了个狗吃屎。

“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啊!”他直接把裤子一脱,光着下身飞奔而逃,眨眼消失在巷子转角处。

“咦?那个叔叔怎么回事?好像不穿裤子?”洛恬紫挠着后脑勺说道。

叶不凡轻咳一声,让她们先进去,自己倚在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女人惊喜尖叫,然后失声痛哭的声音。

片刻后,只见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在门口出喊道:“道爷请进。”

叶不凡沉吟片刻,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大梁国寻常人家的院落,墙角散落着盆栽,种了一些瓜果蔬菜。

但站在院子中的这个女人,却一点也不寻常。

进屋之后,叶不凡借着烛光,只督了她一眼,便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了自己心脏一把。

她太美了!

叶不凡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略微有些尴尬,不去看她的眼睛。

“小道爷无须如此,”女子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慵懒,说道:“妾身天生媚骨,小道爷您的定力已经算很好了。”

叶不凡面露讶色,这才抬头看向这个女人。

厢房的烛火,将这个女人的婀娜多姿的身体勾勒出来——

这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女子,面色红润,唇齿留香。

她发髻随意盘起,几缕青丝垂在脸颊,看上去有些凌乱,但又风情万种。

她披着一件半透白纱衣,眼眸如一汪秋水,任何一个男人一旦跟她对视,便感觉有无限的温柔缓缓包围过来。

“天生媚骨?”叶不凡顿时房间内似乎变热了,再次移开了视线,想着蓝天,想着白云,想着山川大海....

“唉!什么媚骨不媚骨的,不过是红颜命苦罢了!”

女人柔若无骨的声音传来,仿佛有无限的幽怨嗔痴。

叶不凡若有所思,他闻到了女子身上的香水味,已经无法想着蓝天白云、山川大海了。

想到刚刚那衙役,他心间一阵恶心。

念头转换间,女子已经来到他身边,伸出柔若无骨的葱白玉手,牵起他的手,幽幽地说道:

“小道爷将妾身女儿救回来,妾身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好...只好....”

说到此处,她吐气吹到叶不凡耳孔,另一只手搭在叶不凡胳膊上,替他轻轻捏着肩膀。

青年道士脸憋得通红。

此时无声胜有声。

最终,他甩了甩头,一把将她推开。

“阁下自重!”叶不凡喘着粗气,沉声说道。

女子身体一软,倒在叶不凡脚边。

“呜呜~妾身...妾身命苦啊!”

女子缠在叶不凡大腿上,仰着头,两道泪痕挂在上面,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脸蛋。

叶不凡浑身僵硬着,他感到女人又开始不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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