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府，唐家大院。
今日是十一月初一，各房各门的子弟正领着仆从在库房门口排队领取月俸，队伍齐齐整整排了三列，矮胖如球的管家唐守才在现场亲自把控。
“都排好队，按顺序领，把武力牌露出来，武者一列，高武一列，强武一列，不许插队。”唐守才端着一碗热茶，才吆喝一句，正准备喝一口暖暖身子，瞟见一人，赶紧放茶起身，迎到跟前。
“四爷，您怎么亲自来啦？贵房的月俸我已经差人打点清楚，稍后就会送过去。”唐守才点头哈腰，滑稽可笑。
四爷是唐家老四，唐千游，没搭理唐守才的招呼，大概看了眼现场，目光定格在武者列的一位年轻人身上，神色玩味，不易琢磨。
唐守才顺着四爷的目光看去，似乎才注意到一般，说道：“下人新来的，还不认识人，怎么能让大爷家的公子排队呢！欠抽的家伙！”他小眼睛眯了两阵，没听到四爷发话，便也没动身。
四爷背着手，过了许久，淡淡道一句：“人嘛，慢慢就认识了，规矩，可是一开始就得记在心里，你说是不是，唐管事？”
唐守才连连称是，跟在四爷身后一步，一直送出门去。
回来时，他站在四爷的位置，同样盯着那年轻人看了一阵，摇摇头，腮帮子一紧，没有主意。
那年轻人是大爷家的公子，家主的嫡长孙，唐野。
临到他了。
库房前的下人假模假样地检查唐野的武力牌，然后唱道：“大房，唐野，九段武者，领牛肉九斤，清酒九坛，米面九袋，木炭九担。”
普通武者，只能领取段位相匹数量的生活物资。
境界越高，对应的月俸也就越丰富。
不管身份如何，均按武力值来发放。
唐守才听到“九段”二字，赶紧迎了上去，挤着满脸肉，笑道：“大公子来了，唉，忙晕乎了，没看到您，怎么还亲自来，叫下人说一声，我找人给您送去。”
唐野早习惯了这样的客套，说道：“没事，按规矩来，唐管事，能否借我一副担子，一会给您送来。”
“大公子，您这么说话，我这老脸没地方放了都，您先回，我马上差人给您送去。”唐守才道。
唐野不答话，自己去角落拿来一副担子，将酒肉米面放进去，挑着两副担子离开。
唐守才送出两步，转过头来，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难啊难，啧，九段武者，十五岁，跟大爷那会儿一般厉害呢。”
心腹唐小菜凑过来，说道：“干爹，关心他做甚，大爷没了，就算他突破高武，这家主啊，也没他的份儿，咱们还是得靠在二奶奶这边儿。”
唐守才闻言，不动声色地在唐小菜腰上拧了一手，眼神瞬间凶狠，暗声骂道：“狗东西，这是你操心的！再敢乱说，杖毙了你！”
唐小菜痛得流出泪来，嘴都歪了，但硬是不敢叫出声，他知道干爹的规矩。
对于九段武者来说，这两担子物件，完全不算事，但对于唐野的嫡长孙的身份，着实不堪，每经过人，他都会看到对方眼里流露出的同情之味，还有某种不合理没来由的快感。
七年前，唐野是风光无限的唐家大公子，不用管别人嫉妒多还是羡慕多，总之，旁人怕他，还要巴结他。但今天，旁人又用这种眼神来报复他。
别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乐？
什么逻辑！
好在唐野不痛苦，他过得有滋有味。
刚拐进巷子，看见叶青正带着小妹玩。
“哥哥，哥哥，你可算回来啦。”唐小月是唐野的亲妹子，今年刚好七岁。
唐野将担子交给叶青，随后一把抱起萝卜一样白净的小月，亲昵一阵，走进院子。
“娘，我回来了，领了牛肉，小月说，晚上想吃土豆炖牛肉。”
唐小月大眼睛眨巴两下，肉嘟嘟的小拳头晃呀晃，嘤声道：“我没说啊哥哥，我没说。”
“是你哥哥馋了，冤枉你！”屋里走出一夫人，衣装素洁朴雅，瞥了眼叶青挑回来的东西。
“娘，饿了。”唐野道。
“娘，我也饿了。”唐小月摸摸肚皮。
“好，马上就做。”夫人名叫叶晓书，是唐家大爷唐万里的唯一的妻子。
“我来帮忙洗菜。”唐野道。
“我也来我也来，我会洗土豆。”唐小月道。
一个时辰后。
一家三口连带叶青，在饭桌上吃得其乐融融。
“唐爷，你现在是九段武者了？”叶青是叶晓书嫁到唐家来时带的老仆叶望之子，与唐野年纪相当，亲如兄弟，但因为身份缘故，一向称唐野为爷。
唐野笑道：“嗯，刚到九段。你爹又不在，叫我哥就行，不要把我叫那么老。”
叶青道：“别了，要是叫顺口了，被我爹发现，腿都要打折。”
“爹？”唐小月包着一口饭，想起爹爹，说：“娘，哥哥，咱们给爹爹留点，等他回来吃。”
众人闻听一怔，低头不语。
叶晓书抚了下额头碎发，说：“小月乖，你多吃点，长个子，等爹爹回来，娘再做一锅。”
“好！”
“小野，你爹他，十五岁那年，也是九段武者。”叶晓书看向唐野，眼中满是欣慰。
唐野看到了娘亲鬓角处的丝丝斑白，心疼不已。
“娘，我听说，爹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高武者了。”
“那是同一年的事。”叶晓书道。
十五岁的高武者，放在整个中州，都算得上万里挑一的天才。
唐万里天资无双，十五岁踏步高武，十八岁进步强武，到二十三岁，便是赫赫有名的真武者。七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刚满三十岁，已经成为货真价实的地王级高手。
唐家大院，也因为他，与宋家大院、赵家大院拉开差距，稳居上风。
三十而立，唐万里如此成就，惹来天河府城主的青睐，还曾说要把心爱的女儿许给他做妾。但唐万里没有答应，因为他只爱叶晓书一人。
“哟，好香啊！”院外传来声音，还不待叶青去迎，来人便走进屋里头，开口便道，“大奶奶，恭喜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