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我有些恍惚，不知是如释重负的淡然，亦或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我本想给我那位即将丧妻的丈夫打去一通电话，又担心这通贸然的电话会打扰到他，最终还是选择作罢。
微信通讯列表里只陈列着几个简单的好友，除去对谢温发送的长篇大论却只收到他简短回复的对话，剩下的只有母亲日日发来的问候。
母亲的信息发得简单且频繁。
妈：「吃了吗囡囡？」
妈：「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可是囡囡不在，没有口福咯。」
妈：「睡了吗？」
妈：「你和谢温还没有孩子，要注意保护身体，不要总是熬夜。」
妈：「囡囡，今天降温了，记得多加衣服。」
……
她哪有那么多想要叮嘱的，只不过是想和我多些话题，多说点话。
确诊癌症后，我很想给母亲打去一通电话，终究没有鼓起勇气告诉母亲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她的这辈子，除了操心父亲，伺候那忙于业务而疏于陪伴家人的男人，也只剩下我了。
这辈子，我一直都在扮演一个好女儿和好妻子。
自从和谢温结婚后，他几乎做到了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会在每一个细节里努力做到爱我的影子。
可不爱就是不爱。
怎么发现的呢？
他会在每晚回家为我带上一束鲜花，在我做饭的时候会从背后抱住我和我说想我，谢温本就是内敛慢热的人，我只当他不爱笑的原因是我没有捂热他。
可是谢温不是。
诊断出癌症的半个悦，谢温下班逐渐开始不太规律，让他带去公司的鸡汤也几乎没有被打开过。
「别多想，公司聚会。」他顿了顿，接着紧紧把我搂入怀里：「毕竟都是我的员工，别生气好不好？」
谢温的身上是廉价的地摊烧烤烟熏味，混杂着淡淡的茉莉清香，熏得我头晕。
恶心，胸痛。
那时我还在想，或许真的是前些时候在寺庙里求得签应验了，我可能……要和谢温有自己的孩子了。
「希望我可以在今年和谢温有个孩子。」我跪伏在寺庙内的蒲团上，手中握着三柱香香，向佛像拜了三拜。
「孩子，求签需诚，急不得。」
我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老人穿着朴素的衣衫，腕上还带着被磨得锃亮的佛珠，侍在佛像旁，面对我投去的目光倒也不躲不避，笑盈盈地看着我：「哪有求子还强硬规定时间的？」
「求佛要诚心。」
她一步一步绕过我，跪在我身侧的另一蒲团上，炽热的目光望着殿上那端庄大佛，念念有词地磕着头。
我学着老人的样子照葫芦画瓢，直到她看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你这样，佛祖可不会给你插队。」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在餐桌上和谢温提起了那个老人。
谢温漫不经心地点头。
「我吃饱了。」
我分享趣事的笑容僵住，谢温满满当当的碗里还是满满当当，桌上的饭菜也纹丝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