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塘风摔得七荤八素,眼睛却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一个地方。
那个车厢的倒影,平行世界一般的地方里。
一张顶着他面孔的人在镜子一样世界里活了过来,他一点点地走向面前的玻璃。
先是他的手从里面探了出来,胶状物一样的粘稠物随着他的挤出从玻璃上滴下来。
动作有些迟滞,但很快他的腿也跨进了车厢,接着整个身体都翻了进来。
浑身湿哒哒的一个人影就这样从玻璃里的世界走进了现实。
这么奇幻的吗?
魔法?还是异能?玻璃可是完好的,总不可能是在他眨眼的时间里重新装了一块上去吧?
人影注意到谢塘风的目光,将湿透的头发向后一捋,露出苍白的,却和谢塘风一样的脸,笑道。
“吓到你了吗?
小孩,我觉得我的出场方式还是蛮酷的,如果衣服没有弄湿就更好了,哈哈。”
在地面上站定,不顾一旁惊恐的小情侣的眼神。
从口袋取出一只手帕,轻轻擦拭西服和皮肤。
像是魔法一样,随着水渍和粘稠的不明物体被擦去,他真正的身形和面孔从下面露了出来。
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对比谢塘风,个子会更高一些肩膀也更宽。
一身西装内衬,白色手套和涂了很多发油撑起来的发型。
他拍了拍手,顿时,就像是变成了舞台上的主角,世界都围着他旋转一般。
即便隔着许多节车厢,无数人也忍不住要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想要倾听他接下来的话语。
在那种氛围的衬托下,甚至连谢塘风也将自己当成了一名热心观众。
“雷迪森and詹特们,很抱歉打扰大家享受来之不易的安宁,我是李,为此深表歉意,不过作为补偿,接下来我会为大家带来更加难忘的旅程。”
“像是做了一场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梦那样。”
男人停顿了一下。
“嗯,现在的曲调似乎有些太平淡了,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需要换个激昂点的调子。”
就好像成为了乐队的指挥,手里握着一根命运的指挥棒。
“咳咳,下一站,阿兹波卡利亚!”
随着他的声音,整辆列车迎来一阵晃动,所有的车窗齐齐破碎。
黑暗和玻璃一起碎成了渣,如同揭开幕布一样,列车爆发着速度,疾驰着穿出了隧道,露出了下面掩盖着的无尽的深蓝。
一望无际的海面,汹涌的海浪里,根本找不到海与天的分界。
澎湃中,汹涌中,呼啸的风声中,波涛与海流对撞,海啸与疾风尖鸣,旋涡攀上天空想要寻找光明,然而席卷而下的只有风暴。
凶虐的闪电和刺耳的轰鸣近在咫尺,被撕开的云层后没有太阳,有的只是更深的黑暗。
深蓝的无尽下,就好像有一只大手搅动着海水,妄图翻转天空。
一片混乱,一片压抑,让人难以呼吸。
脆弱的列车在这样的海上飘摇着,却仍行驶在这片深蓝之上。
咸甜的海风混着海浪灌进了车厢,险些把谢塘风卷走。
他不断在海水中探头,试图在海浪的间隙里将空气吸入肺中。
而随着自称李的男人的呼喊,列车竟然还在不断加速。
列车的驾驶室。
一名染着五颜六色头发,却不伦不类地戴着列车长帽子的年轻人,手里握着不知道从哪摸来的拉杆。
拉杆以诡异的方式连接在列车操纵台的仪表盘上。
结晶状的金属颗粒仿佛活着的生命,生长着顺着它扎根而下。
化为了连接着大心脏的无数金属血管,如同树木的根系,有粗有细,遍布着整个驾驶室。
在年轻人身后,一名长发少女正面无表情地喝着奶茶,坐在被打晕后捆成一团的“前列车长”身上。
“芜湖!!!”
新“列车长”难以言喻的激动,在他的尖叫声中,拉杆再一次被拉到尽头,几乎要被他扳断。
列车不断加速,甚至超过了它原本的速度阈值,疾驰着在海面上切出白色的浪墙。
“你悠着点,开这么快小心李打死你。”
少女蹙眉提醒道。
但“列车长”不仅毫不在意,反而还大声反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们现在是海盗!
海盗!
海盗是不会遵守交通规则的,更何况这里没有交通规则!”
似乎是成功将记忆中什么不好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年轻人的叫喊声也越发欢快。
少女无语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傻鸟后,继续慢慢嘬着奶茶。
但很快便因为突然的急刹狠狠地呛了一口。
“煞笔,你在搞啥子!”
她怒骂着并附带了一掌绝杀盖帽。
但“列车长”目光呆滞,并没有鸟她,少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然后就看到了前方的海面上,一只巨大到能和远处深海区的风暴相比的触手从海面下伸了出来。
难以用肉眼一眼望尽的触手微微一动,就掀起了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漫天海啸。
“靠!
靠靠靠靠靠!”
不顾队友突然背刺的巨力盖帽,清醒过来的“列车长”一个猛拽。
列车首接在海面上来了个90度的极限漂移甩尾。
因为这波操作,末尾的三节车厢永远的被甩进了海里,整节列车也差点散架分离。
尽管脆弱的好像一眨眼就会被海浪撕碎,但它依然飞驰着。
在海浪倒卷的水洞中,列车紧贴着死亡擦肩而过,玩了一把超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
在一车厢乘客的惊叫声中,列车终于避让开那股海啸,触手也再次隐没入海水之中。
虽然海面仍不平静,但至少暂时安全了。
“列车长”松了一口气,品味着虎口逃生后的兴奋感。
他敢说,当时自己的心脏绝对有了跳出来自立门户的想法。
不过还好我力挽狂澜,临危不惧,吓跑了触手怪,还拯救了一车厢的可怜乘客。
虽然之后知道个别乘客竟然选择提前下车,会令他感到有点不爽。
但这都不算什么问题!
远处,一支桅杆从海浪中探了出来,上面飘着一只黑色的旗子。
这预示着他这个“列车长”马上就要做到头了。
玩也玩够了,所以他并不是十分失落。
在后面的车厢里,摔在天花板的谢塘风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刺激过。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像是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不,或许说离心机更贴切一点。
这一套项目亲身体验下来。
游乐园里的过山车,大摆锤和跳楼机什么的,和这一比简首逊爆了好吧?
看看这节车厢,整体框架己经被海浪摧残得变了型,如同被一张大手揉捻过。
一体式的座椅己经裂开,天花板变成地板,地板变成天花板。
刚才消防箱里的灭火器都甩了出来,把那个女生的小男友提前送下了车。
她现在不正抱着被砸开的车门边缘哭得不成样子?只有那个坐在原本是地板方向的座位,现在却倒挂在天上的男人,还优雅地翘着二郎腿,身上一层光圈,护得滴水不进。
甚至有些悠然自得。
扒在地板上湿成落汤鸡的谢塘风有些羡慕。
随着海浪渐渐平稳,男人轻飘飘地从“地板”上落了下来,煞有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擦了擦不存在的水渍。
落汤鸡少年很快就注意到了远处的那艘有些古怪的巨大铁船。
它浑身打着补丁,不同的金属不同的颜色将它拼凑成一只巨大的海鲸的模样,一半浮在海面上,一半潜在海面下。
巨大的尾鳍是它的螺旋桨,侧鳍则是它的方向舵。
只有偶尔海浪将它推上半空时,它才会显出全貌。
它现在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朝列车的方向靠近。
如果不是在原本的喷水口的位置插了一杆桅杆,还升起了旗子的话,恐怕会相当帅吧?海浪再次因为钢铁巨鲸的靠近而变得汹涌。
在谢塘风目瞪口呆,语无伦次的激动中,那只巨鲸张开了大嘴。
钢铁摩擦的噪音越来越大,一股机油的味道越来越浓烈。
海浪重重地拍打在它的舌苔上,上颚的阴影变成了新的天空。
钢铁巨鲸,将这趟列车一节节吞入口中。
送上了它的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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