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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东汉末年。眼见要被饿死,机缘巧合下被刘备手下救助!救命之恩,那就涌泉相报!于是顺势成为刘备的第一军师。两千多年的历史烂熟于心,还能让主公栽跟头吗?辅助刘备拿下天下也不过分吧!
主角:苏哲 更新:2023-03-29 15: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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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哲的其他类型小说《三国:开局告诉刘备我是穿越者!》,由网络作家“天下翱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穿越到东汉末年。眼见要被饿死,机缘巧合下被刘备手下救助!救命之恩,那就涌泉相报!于是顺势成为刘备的第一军师。两千多年的历史烂熟于心,还能让主公栽跟头吗?辅助刘备拿下天下也不过分吧!
建安元年,盱眙城外,傍晚时分。
“苏哲——醒醒!醒醒!”
听到有人叫自己,苏哲勉力睁开了眼,只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盯着自己!
紧接着,这青年不紧不慢地将一口温热的稀粥,带着小米的旖旎香气,送入口中。
随后苏哲舔舔自己干裂的唇,对瘪了几天的五脏庙来说,这是世上最美妙的东西。
他本以为要当头一个饿死的穿越者了,谢天谢地,哥又回来了。
还是活着好。
两口粥下肚,苏哲终于稍稍缓过来了:
“谢......”
“别谢我,是前面的大将军给的。”喂粥的小同乡指了指前方。
说是同乡,其实也就是一起流浪过来的同伴。
苏哲勉力起身,想看看这位天使般降临的救命大恩人是哪位。
天色将晚,只见远处一大片营帐,中间一杆大旗在风中猎猎飘扬,上面一个大大的字,仿佛是“刘”。
刘?姓刘?姓刘的大将军?
苏哲使劲摇了摇迷迷糊糊的脑袋。
“呼......”一阵风卷着尘土袭来,苏哲眯起眼睛,脑子却清明了起来。
刚穿越过来,食不果腹地流浪了一个月,满脑子都是怎么活下去,差点忘了自己是从一千多年后穿越过来的人。
如果没记错,盱眙这个地方,建安元年,刘备恰好带兵与袁术对峙良久。
难不成是刘备救了我?
再吃了几口,头已经没那么迷糊了,苏哲沉吟半晌,坐了起来,想要确认一下。
“那大将军长什么样?”
“嘿,那大将军长得很不一般,耳垂特别大,胳膊也特别长,身边还有一位将军,面色发红,胡子又长又好看。”小同乡来了兴致,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道。
苏哲眼底一亮。照这么说,八九不离十,便是刘备了。
刘备,刘备。
要知道,在他们那个时代,很多人都不喜欢刘备。说他虚伪、软弱,一哭走天下。
不过在苏哲看来这其实都是表象。
在他看来,如果刘备真的这么草包,为何枭雄曹操会找刘备煮酒论英雄?
为什么张飞关羽都是超级猛将,始终不离不弃?
陶谦、刘表这些当世诸侯,为何会接二连三把自己的地盘送给他?
甚至,连聪明绝顶的诸葛亮,也愿出山相助,还鞠躬尽瘁,卖命卖到死而后已?
从织席贩履,到乱世占得天下三分之一,没有能力办得到?
这是妥妥的屌丝逆袭啊!
放到现代,那都是天花板级别的励志传奇。
这种牛人,不该敬佩吗?
只是刘备一直都命背,转战西东,身如浮萍,老被人当枪使。
比如这一次,刘备来打袁术,还不是曹操指使的。结果……
苏哲眯了眯眼。
结果,投奔刘备的吕布,趁刘备与袁术相持,却突然发兵取了徐州下邳,导致刘备兵溃,流离困顿。
而吕布这个冷血动物,就像农夫救下的蛇,刚能动,反口就给了老刘狠狠一口。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刘备此刻还能安安静静在这里屯兵,应该这一切还没有发生。
但是在他看来,应该也快了。
此时,苏哲胃里的粥逐步温热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慢慢在复苏,舒展。
而远处的军营一片安宁,看到这里,苏哲不禁心念一动。
那个给予自己生机的人,还不知道自己马上要面对戎马生涯的又一次重击。
随后苏哲接过碗来,三下五除二喝完了剩下的粥,暗暗下定了主意。
感觉可以走动了,苏哲从身边树丛里捡摸了一根木棍,拄着站了起来。
看到苏哲拿着木棍一副要走的模样,小同乡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你去哪里?”
“报恩。”苏哲笑笑,头也不回,向军营走去。
片刻后,看守军营大门见有人上前,立即朗声喝住:
“站住,干什么的?”
面对士兵的询问,苏哲想了一下,总不能说自己是个穿越者吧?他相信是个人都不会信。
于是他想了一番,便稳住还有点打飘的腿,对士兵坦然说:
“我是此处州民,这里可是刘备将军的大营?我有紧急军情报于刘将军。”
士兵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哲,眼中颇有疑惑。
而苏哲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想起之前曾饿晕在路旁泥泞中,此刻身上的麻布衣服已经辨不出颜色,可能还有一股馊味。
弄明白了以后,苏哲不禁苦笑了一声,然后正色道:
“兵祸四起,能活下来已经不易。我有紧急军情,请速报刘将军,以免贻误战机!”
士兵听了,不敢再怠慢,火速返身去上报。
少顷,营中呼啦啦出来了四个彪形大汉。
一边两个,将苏哲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摸了一遍,连拄着的木棍都給收缴了,才架着苏哲入了营。
而苏哲被人架着起,也是相对无语,嘴边更是不断喊道:“哎,你们慢点~”
心中却暗道,这阵仗,我这小身板,至于这么戒备嘛......
直到被架入大帐中,几个人才松开他。
帐中几盏烛光,将军帐之内照的透亮。
只见二人长坐于内,一人面如冠玉,双眸明亮,威严不语。一双大耳果然大得异于常人,还真是刘备!
另一人红面长髯,一双丹凤眼,锐利似箭,肯定是关羽无疑了!
苏哲同逆袭偶像第一次见面,却好像认识很久了一样,觉得甚是亲切。
稳了稳身形,苏哲缓缓站定,生涩地拱了拱手。
刘备见到苏哲,向身后那四人微一偏头,四人齐退。
二人齐齐看向苏哲。
只见来人满面饥色,一身褴褛,年纪不过十七八,身材单薄孱弱,步伐虚浮。
关羽放松戒备,面色稍缓,沉声道:
“你乃何人?”
声如洪钟,甚是悦耳。
苏哲微微一笑:
“我是苏哲,见过二位将军。感谢刘将军施粥,救我一命。”
闻言,刘备释然,淡淡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苏哲继续说道:
“久仰刘将军大名,今日又恰逢将军,我有一重要情报,特来告知。”
关羽面色一凛,微眯双目,从上到下打量了苏哲一番:
“重要情报?情报为何,速速道来!”
此人口齿伶俐,会不会是奸细,佯装州民?
听到关羽冷冷的语气,苏哲感受到了浓浓的不信任。
心里稍微有点忿忿。我是来帮你们,又不是来害你们。
苏哲舔了舔皲裂的嘴唇,不去理会关羽。只对着刘备认真地说:“刘将军,下邳即将有变,请速回下邳。”
这样的说辞,苏哲也是想过的。
总不能一上来就说,吕布要取你城池。
人家两人还没撕破脸,说得太确定的话,说不定刘备还没回去,他就已经被当做离间二人的奸细给砍了。
不如只略略提醒就好。
可在刘备眼里,对面这个十几岁的年轻人,稚气未脱,就算表情认真得不能更认真,但看起来总觉得非但没有信服力,反而有点好笑。
不过刘备依旧在心中默默盘点了一番。
要知道,此刻徐州内部,各官吏及地方豪强都很拥护自己,百般劝自己提领徐州,不应该有哪股势力有实力生变才对。
而且下邳是徐州刺史治所,目前由三弟张飞把守。三弟素来勇猛,威名在外,谁敢来犯?
西边,曹操已经承认了他徐州州牧的身份。
南边,袁术正在和他相持,不可能绕过去偷袭。
北边,还有吕布坐镇小沛,互相救应。
何来变数?
没盘点出哪里有问题,便更想听听这个年轻人的说辞。
刘备微微抬头道:“哦,何出此言?”
苏哲看到刘备嘴角略微爬上来的笑意,便知道根本没信他,
苏哲摇摇头,暗叹了一口。
看来得提醒得直接些。
“袁术和刘将军对峙良久,无法取胜,吕布觊觎徐州已久,又素来没有信义,若知道你不在,必然会伺机来取下邳。”
哦,看来这小子知道的还挺多。
于是刘备缓缓地笑道:“你怎知吕布觊觎徐州已久?”
苏哲看了一眼关羽,严肃道:
“刘将军不知,关将军难道不知吗?”
关羽望了一眼苏哲严肃的神色。
的确,吕布刚来时,大哥让徐州。那日若不是他和三弟以眼色警示,吕布便差点领了徐州。
所以关羽对吕布素来有心防备。
刘备不动声色,眼眸微垂。
他岂能不知?要不然,为何出征前对下邳守城之事慎重再三?
不过,下邳城高墙厚,加上张飞和丹杨军,任是吕布,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这么一想,刘备便抬眸淡淡看向苏哲:“无妨。有翼德守城,何惧之有?”
眼看刘备还这么淡定,苏哲内心暗道,唉,刘将军呀!提醒了半天,你还是盲目信任你三弟之勇。
你就没算到他醉酒误事?
不过嘴边却是一脸认真严肃道:“难道刘将军忘了张飞将军喜欢喝酒?难道不会喝酒误事?”
此语一出,刘备眼神冷了半秒。
这一下,戳到刘备的痛处了。
三弟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喝酒,喝酒还必豪饮尽兴!
一旦喝高兴了,除了他和关羽,谁都劝不了。
虽然大军出征之前,他吩咐了幕僚陈元龙盯着张飞不许喝酒。
但谁知道能否盯住呢?
眼前这个半路碰到的小子,居然如此了解三弟?
刘备惊讶之余,也有了一丝戒备。
他望了一眼关羽,关羽眼中也有疑色。
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个小子的身份了:
“说,你到底是何人?”
苏哲想也没想,接道:
“我是何人不重要,可如果刘将军再不回去,下邳必生变。”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关羽座旁的青龙偃月刀,带着风声,呼一下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眼瞅这情况,那还了得!
即使是原本从容不迫的苏哲,此刻难免有些慌:“别...别...有话好好说嘛!”
心中暗道,这也太太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看到这锋利的刀,一股血急速冲上了脑子。
仔细想想,一天之内,先是差点饿死,现在又是要被砍死。
他能入选史上最惨穿越者吗?
而此时的关羽丹凤眼一眯,寒光四射。更是一手压住青龙偃月刀,一手指着苏哲大喝:
“区区小儿,来历不明。竟然敢信口雌黄,诬陷大将,是不是袁术派来的奸细,来此假传情报?说!”
同时,旁边的刘备稳坐如钟,纹丝不动,微敛双目,一言不发。
苏哲见状,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这身份不明,实在难以让二人信服。
二人这个警惕性也是正常反应。
这么一想,苏哲立即冲着关羽摆摆手,缓缓说道:
“壮士息怒,我说便是。不过可以先把刀放下吗?”
“我饿了几天,刚被刘将军施粥捡回来一条命,此刻腿还在打飘。”
“关将军这把刀再多放一刻,我可受不住了。”
呼——
关羽单臂轻轻一掂,那把名扬史册的大刀,从苏哲脖子上撤下。
苏哲摸了摸脖子。还好,没破皮。
只是刚才大刀带着力道架上来,撞得肩膀酸痛。
这个莽夫!
苏哲边揉肩膀,边在心里送给关羽一个大大的白眼。
关羽怒目而视,刘备也淡淡看着他,不说话。
苏哲脑子飞快地思索了一番。
穿越之事,实在离奇。如果说了,二人必定不信。
但是转瞬之间,要编造一个身份,也是不易。
二人也是当世豪杰,阅人无数,并非傻子。
万一思虑不周,被二人识破,我再坦诚身份,便更加可疑。
不如此刻便坦诚身份。
如果不信,最大便是一死,有何可惧?
反正后世和今世,他都活得够惨了!
想到这里,苏哲清了下嗓子,从容不迫开口道:
“二位既然如此疑心,我就不瞒二位了。”
“我乃后世之人,生活在一千八百年后,偶然穿越来到这乱世。”
后世之人?穿越?
关羽一愣,看向刘备。
刘备平生也算颇有见识,却从未听过“穿越”一说。
心下难免也是吃了一惊,但面色却平静如常。
苏哲继续道:
“现在发生的一切,和还没发生的一切,我都在后世的史书上读过。”
“所以,我才知道吕布觊觎徐州,也知道刘将军留张飞守城,更知道张飞醉酒而吕布攻伐,一夜便取了下邳。”
“张飞醉酒之中逃出下邳,已经顾不上家眷,刘将军的妻小尽陷城中!”
“而袁术却收买吕布追剿你们。刘将军为此溃败奔逃到海西,流离失所。前面多年的积累一朝尽失!”
一口气说完这一切,苏哲心里顺畅多了。
与其遮遮掩掩多难受,不如一股脑倒出来!
在他看来,你们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就一拍两散。
反正命是你们救的,恩我也报了。
剩下的,看缘分吧。
而这一句一句又一句,如同一通又一通的重锤,打到刘备心上。
刘备转瞬之间,大惊失色。
关羽更是听得青筋暴起,面色赤红。
二人不由再次细细端详眼前之人。
身着粗衣,脚踏草鞋,身形孱弱,灰头土脸。
口出惊世之语,脸上却作平常之态。明知对面是将军,也无畏惧之色。
如此看来,倒也不似一般的奸细。
细看手指细长,面色白皙,不像从军之人,难不成是谋士?
不对,哪有这么年轻的谋士?
看起来更像是个还在读书的年轻学子。
乱世出人才,各路英雄群起,也不免有各路名士追随。
有些名士为了能够让英雄为之侧目,会用惊世之语来提高身价,一步登天。
难不成这个学子也想出仕,所以编造一堆说辞来让我重用?
想到此处,刘备心潮渐平,高声喝道:
“世上凡言牛鬼蛇神,皆为妄语!是拿来愚弄百姓的把戏!”
“你开口便托名自己是后世穿越而来,匪夷所思!”
“我如何知道你对于下邳之论断,所言非虚,不是妄加揣测?”
“你又何以证明你真是后世之人?”
苏哲心里叫苦。
果然,说了这么多,还是不信。
好吧,不轻易相信别人,也是乱世必备的优秀品质。
苏哲微微一抬下颌,正色道:
“我们后世之人,人人皆为学子,从小便人人苦读。”
“我苦读十五载,尤其爱读史书。”
“上至三皇五帝,下至后世,上上下下五千年的华夏历史,我都略通一二。”
此言一出,刘备和关羽面面相觑。
心里想到,这人莫不是个欺天瞒地的超级骗子。
就是个得了癔症无药可治的疯子。
人人皆为学子?那谁去种地,谁去当兵?
苦读十五载?莫不说学富五车,学富十车都有了。言下之意,你是个大才子喽?
上下五千年?华夏到现在也不过三千年。
不过加上你的一千八百年,的确差不多五千年。
还编得挺周整!得,编的不错,那你继续编!
要知道,这年头,语出惊人、故作玄虚,抬高身价,谋求富贵的各路“高人”多了去了。
刘备这些年也见了不少。
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见风使舵拍马屁。
做过功课的都知道,刘备是汉室后裔,平生志向便是匡扶汉室。
所以想要投奔刘备的,都会慷慨陈词,有他们辅佐刘备,必然可以帮助汉室重振雄风之类。
在他看来,此人既然能语出惊人,那让他来听听,这人的马屁能拍成什么登峰造极的模样。
心中暗道,好吧,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
而刘备表面上却是随口便问道:
“你既然苦读十五载,你说说看,汉室还能绵延多少年?”
面对刘备的提问,苏哲只是笑笑,这有何难,一板一眼道:
“汉朝经历西汉、东汉,共历经二十九个帝王,前后一共四百零七年。
“从现在算起,应该是二十四年后,汉朝灭亡。”
“所以此时被称为东汉末年。而天下即将三分,史称三国...”
关羽见苏哲一板一眼地扯,居然扯出了如此离经叛道的话,不由大怒,抬手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桌子晃了三晃,连带着烛影都晃了起来。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一介布衣,妄议国家兴衰!何能如此大逆不道!”
苏哲只得住口,静静看着二人。
心想到,我可是毫无隐瞒,话也都说尽了。
至于你们能否接受,只能尽人事,看天意了。
而此刻的刘备面色如沉静的深潭,不起一波。
但内心早已刮起了狂风骤雨。
从未有愿意来投奔他的文人,会说出如此灭三族的话来!
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汉朝,居然仅剩二十四年光景!
他以匡扶汉室,平定天下为志向,岂不是一生努力,尽付东水?
而三分天下,便是把汉朝的天下瓜分殆尽!
但天下群雄并起,冀州袁绍,淮南袁术,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徐州陶谦,兖州曹操,汉中张鲁,西凉马腾,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豪杰,最后只剩三人?
不可能,不可能,一介布衣的话,不能当真!
想明白以后,刘备抬眸暗暗瞥去。
只见苏哲一身粗布衣,混着泥疙瘩,却平静得连呼吸都均匀悠长,不曾乱过一拍。
这小子,不简单。
朝纲不振,汉室势微是事实。
如今各地诸侯混战。献帝没掌握朝政实权,身边更没有一两个实力强悍的肱骨大臣支持,所以无法钳制各方诸侯势力。
想要恢复元气,重振朝纲,确实困难重重。
只是二十四年之后便灭亡,实在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真真假假掺在一起,刘备也一时无法分辨。
但此人却的确不同于之前来诳他的任何一人。
将思路捋清楚后,刘备抬手示意关羽,关羽便闭口不再言语。
刘备面如秋水,静静问道:“你说天下即将三分,史称三国,后来呢?”
苏哲欣然一笑。
刘备就是刘备,果然有脑子。
眼界和格局,比起关羽,可是高出一截。
能成为刘关张三人集团的首脑,刘备靠的可不仅仅是汉室后裔的名头。
这个乱世,不缺猛将,不缺谋臣。
最缺的就是有雄心、有壮志、有胆识、还有脑子的主公。
苏哲继续一板一眼地说道:
“三国之后,又经过魏、晋、南朝、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辽、西夏、金、元、明、清,民国等十几个朝代的更替和起落。”
这......
刘备更加迷惑了。
好家伙,这有鼻子有眼,顺口就是一长串。
看起来比编的还真,比真的还流利。
若说是编的,又不知道从何反驳。
若说不是,朗朗乾坤,谁能相信世上居然还有穿越这个操作呢?
关羽盯着苏哲,不由眯起了丹凤眼。
今天是遇到骗子中的祖师爷了么?
刘备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沉静无波地看向苏哲,淡淡道:
“好吧,那就说说你的那个朝代,一千八百年后,是哪家皇帝当朝?”
苏哲想起这么多天来,沿路饿殍遍野的景象,突然有点想念自己的朝代了:
“一千八百年后的国家叫龙国,人人都吃得饱饭,正一步步重新崛起,重新复兴迈向世界之巅。”
什么?!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没有皇帝,一群未经教化的老百姓当家做主,那国家得乱成什么鬼样子?
这次刘备终于绷不住了,脸上微露震惊之色。
而关羽的一双丹凤眼,几乎要惊出来掉到地上。
好歹两人也是英雄豪杰,什么情况没见过。
今天这一番对话,居然一句比一句惊天!
两人沉默了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渐渐回过神来,却又感觉像是在听一个疯子说白日梦。
乱世多有鱼目混珠之辈。
关羽虽然没听过惊世骇俗到这种地步的,但对这种故作狂妄的做派,却是司空见惯。
关羽忍了这么久,实在忍无可忍,不由喝道:
“何方庶子,胡编乱造,信口开河,乱人心志!”
说罢又准备去抄刀。
刘备摆摆手:“二弟,且慢。”
而关羽看到刘备开口,只好咽下了接下来的问题。
刘备瞧了瞧关羽冷冰冰的长脸,不由心想,二弟今天也颇有点心浮气躁呢。
瞥见二弟的大刀,突然间,刘备脑子突然灵光一闪。
跑题了。
此人并非一开始就要口吐狂言,只是为了力劝他回下邳。
结果被二弟的大刀一逼,才用穿越之说来解释。
此人若是细作,找其他的理由不更好一些?
何必编出这么惊人的话,让人更怀疑他的身份。
况且此人对下邳的情况掌握如此清楚,不可能没有这点聪明。
倘若此人不是细作,那冒着风险来劝他下邳,必然事出有因。
难道所言下邳之事为真?
那此人便真的有鬼神之才。
既然有才,何必非要说自己穿越而来,惹人生疑,几番惹恼二弟。
用如此难证清白的说辞,将自己置于死生之地,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那他便真的是穿越而来的后世之人?
不不不,除非我和二弟脑子坏掉了。
但若断定此人是口出狂言,天马行空,观他气度却是不凡,眼神坦荡,既无狂妄之态,也无狂妄之色。
而口齿清晰,对答如流,更让人找不出漏洞来。
刘备心中不决,不由起身,背手在大帐内踱起步来。
然而越想越乱,没有头绪。
他也很清楚,眼下战况胶着,他和袁术谁也没占到便宜,如此空耗下去,于谁都不利。
留张飞独守下邳,本来就是无奈之举,万一真的被人钻了空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下邳城内八成的士兵,并非亲兵,而是徐州自己的丹阳兵,人心隔肚皮。
如果下邳失了,徐州便再无可守,此事非同小可。
这个小子,虽然言语离奇,却切中要害,让他不得不慎重思考。
而苏哲眼见刘备和关羽都默然不语,便也闭口不言。
帐内气压一时低沉下来。
踱了片刻,刘备停了下来,抬眸看向苏哲:
“你何以知晓下邳要生变?”
苏哲浅浅一笑:
“后世之人,想知道史书上记载过的事情,很困难吗?”
这个逻辑还真是滴水不漏。
我的话有道理,是因为这就是事实。
刘备无语。再纠缠下去也没有结果,干脆退一步:
“既然史书有载,你坦然告之,难道可以扭转?”
“呃......”终于轮到苏哲语塞了。
“我也是刚刚穿越过来一个月,没想到差点成为满地的饿殍之一。”
“刘将军救了我的命,我也自当回报。既然知道下邳即将生变,告诉刘将军也权当报了救命之恩。”
“至于是否能够扭转,就看刘将军的了。”
“不过,既然有缘相遇,我想也算是天意吧。”
苏哲不由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对面的关羽见此情景,简直无语。
这矫情的谎话,说得连自己都信了吧,恨不得给丫脖子上再来一刀。
刘备也略略皱眉,问道:
“穿越一说,我实在难以相信。看你也是聪明之人,既然想要诚心帮我,为何不坦诚相告你的来历?”
苏哲苦笑道:
“我的刘将军!事关军机大事,不容有假,你二人必然慎重。”
“既然二位已经在怀疑我的身份,我若胡诌一个,最后被二位识破,再来解释,岂不是更加难以自证清白?”
“还不如坦诚我便是穿越而来的,所以知道军机,岂不更加光明磊落?”
关羽听闻,面露无奈之色。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这苏哲真是做到家了。
刘备却讶异道:“哦,这么说,你当真是穿越之人?”
“你的命,就在我二人一念之间。你就不怕,万一因为你的惊人之语而被误杀?”
苏哲淡淡笑道:
“我本来就即将命丧于此,幸好遇到刘将军,救了回来。”
“知恩便该图报。倘若因为我说了实话,令你们生疑而杀了我,那也算义举。”
“况且,我也不知是如何穿越而来的,更不知如何穿越回去。”
“或许,求得一死,能让我回去呢。”
想起那个一千八百年之后的后世,苏哲不禁苦笑。
不过,回去了会比在这里更好吗?
听到此处,刘备心有所感,对苏哲不由增了一分信任。
却又故意问道:“你家在何方,我可遣人送你回家。”
苏哲不由一苦。
“我穿越而来时,便是在一个破茅檐下,被雨水淋醒的,哪里有家?”
刘备看他脸上微露悲苦之色,不由动容道:
“那你可愿随军返回下邳?”
听到这话,苏哲更求之不得,不过面上还是一脸沉着冷静道:
“任凭刘将军安排。”
得到确认后,刘备果断地向着帐外高声道:
“来人!给苏公子准备床榻、饮食,命人好生看护、款待!”
于是先前四人闻令,立刻入得帐来,引苏哲出去。
因为听闻主公称他“苏公子”,四人不由对苏哲多了几分敬重和恭敬。
随后几人也不架着苏哲了,而是两人在前面引路恭敬,两人在旁边护送。
这排场,啧啧啧啧......
苏哲这下肯定了,回去了定不如这边好!
曾缴了苏哲枯枝的彪汉,走在苏哲的右侧。一边走一边惊讶道:
“苏公子,你是哪家的公子啊?怎么会落得如此破破烂烂的病秧子模样?”
然后又低声神秘道:
“没想到你还真有军情啊,是什么啊?”
听到这话,前面引路的大汉轻喝道:
“军情岂是我等可问的?军令如山,别连累兄弟掉脑袋!”
彪汉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四人将苏哲送至远离帅帐的一处偏僻行军帐内,向军卒交待好主公的命令,便告退了。
行军帐外。
终于可以洗个澡了。
军卒很有经验,对于脏到这个程度的人,预判很精准,一次提来了三桶水。
不过也或许是因为刘备的交代,军卒对他这位“苏公子”礼遇有加。
因为军卒还特意拿来了皂角水。
随后苏哲拿起木瓢,将一勺一勺的热水缓缓淋在自己的头上、身上,先仔细将每一处的污垢泡软。
第一桶水淋下去,基本上是泥水横流的状态。
苏哲寻思着,这脱下的脏衣服加上身上刮下的泥,得有十斤重吧。
忍不住闻了一下,差点没把自己熏死。
就算没洁癖,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受过良好教育的汉子,也并没有糙到可以一个月不洗澡。
况且还是在雨里泡、泥里滚、荒地里睡的一个月。
如此腌臜,简直丢尽穿越者的脸。
如果这几天没饿死,这会儿估计也已经自撞南墙去了。
能够把这身脏衣服甩掉,把污垢彻底洗掉,简直是这个世上除了填饱肚子之外,苏哲最渴盼的事情。
苏哲把全身上下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三桶水都用尽,才肯罢休。
仅凭他之前这个样子,刘备和关羽都没嫌弃,嗯,是个不以貌取人的主儿。
苏哲上下左右看了看,终于满意了。穿上军卒给他准备的衣服。
好看不好看先不提,起码干净、柔软、温暖。
终于结束流浪了。
此时,苏哲坐在军帐中,寻思着是不是刮个胡子。
没想到一摸嘴巴一周,居然光溜溜的,没有几根毛。
苏哲惊讶,流浪的这一个月,居然没长胡子?
上大学前,苏哲不怎么刮胡子,胡子比较稀疏。
自从上大学后,因为天天刮胡子,胡子是越来越稠密。
三天不刮,满下巴乌青一片。
如今居然一个月都没长,还真是稀奇。
于是苏哲喊军卒给他拿个镜子。
听到这话,军卒很是奇怪。
在他看来,堂堂男人,还要照镜子?
但还是去跑了好几个军帐,借来了镜子。
苏哲对着镜子一看,便呆住了。
镜子中的脸是本尊没错。
但是这年轻稚气的模样,看样子才不过十七八岁!
但他之前明明是二十四岁的龙国好青年呀!
难怪刚才刘备和关羽一个劲儿地无法信任我。
就冲着这副黄毛小子的外貌,他都不信任他自己。
看着眼前的自己,苏哲也大为讶异。
急急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为何会‘返老还童’。
如此,便是年轻了起码六岁。
算了算了,先不想这个了!
随后苏哲躺在简易搭成的塌上,想起之前在草垛里、断墙根、桥洞下、破庙里睡过的一个个饥肠辘辘的夜晚,恍若隔世。
敬佩刘备,正好被刘备救了,这,就是穿越之间,冥冥的缘分吗?
但是这缘分玩的有点过哈,这样饿他体肤,老天爷不怕玩脱了吗?
玩脱了他真的就可以回去了吗?
他可不想回去,至少现在不想了。
不过,历史就是历史,记录的事情,是已经发生过的。他这个穿越者搅动进来,真的能改变曾经的事实吗?
改变以后该怎么办呢?
先不管了,先帮刘备躲过这一劫吧。
想着想着,苏哲慢慢睡着了。
与此同时,在帅帐这边,刘备辗转反侧。
此刻,关羽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大哥,你真的信那个毛头小子?”
他本也不信。
然而今日苏哲提醒的,正是他出征前最担心的事情。
而且言之凿凿,以后世之人的身份,搬出这是历史事实的说法,让他如芒在背,不敢轻视。
他如今坐拥徐州,跻身一等诸侯之列,算得上一方豪杰,当世英雄。
而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面对他和关羽,甚至当青龙偃月刀架在脖子上,生死悬于一线之际,依旧沉着冷静,世上难有第二人。
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离奇的话,就算难以相信,也不能等闲视之。
况且苏哲所言之后事,不似随口杜撰。
无论如何,是真是假,回下邳一看便知。
倘是假话,无异于送死,这小子没必要这么做。
越想便越觉得苏哲的话是真的,就越睡不着。
刘备恨不得连夜启程,驰返下邳。
与其在此胶着,不如先平后方之虑。
天才微亮,苏哲被帐外的军卒叫醒。
“苏公子,苏公子,大军要拔营了,快点起来了!”
苏哲听闻,微微一笑。
刘备果然决定回下邳了。
苏哲刚准备起床,突然一阵头晕目眩。
全身的血都开始快速往上涌,头皮一阵紧绷,胀痛不已。
接着额头就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而手脚却越来越凉,好似被冰凉的蛇爬上了四肢。
苏哲躺在榻上,难受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军卒见无人应声,匆忙进帐察看。
结果见到苏哲这副模样,不由大惊。
急忙跑出去叫人去报告主公。
而刘备此时正在传令拔营。
突然有军卒匆匆来报,昨日入营的苏公子突发高烧。
刘备闻言微微皱眉。
难道这小子真是细作,打算称病不随大军回程?
刘备打算去一探究竟,刚走到半路,又碰到一军卒匆匆来报:
“苏公子说他无妨,为不耽误主公行程,他可随马车启程同行。”
于是刘备便打消了疑虑,交代道:
“准备好马车,请军医随行看护,有任何问题,随时来报我。”
“是!”
军卒看刘备一脸慎重,便更不敢轻视。
刘备便即刻清点骑兵,整队出发。
关羽则领余部,走在了后面。
下邳城内,即将入夜。
街道两,店铺门口的灯依次亮起。
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州府内,灯火更盛,人影绰绰。
“来!与我再饮一杯!”
一个黑首黑衣的彪形大汉坐在帅位,自满一杯,一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却是如坐针毡,只得应了饮下。
大汉并不理会,擦擦嘴,又捻起一块肉,大口嚼了起来。
待到众人纷纷放下酒杯,座中一文臣,面色微红,恭身向帅位之人请示道:
“张将军,咱们已经饮了不少,再喝下去,怕会耽误......”
张飞环眼怒睁,短虬张扬,粗声粗气道:
“嗳!不要像曹豹那样扫兴!”
“俺心烦,邀你们喝酒解闷,快快满上!随俺痛饮!”
众人皆不敢再言。
曹豹刚才当众被殴打,何其屈辱,打完还嫌他碍眼,被逐了出去。
众人想想都心有余悸,敢怒不敢言,几个人武将更是握了握拳头。
又一杯下肚。
另一人起身,宽袍广袖,颇有儒雅之风,耐着性子缓缓道:
“张将军,既已尽兴,天色已晚,众位将领还需各司其职,不如就此散宴罢?”
张飞怒道:
“陈元龙,你区区一介文臣,做好你的事就好,也敢管我张飞!”
陈元龙剑眉微皱,还想说什么,忽见州府侍卫跑进来:
“报!主公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
张飞听闻,开心坏了,丢下杯子就跑了出来,踉踉跄跄,差点跌倒。
听闻刘备大军回城,很多百姓出来看,路边挤满了好奇的州民。
而张飞从府中当先跑出,豹头环眼,黑首虬须,老远就吼道:
“大哥!大哥!真的是大哥!嘿嘿嘿嘿.....”
酒醉到脚底打飘,却不影响他步履如飞。
张飞笑嘻嘻奔到近前,挽住刘备亲昵地叫到:
“哎呀呀......大哥!你们回来咋不早说?三弟好出城相迎嘛!”
“哎?二哥呢?”
刘备老远闻到酒气,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喝酒了?”
“好哥哥,我忍了很多天了,就今天,喝了一点点,一点点。”
刘备甩开张飞,当着众多州民,不好发作。只有忍着怒气,迈着大步踏入府中。
张飞嘻嘻笑着,瞥见身后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大哥,这人是谁啊?”
“哎!大哥等等俺——”
一入府,看到眼前的境况,刘备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马车上下来,晚几步踏入院子的苏哲,也不禁有些吃惊,不由摸了摸还隐隐晕沉的额头。
花厅里聚满了文官武将。
满厅的美酒佳肴,满院子的冲天酒气。
酒量差点的人,闻了都能醉,这叫一点点?
果真被苏哲说中了。
老三不仅自己酗酒,还是带着众人一道喝!
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喝酒,不能喝酒,还派了陈元龙管着翼德。
结果要不是回来的快,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众人从未见过刘备有如此难看的脸色,不由一阵紧张。
刘备走到帅位,拎起一壶酒,狠狠摔在地上。
“啪!”酒壶碎了一地,满室飘香。
众人立即纷纷站起,俯首请罪。
张飞的酒被吓醒一半,见状立即俯首敛容,再也不敢出声。
“守城之责,何其之大!尔等竟聚众喝酒,该当何罪!”
刘备一字一句,恨恨骂道。
闻言,众人头伏得更低,不敢出一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满堂文武,想也是翼德硬邀,否则岂敢如此渎职?
刘备眼底的怒气像火一般熊熊燃烧。
抬眼瞥见苏哲正站在院外,按着额头,踱着方步,若有所思。
刘备狠狠抹了一把脸,大喝道:“翼德!”
张飞刚抬头,刘备猛然拔出腰间的双股剑,一剑下去,案几的一角被生生砍下。
半跪在地上的张飞,一哆嗦,酒全醒了,面上失色,吓得一言不发。
“你办的好事!我走之前,给你的军令何在?”
“如此醉酒误事,该当何罪!”
张飞从未见过大哥发如此大的火,身体犹如抖筛:
“大哥,大哥,是我一时糊涂,没有管住自己。”
“违反了军令,我甘愿领罚,请大哥罚我!”
刘备越发怒不可遏,不仅眼里在冒火,心里的火更大。
“罚?!罚你就有用吗?若不是我加急赶回,今夜必将筑下大错!”
“来呀!将张飞拉出去重责一百军棍!”
苏哲一愣。
一百军棍?
以苏哲的了解,周瑜打黄盖,打了五十军棍,就皮开肉绽,去了大半条命。
这一百军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随后看向刘备,只见刘备此时低垂的眼睛似看非看地朝着他。
苏哲突然明白了。
苏哲立刻快步走上前去,因为走的快,脚底还打了个晃儿:
“刘将军且慢。”
苏哲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
“这一百军棍下去,就算张将军再英勇,不死也几乎成了废人。”
“恳请主公让张将军戴罪立功,将功赎过。”
刘备铁青着脸,不松口:
“戴罪立功,将功赎过?”
“哼!如此渎职,聚众醉酒,出了事,连命都没有,谈何将功赎过!”
“拉下去!”
苏哲又拱手拜道:
“刘将军且慢。”
“张将军虽有渎职之举,但幸而尚未铸成大错。”
“张将军曾与您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如此便大惩,也容易让其他生死相随的将士寒心。还请主公三思。”
刘备依旧语气强硬:
“公然违反军令,如若轻饶,何以服众?”
看来刘备是准备轻饶了。
苏哲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刘将军且听我一言。”
“此时袁术还在边境,就等刘将军露出破绽,举兵北上取徐州。”
“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如果折了张将军,实则是长他人气焰、灭自己实力之举,万万不可啊!”
众人听了,也开始纷纷求情。
“请主公饶了张将军吧!”
刘备见众人都开始为张飞求情,便沉着脸一字一句喝道:
“翼德!若不是苏公子及众人为你求情,我绝不容情!”
“若有下次!别怪我不念生死相托之情!”
“自去军法处,领二十军棍!”
说罢,便收剑回鞘,寒着脸走了出去。
刘备走到院中,向苏哲一招手。苏哲便跟在后面,进了偏堂。
今早的高烧刚退,头还有些晕,但不妨碍苏哲心中明得像镜子。
这暗戳戳的帝王之道啊~
刘备之所以这么冒火,一来,是气张飞真的违抗了军令。
二来,更是气自己。纵横多年,居然还会失察托大。
原本还硬气地说“有翼德在,何惧之有”,害得苏哲险些被当做奸细,成为二弟的刀下之魂。
自认天下豪杰,一方诸侯,居然行事不察。
得亏了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子以命劝谏,才保得下邳无虞。
如果昨日不曾细察,将这小子当做细作砍了,那今日……
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来气。
但是真的要罚张飞,他又下不去手。
仔细回想一下,当初起兵,三弟张飞可是倾尽家财以资之。
多少次身陷囹圄,都是他随护左右,浴血冲锋。
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更胜血脉至亲。
但是当着徐州众官员将领的面,又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治下不严,宽纵左右,失了威信。
刚才众人皆在局中,不敢求情。
他苏哲是外人,如果他也不接话,三弟这一百军棍也就只能当个劫难了。
好在这小子,胆色过人,更兼聪慧无比,未点就透,再三劝阻。
如此看来,这小子不可能是吕布或者袁术的细作。
不然,刚才不发一言,不就可以令他刘备折损一员大将?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对苏哲又增了五分信任,三分赞许。
但,张飞醉酒被他言中,也不代表吕布就真的会来偷袭。
刘备脱鞋上席,转身长坐,把剑放在一侧,招呼苏哲坐在对面。
一张脸虽然铁黑铁黑,但已然稍缓了不少。
沉默片刻,刘备看向苏哲,目光如炬:
“你怎知翼德定会喝酒?”
苏哲沉默了一晌,才开口说道:
“书上是这样写的。”
“哦?”
刘备盯着苏哲淡无血色的嘴唇,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史书记载,张飞宴客,醉酒殴打曹豹。”
“曹豹心中恼恨,便连夜告知吕布下邳空虚,并放吕布入下邳,将张飞逼出徐州。”
曹豹?
在刚才的文武官员中并未看到曹豹。
刘备惊觉。
“来人!”
外面匆匆跑进来一名侍卫。
“传曹豹将军!”
刘备喝道。
“得令!”侍卫匆匆而去。
刘备素知曹豹和翼德未有相交,没想到会是这样:
“翼德为何殴打曹豹?”
“张将军逼迫曹豹喝酒,曹豹不从,扫了张将军的兴,于是被打。”
苏哲合盘托出。
书上是这样写的。
可是如今,刘备回到下邳,吕布定不敢轻举妄动。
是不是历史要改写了?
刘备沉着脸,一时转不过弯。
“吕布投我,我待如上宾,吃穿用度,一应供给,为何夺我城池?”
苏哲轻咳了一声,随即叹了口气:
“刘将军与吕布也不算初相识,想必对吕布也多有了解。”
“吕布不算义气之人,尤其经不住诱惑,有利必往。”
“此次主公带兵出征一月有余,前方僵持不下,这么大个徐州摆在吕布眼前馋着他,他能不心动?”
“再加上曹豹求援,张将军又醉酒,天时,地利,人和,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就算吕布不取,袁术也会怂恿吕布取了徐州,以打破盱眙相持的困局。”
“顺理成章,吕布便大大方方取了你的徐州。”
听完苏哲的分析后,刘备默默不语。
虽然之前他对穿越之说也是半信半疑,但如今眼睁睁看到张飞喝醉,别的不说,如果今夜吕布真的来犯,已失先机。
倘若曹豹带着丹杨军里应外合,不仅城池要丢,翼德都要凶多吉少。
况且,苏哲能想到曹豹会向吕布求援,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一般的能耐。
而且曹豹是吕布的岳父,又是丹杨军将领,负责守城之责,放吕布进城,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这小子一路以来所说的话,如果说是“预测”,未免也太合拍了些。
连细节都真真切切,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也只有穿越,才能解释得通了。
这么一想,刘备不禁抬眸看向苏哲。
对面的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盏茶的工夫,侍卫匆匆归来。
“守城军士说曹将军半个时辰前就出城去了。”
半个时辰前,他们还没抵达下邳。
苏哲闻言,还有些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浅笑。
刘备看了一眼苏哲:
“苏公子因何发笑?”
“我是笑,今晚刘将军要让吕布失望了。”
刘备不由哑然。
这小子哪儿来这么多自信,刚打完他三十五岁的老脸,又想要碾压他戎马多年的人生阅历了。
“苏公子就那么肯定,吕布今夜要来取下邳?”
苏哲收起笑容道:
“刘将军请一人去往吕布屯兵处打探即可知晓。”
这个自信他还是有的。
张飞醉酒,而曹豹作为下邳守将,擅自出城。
这一夜,的确是最好的偷袭机会。
而刘备的突然回城,将这个机会化为乌有。
刘备的脸又沉了下来。
想起苏哲今晨还在高烧,刘备语气稍缓道:
“苏公子的高烧退了吗?”
苏哲脸上绽开了笑意:
“已经退了,多谢刘将军惦念。”
清晨,帅府。
苏哲走出客房,踏上门廊,正准备伸个懒腰,。
赫然发现旁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一位一手扶着双股剑,一手背在身后,在门口来来回回踱步
另一位虎背熊腰,站得好似一尊雕像,将青龙偃月刀往旁边这么一竖,寒光闪闪,威风八面。
苏哲禁不住在心底赞叹,威武!
关羽这么快就回来了。
从盱眙撤兵之时,明面上是为了加快速度,刘备只带苏哲和轻骑,快马加鞭回来,让关羽殿后。
其实只是因为刘备还未能全信他,依旧对自己身份存疑,特意留了一手。
苏哲微微一笑,在他看来,刘备是仁德之主,也是天下雄主,心中韬略、计谋不容小觑。
而此时踱步之人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看见苏哲出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一扫昨日的沉郁,一脸开心道:
“先生,你醒了?”
面对刘备的热情,先生这个称呼还真客气。
苏哲忙拱手道:
“刘将军唤我苏哲即可。我才疏学浅,还当不得先生二字。”
哪想到,刘备两三步跨过来,拱手一揖,恭恭敬敬就给苏哲施了一个大礼。
远处花园那头,张飞提着两包礼物,正喜冲冲而来。
却见大哥正躬身给昨日那位十七八岁的苏公子行大礼,不由好奇。
想到昨日大哥余怒未消,心中有所忌惮,便停下来远远观看。
张飞还是很有眼色的。
“先生且受我一拜。”
“感念先生在军营之时,语如奔雷,冒死力劝,方才惊醒梦中人,保徐州平安无虞。”
“先生如此见识,人中龙凤也。刘备愿拜先生为军师,共成大业!”
刘备继续着刚才的姿势,躬身垂首抱拳,诚恳道。
昨夜探子回报,吕布果真曾经亲领两千人马自小沛出发。
已经行至下邳西北五十里,又突然掉头回了小沛。
果然是自己太良善了!
想到下邳还有自己及兄弟的妻儿家眷,刘备恨得牙痒痒。
“如果刘将军再不回去,下邳必生变”,居然一语成谶。
经此一番验证,刘备已经想通。
首先,这小子不是间谍,一,他没有任何动机,不然犯不着挺身而出,再三劝阻,救下张飞。
二,这小子自称穿越之人,不管是不是胡言乱语,故弄玄虚,但仅凭这二日料敌先机的洞察力,已经不曾有假,让他深深折服。
此等良才,说不定正是待价而沽的某方高士,特意来投。
此时不收,难道待他另投他主?
苏哲心下也很清楚。
昨夜走之时,刘备尚且对他的判断半信半疑。
如今一大早却特意提前等候在门口,必然是昨晚验证过了。
但这军师之职,非同小可。
他是喜欢读历史,可不通军事呀。
以他知道的史实,从旁提醒刘备一二,尽尽心意尚可。
但是当军师,岂是懂史就能搞定的?
首先,这三国乱世,就算懂得历史,也不敢托大,洋洋得意。
谁知道那些正史、野史有没有乱写的部分。
其次,万一这么一搅,历史的车轮换了道,他哪有那经天纬地之才再去应变?
万一临阵出了馊主意怎么办?
苏哲为难道:“军师啊...我仅知晓些许历史...学疏才浅...恐难当此大任啊...”
不想刘备又道:
“先生知晓古今,已是经天纬地之才。”
“先生曾苦读十五载,放在如今,也是饱学之士,何必过谦?”
“刘备先前不识先生之才,多有怠慢,望苏先生海涵。”
“今后,备必当尊先生之言,与先生匡扶汉室,共襄大计!”
苏哲心里苦道: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
原本他只想报个救命之恩,帮刘备躲过一劫。
之后再求个安稳生活,不用风餐露宿,到处流浪便罢。
根本没想这么多呀......
这工作来得太突然,还是老板直聘,有点不适应。
况且薪水都没谈……
跑题了跑题了……
一想到这些,苏哲久久不言。
而刘备见状又恳切道:
“我救先生于饿殍,而先生助我于水火,可见天意为之,得先生,大业必成!”
听到这里,苏哲不由叫苦。
看这意思,是赖上他了。
可是他也不是没有大志。
穿越之前,也曾是龙国一枚壮志凌云的上进青年。
可是上进有用吗?还不是没过一天好日子。
从上学时代,就听爸爸妈妈的话,各种拼命。
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念到大学,却面临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压力。
好不容易找到工作,认真做了没多久,就碰到病毒泛滥。
随后更是公司裁员,首当其冲裁掉的旧是他们这种听话乖巧不闹心的人。
没办法,自己创业,却如旱鸭子入海,呛了一口又一口。
折腾到头,啥收获也没有,人却憔悴到老了十岁。
接着莫名其妙穿越到东汉,又差点饿死。
好不容易才缓了口气......
这就不能让我歇歇吗?
唉……这大业,实在太沉重了,他真是没那个动力……
眼看苏哲还在犹豫。刘备身旁的关羽看不下去了。
“我大哥何等英雄,如今躬身一再恳求苏先生,先生何以如此无礼?”
“难道先生不是真心辅佐我大哥?还是视我这宝刀于无物?”
说罢,将青龙偃月刀在地上重重一墩,地上的青石板瞬间龟裂出几道裂痕。
“二弟不得无礼!”
刘备姿势没变,躬身喝道。
关羽立即敛了颜色,垂目肃立。
得。
苏哲心中叫苦。
这兄弟二人,一个死缠,一个烂打。当真是黄金组合。
罢了,随他吧。
反正等徐庶、诸葛亮出山,他也就可以放手了。
算一算,今年诸葛亮年仅十五,还未师从水镜先生。
诸葛亮啊,快点长大吧!
想到这里,苏哲心一横,便也不再纠结,上前扶起刘备的胳膊:
“刘将军莫如此,我答应便是。”
“但是——请刘将军答应我三件事。”
“哪三件事,军师但说无妨!”刘备欣喜道。
“第一,不要向他人透露我的来历。”
“好!”刘备一口答应。
“第二,我既然答应刘将军,必然会尽心尽力。还请刘将军万勿生疑!”
“好!”刘备回答得干干脆脆。
“第三,若我寻得贤才能替我,请准我辞去军师之职。”
“这......”刘备犹豫了。
苏哲见状,叹了口气道:“刘将军,辞了职,又不是不帮你。只是请准许我可以逍遥度日即可。”
刘备闻言,心下大喜。
只要能帮到他,到时候是不是军师之名号有什么关系?
刘备当下斩钉截铁道:“好!”
说完,开心地上来就给了苏哲一个熊抱。
苏哲麻杆一样的身材,被晃得如同毛竹。
还记得上次被男人抱,还是上幼儿园时。
当时哭着闹着不愿走路,非让老爹抱着,才同意去上学。
老爹抱是抱了,不过那是他屁股挨了两巴掌之后。
从此苏哲对于男人的怀抱就没有过好感。
刘玄德先生,你好歹也是当朝皇叔,一代豪杰。
你的人设呢?
你的偶像包袱呢?
罢了,自己认的主公,忍了。
应也应了,抱也抱了,眼看刘备还没有走的意思。
“刘将军...主公...还有何吩咐?”
角色转换太快,苏哲一时还没适应。
刘备握着腰间的剑柄,眼里泛起一股寒气:
“如今形势,依先生看,我当如何?”
哦豁,这真是刚上岗就要披挂上阵的节奏啊!
也对。
如今吕布已经露出了狼子野心。
而刘备也已经看清了形势的紧迫。
外有袁术,内有吕布。攘外必先安内。
所以,和吕布这要翻脸不翻脸的节奏,必须尽快有个决断。
苏哲明白目前的局势,自然也明白刘备心中所虑。
苏哲想了想,道:
“主公勿急,待我洗漱一下,再与主公细说。”
刘备看了眼苏哲还挂着眼屎的脸,不禁点头。
是自己急了点儿,急得都有点不像自己了。
其实,苏哲借洗漱为名,不过是想留点时间思考一下。
毕竟,现在的事态,已经没有照着史书记载的发展了。
接下来会怎么样,只能靠着苏哲对几千年历史的史料储备,走一步看一步了。
况且,脸都没洗,就和老板开早会,还是有失风范了一些。
待苏哲清清爽爽回到刘备面前时,已经有了主意。还顺手煮了一壶茶带来。
苏哲其实并不爱喝茶,可这里白水寡淡,茶也可将就。
“主公,当前局势,不可谓不微妙。”
苏哲给刘备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瞥了眼关羽,心中不悦,只把茶壶放在桌上,让他自己倒。
“徐州之地,原本就是千亩沃野、人才辈出的富庶之地。”
“曹操苦战不得,陶谦却让给主公。”
“现吕布虽败于曹操,但仍有三千并州狼骑效忠,实力不容小觑。如若主公与吕布联合,袁术、曹操不免忌惮。”
刘备不露声色,用手轻轻转着茶杯。
嗯,这也是我当时接纳吕布的初衷。
军师分析得一点不差。
苏哲接着说道:
“所以,袁术和曹操都想要拆解你二人之盟,逐一攻破。”
刘备停下来盯着苏哲,等着下文。
苏哲端起杯子,饮了一口,接着说:
“然而,吕布虽然不失为猛将,但终非可交之人。”
“此人杀丁原、灭董卓,袁术拒而不纳,袁绍几番追杀,可见此人品性之无常,口碑之恶劣。”
“加上此次欲趁乱取徐州,主公应该早都看清楚了。此人狼子野心,就算是寻找盟军,此人绝对不合适。”
想到这里,刘备怒火腾上心头,忍不住恨恨在桌上捶了一拳。
不知为何,在人前一直隐忍有加的他,在苏哲面前,却心浮气躁。
连刘备自己都不解。
苏哲看了一眼刘备又沉下来的脸色,放下茶杯,平静说道:
“我有一言,不知主公可否听得进去?”
“先生但讲无妨!”
刘备举起茶杯,饮了一口。
“主公何不将徐州让与吕布?”
“噗!”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刘备一口茶水险些喷到苏哲脸上。
刘备从怀中取出帕子,擦拭着嘴角:
“我自然知道,以我之力,尚不能安稳守住徐州。”
“故而吕布刚投我时,我就再三将徐州让于他,奈何他不收。”
苏哲轻轻说道:
“所以,如今主公真心实意再让与他,他就不会推脱了。”
关羽闻言,心念一动,眉毛渐渐皱到一起去了。
心中暗道,你这小子提醒我们回来,是为了保徐州。
如今保住了,又要我们让出去。
是我们有病信了你这个黄毛小子,还是你有病没去治?
还是......
你只是为了骗取大哥的信任,另有奸计?
而刘备却只是惊讶了一瞬,然后就秒懂了。
他也很清楚,这徐州是一块肥肉,却是一块烫手的肥肉。以他自己之力,得徐州之时,将不过关张,文不过简雍,兵不过三千,怎能坐得长久?
况且自从他接管徐州,就没安生过。
先是曹操给他密信,让他杀吕布。后来是假借天子诏书,让他讨伐袁术。如今吕布既然有狼子野心,又在睡榻之侧,让人难以安睡。
只有千日做贼,岂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如果不能驱赶,最好的选择,便只有让主一条路。
如此才能让人少惦记,韬光养晦,蛰伏待机。
只是这个蛰伏待机的代价,大了点儿。
但不起刀兵,总是可以最大限度保存实力。
刘备不免微微点头。
而旁边的关羽看到刘备没有反驳,甚是不快。
心想道,大哥,你就真的如此信任这个小子?
我等拼杀多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地盘,说送就送?
想不通大哥,也想不通这小子。吕布那厮,多勇却少谋,怕他作甚?
一想到这些,关羽就闷闷不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板着长脸,一饮而尽。
而刘备装作没看见。
当然苏哲也装作没看见,擦干桌上的茶水,给刘备又添了一杯:“之后主公可屯兵小沛,与吕布交好即可。”
刘备不由暗笑。这藏锋藏得不露声色,军师,能耐!
此时,自己实力毕竟还是不足,若是设法灭了吕布,损兵折将恐怕在所难免。之后,以弱兵守护偌大的徐州,西边曹操,南边袁术都盯着呢,保不齐谁就来挑起战事,届时自然怕是难逃曹操和袁术瓜分徐州的命运,自己则继续回到了四处逃亡的路上。
但若此时与吕布交好,两家合力,曹操和袁术都不得不有几分忌惮。
而吕布是徐州之主,任谁来进犯徐州,吕布都是责无旁贷的主力。
他则可以在吕布的身侧平安蛰伏,慢慢壮大,再作打算。
苏哲似读懂了他的心,笑着眨眨眼。
“论起藏锋,我可不如主公。”
要知道,历史上,刘备可是出了名的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策略虽然说得过去,但刘备依然有顾虑:“小沛城小,不如下邳城高沟深、人多地广,我们想在小沛成事,怕是有点难。”
苏哲也想到了这一层:“两害相较取其轻,况且,车到山前必有路。”
言下之意,眼下让出徐州,说是策略,不如说也是没得选,不得已而为之。至于招兵买马,筹钱筹粮,多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尽管苏哲是勉强之下接了这军师之职,但既然承诺了,便会用心做好。
况且在他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而且好歹好说,他也是一个后世之人,比别人知道更多未来的趋势和可能,来前世搅动风云,怎么来说也不会太惨吧。
苏哲对于自己当这个军师稍微有了点信心。
一向慎独庄肃的刘备,看此时的苏哲神色自若,似乎胸有成竹,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不少。
关羽看二人谈得投机,不便插嘴,独自沉吟。
也罢,且看这苏军师如何为主公筹谋,如果其中有诈,定不饶他!
话也说完了,茶也喝完了,刘备和关羽正要起身告辞。
只见张飞快速地迎了上来。
“大哥,二哥,你们过来怎么不叫俺?二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你屁股好了?”刘备侧睨着三弟,故作冷淡地问道。
关羽闻言,差点没憋住。只有狠狠板住一张脸,把嘴角那抹笑硬生生给憋了下去。
心中暗道,大哥何曾舍得打过三弟,这次终于领了个教训,叫你大意!
“我肉糙,不劳大哥挂心。”张飞笑嘻嘻地说。
“那我去找苏兄弟了。”
刘备默一点头,便同关羽离去。
三弟和军师也才刚认识,便开始称兄道弟,知道前来道谢,还知道提礼物,真是开窍了。
刘备心下欣然,步伐也轻松了起来。
与此同时,苏哲刚立在廊下,便看着张飞风风火火地走过来。
心想,得,刚走了两个,又来了一个。
这一大早的,早饭还没吃。就不能等会儿吗?
要知道,他前天还是一个将死之人,昨天又高烧一场。
今天早上老板上门,马不停蹄就高强度上班了。
放到后世,996也不会这样搞啊!
苏哲有点绝望。
“苏兄弟!苏兄弟!我张飞来看你啦!感谢你为我求情,不然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苏哲心里暗暗讥笑道,还十天半个月,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估计是没挨过打吧。
而张飞则是一屁股坐在刚才刘备坐过的石凳上,把手里的两个包往石桌上一放,拿起一只空杯,哗哗倒满一杯,咕噜咕噜一口喝了下去,喝完还砸吧砸吧嘴。
别说,这个张飞,连喝茶都像是在喝酒一般,挺有滋味。
看得苏哲都渴了,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张将军有何指教?”苏哲坐下来问道。
“哪敢说指教,听闻吕布那厮昨夜正准备偷袭。我真是糊涂,若不是大哥和你回来的早,咱张飞脑袋估计都搬家了。”
说罢,张飞就准备伏地大拜。
这一个两个三个的,还真是有样学样。
苏哲苦笑着,忙拉起张飞:“张将军请起!请起!咱们不整这些,坐下吧。”
张飞利落起身,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我就说苏兄弟定是个爽快人,我看了第一眼就喜欢。”
听着这话,苏哲一脸苦笑,心想,我用你喜欢?你喜欢我还不如给我整点吃的。
一大早的,还不能开饭。
说实在的,苏哲自从来到这个乱世,还真是没吃过几顿像样的饭。
张飞自然是察觉不到苏哲的小心思,一边打开桌上的包,一边朗声道:
“今早,我命人从下邳城最有名的饼店买回一些上好的酥饼,刚好给苏兄弟当朝食。”
苏哲正饿得两眼发绿,听到酥饼二字,不由大悦。
刘备拜了个军师,这么大件事,也没说带我去吃个早点庆祝庆祝。
这个张飞,倒是很上道。
苏哲捏了一块来尝。
嗯,这后汉的酥饼,入口就化作了一口渣,味道香是香,但是还不够细腻。
但是我这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喜欢呀!
随后张飞又拆开另一个包,取出一个坛子,上面扣着几个碗。
“这是今早买的新鲜醪糟,苏兄弟,快来尝一尝!”
连碗都带来了,张飞还真是粗中有细。苏哲正想着,一个碗已经递到眼前。
看起来,醪糟倒是与现代的一般无二。尝起来,却微微有些甜涩。
张飞看着苏哲将那一碗醪糟一饮而尽,满脸笑出了花。
“苏兄弟,好喝吧?”
待苏哲连吃八碗醪糟,十二块酥饼,张飞都惊讶了。
好家伙,苏兄弟这么文文弱弱的,居然饭量如此之好,好!好!
好好一个大早,苏哲被刘备一缠,关羽一吓,深觉这个雪中送炭的张飞看起来更顺眼些,不由看过去的眼神都熟络了些。
“张将军——”
“叫什么张将军,太生分了,看苏兄弟年龄应该还不及弱冠,称我翼德兄即可。”
翼德兄?
苏哲觉得有点吃亏,刚被拜了军师,再不济也是个平级了,叫翼德兄显得自己气场太弱。
但是这个张飞,怎么看都比他十七八的外貌大了十岁都不止,也没法叫弟呀。
苏哲想了想,说:“我的家乡,男人习惯都以兄冠姓,我就叫你张兄吧!”
“那我就叫你苏兄——”张飞眉毛一飞,粗声粗气地揖手道。
苏兄——
怎么听起来如此别扭?
待回过神来,苏哲心中又一苦。看来是栽在这兄弟三人手中了。
......
翌日。小沛吕府。
一传信小卒从外面一路小跑,入了大厅便拜下,手上托起一封信:
“报!温侯,刘备遣使者送来书信一封!”
高坐大堂主位的吕布听闻,浓眉微蹙,把翘在椅子扶手上的两条长腿取了下来。
“呈!”吕布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毕竟,前天半夜,他亲自领兵出城,要夜袭刘备的下邳,若不是刘备突然回来,前天半夜,下邳都已经是他的了。
那么大的阵仗,不知道刘备知道了会怎么样?
虽然他也不惧刘备,但是毕竟做着偷鸡摸狗的谋划,总归不够坦荡。
赶紧打开刘备的信,只读了三行,吕布脸上的表情竟然渐渐舒展。
读完之后,吕布不禁笑着摸了摸下巴,想了片刻,又把信拿起看了一遍。
陈宫正好从外面办完事,回到大厅来复命。
吕布一面轻快地向陈宫招招手,急急呼道:
“公台,公台,快来!”
一面把手上的信展给陈宫看。
陈宫仔细看了一遍,便懂了。
这刘备为了稳住奉先,制衡袁术,还真是不惜血本。
吕布眼中流动着光芒:
“玄德,真是我的好贤弟!我刚到徐州,他就再三要将徐州让给我,如今又重提此事。既然如此诚心诚意,我再推脱,是不是就有点不懂礼节了?哈哈哈哈哈......”
陈宫一面将信还给吕布,一面淡淡道:
“刘备这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制衡袁术啊!”
吕布不以为然,接过信来,双眉一挑:
“我管他什么制衡,我那日要取下邳是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了袁术。”
陈宫瞥了吕布一眼,长出了口气道:
“奉先,之前咱们投奔刘备,是因为刘备素有仁德之名。而奉先却想趁机夺了下邳,如今夺城不成,反而失了先机。我看那刘备将徐州让给奉先,定是已经知晓,欲擒故纵而已。”
吕布却不以为然,浓眉一展:
“如果他知道了,必引兵来攻,如今看这封信,是玄德贤弟真心相赠于我,必不知晓。况且,就算知晓又如何?他还不是一样把徐州让给我?公台不要想太多了!”
陈宫无奈道:
“奉先,这是把火往身上引啊!不仅天下人会非议,袁术也必定会将奉先作为眼中钉。”
吕布靠回椅子上,不屑一顾地撇撇嘴:
“一城之主,有能者居之。他袁术忌也好,恨也好,我和玄德联手,他必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大丈夫成事,岂能畏惧天下人的非议!”
陈宫欲言又止,而吕布却是笑着拍拍陈宫的肩膀:
“公台,有了徐州这块丰腴之地,咱们马上就能稳坐一方!成为一方霸主,谁也不怕了!你就别怕这个怕那个了。”
说罢,又把手中书信展开,看了又看,舍不得放手。
陈宫看着吕布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忍不住道:
“那刘备若只是试探奉先呢?”
吕布自信满满地回道:
“这徐州我要定了,要是那玄德让我,我就善待于他,如果他诳我,我便寻个机会灭了他,又有何妨?”
陈宫忍不住摇头。
奉先这阴晴不定的脾性啊!
吕布转身坐下,威声喝道:
“传刘玄德使者!”
使者闻令走了进来,恭敬一拜。
吕布心情大好,大手一挥:
“你既为我贤弟的使者,不必如此客气!”
说罢瞟了瞟手中的书信,继续朗声道:
“玄德贤弟何以如此客气,三番两次要将徐州让于我。我何德何能,能得贤弟如此厚爱?奈何贤弟盛情难却,我不便再推辞了!明日我看就是个良辰吉日,你回去和玄德贤弟说,我们就约明日接印吧!”
说完,吕布站了起来,对着旁边沉默不语的陈宫说道:
“军师,请代我照顾好贤弟的使者用膳,我公务缠身,就先走一步了!”
转身迈开大步,直奔内堂去了。
这哪里是去处理公务,怕是已经等不及,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女吧!
陈宫看着吕布的背影,暗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
第二日中午,刘备携关羽、张飞、苏哲、陈登父子、简雍等人早早等在下邳城外。
不多时,吕布的队伍便从西边而来。
吕布头戴紫金冠,身穿百花袍,腿长背阔,英姿勃发,神采奕奕,跨着一匹异常高大的战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两边两名悍将相护,当真是虎虎生威,势不可挡。
吕布身后右侧一员大将,持着一杆长戟,比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还长出一尺,杆上隐约可见花纹繁复,戟尖锐利凌厉,寒光闪闪,定是吕布的方天画戟无疑。
一排彪悍英勇的大将紧随其后,威风凛凛。再后面,装备齐整的骑兵警戒两翼,胯下骏马良驹,高大体悍,毛色发亮,少说也有四五百。
军容肃然的步兵,携着辎重、粮草、家眷,逶迤前行,浩浩荡荡,看不到尾。士兵身上崭新的战甲,在大中午的太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众人的眼睛几乎无法直视。
这时苏哲第一次亲眼见到吕布,就算见过刘、关、张三人的英雄之姿,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惊叹。
人中龙凤,马中赤兔,这厮还真的是绝了!
看这身材,这气势,这打扮,这排场,这坐骑,这兵器......
哪一样不是男人的梦想?
而吕布老远就看到刘备等人立在城下,不由开怀,不由策马朝前刚快跑了几步,却瞥见刘备身后持矛怒目而向的张飞。
吕布心一惊,刘备这个三弟,似乎对我颇有成见,还是谨慎为上。
想着,吕布便又放慢速度缓缓而行。
等到了刘备面前,吕布见身后众人还没跟上,暗暗思忖道,就算我自恃武功高强,毕竟方天画戟没在手中,不如等等众人,于是便骑在马上不下,只微微拱手大笑道:
“许久未见贤弟,却让贤弟久等,惭愧!惭愧呀!”
言罢,再瞥去,见身后众人已经跟上,方才翻身下马。
刘备身后众人中,有一人扶着一老者,儒雅沉静,冷冷盯着这一切。
刘备微微笑道:“一别数月,诸事缠身,还请兄长勿怪。”
刘备身后的众人,齐道:“拜见温侯!”
苏哲身边,张飞嘟嘟囔囔道:“几月不见,这厮还是如此无礼!”
另一侧的关羽低声道:“三弟!”
张飞依旧吹胡子瞪眼,还想吐槽几句。刘备微微侧目,张飞当下不再言语。
吕布巡视了一番众人的恭敬之态,心情不由地畅快淋漓:“诸公请起!请起!不必如此客气!”
刘备淡淡一笑,上前一步,站在吕布身侧,对众人高声道:
“陶使君危机之际,将徐州托付与我,我自问无力庇佑徐州百姓,恐怕有负陶使君临终的一番苦心,以至于常常夜不能寐。今有温侯奋武将军吕布奉先,威勇无双,天下闻名,刘备再三让出徐州牌印,恳请温侯接管徐州,是为徐州黎民百姓之福。”
众人听闻,拜道:“请温侯接印!”
吕布看着众人毕恭毕敬求他接印,心情无比舒畅。
吕布从小就天赋异禀,神力少年,是听着众人吹捧长大的,尤其喜爱众人的溢美之词。
正因为如此,门面上的事情,他是相当看重的。一州之地,非同小可,总归还是要推让一番,才显得他吕布是众人力邀,推却不掉,不得已才接管徐州。
徐州,他是要的,面子,他也是要的。
要不然,当初第一次刘备让徐州,他便就接了。
这一次当着众人,自然还要推脱一番。
“玄德贤弟,此言差矣!天下人,谁人不知玄德贤弟仁德仗义,扶危助困,大仁大勇,当世难逢。贤弟愿意接纳愚兄,已经感激不尽,岂能再有取而代之,越俎代庖之理?”
刘备闻言,立即换上满脸苦色,拱手道:
“天下城池,有才者居之。如今乱世,我自知实力尚且不够,才不配位,还勉强为之,对一州百姓来说不是好事。几次诚心相让,望兄长万勿推托。”
看着刘备一板一眼的样子,苏哲心中暗暗一笑,咱家主公还挺会演戏。
吕布听闻,将背挺得更直,堆起一脸一副天将降大任于他的庄严模样,对众人道:
“吕布不才,承蒙玄德贤弟苦苦相让,吕布再推三阻四,岂不是辜负了玄德贤弟的美意?如此也我便也不再推辞了。今后,吕布必与各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掌一州一地,造一方之福!”
这简直是影帝级别的表演!苏哲都快在心里给吕布颁个奥斯卡小金人了。
刘备演戏是为了蛰伏待机,你吕布演戏是为了粉饰掠夺。
苏哲不禁冷笑。
真是女表子要当,牌坊也要立。
人嘛!不错,戏嘛!也好。
刘备收起拱手礼,直起腰身,双目微垂,面向边亲卫捧起的托盘,取起徐州州牧牌印,双手递于吕布。
吕布立即恭敬接过,打开看了一番,然后单手将印高高举起。
一时间,身后的众将齐喝:“恭喜温侯!恭喜温侯!”
声音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传来。
耳朵都被震得嗡嗡响,苏哲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哼!”身侧左边轻轻传来一声不屑。
苏哲暗暗瞥去,身边的人一身青衫,双手负后,板正的脸上一撮长须随风飘扬,神色微含傲气。
苏哲不禁心下赞叹,真乃正义之士!
这个阵势,这个排场,吕布甚是满意,一手把印揣入怀里,一手拍上了刘备肩头。
关羽见状心中一紧,张飞更是死死盯着。
心中暗道,这厮要是敢动大哥一个指头,我张飞就把他戳出一百个窟窿!
即便是苏哲也不免皱了皱眉。
此时,吕布转头望着刘备,满意地笑道:
“既然如此,贤弟不如与我同守下邳,我兄弟二人,定能让徐州民富粮广,兵强马壮!”
说完,又拍了拍刘备。
刘备也在吕布的手背上拍了拍,对着吕布淡淡一笑:
“兄长,我还是领兵去小沛驻扎,你我二人成犄角互助之势,必能稳守徐州!”
吕布连连点头:
“还是贤弟想得周到!如此,为兄便不再强求,贤弟自便即可。”
话毕,便引大军入城去了。
城下的官员将士也都纷纷跟着入了城。
刘备目送吕布军队入了城。城下瞬间变得冷清多了。
这座城,我就暂时告别了。
转身正准备走,迎面就碰到两个人。
正是陈登父子。
刘备回过神来,“沛相,元龙,还有何事?”
陈珪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缓缓说道:
“那吕布绝非善类,玄德为何要让徐州于他?”
刘备长呼一口气,抬眸望着陈珪,淡淡一笑,默不作答。
陈珪瞬间就明白了,想了一下说道:
“玄德执掌徐州,时间虽然不长,却尽心尽力,名望也多流传于百姓之间。终有一日,玄德必可成就大业,大才也必有用武之地。”
刘备心中一阵感动,上前扶住老人的手:
“感谢沛相肺腑之言,备必不敢忘,不敢辜负沛相的一番期待。”
摸到陈珪的手很凉,刘备不由转头说道:
“元龙,赶紧扶沛相回府休息吧!站了半晌了,注意身体,我即刻前往小沛,还望你二人保重!”
陈登点点头,拱手拜别道:
“玄德公保重!用得到元龙之处,请尽管开口。”
刘备点点头,作别陈家父子,转身上马,朝驻扎在城外的军营而去。
徐州,徐州。
就这么送出去了。
但,这又何妨?
大丈夫何惧坎坷,就算尽散前功,也不过是从头再来!
关羽、张飞见刘备策马甚急,立刻带几个亲兵去追刘备,苏哲和简雍骑马落在了最后。
马背上的简雍自顾自摇了摇头:
“玄德这个亏吃的大呀!”
说罢鞭子一抽,不由恨恨地策马去追前面的人。
苏哲欲言又止。
哎——也不等等我,我才刚学会骑马好不好?
这群人还真是够意思。
陈珪望着他们走远,摇了摇头。
陈登也摇了摇头。
陈登身后,下邳城墙之上,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刘备等人远去的身影。
“糜别驾,他们已经走远了。”
“带人先行探路,确保一路没有伏兵,护送玄德公平安到达小沛!”
糜竺已经望不到刘备的身影了,转身对着自己的亲兵说道。
“唯!”
大军早都等在前方。
当前一人身着青衫,面容板正,立于马旁,负手而立。
见到刘备,立刻趋步上前,拱手拜道:
“玄德公!”
刘备见状立即翻身下马,也拱手惊讶道:
“公祐何以在此?”
苏哲第一眼就认出,此人便是刚才徐州城下站在他身侧的人。
刘备称他为公祐?那岂不是孙乾?
还没等那人说话,简雍便已开怀大笑道:
“孙从事,你该不是准备和我们一起走吧!”
孙乾微微一笑,微微朝简雍见礼,然后对刘备恭敬答道:
“玄德公,我虽为徐州从事,但不愿辅佐吕布这等人,愿玄德公不弃,允许我追随左右,分忧解难。”
刘备脸色凝重道:
“公祐,你才华横溢,在徐州大有所为,如果跟着我去了小沛,岂不大材小用?”
孙乾躬身道:
“我虽不才,却也愿持君子之道,宁为凤尾,不做鸡首。”
刘备大为感动,缓缓道:
“感念公祐一颗冰心,刘备必不负相投之情!”
大军即刻开拔,浩浩荡荡,向小沛进发。
苏哲坐在马上,看着沿途的百里平川,渐渐走了神。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主公这仁德的魅力,引得一群君子相投。
但天下需靠君子治不假,但哪里能仅靠君子夺?
他必助主公筑巢引凤,再引得猛士大杀四方!
徐州人才济济,无论他们此时是谁的人,只要巢筑得好,以后也必将属于主公。
张飞看苏哲走神,不便打扰。沉默了一阵,又忍不住闷声开口道:
“大哥也真是的,当初何苦认吕贼做兄长?如今大哥都成了贤弟,我岂不是成了小小弟?”
提起这个兄长的称呼,张飞就来气。
旁边追上来的简雍和苏哲听在耳里,却不免想笑。
关羽原本绷着的一张脸,更是哭笑不得。
刘备面色清冷,只是策马前行,并不答话。
只听张飞继续恨恨地说道:
“大哥何不叫我砍了那厮,一副欠打的样子。既然来都来了,还假模假样推辞啥?真是小人一个!”
简雍听到这里,板下脸来冷冷骂道:
“那吕布揣着狼子野心,还在天下人面前作态,是当天下人都瞎了吗?”
刘备听闻,回头看向众人,星目含威: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如此。诸位都懂祸福相依的道理,还请莫再介怀。”
苏哲听在耳里,心中一暖。
众人虽然知道让徐州实属无奈,这也是目前局面最好的应对之策,但难免心有不甘,顺带着难免迁怒于我这个出主意的人。
主公此言,是在为我撑腰啊。
无妨,偌大徐州,我又岂能当真送给一个无信无义之人?总有一天,我要帮主公把徐州夺回来。
......
寿春,袁府。
袁术听说吕布不费一兵一卒,白白就得了徐州,不爽至极,召来众人商议。
袁术坐在堂中央,晃着手里的信简,郁气难消:
“这个吕布,竟然兵不血刃,就让刘备将徐州拱手相让,还真是不简单!之前小看他了!”
合着他费兵费力和刘备打了许久,啥好处没捞到,反而让吕布得了徐州,成了最大赢家。
这口气,确实难以下咽。
袁术一开口,众人在堂前你一言我一语,也议论起来。
“刘备竟然把徐州一州之地,都让给吕布啦?”
“是呀,你没听说吗?还是刘备亲自出城迎接吕布,再三恳求吕布接管的。”
“什么?这刘备别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吧?从来没听过,占了地盘还能自己送出去的。”
“这还不算,刘备还说要帮助吕布共守徐州呢!”
“这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吗?”
“你们只看到了表面,依我看来,这刘备可不傻。”
“你们还不知道吧?刘备那天匆匆赶回下邳,别有隐情......”
“真的啊?”
“那天原本吕布是要去打下邳的,还好刘备回来的早,还没碰上,吕布就收兵了。”
“回去的早有啥用,这还不是把徐州都送出去了。”
听得下面闹哄哄的,袁术心烦,朝堂下一直沉默不语的主簿阎象挥挥手:
“阎主簿,你怎么看。”
众人安静下来,都想听听一向稳重的阎象怎么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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