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不然谢怀也不会变得慌张。
他伸手想要拉我的衣摆,我摇着头往后退。
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咫尺之间,却不敢去握。
太乱了,我得想想。
从前的谢怀会怎么做?
他一定会在医女开口打断的那一刻,就让人把她轰出去。
“谢怀,今日是你不愿跟我走的,那我也不要你了。”
小医女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往外跑去。
谢怀没动,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伸出的手在轻颤。
“朝朝,来。”
谢怀,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都城爱慕他的女郎不少,可他独独追在我身后。
那时阿娘总说,谢小将军虽好,可这深情又留得住几时,我的朝朝啊,配得上世间最好的。
后来,阿娘病重,他跪在阿娘塌前,许诺会护我一生一世,不让我受一丝委屈。
商家长辈苛责我时,他更是放出话,从今往后,商朝是他的人,谁若是不长眼招惹,便是与他谢怀为敌。
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小将军,此刻在我面前,脆弱得像是一张薄纸。
“朝朝,过来,我是谢怀啊,你别怕。”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里容不下旁人。
我在犹豫什么?
门口传来惊呼,原来那医女吐血晕倒了。
我看见谢怀变了脸色,他慌乱地冲过去,小心翼翼抱着医女,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谢怀,别走。
地上,沾了细灰的红绸,又被踏上污渍。
分明是鲜艳的红,却像极了他送我的那株并蒂莲,离了根,活不长,灰扑扑的。
诺大的喜堂,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去议论。
在场的都是人精,战功赫赫的将军与不受宠的商家庶女,明眼人一瞧,便知孰轻孰重。
新郎走了,这亲自然是结不成了。
可我不甘心。
我追着他出了谢府,远远地只看见辆马车朝城外驶去。
大雪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就覆盖了车辙碾过的痕迹。
凛冽的寒风割在脸上,我抬手朝脸边一抹,入掌是一片冰凉。
等我悠悠醒来时,日暮渐昏,幽暗陌生的房间里透不进一丝光。
“姑娘,您终于醒了。”
侍女小桃上前点燃烛火。
豆大的烛光映照着她憔悴的神情。
“您病了,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
她略低着头,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老爷安排人送您来宅子休养,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奴婢,好生照顾姑娘。”
原来距离那场喜宴闹剧,已经过了三日。
“他…呢?”
像是许久未说话,我的嗓子暗哑刺痛,一字一顿才挤出两字。
小桃眼眶通红,“小姐,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我转头闭上眼,心生悲怆。
那就是没回头了。
屋外,冰天雪地,疾风呼啸。
屋内,寒意渗骨,耳畔是小桃压低着嗓子,小声抽泣。
我想,这病大抵是好不了了。
庄子地处偏远,冬日里人烟稀少。
偶尔有暖阳,小桃便央着我出去走走。
荒山老树,万物萧杀。
有料峭山风吹来,小桃担心我受凉,便返回替我拿披风。
我顺着铺满枯枝残叶的小径,脚步一深一浅地往深处走。
不远处有间偏院,几个年迈的婆子凑在一起闲谈。
我才知。
原来谢怀从喜宴离去后,再也没出现,整个谢府乱做一团。
全都城的人,都在议论,说谢小将军英雄难过美人关,大婚当日,抛下一切随心爱之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