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古代言情《替嫁三年,她踹渣夫改嫁王爷》,由网络作家“西北水果少”所著,男女主角分别是顾景廷沈星若,纯净无弹窗版故事内容,跟随小编一起来阅读吧!详情介绍:【本土古文、非穿越非重生、双洁】【敏感自强小炮仗女主VS温润如玉宠妻钓系男主】沈星若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委曲求全讨好家人十四载,更替姐姐嫁了不爱的郎君。可在父母眼中,姐姐是天上明月,沈星若如地上瓦砾,无论她做什么都得不到家人关爱,在夫家也备受欺凌。边关三年,沈星若在大雪寒风之中逐渐醒悟。人生苦短,要做自己,爱自己。所以,她要和不爱自己的丈夫和离,要和只把她当成姐姐的陪衬和踏脚石的父母断绝。在做这两件事情的路上,她遇到一人冒充她哥哥,一边护她滴水不漏,一边开解她、温暖她,让她知道世上还有...
主角:顾景廷沈星若 更新:2024-03-22 12: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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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了和离她根本管不了谁不悦。
那公主既然不悦,这如今的封赏又是什么意思?
“信物和诏令都在那边放着,等会儿你可以看看。”沈南潇温声说:“这几天可要好好养伤,到了七日后才能不耽误事情。”
“……”
沈星若回过神来点头,“我知道了。”
一个谢字在舌尖滚了半晌,沈星若终究咽了下去。
沈南潇说完这些便起身离开了。
片刻后,琼月捧着饭菜进来,朝沈星若笑:我瞧见少将军过来看你了,就没进来打扰,你们聊的好吗?
“还行吧。”
沈星若指了指窗口处:“你把那个拿给我。”
琼月面露懊恼,赶紧把饭菜放下跑过去,将沈星若说的东西拿来:前天送到府上来的,昨晚我太高兴竟然忘了告诉小姐……
少将军替您接了诏令,如今小姐是郡主了,还是镇国公主的义女。
身份贵重还有官职,而且还赏了宅子,赐下许多的东西呢,少将军让人把那些好东西都送到那边宅子了。
等小姐身子好些,咱们可以直接到那新宅子里去住。
那可是公主殿下赏给您的,谁也不敢说三道四。
沈星若看着诏令上的一字一句,心中无限狐疑。
这突如其来的封赏,究竟是为何?
镇国公主可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这样大的恩赐忽然就砸下来……
沈星若不知为何想起沈南潇那双澄澈又温和的眼眸。
会不会是他……
可他为什么帮自己?他们以前都不认识,就因为顶着她哥哥的脸就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没有道理。
况且叫镇国公主给这么大的面子,他能吗?
沈星若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既来之则安之,她如今马上就要和离,还能离开这让人窒息的沈家,光明正大的住到外面去,不必受人闲言碎语。
一切都在照着她期盼的方向发展。
且超出预期之外的更合她心意。
是不是老天爷看她可怜,给她转了运?
……
之后两日,沈星若让琼月去稍稍打探了一下梅氏和沈靖的态度。
才知道梅氏昏睡了三日之后清醒过来,身体状况很是不好,据说抱着沈靖哭闹了一番之后被沈靖安抚下去了。
沈星若大致猜到那哭闹的内容无外乎咒骂自己。
沈星若只是笑笑,骂吧她又听不到。
听到了她也无所谓,反正是梅氏自己气的更厉害。
至于沈靖没主动赶她走,沈星若猜测一来是为一点沈家的脸面,不好赶她出去再激化外面的传言,二来应该是为镇国公主忽然的赏赐吧。
沈靖在朝中再怎么有威望,也不敢打公主的脸。
恐怕自己被公主抬的这么高,沈靖肯定很是郁闷。
如此一想,沈星若倒是心情愉悦。
沈南潇那边也很快给了她消息——与顾景廷商议和离的时间已经定下,果然就是七日后。
这让沈星若更高兴了,连着几天都好吃好睡好好换药。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伤势也比预计的好的快了许多。
就这样平静安宁地在抱月馆内度过了七日。
到了商议和离那日,沈星若已经可以起身,只要动作不大,稍微走两步绝对不成问题。
琼月别提多高兴了,扶着沈星若在屋内走动,眸中尽是激动,比划着让沈星若走慢些,小心些。
沈星若也十分惊喜,“我原以为我要休养起码一个月以上才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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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她也做好了拖着伤势去和顾景廷和离的准备。
谁知好的这般快。
琼月比划:是少将军那位朋友的药好,有奇效,等回头奴婢好好去谢谢他。
沈星若点头“嗯”了一声。
“二小姐。”
聂雄这时候从外面走过来,手上捧着个木制长盒,“给您送样东西来。”
琼月问:是什么?
聂雄把长盒放到桌面上,说了声“小姐自己看”便退下了。
沈星若蹙眉片刻,慢慢走上前去,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件银红色花间裙,还有颜色相配的绦子、流苏玉坠平安扣,与一套珠钗首饰。
衣裳不知是何料子,在京中不曾见过,但质地清凉柔软,摸起来十分舒适,裙摆的褶压的极好。
衣裙随着琼月上提的动作,裙摆簌簌散开,上头的小花随着窗口微风浮动,被暖阳照着折射出点点光彩,活了一般美轮美奂。
那珠钗首饰别致精巧,材质瞧着也属上乘。
琼月十分欢喜:定然是少将军专程给小姐准备的,少将军如今好是细心。
沈星若却微抿着唇瞧着那衣裳首饰,只因她知道哥哥不是哥哥。
但琼月已经仔细地把里头东西拿出来摆好,前来要帮沈星若更衣。
见沈星若面露犹豫,琼月露出疑惑表情,忍不住轻轻推她催促着:是不喜欢这颜色吗?
沈星若默默片刻。
一个陌生男人给自己准备了衣裳,想想就有那么一点点别扭。
只是又想起自己在这府上的确没有比较体面的衣裳,今日商议和离,自然是要穿戴体面些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再者……沈星若不由地想起沈南潇那双眼睛。
他笑起来像是万物复苏一般,叫人如沐春风,真的是个很难让人讨厌的人。
如此一想,那一点点些微的别扭便逐渐散了去。
她配合着琼月将那花间裙穿好,又由着琼月梳起发髻,戴上珠钗。
等穿戴妥当,琼月眸中全是赞许:漂亮,很衬小姐!
“是吗?”
沈星若低头瞧了瞧裙摆。
其实摆似乎有些长了,不过衣服好看,这点小瑕疵倒也不算什么了。
院内响起脚步声,沈星若和琼月一起抬头,便见沈南潇一身青衣宽袖劲装,带着一身月白长衫的年轻公子一起进来。
沈南潇是属于英俊型男子,五官有型且硬朗。
月白衣裳的男子却是面部线条更为柔和,较沈南潇更为俊美倜傥。
且衣裳颜色也比沈南潇穿的亮,本该是更为亮眼的存在,但与沈南潇站在一起,却被沈南潇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温和淡雅的气质模糊了存在。
沈星若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沈南潇的身上。
方若瑾夸张地“啧”了一声,满眼惊艳,“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沈星若眼睫微动。
与他不熟,便没因为他的惊艳而不好意思,反倒有些局促,不适地轻蹙起眉头。
“若瑾。”沈南潇淡淡出声。
方若瑾连忙正经起来,有模有样地与沈星若客气道:“抱歉,平素懒散惯了,与人说话也一直是这个口气,是真心觉得你漂亮,没有旁的意思。”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方若瑾。”
人家这般客气,沈星若这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垂眸说道:“我知道,你医术很好,我的伤是你帮我看的。”
“嗯,是吧!”方若瑾含糊了一声,笑眯眯地摇扇子,也不再多言。
沈南潇说:“车马备好了,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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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沈南雪咬了咬唇瓣,不好开口。
这些年沈南潇护着沈星若。
他对沈星若无微不至,细致关怀,带沈星若出门踏青,教她骑马射箭,练字下棋。
同样是他的妹妹,沈南雪若说曾经没有嫉妒过,怎么可能?
她也曾主动请求哥哥教她骑马,拉弓,但却被沈南潇拒绝了。
沈南潇那时亲口告诉她,沈南雪得到了父母所有的关爱,就不该再强求哥哥全心的疼爱。而沈星若没有父母疼爱,便得哥哥疼爱。
这是公平。
他会在出外的时候,随手给沈南雪带来什么新奇的小玩意,或者好吃的糕点,却会花大量时间陪沈星若练武下棋。
他还会在沈星若想做菜的时候陪在旁边,帮忙洗菜,为灶里添柴,甚至笨拙的亲手为沈星若制作糕点模具。
他记得沈星若的喜好,却永远不会关注沈南雪的喜好。
那些细致的陪伴是沈南雪不可能得到的。
这次见面,沈南雪觉得沈南潇对她的态度变得更加冷漠和怪异了。
定然还是为了沈星若吧。
从小到大,大哥哪一次和家里闹翻不是为了沈星若呢?
沈南雪垂眸,流云广袖之下交握的手轻轻捏紧,“大哥,二妹想和离其实也没什么,可她当真不该诋毁母亲的清誉。”
“外面现在都在传是母亲与人、与人偷情生下的二妹,所以二妹才不得父母喜爱。”沈南雪咬了咬牙,因为说出这样的话面色有些难堪。
“流言漫天飞,母亲现在还不知道,等她知道了,不知气成什么样子,她的身子本就不好……”
沈南潇淡道:“说重点。”
沈南雪:“……”
“我还有些要事要和你商量。”沈南潇直白道:“不过既然你先开了口,那就你先说完你的,我再说我的。”
沈南雪唇抿的死紧,在沈南潇这有些公事公办的语气之下,也无法再拐弯抹角。
她沉吟着说:“二妹最听大哥的话了,所以我想,可否请大哥去劝劝二妹,出面澄清流言的事情。”
“她若实在想和离,都可以从长计议,没必要这样诋毁父亲母亲。”
“不行。”
沈南潇干脆地拒绝,“流言已经传了很久,她出面也澄清不了,只会让流言越传越不好听。”
“可是——”沈南雪急忙说:“可是这样下去母亲的名声,将军府的脸面都怎么办?”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和复杂,也不是只有出面澄清一个办法的。”沈南潇淡淡一句后转了换题,“我要见端郡王,越快越好。”
端郡王云灏,镇国公主的长子,也是沈南雪的夫婿。
沈南雪闻言只好把没说完的话都收回去,“大哥要见郡王,为何不直接递帖子给郡王,还要通过我?”
“不便递帖子,是点私事。”
沈南潇说:“最近郡王实在太忙,邀约起来有些困难,所以来找你。”
“好吧,我尽量帮大哥安排。”
“多谢。”
沈南潇客气了一声,又说:“你二妹的事情你就不要过问了,我心中有数。”
沈南雪张了张嘴,最后只能看着沈南潇转身离去。
她暗暗咬碎了银牙。
心中有数?
以沈南潇对沈星若的护卫程度,定然一切依着沈星若的心思去办。
到时必定是沈星若和离收场,还要入朝做女官。
她在这镇国公主府上,因三年不曾生养本就处境艰难,如今沈星若还这样的拖后腿,大哥还向着她……
怎么大哥就不能为自己想一次呢?
沈南雪长吸一口气,只觉得心烦意乱,恼恨又疲惫。
*
沈南潇离开三角亭后走了片刻,沈星若从假山之中走出来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沈星若处在阴凉处,头顶的太阳被假山山石遮挡,愈发显得那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如冷玉一般,近乎透明,一双眼眸也漆黑深幽似是不见底的清潭。
而沈南潇站在阳光下。
过午的太阳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那张俊脸棱角分明。
沈南潇单手负后,英姿颀长。
他看过沈家要紧之人的画像,当然知道,眼前这亭亭而立的紫衣少女,就是好友放在心尖上疼宠的那位小妹。
“哥哥。”沈星若笑着喊他,“你也到公主府来。”
“是。”沈南潇点点头:“你来做什么?”
“谢恩……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知错了?”沈南潇微微挑眉,反问:“你知什么错?”
沈星若娇娇软软地说:“我不该……不该骗你说会乖乖等你回来帮我解决,不该散了那些流言出去……”
沈南潇居高临下看着她。
面前的少女低眉顺眼,偶尔飞快地看他一下,很是乖巧,唇角也挂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便是个娇软温顺的邻家妹妹模样。
但沈南潇却没有忽略,她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面流露出的不易察觉的打量。
这个小丫头,果然如南潇兄说的那样,敏感而锐利。
“哥哥?”沈星若轻声试探,“你刚才和姐姐说什么,她那么开心?”
“没什么。”沈南潇神色平静,无波无澜,“早点回去休息吧,最近好好待在家中不要胡乱走动。”
沈星若眸光闪了闪,不露痕迹地“哦”了一声,又低声说:“那我待在家中不胡乱走动,哥哥会来看我吗?你送我的那把弓坏了,想请哥哥帮我修一修。”
“过几日。”
“好,那我听哥哥的话等着你,最近也不会出门。”
沈星若乖乖巧巧地说完,笑看了沈南潇一眼转身离开了。
而在转身那一瞬,她脸上笑容尽数消失,眼眸之中浮起浓浓的疑惑。
看着她走远的沈南潇也带着聂雄离开公主府。
到角门外上马车后,沈南潇忍不住问:“如何?”
“这……”聂雄迟疑,“小小姐很聪明,属下也不好说。”
沈南潇沉默片刻,失笑了一声,“算了,见机行事吧。”
要是瞒不住,只好拿出信物稳住她了。
沈星若回到府上之后便沉默地坐在窗边想事情,琼月陪在一侧,思忖是不是在镇国公主府上又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但看沈星若没有倾诉的意思,琼月也没有主动发问,只是静静相陪。
不知觉日落西山,夕阳余晖照在沈星若的脸上,她轻悠悠地说:“琼姐,你帮我准备一下,我晚上要回趟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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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月迟疑:小姐是要去看大公子?可是晚上的话,将军也会回府。
现在沈星若和沈靖等于是撕破脸。
且这几日沈星若又是对顾景瑶大打出手,又是接公主诏令要做女官——
被沈靖知道她回去将军府,大概率是要被为难的,到时候场面必定是不好看的。
自从因为和顾景廷的婚事,间接导致沈南潇一气之下远走陇上戍边之后,沈星若做事便老成了许多。
尽量能自己解决的问题她从不会闹到沈南潇面前去。
因此这晚上回府,怎么不叫琼月诧异。
就算是想见沈南潇一面,好好道歉认错也是太急了些。
“我知道……”沈星若手扶着窗棱,“我今日去公主府谢恩的时候,瞧见了哥哥,他去看沈南雪了,然后……”
沈星若想起那亭子里看到的背影,沈南潇今日看她的眼神,眉心禁不住轻轻蹙起,“感觉怪怪的。”
琼月听后暗暗则叹了口气。
她照看沈星若十年有余了,自然很清楚沈星若的心思。
从小到大,整个沈家就沈南潇对她好。
沈南潇一个大男人照看妹妹,却是做到了嘘寒问暖细致入微。
他在沈星若的生活里,是兄长,也亦父亦母。
时日久了,沈星若对他眷恋极深,也生出了些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父母的疼爱她已经不稀罕了,但她希望自己的兄长只对自己一个妹妹好。
她会下意识地和沈南雪比较。
可她又是懂事的,知道自己无法独占。
所以每每看到沈南潇对沈南雪好上一分,沈星若便要心情低落的闷上几日。
这一回,沈南潇生了她的气,却又去看望沈南雪,怎么能不叫这小姑娘心里难受。
如此一想,她这般急切想去找沈南潇,不顾可能会被为难,也就可以理解了。
琼月手指翻动:那就早点去。
“晚点。”沈星若却说道:“过了子时再去。”
琼月意外:那样中门都落锁了?
“对啊,我是夜探,不是拜访。”
琼月更是诧异:为何?
沈星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今晚一定要去一趟才行。”
*
夜色浓郁。
威北大将军府上,沈南潇打发了前来找他唠闲话的玄玉之后,整理最近这几日搜集到的东西。
“看起来还不太够。”方若瑾靠在桌边眯着眼说:“也不知南潇兄那边如何了?要是能追到亲笔密信,便能坐实这奸贼通敌。”
“有了消息他会第一时间传来的。”
沈南潇把账册、信件等收到一只小木盒中。
方若瑾笑着问:“喂,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二姑娘啊!听说今日二姑娘也正好去公主府谢恩,你们遇上没有?说话了?她发现什么端倪了吗?是不是当真和她哥说的那样敏锐?”
沈南潇的手微微顿了下,“不知道。”
“啊?”
方若瑾高挑起眉毛:“真的遇上了?你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南潇淡淡道:“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方若瑾瞧他是不打算再多说,当即也只好撇撇嘴:“那行,我走了啊。”
啪嗒一声,门板合上,方若瑾离开了。
沈南潇修长好看的手指从小木盒边缘缓缓滑过,脑海中也将今日在公主府上和沈星若见面的场景过了一遍。
只三言两语而已。
但也不知是不是当初沈南潇强调了太多沈星若的敏锐,他底气有所不足,现在感觉不是很妙。
一对几乎朝夕相处的兄妹。
对方的眼神、说话的语气、细微的小动作都已经熟到不能再熟。
若被发觉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情。
沈南潇顺着半开的窗户,瞧着外面如水般微凉的夜色,暗暗思忖,今晚会不会有意外的娇客到来。
他静默了片刻,和往常一般洗漱,上榻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有风声起,半开的窗发出弱弱的一声吱呀响。
沈南潇自榻上坐起身,眼角余光敏锐地扫过屏风后。
呼吸之间隐隐清透的幽香浮动,和白日里沈星若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沈南潇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就在他掀被下床,站起身来的一瞬,屏风后黑影一闪,香气扑面而来,脖颈之上一片冰凉,却是一把寒光迸射的短剑架在了动脉之上。
“别动。”
黑衣蒙面的女子冰冷开口,“你是谁?”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是。”沈南潇容色淡淡,不见惊慌,“毕竟,这是我的房间,你才是闯入者。”
“这是你的房间?”
黑衣女子轻声重复,语气里带着嘲弄:“住了几日便成了你自己的地方吗?你可知道这院子有多少房间,房内又有几处暗阁?”
“你连我手上的短剑都不认识——你根本不是我的哥哥!”
黑衣女子一把扯下蒙面黑巾,露出沈星若那张雪白漂亮的脸,只是一双眸子却冷沉戒备,盯着这个和自己兄长长了同一张脸的男人。
沈星若沉声问:“我哥哥去哪儿了,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沈南潇知道瞒不下去,只好直白说:“你哥哥现在不在京中。”
“那他在哪?”
“不能说。”
沈南潇回了三个字,只觉那架在脖子上的短剑有逼近了一分,似是划破了皮肤。
沈星若声音更冷,“说不说?”
“……”
沈南潇默了一瞬,知道这姑娘现在是没什么耐心的,当即快速开口:“你哥哥的去处我不能说,但我有信物……”
说着,沈南潇便要抬手。
沈星若低喝:“不许动。”
沈南潇的手抬了一半只能停住。
沈星若说:“在哪?我自己拿。”
“……在我怀中。”
沈星若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小心我剑下无情!”
话落,她的手探向了男人的襟口。
沈南潇欲言又止,知道这小丫头现在是不信任自己,最后只能闭嘴。
沈星若双眸紧紧盯住他,手在男人怀中摸索半晌,总算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手指勾着那东西拉出来看过,再看向“沈南潇”时神色复杂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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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又是数日,庆都阴雨绵绵的天气总算过去。
春末夏初,艳阳高照,京都处处花团锦簇,风景怡人。
信阳公主府花厅之中,此时却气氛冷凝。
年过四十的信阳公主穿一身绣蔷薇拖摆大袖宫装,风韵犹存的脸上浮起浓浓意外:“她都主动提和离了,你却不答应?”
“此事母亲不用管。”
窗口的一排绿植边上,站着一身锦衣的顾景廷。
他背对着信阳公主负手而立,语气冰冷而坚决:“我既娶了她,拜过了天地祖宗,就不可能和她和离。”
“瞧你这话说的。”坐在信阳公主身旁的绯衣女子忽然嗤笑一声,“大哥,你之前不是很讨厌她吗?说她根本比不上南雪姐姐知书达理,通晓琴棋书画……”
“当初她替嫁过来,大哥你可是连洞房都未入,后来更是没碰过她,不曾多看她一眼。”
“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你们这有名无实的婚姻解除了,你又在不愿意什么?”
“对了,听说她回来的时候带了个男人?说是什么救命恩人,我才不信,八成是姘夫——”
“闭嘴!”
顾景廷忽然转过身来,“顾景瑶,你堂堂郡主说话怎的如此下流,什么是姘夫?沈星若她还是你嫂嫂!”
他语气冰冷而严厉。
绯衣女子——顾景瑶吓了一跳,回神后站起身来,脸色也沉了下来,“你凶什么凶!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你好?”
“她以前就整天的和她那哥哥混在一起舞枪弄棒,如今更在边关一待三年。”
“军营可全是男人,谁知道她在边关有没有不检点,要我说不该和离,该直接给她一封休书!”
“我说闭嘴。”
顾景廷缓缓朝着顾景瑶走过来,在她面前三步站定,“你是不是听不懂?”
顾景瑶呆住,被顾景廷身上窜出来的怒火惊的咽了口唾沫。
顾景廷素来温雅,是庆都有名的谦谦君子。
平日里对待顾景瑶这个妹妹也一向和气,即便偶尔顾景瑶做些任性的事情,顾景廷总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地教训几句就是了。
这是第一次,顾景廷发这么大的火。
还是为了那个沈星若。
顾景瑶心底瞬间愤懑不平,但也不敢顶着顾景廷的怒火再说些什么。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坐回了原位,嘀咕道:“闭嘴就闭嘴,以为谁爱说她似的。”
顾景廷说:“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准备,明日随我去找你嫂嫂。”
“找她做什么?”
“道歉。”顾景廷冷声说:“为你当年对她做的事情道歉!”
“你疯了?”顾景瑶怪叫一声,看顾景廷的目光像看什么妖怪,“你叫我去给她道歉?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去的!”
“我已经通知过你了,明日你如果不去,我就捆了你去!”
话音落下,顾景廷朝着坐在主位的信阳公主拱手行了礼,后甩袖而去。
顾景瑶直到顾景廷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前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说:“母亲,你听听他在说什么?他要我去道歉,我不去还要捆我,他怕不是疯了!”
信阳公主神色凝重,“景廷这孩子不愿意和离的确让人意外,当初他自己明明很不乐意。”
其实说不乐意都委婉了许多。
当初顾景廷痴恋沈南雪,得知要嫁过来的人变成沈星若后愤怒不能自抑。
但他们的婚事毕竟是镇国公主主婚。
镇国公主云锦瑟是女皇长女,更是女皇最疼爱的女儿。
而信阳公主却只是庐江王之女,当年因为某些缘故被破格封为公主,其实她是镇国公主的堂妹。
同样是公主,镇国公主是公主中的公主。
信阳公主却只是公主中的末流,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景廷当初就是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沈星若进门之后,毫不意外被冷落。
从新婚之夜,夫妻两人就开始分院别居,除非重大节庆宴会不得不一起出席,平素甚至都不照面。
信阳公主看的连连叹气,却又没有办法。
后来就出了那下药之事,沈星若留书一走了之。
眨眼三年过去,信阳公主也算看明白了,儿子这桩婚事很难延续下去。
她年岁渐渐大了,想抱孙子。
本就一直琢磨着怎么解决这桩婚事,再娶一个进门,没想到沈星若忽然回来要和离。
更没想到的是顾景廷坚决不应。
这可怎么是好?
*
顾景廷回到汀兰水榭时脸色依旧阴沉。
实则他这几日,自从在沈府门前和沈星若照过面之后,脸色就没好过。
神色阴沉地站了良久,顾景廷慢慢拿起桌上一只白瓷铃铛杯,指尖轻轻摩挲过杯沿。
杯子烧的并不好,上色也差,实在是粗糙简陋。
这还是当初随父亲巡视官窑的时候,沈星若被几个官夫人拉去学着烧制的。
后来回了京,那窑厂的官员倒是有心,将杯子送了过来。
送来时顾景廷觉得碍眼,甚至差点让人拿出去丢了。
可在沈星若离开的三年时间里,这杯子却又成了他最常用的。
顾景廷在桌边圆凳上坐下,把玩着手中铃铛杯。
他的心中闪过顾景瑶方才说起的那个少年,又想起当日沈星若扶着那少年的模样。
是有了新欢,所以一定要和离?
他将铃铛杯缓缓捏紧。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来,贴身长随气喘吁吁跑来说:“大公子,小人打听到了,那天少夫人带回来的少年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人帮少夫人挡过箭,然后身子就落了下疾病,少夫人才带人回来的。”
“当真?”
在看到长随连连点头时,顾景廷捏着杯子的手顺势松了力道,阴沉的神色也逐渐缓和,“知道那人什么病吗?”
“还不清楚,太医院院判去看过,或许从院判大人那里能打听到。”
“那就去打听一下,看看用什么药,府上有的准备一些。”
“是……”长随应下,才迟疑地开口:“公子这是打算去看少夫人了吗?”
“嗯。”
顾景廷点点头,“让人把墨韵堂整理好了,摆上少夫人喜欢的东西,我明日会接她回来住。”
他不会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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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顾景廷整理好自己,便让人去叫顾景瑶出门,且真让人准备了绳索。
他做好了决定,如果顾景瑶不去,五花大绑也要把她带过去。
当年如果不是顾景瑶下药,还造出个捉奸场面,把事情闹大,沈星若就不会一走了之。
这个歉她必须去道。
但没想到的是,顾景瑶竟然乖乖过来了。
她不情不愿地说:“道歉就道歉,但我提前说好了,要是沈星若不接受你可别怪我。”
“她不接受你就摆出诚意,继续道歉。”
顾景廷冷言说道:“直到她接受为止。”
顾景瑶瞪了顾景廷一眼,低声嘀咕:“你为了那个女人失心疯了?真不知道你吃错了什么药。”
“不用你管,你最好别耍花样。”
顾景廷警告了一声,率先出门上了马车。
顾景瑶带着婢女上了另外一辆。
马车摇晃着前行,顾景廷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百姓来去川流不息,也暗自整理思绪和措辞。
在当年那场捉奸之事发生之前,他其实已经不那么讨厌沈星若。
在府中见了面也会说几句话。
她偶尔会给他做些糕点和小零食,他也会帮她搜罗一些杂书回来给她看。
他们还相约一起去郊外踏青。
只可惜那件事情把一切都搞砸了。
当他看到沈星若和那个马奴衣衫不整拉扯在一起的时候,气血冲到了脑门上,愤怒之下自己都忘了自己说了什么。
后来知道一切都是景瑶搞的鬼,却是为时已晚。
沈星若已经走了。
那天在沈府门前他太激动,说话语气有些不当,定然伤了沈星若的心,这一次他须得好好交流才是。
……
沈星若这几日没有出门,盯着燕离喝药养身。
今日燕离好不容易能下床了,沈星若刚计划出去稍微走动一下,府上就来了不速之客。
听着七弦禀报顾景廷到来,沈星若只淡淡说:“我不见他,请他回去吧。”
坐在一旁的燕离眼神悠悠:“姐姐,那个顾景廷是你的丈夫?”
“现在是,马上就不是了。”
“哦……姐姐这样好的人,定然是他做了害姐姐伤心的事情,姐姐才不想要这个丈夫的。”
沈星若端起茶杯轻抿,没有应声。
燕离又说:“我父亲说,看一个不能看他对你好时是什么样,而是要看他对你不好时候的样子,才能确定他到底是好是坏。”
“如果他以前做过很恶劣的事情,现在来求原谅,那一定不能原谅他。”
“因为他不好的那一面才是最真实的,原谅了他,他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哦?”
沈星若挑了挑眉,“你父亲说的?你不是父母双亡了吗?”
“是啊。”燕离哀伤道:“我七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了,那时候已经记事,父母说过的一些话我都还记得。”
沈星若打量着他。
燕离表情温顺,配上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怎么看都是乖巧易碎,惹人心怜。
“小姐。”
七弦这时候从外面走来,脸色难看道:“顾景廷不走,非要进来,还说不让他进来就守在门前,等到小姐让他进来为止。”
沈星若蹙了蹙眉,“那就叫他守着吧。”
……
当七弦冰冷刻板地把沈星若的话传过来的时候,顾景廷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但他却并没多说什么,只安安静静地立在门前拧眉沉思。
顾景瑶冷哼道:“真会拿乔……有的人就是这样,你越是给她脸,她越是不把你放在眼中,大哥,你今日不该来的。”
顾景廷一眼扫去。
顾景瑶别开脸不说话。
要她道歉,本就是不可能,如今还得在这里站着被大太阳晒?
顾景瑶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顾景廷冷声开口,“不许走,给我等着!”
“腿长在我身上,我就是要走你能怎么样?你还能把我的腿打断不成?”顾景瑶下颌一抬,挑衅道:“你敢吗?”
顾景廷面无表情地抬了手,他身后两个人从马车上拿了绳索出来。
顾景瑶咬牙道:“你真是我的好哥哥,行——不走就不走,我陪你等着。”
她转身到了阴凉处去站着,紧紧抿着唇,眼底厌烦和愤恨更甚。
这丹桂巷住的都是小户人家。
顾景廷兄妹穿戴贵气不俗,马车更是又大又豪华,就这样站在沈星若宅院门前,没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邻里探头探脑的观望。
顾景瑶被看的更加心烦,转身爬上马车去了。
顾景廷身为公主之子,平时进出的都是高雅场合,接触的也都是有身份的人,那些仆从下人各个低眉顺眼,他极少被人这样围观打量过。
不过片刻功夫,耐性就快消磨干净了。
或许景瑶说的不错,沈星若是看他现在这般放低姿态,所以故意拿乔?
正当顾景廷在走和不走之间踌躇的时候,远处来了一队人,看穿戴是镇国公主府上的。
顾景廷眯了眯眼,镇国公主府的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队人到沈星若这宅院门前停下,车上下来的人是镇国公主府传诏女官金玲。
顾景廷认得她,忍不住诧异地问道:“金女官是来找沈……我夫人的吗?”
“顾公子也在此处。”金玲颔首道:“本官是来给沈姑娘传公主诏令的。”
话落,金玲摆了摆手,身后随从上前叩门。
沈星若收到消息后,不得不赶紧出来,将金玲迎进院内。
而顾景廷在些许思量后,也直接不请自来走了进去。
传诏女官在前,沈星若自然不能和他拉扯什么。
在金玲捧出公主诏令后,沈星若在院内跪好。
“公主有诏,沈星若在陇上春城协助定远将军抗击突厥人有功,特封军器监丞,加致果校尉,协管神弩营——恭喜沈姑娘。”
“谢公主殿下。”沈星若将诏令接过起了身,“也多谢金大人专程来跑一趟。”
“不客气。”金玲笑道:“公主殿下念着沈姑娘刚从陇上回来,舟车劳顿,所以特准沈姑娘休息一月再上任。”
传达完镇国公主的意思,又放下一些赏赐,金玲便带着一行人原路返回。
沈星若到门前送那一行人离开后,一转身,便和顾景廷目光对上。
顾景廷站在宅院门前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星若,“你竟要做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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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白玉平安扣是沈星若第一次送给沈南潇的礼物。
因为那时候沈星若年纪很小,并不会挑选玉石,所以选到的这个平安扣上有微小的天然瑕疵,是绝对做不得假的。
“你真的是哥哥的朋友?”
沈星若半信半疑:“我自小和哥哥亲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你这号朋友?”
说着,沈星若的手探向“沈南潇”颊边,显然是猜到他戴了人皮面具,现在想揭下面具看他的脸。
沈南潇暗叹道:这如果是换做别人家的妹妹,能不能认出哥哥是假的都是问题,更不会如此难缠了。
但这脸上的面具可不能给她摘了去。
沈星若的手还没探到他的脸上,只觉自己握剑的手腕一麻,短剑差点掉落。
下一瞬,眼前人影一闪,沈南潇已经侧身退了数步,站在屏风边上,“这张面具做的很精巧,所以才可以以假乱真,但也因此十分的柔软,一旦撕扯下来便不能再用了,还请沈二姑娘见谅。”
沈星若震惊地看着他:“你身手如此之好,那你方才——”
怎么能被自己挟持?
“有点好奇你会怎么做。”沈南潇淡笑,“所以便没有动。”
“你戏耍我!”沈星若咬牙,恼羞成怒,却又猛然间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来的人是我?”
“气息。”沈南潇好脾气地说:“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是不一样的,恰逢在下天赋异禀,对气息十分敏感,我白日才见过姑娘,所以通过姑娘的气息知道是你。”
“……”
沈星若抿唇沉默了良久,慢慢把短剑收回剑鞘之中。
沈南潇问:“信了?”
“怎么——”沈星若反问,“你希望我不信?”
沈南潇笑了笑,“当然不是。”
沈星若没再说话,把短剑别回腰间之后,又拿起那白玉平安扣,放在自己的袖子上仔细擦拭。
其实她到沈南潇这里来之前,先去试探过聂雄了。
聂雄跟随沈南潇二十年,多少次出生入死,是绝不会背叛之人。
而聂雄是真的。
沈星若就琢磨,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只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对,所以还是来了一趟。
并且,以前哥哥曾和她提过,他有个密友,据说无所不会,无所不能,是个光风霁月的神仙人物。
而且天赋异禀,对气息生来就十分敏感。
想当初哥哥每月都收到那密友的信件,而且每次收到信都十分高兴,要躲在军帐之中看上大半日,再认真回信。
这事情还叫沈星若不高兴了几天呢。
什么人都跑来跟她抢哥哥!
如今诸多讯息垒在一起,沈星若不甘愿却又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
眨眼时间,那白玉平安扣被她翻来覆去擦拭了好几圈,而后她仔细地把平安扣揣进怀里。
沈南潇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挑。
沈星若瞄到了,纤细的手就是一顿。
她忽而想起方才这平安扣是揣在“沈南潇”怀中的,此时她又揣回自己怀中……
即便是擦拭良久,但那玉上的温度却是擦不掉的。
一点浅浅的热意似从那平安扣上散出来,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给沈星若。
沈星若无端端觉得揣玉那处有些烫。
又莫名想起方才自己伸手进他怀中胡乱摸索,那衣料之下结实有弹性的肌理……那抹烫意逐渐就烧到了脸上,颊边浮起可疑的暗红。
“你——小心!”
沈南潇轻笑,刚想说点别的缓解她的尴尬,却觉窗外人影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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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嗖嗖数声。
沈星若情绪浮动,反应慢了半拍,连忙要拔剑格挡,手臂却被人一拉,沈南潇已经把她护在身后。
叮叮叮又是几声,几枚细如牛毛的针扎在了床柱之上。
“若瑾。”沈南潇拧眉:“你做什么?”
“啊?”
方若瑾诧异道:“我听到你这里有动静,还以为是来了什么宵小行刺或者偷盗证据呢,怎么不是吗?”
“不是,你快去休息吧。”
“哦。”
方若瑾点了点头,在窗口探头探脑打量着。
但沈南潇身形修长高大,完全把身后的姑娘挡住,只露出半边白皙的饱满额头来,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方若瑾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突如起来的小插曲冲散了方才的尴尬。
沈星若把手臂抽回来,“多谢……会有人行刺你,或者偷盗证据?你和哥哥是在做什么要紧事吗?”
“是。”
“那哥哥会有危险吗?”
“我不能保证说百分百安全。”沈南潇到桌边去点了灯,“危险肯定是有的。”
沈星若蹙眉跟过去,“那你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帮他。”
“不必。”
沈南潇摇头:“他身边有人可以用,而且你如今已经在京城了,如果贸然离京前去,有可能让人盯上,反倒对他做的事情不利。”
“……”
沈星若无法反驳,只好又问,“那你们……这件事情什么时候结束?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沈南潇本是要正经回答,但忽然想起她白日在公主府上幽深打量的眼神,也不知为何就起了几分逗弄心思。
他说:“除了担心他的安全,还怕他回来,看到你不听话胡闹生你的气?”
沈星若眉心紧蹙,想起自己做糕点给“哥哥”道歉。
但哥哥是个假货,还装模作样把糕点让人送回去,说什么叫她“安分些”,害她心情失落了好久。
沈星若的面上就浮起几分不悦。
沈南潇眸中浮起笑意:“生气了?”
“你和哥哥做的事情你不方便说就算了。”沈星若别开脸,不想和他废话:“但如果哥哥有任何安危上的事情,请你不要瞒我。”
“好说。”
沈南潇点点头,又说:“你和离的事情——”
沈星若立即皱眉说:“不关你事!”
“原本是不关我事的,但我入京之前,你哥哥托我看顾你,我答应了,你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当做不知道。”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沈星若冷声提醒:“我自己会解决,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
话落,沈星若不想和他多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沈南潇叫住她,“我有点好奇,你是从哪儿察觉我不是你哥哥的?”
沈星若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如果告诉我的话,我或许会考虑对你的事情作壁上观,甚至是当做没看到,由你自己去解决。”
沈星若瞥了他两眼,才说:“哥哥比你健壮,比你高大,说话声音比你好听,走路步伐比你稳健,笑的时候也不像你这么难看!”
“……”沈南潇无言片刻,失笑道:“原来如此,南潇兄的确极好,在你心中想来更是世间第一好,其他人都比不上。”
“那想来,南潇兄也没送过你弓箭吧,你说那个话是试探我?”
“不错。”
沈星若下颌一抬,“你知道就好。还有,你既扮我哥哥,便认真些免得别人发现端倪。”
“哦?如何认真?”
“少笑几次吧,我哥哥很少笑,笑起来也绝不是你这样的。”
沈南潇好脾气地点点头,“懂了……夜深了,你独自夜行回去恐怕不妥,我让聂雄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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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月含泪点头,手指比划:小姐以前还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呢,这次昏睡了五天,可吓坏我了。
“五天呢……”
沈星若喃喃,眼帘微垂,掩去眸中那抹轻嘲。
她在春城三年,和突厥人动手都没怎么受伤,反倒是在自己的家中被打的半死,何其可笑啊。
琼月给沈星若倒了杯水来,等喂她喝下后又翻动手指:还好少将军身边的人医术非常好,用的药效果也好,小姐后背上的伤口已经全部结痂了。
那大夫说,再过几日小姐就可以下床走动,那药好好用着,后背上也不会落下疤痕。
沈星若微微一顿,想起昏过去前后一些破碎记忆,缓缓抬眸,借着床头微弱的烛火稍稍打量了下自己所在的房间。
琼月温温柔柔地笑:咱们还在沈府,这是少将军院子的房间呢,小姐肯定认得的。
小姐也不要多想,少将军这几天每日都过来看你的,等会儿天亮他又会过来,到时候你们好好说说话。
“嗯。”沈星若低声应着,心中很是狐疑。
她竟然还在沈府养伤,沈靖夫妇竟然没把她赶出去?
实在是太叫人意外了。
沈星若趴在床榻上琢磨了会儿,拉着琼月问沈府现在情况。
琼月茫然地摇头:我这几日照看小姐寸步不离,没出过这院子,大将军也没派人过来过,府上好像很是风平浪静,或许是少将军做了什么。
沈星若“哦”了一声,又问燕离如何。
琼月说:小姐放心吧,燕离那里有七弦照看,一切都好。
“那就好。”
沈星若软软趴在床上。
她睡了好几日,如今醒来很是精神,琼月便陪着说话,又猜到她会饿,拿了桌上的糕点过来:这是白日里少将军出门办事,专门给小姐买回来的,都是小姐喜欢的口味。
沈星若的确饿的厉害,就着琼月的手咬了两口,心中暗忖那人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哦,是了。
他来扮哥哥,没准儿是哥哥提前告诉他的,免得他扮的不像。
她哪里知道,沈南潇可没告诉的这般细致,是她自己大半夜扯着旁人的衣袖和手哭诉,早不知把多少隐秘心思全给倒出去了。
沈星若垫了肚子后倒是又有些困倦了,便在琼月的轻拍下不知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琼月不在身边。
沈星若躺了太久,肢体酸涩不适,实在躺不下去,便挣扎着想起来活动一下。
起身到一半的时候,外面有开门声传来。
沈星若招呼:“琼姐,你快来帮我……”
那脚步声似是顿了一下,而后节奏加快,眨眼时间有人到了近前,双手稳稳托住了沈星若的双臂。
沈星若瞪着眼前的兽皮软甲,视线一点点上移,看着自家哥哥那张脸张了张嘴,又慢慢咬住唇瓣。
“你伤的重,如今还不能下床走动,就在床榻上坐会儿吧。”
沈南潇说着,拉了两床被子垫好,稳稳扶着沈星若把她靠过去,这才坐在床边的圆凳上。
沈星若默默片刻,“是你救的我。”
“算是吧。回来正好赶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虽顶着沈南潇的脸,但对沈星若而言,他说话的语气,举手投足的动作,乃至是身上自带的那些气息,都和哥哥完全是两个人。
对这样一个陌生人,还是救了自己,知道沈家的情况,知道她在沈家尴尬处境的陌生人,沈星若就有些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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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刚出了门,就遇到了个不速之客。
宅子门前的小巷里停了一辆朴素的乌蓬马车,车辕上坐着个长脸的车夫。
这人沈星若的认得的。
而马车车窗青灰色的帘子半掀起,车内的人在沈星若目光扫过来的一瞬想放下帘子挡住自己的脸,动作却是慢了。
两人视线一对,顾景廷避无可避。
僵硬了片刻之后,眼见沈星若淡漠地收回视线要离开,顾景廷顾不得多想,快速下了马车,“星若。”
他拦在沈星若面前,瞧着她手上拎着的三层食盒,“你这是做了什么吃的吗?打算送去哪里?”
他隐约嗅到了玫瑰糕的气息。
以前她总做这个让人送去自己那儿,如今也是送给他的吗?
“给我吧。”他伸手去接那食盒,“我——”
沈星若却后退半步,眉心轻蹙,“我送去何处不关你事。”
顾景廷的手僵在那儿。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星若,企图从她脸上看到伪装,看到她不是真的这么冷漠,而是故意装着高冷对他欲擒故纵。
他想看到她眼睛里会有隐匿的温度。
可是……
沈星若那双漂亮如星子的眼睛里除了寒凉便是被人打扰的不悦,再无其他。
顾景廷唇瓣蠕动,根本无法去问她喜不喜欢自己这样的话。
可他脚下却如钉了钉子一样,更无法转身离开。
这几日他日思夜想,已经彻底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不想放她。
他们本就是夫妻,只要留住她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好好对她,一切都会好。
“星若。”顾景廷勉强笑了一声,“我们的婚事是长公主赐婚,闹大了对沈家和顾家的颜面也不好……”
“你随我回公主府,我让景瑶亲自给你赔罪道歉,并且保证她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还有我……我以前待你冷漠,是我不对,我会改的,我们好好的。”
沈星若先是有些诧异,后静静看他片刻,缓缓摇头说:“我不会回去的。”
“为什么?”顾景廷急声问道:“为什么不会回去?为什么不能原谅景瑶,再给我一次机会?”
“因为你们不值得我原谅,不值得我再给一次机会。”
“这样绝情的吗?”
顾景廷死死地盯着沈星若,眼尾余光看到她手上拎着的那个食盒,里面还隐隐透出玫瑰糕的香气,只觉意乱心烦,情绪失控。
他忍不住质问出声:“既然如今能这么绝情,当初为何又要做糕点时时送去!”
“什么?”
沈星若神色古怪,“我什么时候为你送过?”
顾景廷冷笑道:“那些玫瑰糕——如今闹到这个份上,你是不想承认了吧!”
沈星若沉默了片刻,说道:“除了你母亲,我从未专门给公主府的任何人做过糕点。”
“偶尔我的确会去厨房做几份糕点来打发时间,但厨房会不会把糕点送到什么地方去,是什么人吃,我从来不知道,也从来不关注。”
顾景廷只觉浑身僵冷,像是冬日里一盆凉水浇透了周身,大受打击。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星若。
原以为沈星若至少对他有过些懵懂的情分。
可是好像……
一切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而他还在这初夏的清晨,天不亮就等在她的门前,用从未有过的低姿态陪着笑脸,好声好气请求这个对自己毫无感情的妻子随自己回去。
难堪、羞恼等情绪交织在心间,压得顾景廷喘不过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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