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把他挤出去!”
“一身酒味,别害人啊!”
“赶紧去死!
不要连累别人!”
皮雷雷刚一蹲下,人群里就冒出各种声音,这些声音低沉而虚弱,根本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其实,他们并不是因为酒男身上的臭味。
而是因为酒味。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酒可是稀缺的玩意儿,在人们眼里,那可是比金子还珍稀的硬通货。
这些人不怕臭,但是怕来抓人的人闻到这股酒气。
接着,人群开始缓慢而有序地蠕动。
排挤。
这就是找不到源头的,无形的,肉体上的。
排挤。
不知不觉之间,皮雷雷也不由自主地跟大家开始一起蠕动。
他看了看那个酒男,这张饱尽风霜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表情。
皱纹和龟裂混杂到一起。
这昏暗的光只能映出酒男发红的眼圈和布满血丝的眼。
酒男挽住了他,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挽住了谁,他只觉得这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救救我,我不能死。”
每个人都有千千万万个不能死的理由。
可是在酒男口中,说得如此义正辞严。
他不能死,难道别人就该死吗?
可是谁又该死呢?
……“烧得也太快了,又得跑一趟。”
“嘿嘿~你忘了队长说的?”
“对对对!
人柴烧得再快,也比烧咱们哥们强啊!”
“人柴不够就把咱们当人柴,多跑几趟就多跑几趟吧!”
外面隐隐约约又传来那两人的声音。
这声音就是赛跑的发令枪,屋子里的奴隶们快速而有序地蠕动了回去。
进鸡棚抓鸡,鸡跑得比这快,飞得比这高,没那么容易抓的。
可这里不是什么鸡棚,是人柴房啊!
酒男也一起推着皮雷雷往人群里钻,谁知道,还没等皮雷雷靠近急缩的人群,一个大脚就把两人踢翻了。
“滚远点!
该死的!
别害我!”
吱吱嘎嘎嘎……还没等两人爬起来,催命的钩子就来了。
“嘿嘿~不错呀!
省得抓了。”
“你们表现不错,下次爷爷来的时候,记得也主动推人出来哈!”
说着就是一阵寒光,冷冽的寒风里,冷冽的钩子。
皮雷雷看着钩子朝自己劈了过来。
完了!
出师未捷。
当奴隶的第一天就嘎了,这也不给机会啊。
皮雷雷闭上了眼。
扑哧!
“走吧!
爷爷看你冷得发抖,带你暖和暖和去!”
“不要啊!
我不能死!”
皮雷雷睁开了眼。
是的,那个不能死的酒男被勾中了。
这个不被人注意到的特质,没想到今天竟然连续救了他两次!
咚!
酒男也不再挣扎了,那一槌下去,估计换谁也受不了吧。
酒男挽住皮雷雷的手,松开了。
手里掉出一个小小的麻布袋子。
门又关上,外面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也许,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被勾走的人都去了哪里?
皮雷雷不敢再往下想,他也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他要当国王。
他要离开这里。
他要活下去。
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戏弄他的人、陷害他的人通通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捡起了酒男手里的麻布袋子。
看了看挤在屋子里面的这些帮凶。
现在,在他眼里,这些人跟贵族院里的贵族,拿假圣物给他的大公爵,勾人走的壮汉,都是一类人。
他不能跟这些人在一起。
他跟这些奴隶不一样。
他站了起来,推开门。
门无声地开了。
那吱吱嘎嘎的声音也没出现。
这个诅咒是真厉害啊,连开门的声音都可以抹除了。
这门原来根本没有锁!
皮雷雷诧异地看向屋内。
哇呜!
屋里的奴隶们没有一个人看向这里。
他们正有序而缓慢地蠕动。
低着头,蠕动。
外面是狂暴的风雪。
皮雷雷,走进了风雪中。
……外面是白的,到处都被洁白的雪花覆盖。
外面是冷的,快速把身体里的热量掏干。
外面是自由的,起码在这一刻。
原来,自由只需要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皮雷雷低头 看看地上的血迹,早己经冻的凝固了。
凝固成了一条血路。
皮雷雷手里抓着酒男的麻布口袋,他想还给酒男。
很明显,这个麻布口袋对于酒男来说非常重要。
皮雷雷知道自己珍惜的东西丢掉是什么感觉。
沿着血路一首走,小小的山坡上有一间木屋子。
这间木屋子很奇怪,周围的雪都被融化,地上都是泥泞。
那两个人的确没说谎,这里确实暖和一些。
屋顶的烟囱里,不停往外鼓出黑烟。
恶臭。
血路到这就是头了。
酒男应该是被抓来了这里。
皮雷雷给自己打了打气,毕竟这里就是那群人的老巢,里面不想也知道多么凶险。
皮雷雷自带的不被注意的被动还有效吗?
他不知道啊,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注意到,什么时候不会。
一旦被发现,自己简首是送上门的人柴。
人柴?
难道这里是……“听说后山里又有魔兽了。”
“又有了?”
一段对话把皮雷雷的思绪生生夹断。
皮雷雷赶紧一个翻身躲到不远处的雪堆后面。
他不敢冒险,就算要冒险,也不能在这个时候。
“是啊,现在捕兽队正在里面放陷阱呢。”
“妖兽倒还好说,他们那个夹子,可是能夹断牛腿的。”
“怎么着,你还想找妖兽啊?”
“你没听队长说吗?
有的妖兽能变成女人。
吸溜,吸溜~等等!
这怎么有点臭?”
出来的正是刚刚的两个人,两人刚走到皮雷雷附近,就警戒了起来。
皮雷雷躲在雪堆后面,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其实就算他动起来,也弄不出任何响声的。
但是,他下意识地做出了所有正常人的反应。
“是不是你又拉屎了?”
“不是,是你想女人时候的样子!
哈哈哈哈!”
“你特么别跑!
老子槌了你!”
两个人跑走了,皮雷雷长长舒了一口气。
嗯,这个麻布袋的确有点臭,还有烈酒的味道。
跟酒男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皮雷雷站起身,往小木屋走去。
《皮雷雷的日记》:奴隶的特征不是枷锁。
而是,身为奴隶的自我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